------------ 梦中人?眼前人! 林娇点击提交代码按钮,长呼一口气,看向齐潇,一脸无奈。 齐潇立刻双手合十,哀求道:“姑奶奶,我也知道这段时间你加班很辛苦,可你是咱们公司的全能型骨干,应酬这件事舍你其谁!而且!万信点名要见写招标书的人。” 开玩笑,他们公司能做大做强,林娇绝对起到百分之八十的作用。 能力强却不死板,长得漂亮会交际,哪次进了包厢不是咔咔三大杯酒?连他们这群男人都喝不过。 林娇头疼,为了手上这个项目,她们项目组已经连续三个月每天加班到凌晨三点,完全就是住在公司,好不容易熬到项目交付,竟然接到了万信的项目。 万信这种世界500强,居然真的能看上他们这种不到100人的小公司? 齐潇却是很自信:“酒香不怕巷子深,既然万信选择我们齐海科技,那必定是因为我们有过人之处,那就是你!我们齐海的杀手锏小林总!” 林娇明显对这种吹捧免疫,转身继续敲打着键盘,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齐潇也不放弃,甚至有些讨好:“知道你累,也知道今天对你特殊,可万信这个项目,咱们最少能挣300万,这样的项目,万信手里少说就有几十个!” 林娇头也不抬道:“我又没说不去。” 齐潇放下心笑道:“那是,咱们齐海科技,你可是有股份的!要不是这点股份牵着你,我都害怕你被万信挖去咯。” 林娇笑笑没说话,挖去哪?她一个全日制初中,成人大专,自考本科,除了当初齐海肯要她,别家公司的大门她都进不去。 就算能力再出众,那最好的结局也是做外包,而这世界上最不缺的也就是有能力的人。 现在的生活,她很感激知足。 齐潇也哼上了调子:“今晚我可是下了血本,就去江城饭店吃,对了,你猜负责咱们项目的领导是谁?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他可是万信总裁施嘉睿亲自去英国挖来的。你说那么大来头,居然亲自过问这么小的项目?我觉得咱们这项目肯定不一般。” 林娇打字的手下意识停顿,蜷缩了下,然后继续,等回神,屏幕上出现了英国两个字。 “不知道。” 看得出齐潇对这次饭局的重视程度,如此抠搜的他不仅定了五星级的江城饭店,更是亲自开车带着林娇过来。 “小林,今晚咱俩放开了喝,我找代驾!” 林娇将矿泉水和解酒药递给他:“嗯。” “你不吃?” “不需要。”说完,她打开车门往上看去,十五层。 齐潇和她肩并肩站在电梯里:“等会儿你跟着我喊人就行,来了好几位万信的领导,你最近加班严重就不让你费脑细胞了,怎么样?我这个老板还算贴心吧?” 林娇有些无所谓的点头,反正都是领导,推开门就是统一的话术。 “对不住各位领导,我来迟了,自罚三杯。” 抬头的瞬间,她的目光立刻撞上主桌上那位男士,在灯光的映照下那身趋近于黑色的西装泛出一丝深蓝,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上去,剑眉星目,让人移不开眼。 双手随意摆放在交叠的双腿上,微微侧着腰身,身体却是端正显出一丝慵懒的华贵。 一拳砸在林娇心脏,她仿佛听见齐潇在耳边介绍着什么人,她却是进入了真空中,所有的声音都像是从海底涌起却又隔绝在外的咕噜声。 太像了……是他回来了吗?不会吧?可能只是长得比较像而已,再说了,都过去了十三年,谁还记得谁? 对吧?对吗? 齐潇看林娇放空,赶紧拍她后背,吓得再次介绍:“我路上还说咱们向总长得像明星似的,瞧我们林总都激动傻了,林总,回神了!这位是万信CTO向总。” 英国回来的,姓向,真的是他。 “对不起。”她脱口而出,为自己的庄重尴尬解释道,“不好意思向总,我来晚了。” 向天星没有说话,眼神晦暗不明,齐潇看情况不对,赶紧一把将林娇推到向天星旁边的位置坐下。 饭桌上的李总笑着打趣:“刚刚林总进包厢那个气势去哪了?美色误人啊!” 林娇用余光看向天星已经目视前方,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或许只是巧合,或许他早已经忘了自己,毕竟她和十三年前差别真的很大。 这十三年她不是没有想过两人重逢的画面,或许是在江城一条很随意的街道。 亦或是在那家氛围很好的书店,在她最爱的公园,在他们曾经一起许愿要考上的大学。 他们都已长成为很好的大人,彼此相视一笑,放下一切肩并肩就这么走一段,幸运的话,还会加上联系方式,逢年过节问候一声。 她怀揣着这虚无缥缈的希望,咬牙走了很远很远,却没想到,再次见面是这样的情形。 看到就看到吧,她现在就活这么个样子,私人感情还是不要牵扯到工作。 她打起精神,端起酒杯起身:“说好三杯就三杯,各位领导,我干了,你们随意!” 仰头喝下。 “好!”饭桌上众人喝彩,场子算是热闹几分。 齐潇诧异的看过去,不正常,别人不清楚,他可是小林的应酬搭子,能听不出来她语气里明显的强撑吗?她的游刃有余去哪了? 是面对这么大的领导害怕了?开玩笑,他们小林总怕过谁? 再看向她微微发抖的身体,齐潇凑近小声问道:“空调温度太低了?还是不舒服?” 比林娇转得更快的是向天星的那张脸,那眼神,不好说……齐潇下意识低头不敢对视。 林娇看着餐具放空摇头。 不行,喉咙像是堵住一般,什么都吃不进去,喝酒都是勉强,心里不停地催促快动起来啊,说点什么,可思绪却止不住的瞎飘。 还好没人发现她的异样,饭桌上的人没一会就聊开来,几个人从国家大事聊到商界八卦,气氛还算和谐,但因着向天星在场,多少有些顾忌。 众人话语间总是下意识地看向向天星,似乎渴望从他脸上挖出什么不同的表情,可他漠视一切的淡然,听到八卦甚至吐槽后的波澜不惊,让众人渐渐放下防备。 这位新上任的首席,太神秘了,没道理接手这样的小项目,更没道理亲自跑江城一趟,来参加这种小饭局。 齐潇也琢磨出来,这饭桌上的几位领导怕也是冲主位上向总来的。 他用腿碰了碰林娇的脚,暗示她敬酒。 这一碰让林娇猝不及防就挨向了向天星。 蓬勃热气透着西装裤散发出来,原本只是若有似无的痒,现在却满是实感,侧头间被那阵好闻的须后水包围着,迷情又危险。她立刻向右收紧大腿。 那双放在西装上骨节分明的大手烫到般收回桌上,摩挲着高脚杯底,依旧目不斜视,只那唇微抿着,微微皱眉。 人在梦中笑和在眼前笑是不一样的,怎么不一样呢?林娇恍惚地想,梦里从未模糊的脸原来已经过去很多年,从校服到西服怎么可以没有过渡期呢?就那么一眨眼,她心中微微遗憾,原来这就是长大。 她举起酒杯起身:“向总,感谢您对齐海科技的信任与支持,我们一定更为努力地做好品质和服务。” 大有一番不醉不归的气势。 气氛在等待中冷却,林娇攥着酒杯的手又开始不争气地发抖。 向天星这才看过来:“喝椰汁吧。” 齐潇松了口气,立刻站起身呼喊服务员拿椰汁,心里却是想着这向总真挺不好伺候。哪有酒桌上喝椰汁的?可现在就算他要旺仔牛奶,齐潇也得想办法弄来。 心里还是不得劲,林娇是什么人,长得多好看啊?纯纯御姐啊,向总点名要见写招标书的人,见了呢又这么不冷不热地晾着,该不会真像传说中一样,对女人不感兴趣吧? 齐潇想到刚刚向天星对自己侵略性的一瞥,立刻耳聪目明,完了完了,这位首席该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想想三百万,他纠结地摇头,再看向天星那张伟大的脸和身材,哎,也不是不行…… 椰汁一上来,喝酒的众人立刻全都换上,大赞椰汁甘甜,那模样活像喝了什么琼浆玉酿。 齐潇抢过椰汁给向天星满上,得想个办法通知林娇换位置,向总就不喜欢她这款地。 哎,谁家老板做成他这样,太感人了。 林娇不知道齐潇的一番天人交战,她再次端起酒杯,还好这次向天星喝了。 她松了口气坐下,下意识地看向他,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都在。 她愣住,开始没话找话:“还不知道向总的名字呢。” 向天星:“林娇,你还认识几个向天星?” 向天星这样美好的名字,这样好的人,她只认识一个,这样大的中国,被她遇上了。这样小的铜山,被她捡着了,捡到了就不想再放了。 十三年前她是这样说的,可现在的她只觉着喉咙里卡着一个柠檬,稍稍滚动就满是酸涩。 她想笑一下,却发现上嘴唇不知何时早已粘在牙齿上方,她难堪地伸手拽了下,重新包裹住冰凉的牙齿。 她该说什么?他认出她了。 他回国是为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巧,他成了她的甲方,他当初的梦想,不是成为一名律师吗? 当初,算了……全都被她搞砸了。 那个好不容易被她养好的向天星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冰冷。 她抑制不住体内的歉意,满脑子都是这些年……他过得好吗? 应该是好的,他看起来很成功,二十八,也该成家了吧? 齐潇见这边气氛不对,以为向总反感过于热情的林娇,立刻拿出他们俩之间的黑话。 “林总,家属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孩子闹着想你,要不你先回?” 以往林娇喝不下,他们就总用这一招,酒桌上那些人听到有家有口的不容易都会放心。 可这次的林娇却有些急切的解释:“没有孩子。” 看齐潇惊讶的脸,她又补充道:“是……朋友的孩子。” 向天星嗯了一声,重复:“家属电话。你哥吗?” 齐潇这才真的愣住,向天星居然知道林娇有个哥哥?看这情况,不仅认识恐怕交情不浅! 林娇摇头:“向总误会了,不是家属,我一个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解释。甚至压下心头升起的期待侧耳倾听,后又懊悔地低头。 向天星却是没再开口,这些年,或许大家都变了很多,她的自来卷变成一头黑长直,长高不少,马老师说,她结婚了。 一个人,或许已经离异? 结婚还是离异,他始终没机会,和十三年前一样。 可向天星啊,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齐潇转头问道:“向总和小林认识?” “嗯,同学。”他没有丝毫犹豫。 林娇这才学会呼吸,她下意识地吐出一口气。 齐潇更惊讶了:“同学?是……小学,初中?” 那总不可能是成人大专的夜校里认识的吧? 这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是因为齐潇知道林娇的过去,知道她是怎么从铜山那个小地方爬出来的,知道她没上过大学。 现在的她完全没有铜山的影子。 可向天星呢?那一身的贵气,从英国留学回来的经历,哪一样都不可能是从铜山带出来的。 向天星回道:“初中同学。” 李总立刻接话:“怪不得小林总看起来那么利落,原来和向总是同学啊!初中可是分水岭,比高中的感情还要深几分呢。” 是啊,一般初中同学约等于小学同学,约等于两人的家也离得不会太远,这么久还能一眼认出,看来不是青梅竹马意难平也是有些交情的。 大家看林娇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些讨好,这林娇看起来,家世也不差。 齐潇哪能不明白,但两人之间的复杂明显不好多问,他立刻举杯:“相聚就是缘分,向总咱们可太有缘了!智造平台这个系统总负责人就是我们林总,既然是同学,那沟通肯定更顺利!” ------------ 星轨的方向。 向天星点头,喝下。 林娇坐立难安,她不明白向天星要做什么,主动挑破她的意图,挑明他们的关系。 酒桌上的气氛立刻不一样,不需要林娇开口,就有人帮着问道。 “林总看起来那么年轻,有家庭没?” 齐潇也后悔自己的嘴快,立刻接话:“没有没有,那孩子是朋友的,林总整天忙事业,上个国企的项目,她连续三个月都睡公司,对象都没时间谈,哪有时间成家?” 向天星古怪地看过来,像是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齐潇再次后悔,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李总笑道:“那可惜了啊。”望向向天星,语气里全无可惜之意。 说笑着,服务员端来了一碗长寿面,齐潇赶紧伸手接过。 递给林娇:“各位不介意吧?今天是咱们小林总的生日,我擅作主张点了一碗长寿面。” 酒桌上大家都喊道不介意,说着祝贺的话。 林娇朝服务员喊道:“每人上一碗吧。沾沾福气,哈哈。”她尴尬地笑了笑。 向天星看向她:“今天是你的生日?” 林娇手中的筷子攥紧,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齐潇秉承着不能让话掉在地上的原则,勇敢开口:“可不是嘛?每年的今天,小林都会给自己买上一个蛋糕,去年加班还看到她躲在茶水间许愿,我们小林总是个注重仪式感的人,对吧?每年都会给自己买礼物。” 林娇想堵住他的嘴。 向天星哦了一声:“林娇,你今年的生日礼物呢?” 林娇笑了下:“下班就过来了,还没买。” 齐潇立刻解释:“今年的礼物不就是向总?祝贺你们再续前缘。”见向天星皱眉,他心惊改口,“同学情!” 向天星挑起眼前的长寿面,轻笑:“林总和我的生日,是同一天呢。” 果然来了,林娇气得不说话,这人当然知道今天不是她的生日! 这些年他倒是一点没变啊。 行,你装,我也装。 她惊讶地看向他:“哇,这么巧向总?” “没错,不过我一般都过农历的,五月底。” 简直胡扯,哪有农历比阳历还要早一个多月的? 大家只以为向总是在英国待得太久不了解,林娇可是清楚得很。 她过他的生日,而他过的是她的。 熟悉的插科打诨让她恍惚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身体也不自觉放松。 这些年,他也有思念她吗? 今年他的生日愿望还是同一个吗? 她低头吃面不说话。 向天星也低头吃面,发出一声轻笑。 林娇听着这带气音的笑声,整个耳朵都泛着粉红,梦里笑着的人,醒来也见到了,没有怨恨,还能一起开玩笑,梦中梦? 齐潇笑道:“向总很久没回国了吧?” 向天星点头:“十三年。2011年5月21日那天原本要回来的,买好机票飞机却停飞了。” 他看见林娇的手指颤了一下。 齐潇心想,这第二天不就是林娇身份证上面的生日? 他问道:“这天记得那么深刻,是什么日子?” “世界末日”两人一起开口,林娇却是低下头不再说话。 向天星接着说:“在机场睡了一夜,醒来发现太阳正常升起。” 那时候在想什么呢?是所有钱都买了机票却没能将他带到思念人身边的落寞绝望。 还是那一丝不敢面对的侥幸。 那样狼狈的他,不能让她看见,世界末日的预言给了他孤注一掷的勇气。 那一天,他从日出坐到日落,轻声说出一句生日快乐。 大家听到这言论都笑出了声,开始回忆起世界末日那一天自己在做什么,身边有谁,当时在想什么呢? 李总笑问林娇:“林总,你还有印象吗?” 林娇笑着摇头:“过去太久,早忘了。”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散了场子才发现外面早已经下起了小雨,除了向天星大家都喝了酒,找好代驾。 向天星车在南城,下榻的酒店居然订在林娇公司附近。 齐潇抓住机会要送他一程,三个人站在江城酒店门口等代驾,齐潇识趣地拿起手机往酒店里面走。 林娇直观地感受到岁月在两人身上留下的印记,他长高了,她穿着高跟鞋才到……嗯,这个距离真的很适合靠在他的肩头,高度也合适。 想什么呢?林娇小幅度地摇摇头。 向天星立刻看过来:“头晕?”然后细细打量着她的脸色。 “啊,没有。” 一阵沉默。 林娇指尖无意识地揉搓裙摆,两年没见的朋友都会有一丝尴尬的陌生感,只能靠着回忆不断加深记忆,十三年没见那完全就是陌路人,他们之间的回忆,遥远得像是一场梦。 还是一场噩梦。 像个普通朋友一样加微信逢年过节以群发的名义祝福几句,好像还是做不到吧。 那他呢,在他眼里,现在的自己会让他失望吗?他看向的是那个十五岁的少女吗? 在铜山他们相偎取暖,那一丝不平等被忘却,可走上社会呢?见识过那么多优秀的人之后呢? 现在要说些什么呢?像个成年人一样说声对不起,然后他再像个成年人一样回句没关系,相视一笑,各回各家? 不,她做不到。 林娇呼出一口气。笑着开口:“怎么想起来回国了?前段时间疫情那么严重,人家都是想着往外跑,你倒好,反着来。” 她语气熟稔自然,像是习惯了他的存在,他却感受到语气中的刻意疏离。 故作轻松背后的小心翼翼,生生在两人之间凿开一条长河。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向天星:“办手续的确花了不少时间,不是突然想回来,有一个人,我一直想再见一面。” 林娇心猛地一跳,那个人,是谁? 她恍然大悟地点头:“哦。” 却是没继续话题。 代驾来得很快,齐潇自觉地钻进副驾,回头看林娇恨不得贴在门框上有些恨铁不成钢。 “向总要在江城待两天对吧?快!小林加下向总微信,向总好久没回国,小林又是当地人,让她带你转转。” 林娇在角落里瞪了他一眼,咬牙说道:“要加班呢。” 齐潇恍然大悟:“小林真准备全年无休孤家寡人到死啊?我可负不了这个责。这样,给你放三天假!” 一道亮光打破车内的黑暗,林娇侧脸看过去,向天星已经打开了微信二维码看向她。 她只好掏出手机,啊了一声打开微信扫一扫。 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刚刚就不该和齐潇掰扯那么久,如果是她加向天星,那岂不是没办法关闭朋友圈,加上之后再关闭也太刻意了吧? 她开始迅速回想自己有没有在朋友圈发过癫,哈,没关系的,人家日理万机的首席哪有空翻她无聊的朋友圈。 向天星却是顺着手机的亮光看向紧咬下唇的她。细雨打湿了她的发尾变得有些弯曲,头顶新长出的头发像极了葡萄藤。 还有她紧张时不自觉发出无意义的“啊”,或许,很多事情都没有变。 他笑出声。还是很好听的气音,像是在海底打开了一瓶香槟,那香橙的气息冒着泡地钻进车厢,挤压进她的心脏。 林娇愣住,抬头去看,又慌张地低下头,点击发送。 浑浑噩噩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她摸着发烫的脸颊躺下,是不是发烧了? 抱着抱枕来回复盘着今晚的一切。 啊啊啊,林娇你怎么能就那么傻站着? 没关系,那个什么李总不是帮你解围了?是美色误人! 完了,那向天星是不是觉得自己沉迷于他的美色中?就像十三年前一样?还不如十三年前呢!当初自己可是很酷地只看了一眼,啊,不对,两眼。 反正绝不是像今天一样傻站着。 这气势弱的,两人性格地位完全和十三年前大反转啊! 还有加微信,我都不想说你了,你前面表现的哥俩好无所谓,怎么加微信就扭扭捏捏的?站在工作的角度上,不应该积极主动加上甲方首席的微信然后原地弯腰握手客套一番吗? 她这样沉溺过去的不自然才会让那一桌子人造成误会吧?别人会怎么看他?这次招标会不会传来流言蜚语,后期的合作会不会对他有影响? 天之骄子被玷污了。 她将头埋进被窝叹气。 又不自觉地掏出手机,就看一眼,她安慰自己,屏住呼吸点开向天星的朋友圈。 呼~什么都没有,说不出失望还是什么,她翻了个身开始研究他的个性签名还有头像。 个性签名居然和她一模一样??? 她不自觉地笑出声又赶紧收住,别自恋,或许只是……凑巧,毕竟这部电影很出名是吧? 《楚门的世界》里那句,假如再也不能见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两人都默契地只选取了最后一段,看起来像是一段对非特定人选的祝愿。 她放大了向天星的微信头像,是梵高的很出名的那张《星月夜》,所有星轨的中心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她叹了口气突然坐起,不对,这张照片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她无意识地切换着各种APP,然后定格在网易云。 对了,几年前自己刚注册上这个APP,就收到了一个关注,头像就长这样,那人算是个十足的粉丝。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林娇发现,这人那么多年来只关注了自己不说,收藏列表是她的歌单。听歌排行也和自己保持着相同的频率。 她还想过这人真有品味,但最近几年倒是没打开他的主页看过了,她点开发现头像换了,也是梵高的作品,这个好像叫《罗纳河上的星夜》? 还是只关注了她一个,最近一周的听歌曲目和自己也保持一致,说明他还在持续关注自己,就那么欣赏她的品味? 她点开这人的动态,果然一条横杠,啥也没有。 不是对这个人没有过好奇,只是觉得有些人还是不适合太接近了,因为音乐结识的两个陌生人,就安静地分享音乐就好了。 聊天反而不知道说什么,热烈地说上一些对歌曲的喜爱和故事,然后互道晚安不了了之。 总得留点什么吧,牵挂也好遗憾也好,责怪也罢,她不想就那么结束,不想一句对不起一句没关系就将十三年的时光匆匆带过。 当年电话那头的那些话,她都还记得,无尽的黑夜中将她一次次吞没,她一遍遍复述挣扎而出,然后轻声解释,当年那些言不由衷她可以解释的,这种遗憾铺天盖地地将她吞没。 她太贪心了。 她点开这位粉丝的聊天框,忍不住笑出声,笑自己的疯魔,就因为见到了不可能见的人,就觉得谁都有可能是他? 哪怕不是他,今夜她也想勇敢一次,因为她没有勇气打开微信的聊天框。 看向他的名字【那月亮呢?】 她皱眉,因为她的名字一直都是【月亮也圆了。】 不得不说……她今晚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 【那月亮呢?你找到了吗?】她发送过去。 没过多久,对方就回复一张图。 林娇点开看,是一张仰视角度的月亮和路灯合照,灯光与月光相映,有种说不出的唯美。 【那么近,那么远。】他继续回复。 【触手可及,触不可得。】她回复。 她随手点开一首歌,在床上翻滚了几圈,想着做了十三年的梦或许会有变化,梦里那个少年长成了…… 回想细节,她才惊觉自己居然看得那么细致,她摸了摸发烫的脸睡去。 没注意到微信此刻发来的信息。 十三年前。 铜山的天总是灰色的,欲坠不坠的乌云悬于头顶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向天星坐在电动三轮车上低头看轮胎将石子路上的小石子挤压的蹦出去,左手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行李。 李长发将车停下,向天星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他跑去了一家熟菜店。 “要两块钱的素菜,再来碗米饭,哎呀,知道你这只卖菜,但不是来不及做饭吗?你开店的就不吃饭了?给孩子随便盛点呗。” 那老板顺着李长发的话抬头去看,哎呀一声:“这你儿子?长得可真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只吃素菜,再来五块钱的牛肉吧。” 李长发赶紧拍窗户:“神经,我反正只给两块钱,随你给几块钱的牛肉。” ------------ 是葡萄藤! 老板气得将手里的牛肉扔回去:“给自己儿子花个钱跟要你命一样。” 李长发也来了气:“这是我老婆哥哥家的孩子,她哥嫂子出车祸全死光了,孩子我们接过来养了一个多月,还给他转校去我们镇上初中,哪知道这小孩在家里手脚不干净就算了,在学校也偷东西,这才送来铜山和我老娘做个伴。” 他看着向天星一声冷哼:“老子就没丢过那么大的人,我老婆早和他哥家不来往,好处没享过,还要帮忙养这个白眼狼。” 老板可惜地啊了一声,向天星躲开两人打量的目光,却意外地和前方的少女对上了目光。 是女孩子吧?又有些像少年,这个年纪本身就有些不太好分辨。 何况她四肢纤长,一头弯曲的短卷发只够扎起头顶的小揪揪,他想起了邻居家的小泰迪。 本来应该很可爱的发型却在这人身上看出了一丝潇洒的帅气。 她的眼睛很大是标准的杏眼却没什么神采,对视上的瞬间,她只淡定看一眼就迅速移开目光。 就是这双杏眼,让向天星下意识觉得,她是个女孩儿。 向天星顺着她左手上的链子看过去,另一端是一个比她高上许多的成年男性,脖子被拴着也一脸麻木,看起来……好像不太正常。 身后背着一个蛇皮袋里面装满了压扁的塑料瓶和各种小玩意儿,这两个人是在捡垃圾吗?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周围的人司空见惯的麻木着,向天星皱眉,这是什么鬼地方。 李长发拎着素菜回来:“这是铜山,我已经给你转到了铜山中学,明天你自己去报道,不去也行,反正初三上完你就去你姑妈厂里上班。” 向天星点头,这段话他们已经说了无数次,因为他偷东西父母才会去世,因为偷东西才会被姑妈一家赶出来,甚至再次转学。 他面露迷茫,他偷东西了吗?他甚至说不清楚他偷了什么,可每一道落在他身上的鞭子和歧视的目光都在告诉他,是的,你偷了。 你现在所有的不幸都是应得的,是自己手脚不干净造成的。 他甚至在颤抖中一次次大声感谢姑父一家,没有将他送去警局,而是将他送来乡下和李长发年迈的母亲一起生活,还为他安排好了以后。 那几个夜晚他们不停地拷问着他以后进了厂里还偷不偷东西,第一份工资要交给谁。 不是选择题,只是为了让他认命。 李长发推开木门朝里喊道:“妈!” 李老太应了声然后颤颤巍巍地走来:“我的儿咋回来了。” “妈,别总说我不管你,这是小云家侄儿,转来铜山上初三,以后就让他照顾你。” 李老太那双浑浊的眼上下打量着向天星,点点头看向李长发:“哦,吃饭没啊?” 李长发将三轮车上的行李拿下来摇头说小云和儿子还在等他回家吃,说完就转身走了。 向天星举起手里的饭菜:“要一起吃吗?” 李老太摇头:“我就两颗牙,吃不了这些。你吃吧。你就睡长发那间房,有点灰,你打点井水擦一擦。” 讲完老太也不进去,拿了个板凳坐下看着他,向天星有些尴尬。 他实在是太饿了,坐下将米饭拌进熟菜大口吃着却很斯文,米饭吃完,菜却没吃几根。他忍住不吃了。 李老太哼了一声:“剩饭不好。” 他解释:“留着明天吃的。” 李老太看他挺机灵长得也不丑,问道:“你爸妈呢?” “去世了……车祸。” “哦,那你没别的亲戚?你妈那边呢?” “我妈是独生女,外公外婆在国外,联系不上。” “我听小云说你家好像挺有钱的,你的钱呢?” “姑妈养我,钱……都在姑妈那里。” 李老太哦了一声:“怪不得这两口子最近吵着带儿子去国外留学。” 但是让这个孩子来照顾她,这不是胡闹吗? 刚夸完他机灵,这孩子就开始出错,打井水不会,洗衣服也不会,擦个床也生怕擦坏一样,浮着水,李老太全程皱眉。 也不知道在乡下怎么活,到底是谁照顾谁?这是请了个佛回来啊。 哎,看他抬手低头间就是一副被打怕的样子,李老太摇摇头回屋。 向天星躺在发霉的床铺上,安慰自己,快到夏天了,用不上那些厚被子。 只要再忍一忍,太阳晒一晒,房间里的潮霉味道就没了。 第二天凌晨四点天没亮向天星起床,发现李老太也醒了。 老年人就是觉少,她这样说道。 向天星问道:“需要给你煮点粥吗?” 李老太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向天星又问道:“你知道怎么去铜山中学吗?” “走过去四十分钟,你嘛,半小时吧,你也可以坐校车,六点一堆人站村口,你跟着一起上就行。”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 李老太又问:“没钱啊?” 他想起那双杏眼:“这里有卖废品的回收站吗?我昨天看到有个……同学捡废品。” 李老太立刻坐直身体:“你说的同学是不是头发卷卷的?和葡萄藤一样?” 还挺形象,向天星有点想笑,点头。 李老太却是嗐了一声:“我还想多活两年呢,求求你别惹事,你要是饿就煮点米汤喝喝,我比不上你小伙子能吃能喝的,等着养老的米喝完咱们俩一起死。那个女娃可不是一般人。” 向天星却是来了兴趣,他坐下试探地问道:“看起来挺好说话。” 也不知道她昨天有没有听到李长发那段话?万一她说出去……向天星心中一紧。 李老太浑浊的眼都变得清晰几分:“身上带着菜刀呢,身边还有个得了精神病的哥哥,指哪打哪,也不去上学,整天在村里瞎晃,废品不是那么好捡的,这一块都被她包圆了,你要是去抢她的废品,她那个不离身的哥哥就能打死你。” 讲完,她小声地补充道:“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你晓得吧?而且她脑袋好像也有点问题。” 向天星愣住,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这样的身世:“那她爸妈呢?” “死了!老娘难产,老爹喝农药死了。” 他哽住:“没有亲戚吗?” “有个屁的亲戚啊,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少爷,家里穷得叮当响,就是有亲戚也躲得远远的,谁没事找罪受啊?” 也是,他能被姑妈收养,不就还剩点价值吗? 没等向天星问,李老太就咕噜噜地将林娇家里那些事全抖落出来,她腿脚不便早就想找人说说八卦,可村里人没两句就会聊到她不回家的儿子李长发身上,她也就不乐意聊了。 现在这小伙子来倒是让她嘴巴好受些。 向天星低估了农村路的复杂也高估了自己,他看着眼前四弯八拐的沙子路彻底放弃,路上也没人能问个路,他只能尽量往繁华的地方走。 还好离镇上不远,路过菜场,早点的香味飘进他的胃。 哎,还是要想个办法赚钱啊,吃饭都成问题,李长发一毛钱都没给他留,当初父母去世的突然,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父亲口袋里有200块,他仔细收好本想当个留念。 现在……不行,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可以花掉。 他泄气地站着,曾经的自己吃喝不愁天之骄子,那都是在父母的羽翼下,那些钱没有一分是自己赚的,所以当被收走那刻,他只能被迫接受。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天色大亮,已经有不少穿着校服的人骑车从他身边过,他看了眼校徽下意识地紧跟着,没多久就到了铜山中学。 “这么好的成绩?你之前是在省重点初中上学?怎么会来我们学校?”马老师上下打量着向天星,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是城里人,是所有美好品德的形容来源,反正不属于铜山。 可他现在就这么格格不入的闯进来。 她喃喃自语:“可惜了啊。” 向天星没有过多解释。 马老师看了眼他的联系人只填了姑父,起身拍了下他的肩膀:“既来之则安之,或许是个新的开始也说不定,铜山中学的学生虽然顽皮难管些,老师们还是很尽责的,你在这好好学,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争取考个好高中。” 虽然向天星的成绩考重点高中完全没问题,但在这样的环境下马老师还是不敢夸下海口也不敢给孩子太大的压力。 “初三是关键分水岭,不要松懈了。”她沉思,“这样,等会给你安排座位。咱们班情况特殊,林娇也不怎么来,你就和她做同桌吧。” 这样的好苗子可不能被影响了。 马老师领着向天星往教室走,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眼光,甚至听见了很多吸气声,可他仿佛司空见惯般垂着眼眸。 马老师看向他:“下个月我给你订套校服,在学校尽量穿校服,每周一升旗必须穿。” 向天星屏住呼吸:“多少……钱?” 马老师笑道:“料子肯定比不上你当初的,也不是什么牌子,但既然加入咱们中学了,仪式感还是不能少的,不贵,140块钱两套夏装。” 140块钱的确不贵,只是他拿不出来,夏装定完还有冬装,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跟着马老师回班上。 马老师却是感慨,看看这视金钱如粪土的清贵模样,再看他一身的名牌,校服穿他身上一定好看。 别看马老师个子不高,但她往课桌上那么一拍!还是挺能唬住人的。 “安静!吵吵吵,整个年级就我们班最吵,我在办公室都能听见,好了,给大家介绍一下新学期的转校生。” 说完她拉了下向天星的胳膊让他尽量站在讲台中间,眼神示意他可以发言了。 向天星匆匆扫了眼台下:“我叫向天星。” 大家等了会儿,嗯?没了? 马老师咳嗽打断这些询问的目光:“好了,以后时间长了就都熟了,你就坐第四组最后一排外面位置。” 讲得很详细,向天星却是在思索,马老师对于这位同桌不来上课似乎司空见惯,听名字是个女孩儿,不来上课真的没关系吗? 等他坐下再看,好吧,这群学生虽然人来了,但也没人在听,就好像换了个地方玩,上课就像是做任务。 向天星甚至都不需要拿出书本,他发现这里上课讲的知识点都很简单,节奏也很慢,一道习题都快讲了二十分钟,找了好几个人上台演算,明知道这些人不会,老师也不催,大家一起看窗外的风景感受着微风轻抚。 额,居然有点惬意? 向天星头疼的趴下,这都是什么鬼地方啊?这些人都不着急的吗? 哎……他着什么急?这些人比他更有未来。 刚下课窗边上走廊上就围满了同学朝里张望,窗户的玻璃上叠满了人头,向天星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些视线来自哪里。 一位戴眼镜的女生走到她前面的座位坐下:“你好,我是班长夏清,你刚转校过来,这些人好奇是正常的,不用紧张,以后你学习上遇到问题都可以问我。” 向天星抬头看了眼,夏清下意识地躲闪目光,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再抬头向天星已经低头看书。 她咬唇回去。 她不知道向天星早已对这些注视的目光免疫,他的这张脸就注定让人愿意在上面停留不止一秒。 上课和下课的区别在于一个小声说话,一个大声说话,正是青春期的年纪,前排男生张超拽了拽更前排女生陶薇的辫子,她回头一瞪,张超就嘻嘻哈哈地乖乖求饶。 向天星只觉得吵闹,还有点饿。 上午还剩最后一节课就能去吃饭,也不知道这里的食堂怎么样? 向天星发呆的瞬间感到空气突然安静,他猛地抬头。 看到眼前站着一个女同学,手里拎着黑色塑料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他却感受到了一丝压迫,下意识地站起身。 和他差不多高,是昨天那个女同学!葡萄藤! 安静的空气中传来刻意压低的轻笑声,向天星看向他们眼里的不怀好意。 从后门进来的施阳和几个男同学看到林娇愣了下,乖巧地上前一个个叫着娇哥。 向天星瞳孔地震,身体没动,眼睛却往后乱飘,那几个男的看起来比林娇壮多了,怎么感觉很怕她? ------------ 隐秘的快感。 对了,昨天她手里牵着的不就是一个成年男性? 娇哥?是男是女,是黑社会吗? 看向天星发呆,施阳伸手过来拽他:“你傻的啊?不知道让一下?” 向天星在他手要到达之际迅速侧身,施阳差点摔一跤,位置也让了出来。 林娇走了进去坐下。 施阳狠狠瞪了眼向天星。 上课铃响起,向天星松了口气,他抑制不住的瞥向林娇,可她只是淡漠地看向桌面,然后掏出了块布擦了擦。 她看起来很爱干净,衣服洗得发白,向天星能闻到好闻的阳光味,坐近了才发现还夹杂着一丝奶香气。 他自认为不刻意地打量着她的下巴和喉结处,妄想找到些证据。 她擦桌子的手顿住,向天星只好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林娇?” 林娇看都没看他,向天星有些尴尬,不好再看。 但转念一想,或许她就是这么个人,刚刚不也没搭理任何人? 挺酷的。 不像这里的人,更像是个冷漠的旁观者。 像他这样的转校生,最好迅速找到一个搭子熟悉校内环境,带他去食堂吃饭。 一般不是班长就是同桌,要么是热心同学。 可他出众的容貌让人望而却步,太过凌厉的五官显得不好相处。 班长还是算了吧。 他转头,可惜他身边的这位自来卷只是看起来好相处。 啊,李老太怕她,学校里这些不好惹的男同学也怕她,她还掌握着这一带垃圾回收权,如果能和她处好关系,那是不是吃饭的问题就能解决? 整个教室的学生都已经走完,就剩他们俩坐在后面发呆。 向天星问:“你不去吃饭吗?” 还没等林娇回答,就有同学带着饭盒陆续进来。 向天星惊呆了,这是?难道铜山中学连食堂都没有?需要自己带饭? 前排男生张超端着饭盒回头看他:“喂,你怎么没带饭啊?不吃饭吗?” 各种饭菜的香气交杂在一起,冲得向天星头晕目眩。 他扯了下嘴角:“嗯,减肥。” 肚子却不争气地响起。 他感受到林娇看过来的目光,虽然只有一秒,已经让他坐立难安,他下意识地朝左边挪了挪身子。 张超哦了一声:“你真幽默,我叫张超,马老师说你是学霸,到时候记得给我抄一抄作业啊?” 向天星点点头,张超见他那么上道好心情地从桌子里掏出一包辣条。 “喏,好处费。” 向天星摇头:“谢谢。” 不是不想和同学处好关系,是他手里没钱,收了张超的辣条,那他又能回馈什么呢? 张超无所谓地扔给他:“吃了再谢。” 向天星想还回去又怕显得矫情,只犹豫了一秒就收下,真诚地对着张超的后脑勺说着:“谢谢。” 秉承着见者有份原则,向天星象征性地晃了晃手里的辣条看向同是天涯挨饿人的林娇。 “你吃吗?” 林娇闭上眼靠着里面墙睡觉。 套近乎失败的向天星忍住心酸,甚至有些埋怨,这葡萄藤怎么回事?他已经三番五次地释放善意,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他。 他自认为没做错什么吧?难道是因为昨天李长发那些话?她从心底里看不起自己?也认为…… 不,向天星你不要那么敏感,你也看到了她对谁都这个态度,不要因为自己受到无法改变的伤害就用阴暗的心理去猜测别人。 那些伤害不是他们带来的,你已经换了新环境你有机会重头来过,如果你一直沉溺在过去,任何一句无意识的话或动作都会成为你捅向自己的尖刀。 既然无法原谅别人,也要学着放过自己。 他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浮上来一些。 哼,就算不是故意的,看看人家张超呢?前后桌人品差距怎么那么大? 看来自来卷都是好人这个结论有待考证。 他恶狠狠地揉了揉辣条。 后知后觉李老太说她不太正常,该不会……是哑巴吧? 他的心没由来地瑟缩。 本来觉得她冷冷的是好事,也不会大嘴巴的把昨天李长发那段话到处说,但现在却觉得辣条有些食不知味。 下午上课更是让他大跌眼镜,因为他看到林娇从那只黑色塑料袋里掏出了两双鞋底,还有一团毛线。 这是要勾鞋?老师不管吗? 老师还真不管,同学们也像司空见惯般做着自己的事情。 准确地说,这里就像一个免费的大型托儿所,他原先在银桥镇待了一个月的中学,同学们好歹还会装一装,比如看小说的会把小说一页页撕下来夹在语文课本里。 可这里直接正大光明地看。 穿校服的也没几个,除了那些需要将mp3耳机塞进宽大袖子的同学。 坐在最后一排的向天星想,原来这些自认为瞒天过海的小动作,在老师眼里直接一览无余啊。 都说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学不是成绩最差就是最难管。 林娇,属于哪一类?马老师为什么能默认她不来学校?她今天又为什么来了? 林娇会买校服吗? 他开始胡思乱想。 140块钱呢,明天带饭怎么办? 直到放学林娇两双鞋子都勾完了他也没想明白。 回去的路上,他看到林娇骑着一辆不知道几手的自行车,车把手上挂着黑色塑料袋也没背书包,不知道明天会不会直接在课堂上打毛衣。 晃了半小时他把镇子摸熟了,才回去,作业早就在课堂上写完了,虽然没人管。 这里的慢节奏让人只想躺着什么都不干,可能也是有他本身的原因,他在每个不想行动不想开口的瞬间都在暗示自己动起来,他觉得自己的敏锐度似乎也下降了不少,最近的注意力根本没办法集中。 往常的他哪怕上课内容完全吸收也不会像今天一样满脑子胡思乱想,最后只记得若有似无的奶香味。 现实让他沉沦,理智裹挟着焦急慌张从他的心底钻出来。 告诉他不能这样沉下去。 可又忍不住想那还能怎么样呢?去想考哪一所高中大学?去想他的自尊骄傲?去想他的那些梦想吗? 可他现在连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证啊!在饿肚子面前什么梦想都成了空话。 活下去成了不得不面对的急迫,他身上这些不菲的衣服除了让他显得格格不入,什么都带不来。 他就穿着这些成百上千的衣服站在不知道什么村的田边看着脚下的草,想着哪些有毒没毒。 为什么他前十五年学的都是钢琴画画这些花架子,他应该去学农业打猎,去看神农尝百草,这样不管他去了哪里,哪怕一睁眼是衣服都没有的荒岛,他也能好好活下去。 如果自己真的不出一礼拜饿死在铜山,姑妈一家只会笑死吧? 小少爷可真没用啊,流浪汉都能活下来,小少爷在遍地是菜的村庄居然会被饿死? 他眼前又浮现姑妈那张刻薄的脸,对他恶狠狠地说着:“反正你会偷,去哪里不能活?” 活不下来……谁也怪不到,谁也记不得。 活下来呢?李长发愿意让你在这上完初三不就是因为九年制义务教育,不用花钱。 初三上完不算童工,就能去厂里上班,工资上交。 在这片寂静的夕阳下,他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了,才放心地蹲下身子捂住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活着,怎么就那么难呢? 刚到李老太家门口,他就被隔壁蹲在门口砌墙的男人吸引住。 葡萄藤的哥哥? 他脖子上还是戴着那条链子,只是链子那一端的少女并不在,换成了柱子。 他神情认真地将砖头一块块码好,然后再拿下来,再码好,重复着。 向天星就蹲下来同样认真地看。 眼神对视上,向天星善意地笑:“你在盖房子吗?” 这个说法明显取悦到了她哥,她哥从害怕的防备瞬间笑出声,啊啊地点头。 向天星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眼神示意他继续。 林娇出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两人笑着对齐砖头。 她脚步微顿,上前:“哥,洗手吃饭了。” 向天星吓得坐在地上:“你会说话?” 林娇皱眉:“我只是不说废话。” 她将柱子上的链子解开,拽了拽林韬:“哥,吃饭了。走吧。” 林韬刚玩得开心,立刻不乐意的瞪她,啊啊的开始烦躁。 林娇赶紧拍他的背安抚:“吃完再玩,好吗?” 她就连安慰人的时候也是淡淡的眼眸,没有温度。 向天星的肚子再次叫出声,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吃两碗都是正常。 林娇瞥了眼没说话,林韬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啊啊!” 向天星尴尬又激动,抬眼去看林娇:“你哥……什么意思?” 林娇深吸一口气轻声哄林韬:“不可以,他要回家吃饭了,哥你也要吃饭,对吗?” 林韬像是听懂了,有些遗憾地松手。 向天星立刻一把抓住:“我不回去,你先吃饭。我就在这等你吃完,一起玩。” 林韬立刻开心的啊啊。 林娇居高临下的看着向天星,不知道在想什么。 漫长的等待,十秒后,她松口:“你也一起吃吧。” 饿了一天的向天星终于吃上了今天的第一口冷菜。 他夹起一把水煮菠菜青菜,试探地问:“给菜洗了个冷水澡?” 林娇不想说话,林韬也夹起菜啊啊地看她,两人大眼瞪小眼等一个回答。 她有些无奈地放下碗筷:“他不能吃太烫的。” 那也不至于冷吧,向天星突然明白,或许林韬吃饭的时候发过病,他低下头。 吃完饭他陪林韬玩了会儿就回去了,李老太果然没有给他留饭,还笑话他小少爷不懂凉菜不能放太久,要不是她帮忙吃了,就坏了浪费了。 向天星点点头,没多话,继续回他那个发霉的房间躺着。 他翻了个身,心底突然涌起希望,林娇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嘛,只要和她哥哥处好关系,虽然有点不要脸,但是每天晚饭至少能解决吧? 实在不行就三天去吃一次,他也可以帮忙捡垃圾,不白吃。 想到林娇那十秒后的妥协,向天星忍不住弯起唇角,有一种刚玩超级玛丽莽撞的去顶砖块却意外收获到一枚金币的隐秘快感。 只要有希望,好像日子也就没那么难捱。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第二天林娇虽然来上课了,可依旧那副模样,好像昨天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不是他们。 今天她又带来了两双鞋底,双手翻花似的飞舞,向天星越看越入迷。 林娇停住,看向他:“今晚不要去找我哥了。” 向天星呆住:“为什么?” “不要给他希望。” 他有些迟疑道:“希望?我没做什么吧?我只是想和他做朋友。” “我们这种人不需要朋友。上次带你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向天星打断:“嘘!” 两人沉默,等下课铃响,向天星拽着她出去,施阳回头看了眼他们的方向。 两人七拐八拐的就到了不知道什么楼的台阶下,向天星张望着四周低声问:“我知道你听到了,那人是我的姑父,他说的……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可以吗?” 林娇看了眼他:“我什么都没听见。” 向天星固执道:“你听见了。” 林娇叹气:“行吧,我听见了,但我对你的故事没兴趣。” 向天星是真的怕了:“他们当初都是这么说的。” 那些幽暗过去像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扼住他的咽喉,除此之外,他什么都说不出,他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亦或是解释。 他看见林娇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她问:“你偷了什么?” 向天星条件反射般开口:“手机,电脑还有钱。” “多少钱?” “五百块。” “里面几张十块的,几张二十?” 向天星露出迷茫,从未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 林娇又接着问:“什么牌子的手机,什么颜色?”她不太了解电脑,就避开了。 “BBK手机,白色。” “错,那一款根本没有白色,是粉色的,是吗?” 向天星开始不确定:“警察说是白色。” 林娇打了个响指:“回神了,回去上课。” ------------ 穷是原罪。 向天星却是有些不甘心,为什么她这么轻巧揭过?他遇到的那些人,身边的父母,城里的同学,乡下的姑母。 不论什么身份地位,没有人可以忍受这种事情,可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开始心慌,克制不住地往坏处想,她问细节是要做什么,方便验证真实性还是可以作为更长更好的谈资说出去吗? 他追问:“你不会说出去吧?”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说什么?说你认不清颜色?” 向天星却意外地放松下来。 或许她真的不在乎他的过去,无论他在别人口中曾经是个多么……他自己都难以启齿。 哪怕她生性冷漠,也极大程度地安慰到他。 我们这种人不需要朋友。所以她是不需要希望吗? 向天星觉得铜山中学最难的一门课是林娇。 今天的午餐时间依旧是他们两人看着渐渐空下来的教室。 向天星问她:“你怎么中午不带饭啊?” 他又问:“那你哥吃什么?你来上学他怎么办?” 他克制自己的冒犯,果然林娇皱了下眉头,但还是回答道:“他吃我要带的饭。” 看向天星的手无意识地扣着桌角,眼里带着期待的试探,她又想到楼梯下他这张凌厉五官下呈现出来的脆弱,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就像那手指头扣的是她的心脏,蔓延至嗓子眼都有酥麻感。 她轻咳:“这两天我哥会稳定些,我可以来上课。” 向天星下意识哦了声,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觉得气氛还不错,他又问出了自己疑惑:“你要上高中吗?” 如果不是要上高中,为什么那么辛苦的条件还要来上课?可既然来上课了,为什么又不认真听讲?他不明白。 林娇的脸色却是一变,这脸色向天星很熟悉,他刚经历过。 他叹气,果然自己太心急了。 果然一整个下午林娇都没有再和他说话,又恢复了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班长带来班主任的通知,要交班费了。 林娇明显感觉到向天星身体一抖,这种反常不像是面对没钱的窘迫,她不自觉多看了一眼。 夏清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她看了眼林娇没说话,然后对向天星浮起笑容:“向天星同学,你刚来班上,班主任说这学期的班费你可以不交。” 向天星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他胡乱地点头,手摁着书包,像是要离开。 夏清又补充道:“班主任说你有空就去把校服的钱交一下。” 向天星嗯了声。 夏清咬了咬唇等了会,见他一直没抬头看过自己,对上林娇那双淡漠的眼,气得转身走了。 林娇挑眉:“班长等你回话呢。”语气竟然有些可惜。 向天星疑惑:“我回了啊。” 林娇:“不够郑重呢。” 向天星大惊:“难不成要起身答到?这里班长权利这么大?” 张超回头:“咱们班没那么多讲究,你只要记得。”他又往左转身看了眼,继续道:“记得别得罪施阳就行,他家里有点势力,以后也是能上高中的,会离开这里。” 向天星看了眼林娇。 张超立刻会意:“娇哥除外。” 他想问为什么林娇除外,可还是耐下性子问张超:“你不上高中吗?” 张超笑出声:“咱们班四十三个人,能上高中的不出五个吧。” 向天星:“还有一年时间,好好学还是有机会的。” 张超震惊:“你以为在我们这里决定能不能上高中的是成绩?当然不是啊!上一届那个全校第一他可是考上了重点高中呢,这是什么概念啊?铜山这个鸡窝飞出金凤凰了!” 他叹了口气,掩下激动:“可是呢,他连技校都没资格上,因为他妈是个跛子,爸是个瘫的,只能种田嘛。大城市的学费谁拿得出啊?对他家里来说,他能来上初中识几个字已经很不错了。” 他察觉气氛沉重又开始羡慕的口吻开导向天星:“你就不用愁啦,大少爷待一年考个高中就能彻底离开这里了。” 这就是没人愿意接近他的理由吗?这些人会因为好奇对他打量张望,但他们深刻地明白他的来处和去向,所以他们都不需要他这样的朋友。 她也是吗? 向天星看向林娇,一个残缺但有自主能力的家庭就能牵住一个重点高中的苗子,那一个残缺又随时不稳定的家庭呢? 她是怎么一步步成长到了现在,又是怎么看待她一眼望到头的未来? 向天星问张超:“那你呢?你上技校还是?” 张超还没开口,林娇回道:“上课了。” 果然,铃声在此刻响起。 张超欲言又止,看了眼林娇也不敢再开口。 这次放学,向天星走到林娇家门口才发现大门被关上,林韬不在门口码砖头,他有些泄气地朝李老太家走。 担心别人做什么?先担心下今晚吃什么吧。 看着洗得干净的锅碗瓢盆,向天星一口气哽住,他拉开门出去,试图去找一些纸盒子和塑料瓶,不行就卖给林娇,包饭就行。 可他绕遍了村子都没找到,原来这些东西在乡下那么难找,那她都是靠什么为生呢?她一个人怎么把她和她哥拉扯大的? 勾鞋子?她拿去卖? 这几天他也观察过她的手法,勾鞋子手法不困难,难的是不知道去哪里买再去哪里卖,哎,同龄人,还是小姑娘,人家活得就是比你强啊,向天星。 他这么浑浑噩噩地想着,睡到了天亮,开始期待去学校,可以见到林娇,每多一天的相处就更能让他死气沉沉的血液流动起来。 看到林娇拎着塑料袋进门,他松了口气,早早地站起身,却没防备地被撞飞,他抬头看过去。 是一脸挑衅的施阳,还朝他比了个中指。 向天星也不是没脾气的,他冲上前拽住他的衣领:“你找干?” 施阳挑眉,周围人起哄,像是没想到这少爷居然还挺野的。 施阳一把推开他:“就你还干我?你他妈知道我爸是谁吗?” 向天星冲上前:“回家问你妈去。” 施阳大喊一声:“靠!”两人直接扭打在一起。 夏清喊道:“住手,我喊老师了!” 两人根本不听,施阳一看就是故意挑事,向天星要是忍受只会遭遇更多的挑衅,何况他也不是个怕事的。 施阳毕竟吃得好,没两下就把饿了两天的向天星压在身下,他挥起拳头。 林娇一脚将施阳踹翻,他痛苦地倒地伸手够背,刚准备发火抬头一看是林娇,立刻没了声音。 林娇谁也没看,冷道:“别挡路。” 张超赶紧拉起向天星喊道:“快回座位吧,上课了。” 这一堂课就在两人沉重的喘息中度过。 张超悄悄写了个纸条往后一扔,向天星愣了下看向林娇,林娇却是白了一眼。 他只好打开,上面写着:你完了,你惹了车间主任的儿子。 他回道:什么车间主任? “咱们铜山配件厂的车间主任啊,我们这的学生,大多数都会去配件厂工作,所以谁也不敢惹施阳,就算你以后不进厂,那他的那些狗腿和曾经毕业的学生也不会放过你。” 向天星感慨,没惹到土皇帝倒是惹到土太子了。 他记得这个叫施阳的见他第一面就很不爽他,根本就躲不过。 老师刚宣布下课,就听到夏清大喊:“不好了!马老师,班费找不到了!” 马老师神色凝重上前:“你再好好找找呢,今天要交你都收齐了吗?是不是昨天带回家忘记带回来了?” 夏清吓得眼泪直掉:“今早还在的,不信问王磊,王磊最后交的,我刚准备这节课下课就交去办公室的。” 王磊是施阳的同桌,他点头:“我是看见了啊,谁这么恶心啊?班费也偷?咱们班在一起三年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呢。” 这话说得意味不明,马老师立刻制止:“不一定是被偷,夏清你再好好找找,不要着急,老师就站在这陪你找。” 同学们却是小声议论开,班费可是一人出了二十啊!丢了的话怎么和家里解释啊?有几个女孩子已经急得哭出声。 看夏清把整个书包都倒空,大家更倾向于相信王磊的说法,开始猜测是谁偷走了班费,眼神却都不自觉扫视向了…… 向天星紧紧地攥着书包的边缘,他紧咬着下唇,没用的,不管换多少个地方重来,不管有没有人认识他,摆在他面前的路似乎只有一条。 有人丢东西了,是钱。 小偷是他,一定是他。 除了他是外来的,还会有谁?何况他前科累累,这种坚定的信念是在一次次情感的剥离和一道道鞭痕里诞生。 他是什么时候偷的钱?他想不清楚他的唇角被咬出血,早上还在,那是刚刚打架的时候,他神志不清地伸了手? 不管他有没有伸出手,这个钱一定会出现在他的书包里,没有人在乎真相是什么,他们只需要找到一个罪犯。 拒不承认又怎么样?只会有挨不尽的鞭子和饥饿。 他的傲骨早就在生活面前一寸寸粉碎,他甚至一次次地祈祷放过我吧,只要你们愿意放过我,我什么都可以承认。 冰冷的大拇指摁着他的唇角钻进他的口腔内,牙关打开,他精神一震。看向手指的主人。 林娇皱着眉,轻轻扫过他唇角的伤痕,将血迹擦干。 原来两具冰冷的身体相贴时是会产生温度的。 林娇目不斜视,手悄悄伸到他的书包里摸索着,顿住。 不过一秒,她像是将什么取走要塞进自己的书包,却被攥住胳膊。 林娇诧异的看向他,有新的血珠从他的唇角渗出,他伸舌舔了舔有些妖艳,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眼神却是恢复了温度。 找不到班费的班主任已经开始四下张望,林娇更快一步地站起身,向天星只好松开手。 只听她说:“别吵了,搜包吧,我先来。” 向天星看见她将自己的黑色塑料袋和那一捆钱扔在了课桌上,坦坦荡荡。 气氛突然安静。 向天星要站起却被她死死地摁住,他还记得那双手的温度。 那么烫,要将他的心灼伤烧化,烧出一个全新的更坚硬的心脏。 马老师啊了一声,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问:“林娇你哪里那么多钱,难道是班费?你现在属于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吗?” 施阳站起身,朝马老师喊道:“老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他看了眼低垂着眉眼的林娇,咬牙说道:“不可能是林娇,上课铃响了她才来上课,她没这个时间,也没办法接触到。” 他又说道:“我和林娇从小学一年级就是同班同学,她因为家庭条件以前一直被误解,当初的班主任都不分青红皂白第一个搜她的包,所以她现在才会反应那么激烈,她第一个站出来只是想证明,不是她。” 向天星看向她,想起她昨天问的那些话,她是怎么平静地说出来?所以他认为的所谓冷漠,只是无数个重复日夜铸就的铠甲吗? 为什么,就因为她不能选择地出生吗? 只是铠甲,不是尖刃。 遇到同样遭遇的人,她没有让别人一起下地狱的快感和恶趣,甚至想保护。 林娇的手微微攥紧,向天星皱眉,别说了,别说了。 所以他站起身:“别说了。” 马老师也有些尴尬:“行吧,钱找到就好,我相信咱们班级每位同学的人品。夏清,以后钱收齐了立刻交给我。” 夏清赶紧答应,她跑去林娇座位上拿走班费不忘瞪她一眼,交给老师。 新的一节课开始,向天星看向林娇微微弯曲的脊背,他想此刻,整个班级只有他能明白她在意的点是什么。 从她站出来那一刻,她是无畏的,因为她清楚地明白她没有偷钱,但施阳的话却将故事的角度推向了她不能选择的家庭。 告诉她,她犯了另一种更严重的罪,那是从出生就自带的,贫穷。 穷是原罪。 为什么丢了东西,大家的眼神总是会扫向最穷的人?也不管丢的东西对方需不需要,也不管她有没有机会接触到? 作为穷人最害怕听到的就是谁丢了东西,哪怕知道不是自己,还是要不断地确认,还是要想尽办法证明。 他们小心地生活着,不敢僭越生活的雷池,因为他们只剩自尊围成的这条线了,这件编织的皇帝新装让他们像个普通人一样“体面”活在芸芸众生间。 她一次次带头站出来翻开自己的书包是为了向命运宣战,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可施阳轻描淡写为她着想的开脱,才是将她拽入万劫不复。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敏感,何况她的脚下总是如履薄冰? ------------ 我是自愿的。 向天星想伸出手但理智让他蜷缩着收回,他写了张纸条轻轻拍了拍塞过去,林娇没有看。 下课后,向天星趁大家没走,跑到了夏清面前,就听到几个女生已经在嘀咕。 “你说咱们班费是不是林娇偷的?”那女生说到林娇名字时刻意放低了音量。 “肯定是她啊,钱不就是从她的包里掉出来的,而且咱们班她最穷了吧?我可听说他哥……” 向天星上前有些大声的打断:“班长,班费估计是在我和施阳打架混乱中,不小心掉到了桌子底下,我以为是林娇同学的钱就直接塞她包里了,不好意思。” 简直胡说八道。 施阳哼了一声,看林娇抬头看了向天星一眼,他立刻坐直身子,皱眉盯着向天星笑得不阴不阳:“谁知道钱怎么到的你手里,你又是怎么陷害的娇哥。” 向天星从他释放的恶意已经完全认定:“谁知道呢?或许你知道吧。” 施阳拍桌子:“你什么意思?” 战争一触即发,向天星却没了早上的急躁:“字面意思,夸你聪明呗。” 说完他还嘚瑟地回了座位,看向林娇,语气有些不满意:“给你的纸条为什么不看?” 林娇无意识地啊了声,然后捡起那个被折成三角形的纸条,却能感觉到向天星停在她指尖的目光,她捻了捻指尖,小心地拆开。 上面画着两座山。 林娇随手扔进了黑色塑料袋。 “你真傻。”她说。 “你也傻。”他笑。 林娇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每天都那么有精神?” 怎么能这么努力地活着呢? 他很震惊:“有吗?我觉得我每天又累又饿,你要是能见到以前的我,就知道我能有多快乐。” 他和林娇的关系似乎更好了些,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向天星见到林韬的次数增加了,也就意味着他吃水煮凉菜的机会更多了。 他甚至还吃上了鸡蛋,这待遇太可以了。 向天星试探地开口:“你勾的那么多双鞋子,都卖了啊?” 林娇点头。 向天星松了口气,小口吞下鸡蛋问:“能赚多少钱一双呀?” 林娇说:“你要学啊?” 他说:“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卖给你,如果你卖10块钱一双,给我四块钱就可以,当然,是等你卖出去了再给我钱。” 林娇:“李长发没给你留钱?” 这是种迂回的打探,毕竟谁都知道李长发是不可能给他钱的。 向天星不太想说:“嗯,手里没钱。” 林娇:“可是你身上衣服鞋子好像不便宜呢。” 向天星点头:“啊,对。嗯?”他眼睛放光,“是不是可以帮我卖了?钱咱们二八分。你八我二。” 林娇哼了声:“把我当周扒皮啊?行啊,你找几件衣服给我吧,把价格也告诉我,我好有个数,不确定能卖出去。” “没事没事,你多久去趟市里?” 林娇看了眼正在埋头吃饭的林韬:“不一定,看情况吧。” 就这样,向天星已经两天没见到林娇来上课了,不知道她是去了市里还是?反正晚上回去,她家里也静悄悄的没动静。 不在家能去哪里呢? 今天放学,他刚出校门就看到几个穿着厂服的人蹲在门口抽烟,看到他出来立刻起身。 完了,这是冲他来的。 他拔腿就跑,那群人果然追了上来,他跑进了巷子里,却发现一张熟面孔。 施阳环手笑道:“我就猜到你会往这里跑。” 看着帮手靠近,他笑着上前:“跑啊,我看你怎么跑。” 向天星笑了声:“你该不会以为我前十五年只学了怎么当少爷吧?”说完他活动了下手腕。 施阳摇头:“那不会,上次交手我就看出来了,你肯定练过,所以我带了不少人来,怎么样,还可以吧?” 向天星嗤笑:“校外斗殴,你不想毕业了。” 施阳有些可惜道:“所以不是互殴,是要你心甘情愿地挨打,还要打到我们爽为止。” 向天星皱紧眉头,看着越聚越多的人围在一起,估计事情没那么简单,加上施阳一共六个人,不是打不过,但是,他更想静观其变。 “你到底要做什么?” 施阳说:“我说了,要你乖乖地挨打,我真的很讨厌你这副假清高的样子,上次班费就是你偷的吧?居然让女人给你顶罪。” 向天星哽住,他的嘴巴早被现实的胶水粘住,可他的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呐喊不是我。 只有那一次,那双冰冷的手强硬地撬开他的牙关,他才得以喘息,整个山谷都能听到他的回响。 可他还没开口,施阳就继续道:“我打听过你,你在银桥中学也偷了班费,而且你是因为偷东西被你姑父一家赶出来的,对吗?” 向天星是真的震惊了。 施阳笑道:“小地方哪有什么秘密,而且你还是个风云人物呢,你也知道吧?小白脸。” 他意味不明的冷哼:“也不知道女孩子都喜欢你什么。还是她们喜欢你死皮赖脸地缠着?啊,对了你猜我怎么会想到要去打听你。” 他很喜欢眼露惊恐地向天星。 “因为,是林娇告诉我的呢,你也知道吧,我们从小学一年级就是同学,六年级同桌。” “不可能。”向天星打断他。 施阳上去就是一脚,向天星刚爬起来就被两个工人摁住。 施阳笑:“不可能?你给林娇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不过就是想利用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她不知道吗?她比这里任何人都要清醒。她现在愿意帮你不过是因为看你可怜,你经历的这些她都经历过而已。 要不是到了铜山这个地方,你会拿正眼瞧她? 银桥中学到处都是你的传说,听说你是从市里来的小偷,害死了父母还被你姑父从学校三楼打到一楼,衣服都被扒了,游街示众。你以为换个地方就能重新开始?就应该在你这样的人脸上刻满小偷,好叫无辜的人提防。 有本事你别在这个城市待啊,哦,对。你家里有钱,那你出国啊。可惜你现在连家都没有。 你以为学校里那些女生为什么喜欢你,还不是你这张脸,要是他们知道你是个小偷,你说,铜山中学还会要你吗?” 施阳拍拍他的脸:“你以后也是进厂的命,我劝你搞清楚什么人是你不能得罪的。” 向天星嗤笑:“那你就去说吧。” 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让施阳挫败,明明前几天不是这样的,明明刚得知的时候他也是慌张的,为什么现在他可以坦然去面对。 嫉妒使他怒火中烧,现在就算打死向天星也无济于事,他要看到的不是这张不屈服的脸,他要的是向天星和他们一样发烂发臭,永远地烂在铜山,猪狗不如地活着。 所以他说:“你知道林娇为什么要来上课吗?” 果然,向天星抬起了头看他。 施阳的心情立刻转晴:“因为初中毕业证书的出勤率需要达到75%,她需要这个证书,她毕业后会去我爸的工厂,这个证书可以帮助她谋取一个好职位,没想到吧?这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前途了,这样的厂妹,你这个大少爷在以前愿意多看一眼吗?你以为她有的选吗?你以为你有的选吗?要怪就怪你们的父母死得太早。” “所以你现在愿意乖乖的挨打了吗?” 对,他很卑鄙,他用林娇威胁向天星,可谁让他真的听了呢? 往后几天,施阳都以折磨向天星为乐趣,他的脸上时常带着青紫。 到了放学点,他自觉地走进那条巷子,放好书包。 施阳侧目看他,他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落到了巷口那棵树,风轻拂过他的衣角,露出他光洁的额头,这才几天? 他肩胛骨凸起像是要刺穿那身衣裳,瘦了不少呢。 他在看什么?一棵树有什么好看的。他在想什么,施阳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挣扎与不甘,只有淡然。 施阳一声令下,那几个临时叫过来的男同学没有一拥而上,而是一个个上前招呼,他看着向天星不断地被踢倒,爬起来,再踢倒。 他一把拎起向天星的头发:“怎样?” 向天星的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波动:“还行。” 施阳恍神,似乎见到了当年那个女孩,他有些不爽,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种重复性的活动已经不能引起他的快感。 他勾起笑容,扒下向天星的衣服,让他光着上半身,露出满身的青紫回去。 向天星等待晚霞落下,星星爬满天空才往回走。 一路上遇到的人不多,打探的目光让他麻木,他不断地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可以被毁灭,但是他没有被打败。 生命是一条线,他只是在这个时间点遇上了结,拉长去看,只是一个小点,会过去的,他要记得,他要走的路。 不能沉下去,不能让别人告诉他,他该是什么命运,他该走哪条路。 他不断地安慰自己,不让大脑有放空的机会,就这样,他抵达了家门口,看到林娇家那盏小黄灯亮起。 没由来的,他放空了,下雨了吗?他摸了摸,哦,原来是眼泪。 不想让她看见。 可林韬早已发现了他,林韬开心地朝他啊啊,然后跑了过来。 听见声响,向天星想走却被林韬拖住,果然,林娇走了出来。 他看到了她眼底的错愕,只觉得难堪,他奋力挣开了林韬的手跑开。 林韬突然啊啊大叫起来,他想回头却没有勇气,他听到林娇安抚林韬的声音,他想,这样也好,别来找他,拜托了。 林韬的叫声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久到向天星开始愧疚心慌,想着要不要出去,声音停止了,他想,林娇真的很不容易。 他能给林娇带来什么呢?除了拖累就是惹麻烦,如果因为他,林娇连最好的选择都失去,那她以后怎么带着她哥哥生活? 大家羡慕他的自由,他们只看到林韬脖子上的铁链,看不到他脚底下的。所有人都认为他会走出去,其实他最没得选。 打定了主意的向天星第二天上学,见到了比他来得更早的林娇,他下意识地偏低头,不想让她看见脸上的伤,虽然徒劳。 林娇递了盒膏药过去没说话,向天星掐住虎口才能忍住眼中的酸涩。 下课后,施阳吹了声口哨,向天星握紧拳头松开,站起身过去。 施阳搭上他的肩膀笑着对林娇说:“娇哥,现在向天星是我哥们儿,他上次说想换个座位,让我跟你坐。” 林娇没有搭理他们。 施阳笑容顿住,再次强调:“他是自愿的。” 说完狠狠给了向天星后背一下,向天星开口:“我是自愿的。” 林娇紧盯着施阳,施阳却是下意识垂下眼眸,只听她说:“换座位去找老师,找我说什么?” 施阳笑了,他不想换座位了,现在这样更好,他不仅打架带着向天星,连去网吧也是,没想到这个向天星懂得还不少。 原本是留着给几个兄弟们当当人肉沙包写写作业,没想到他游戏也打得好,干什么都是一点就透,这样的人真的很讨厌呐,但是作为服务者,又莫名的顺心。 所以每次施阳他们点饭都会顺手给他吃一份,时间一长,大家也都默认新来的转校生成了施阳的小弟。 施阳觉得很有面子,他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教训向天星立威。 向天星也表现得很顺从,像是接受了这个新身份。 他和林娇默契地恢复了刚见面那天,不再说话,林韬也不再蹲在门口等他。 可能有过,但向天星放学后要围着整个镇上转上三圈,直到把月亮转圆了才回去。 看到那盏小黄灯亮起熄灭,向天星苦笑,陌生的环境哪怕一点点的善意都会让他产生依赖。 她不需朋友和期待,似乎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施阳快要被这个不懂变通的物理老师李华气疯了,他总是会在课堂上毫不留情面地批评施阳,还三天两头地给班主任打小报告。 施阳决定要教训下李华。 向天星还是有些震惊的,王磊告诉他这没什么,小地方的初中技校就这样,谁让这些人没本事考去大城市,到了小地方还摆谱,也不打听下谁不能惹。 好像所有人都默认,铜山的配件厂是权利的中心。 ------------ 要烂你们烂! 这天物理课,李华果然又点名了施阳,他气得拍桌子:“九年制义务教育不是让你们来混日子的,国家有这么好的福利,你们才更应该要珍惜。 多少比你们穷比你们偏远地区的孩子,早上四点就从家里出发,你知道他们有多珍惜上学的机会吗?施阳!我叫你把腿放下来!” 施阳晃着二郎腿没当回事:“李老师说得对,那你还在这做什么?你去教那些穷鬼啊,我在这上学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学费,是因为我爸上班方便,我不管怎么考试,我的下限就是你们的上限,我为什么需要努力?” 同学们低下头都不敢大声呼吸。 李华气得笑了:“行,那我让班主任把你爸叫来。” 施阳立刻放下了二郎腿,但脸色不好看,旁边的王磊心惊,这是动真气了。 差不多也该是今天了。 果然,放学后,李华骑着他的那辆自行车刚出校门就被一棒子打倒在地上,保安立刻出来喊道:“干嘛的?” 施阳无所谓地摆手:“没你的事。” 保安一见到施阳立刻了然:“走远点啊。” 李华扶正眼镜大骇:“你干什么?你们这群小孩无法无天了?” 刚要扶起的自行车被一脚踢飞。 王磊摇头:“李老师你少说两句吧,你来得迟不清楚,你知道两年前有个初三学生中考前一天退学了吗?就是因为看不起阳哥,以为阳哥是个初一的。是小孩儿。你看这事闹的,阳哥他爸赔了不少钱呢。” 向天星站在后面,他觉得这群人都是神经病。 反抗有用吗?决定权不在他的手里,他似乎被迫承受着铜山这个世界的法则。他只能尽量做到不违背本心的自保。 李华毕竟是个成年人,等他缓过神,挣开了几个人的钳制,刚想反击,施阳拍手笑:“老师打人咯。” 李华愣神的瞬间,施阳一个眼神,那几个人上去就是一脚。 施阳上前看他:“第一,我爸不会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家长会,第二,看在我们师生情谊上,我好心劝你,还有一年,老师您多忍忍。” 几个人手脚并用地把他抬到了那条小巷。 李华大喊:“你们废了,你们打老师,你们只能在铜山这个小地方称霸王,出了铜山你们算什么?” 施阳转头示意向天星:“你来。”那眼神冷得可怕。 向天星愣住,跟着他们这大半个月,每天混吃混喝,顶多打打游戏,打人他从未参与过,何况还是打老师? 但周围人眼神里流露出的羡慕和认同让他作呕,好像只要他挥出了那双拳头,他就烂在这片沼泽地。 施阳不耐烦:“磨蹭什么呢?快点啊!找打呢你?” 他已经很久没打向天星了,由奢入俭难,他不相信向天星还愿意回到曾经的生活。 狠狠的鞭打再给上一些甜头,这些人就会对他感恩戴德,他一直是这样做的,从未失手。 他受够了向天星假清高的模样,他要一寸寸打断他的脊背。 不管真情还是假意,他要拉着他下地狱,要他的手沾满血,要他无法回头! 向天星迎着注视的目光走向李华。 李华眼里只有坚定,他无所畏惧地看向他。 施阳拍了拍身边人:“去买瓶汽水儿。” 那人答应着跑远。 大家也放松下来,似乎司空见惯,这成了向天星想要真的加入他们的投名状,他没得选。 不打李华,拳头就要挥向他,而且,李华也逃不脱。 还不如减少伤害,这是个不用考虑的问题,再说了,你看着这个比你年长比你高壮,在讲台上随意对你吆喝,动不动就能找家长的人,现如今躺在你的脚下,任你打骂。 只是因为有人帮你撑腰,这难道还不够刺激吗? 但这位城里少爷似乎有些纠结呢,大家好心情地看戏。 施阳有些不耐烦:“等什么呢?” 李华轻笑:“向同学,动手吧。如果这样能使你好过。” 旁边人大喊动手啊,一声又一声。 施阳讥笑:“真有意思,你们俩还演上师生情了。向天星,我告诉你,校园暴力就和家暴一样,警察是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的陪在你身边,别想磨蹭着躲过去也别妄想有谁能来救你。说不定咱们李老师巴不得你动手呢,他嫌我们脏,啊哈哈哈。” 说着脏的人高高在上。 向天星直视他:“能不能算了?” 施阳像是早就知道般叹了口气:“你说你,怎么养不熟呢?真难教啊……放过他也不是不行,你学狗从这爬回去怎么样?” 向天星皱眉。 施阳拍了拍他的脸:“没本事还逞强,救人?你拿什么救?别以为我最近给你脸了。” 向天星一把拎起地上的李华,凑近他的耳边喊道:“跑!” 李华却是抓住他:“不可以!我不能跑,我也不会跑,你跟我走。” 施阳:“你们谁也走不掉,未成年杀人都不犯法,大不了打个残废赔钱嘛,也不是没做过。” 李华这才感受到了害怕,有一种人就是施阳这样的天生坏种,无法无天,根本没人能治得住。 施阳笑:“我都爱上铜山这个地方了,要不是我爸不同意,我真想复读一年。” “动手吧。”他说。 李华一把将向天星护在身下,感受着砸下来的拳头,安慰着他:“别怕。” 向天星反手将他护住。 这场单方面的暴力没有坚持多久,施阳便没了乐趣,他拽起向天星的头面向巷口的那棵树问道。 “你在看什么呢?” 向天星说:“看山。” 施阳像是在真诚发问:“哪里有山?为什么要看山,你在想什么。” 向天星摇头不说话。 王磊说:“阳哥,这家伙别是被打傻了。” 施阳便不再管他,走向李华:“李老师,我劝你以后别多管闲事,这样我们各忍一年还能平安无事,我也不会把你挨打的消息放出去,你也不用难为情,毕竟铜山中学挨打的老师不止你一个,但如果你要做出头鸟,那我也会等着你的,我说的。” 李华点点头不再说话。 施阳这才使眼色放行,李华踉跄起身去扶他的自行车,往前推了两米停在那,整整五秒后,他跨上自行车往前,一次都没有回头。 啧,不见棺材不掉泪。 施阳叹了口气:“保护别人要先学会自保,怎么样?这是娇哥教我的道理。” 可林娇始终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看山。 看来答案只能在眼前这个满身青紫的少爷身上找到了,这么有意思的人他怎么舍得放啊,可别玩死了。 他拍拍向天星:“走,去网吧,给你点饭。”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第二天李华果然没再点名施阳,他和所有铜山中学的老师一样,闷着头在上课讲课,也不管下面的学生有没有认真地听。 听到下课铃下意识地呼出一口气,拿起他教书育人的书本迈向他的办公室。 施阳又有些无聊了,或者说,他终于得空来收拾上次的大嘴巴。 还是这条巷子,向天星看到跪在地上求饶的女人认出来这是班长前桌许慧,上次就是她说林娇是因为家里穷和她哥的问题偷钱。 向天星看了眼施阳。 施阳靠在坐在自行车后座,一只脚撑在地面上,手里拨动着车铃铛:“我是不是和你们打过招呼,不许惹娇哥,不许说她家里的事情?” 许慧抖得像筛子:“是……你先和老师说的啊,我们才……” 拨铃铛的声音停住,施阳啊得了然,他伸手给了自己两巴掌,每一巴掌就像打在许慧的身上,她吓得尖叫。 向天星错愕地看向他。 施阳笑:“嗯,我做错了。我已经受到了惩罚,那现在该你了。” 许慧立刻哭出声:“我错了我错了,施阳,我以后再也不会说林娇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们不是同学吗?我小时候还去你家玩过呢,还记得吗?对了,林娇和我说过话!她不讨厌我的,你这样对我,她会生气的,你也不想吧?” 施阳跳下自行车有些兴奋:“打你她就会生气?” 许慧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这么多年的同学她怎么忘了施阳是怎么想吸引林娇的注意力,施阳喜欢林娇,这不是秘密。 “不不不……林娇,林娇。”她慌不择言不知道怎么开口。 施阳却是很体贴:“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你和林娇说过话,我们小向也和她说过话,现在你们都不和她说话了。 这样,现在你们俩对打,如果她不生气,就当我给她出气。如果她生气来找我,那你不是我打的,小向也不是我打的,她会发现,其实她一直在误会我,啊,我们四个人都得到了想要的,真是个好主意啊,怎么样?” 许慧猛的看向皱眉的向天星,不行,谁不知道现在向天星成了施阳的小弟,说是对打,到时候肯定一堆人打她一个,而且她是女孩子啊,她谁也打不过。 都怪林娇这个扫把星,克死父母,有个精神病哥哥本来就是事实啊,为什么不让说? 你施阳不才是说得最多的人吗? 向天星站出来:“够了!施阳。” 施阳轻舔后槽牙:“你,是在找死吗?” 向天星对许慧说:“快走。” 许慧立刻连滚带爬,那几个人要拦,被施阳制止,示意放行。 施阳可惜道:“所以装不下去了?不准备陪我们玩下去了?想明白要承受的后果了?” 向天星取下书包狠狠地砸向他:“要烂你们烂!” 在路上狂奔的许慧满脑子只有回家回家,不行,向天星还在那里。 没关系的,他们是一丘之貉,他不会受多大的伤,不,他是因为你才和施阳翻脸,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那能去找谁?找林娇! 找她一定可以,整个铜山只有林娇能管得住施阳,可让施阳知道是她找来了林娇,会怎么对她呢? 她着急地往前,看着眼前的十字路口,要不要赌一把? 去找林娇,还是过回自己的生活? 刚刚施阳已经放行了,那她干嘛要给自己找事情?向天星哪里是为了她?搞不好他们早就有矛盾了,再说了,那是他逞强,她从来没开口求助,是他打肿脸充胖子想做英雄。 和她无关,对,她原本也是被林娇牵扯进来的,都是一群神经病。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往左回家。 林韬挑起几根菠菜又放下,明显没胃口。 林娇朝门外看了眼,劝道:“吃吧。” “啊啊。”他埋怨。 林娇也埋怨:“他不来我有什么办法,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第一次见到他就高兴得亲妹妹都不认识了,就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吗?有没有点出息了?见到面和仇人一样转身就跑,这么多天了也没来找你玩过,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只有你当了真。” 越想越委屈,她放下碗。 林韬也放下碗,两个人托着脸大眼瞪小眼。 月亮挂在天上,可星星还没回来。 林娇起身:“你先睡觉,我出去下。” 但她还是不放心,将林韬哄到床上后拴紧:“我等会儿就回来。” 她骑上车沿着这条路慢慢的骑着,直到学校,巷子,镇子,没有,都没有。 人会去哪里? 林娇开始慌了,网吧? 她调转车头,铜山那个时候还没有路灯,只有影影绰绰的月光为她照明。 快到网吧门口,她紧急刹住了车,不行,她什么时候这么没分寸了? 如果他在网吧,那肯定平安无事,可她要是这么闯进去,以什么身份,她是会去上网的人吗? 施阳如果看见她会怎么想,只怕向天星的日子更不好过,她踌躇着。 向天星对她的刻意躲避还在眼前,她摸不准向天星的态度。 可现在这个点,施阳早就回去了吧,向天星会自己待在网吧吗? 不会,她观察过,他只会围着那圈大路一遍遍地走,他更有分寸,所以再迟也不会这个点还不回去,因为李老太还在家睡觉。 想到施阳那张脸,她心头涌起一阵不舒服。 她开始复盘最近的变化,三天前的向天星脸上青紫终于淡到快看不见,她借着上厕所名义出去,不小心碰到他也没见他再反射性的蜷缩,身上的伤应该也好了不少。 可从今天早上开始,向天星脸上又添了几道新伤。 物理老师也是。 她攥紧车把手,今天晚上有什么契机?今天放学她走得太早了,那些她曾经被打过的小巷和树下她都去找过,没有。 她已经太久没和施阳玩猫鼠游戏,不知道现在的施阳都有哪些手段。 施阳真的会闹出人命吗? 她突然鼻酸,如果向天星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知道吗? 会的,在她不知道的角落一定有人也在寻找着。她们是不一样的。 但,在铜山这个地方,只有一个人还能找着他了,林娇。 找,接着找。 ------------ 得意人生。 那条通往城里的马路上,向天星被脱光了衣服扔在路中央。 林娇哽住,当真的看到人的那一刻,她却不敢上前了,她下车,推着车缓缓前行,车胎压过小石子发出微弱的声响。 她屏息倾听地上那人的呼吸声,身体只剩微弱的起伏。 她将车扔到一旁,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扶起他。 “向天星,醒醒。” 向天星没有睁开眼睛,他朝林娇脖颈处蹭了蹭,她听见他轻轻地喊了声:“妈妈。” 她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向天星痛醒,睁开眼睛,不确定地看着她。 林娇将挡住他眼睛的头发拂去,轻声说:“回家了。” 向天星紧紧捏住衣角一遍遍重复:“我不想烂在这里。” 林娇抱紧他:“好,我答应你不会让你烂在这里,你会出去的,你一定能出去。” 你也一定要出去。 向天星坐在她自行车后座,林娇将他两只手环在她的腰上:“抱紧了,别掉下去。” 林娇只剩一件小背心,夜晚有些冷,可向天星紧贴着她,让她后背感受到了一丝温度还有潮湿。 向天星小声问:“为什么要来找我啊?” 语气是他都没察觉的眷念和期待。 林娇问他:“施阳没和你说吗?你经历的我都经历过。可能我只是想给过去的自己披上一件衣服。” 风声太大了,他好像没听见。 林娇只好大声地说:“林韬有点想你。” 在她祈祷有人来救她的那个夜晚,在她害怕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的夜晚,她将自己活成了一座山,她知道,不会有人来救自己。 可她不能死,因为哥哥还在家里等着她,她对自己的谋杀同样也是对哥哥的。她们是一体的,她生来就不是为自己活着。 所以那一晚是怎么回去的呢?胸前的伤疤丈量过铜山的每一寸土地。 她将向天星带回家,林韬已经熟睡,她让向天星躺在她的床上,去烧了点热水,拿出跌打酒。 将毛巾递给他,向天星接过擦了擦身子,背后都是被小石子刮伤的痕迹,林娇皱眉:“酒精不好买,你要忍一忍,今晚别走了,可能会发烧。” 向天星点头。 林娇又去煮了鸡蛋和菜递给他,向天星接过却没吃,低着头。 林娇也低下头去看他:“手上没劲,要喂啊?” 他赶紧摇头,像是牵扯到伤口,嘶了一声。 林娇说:“吃吧,这都是你的钱买的,你的衣服卖出去了,挣挺多的。” 向天星听到钱立刻来了精神:“真的啊!那钱你就不用给我了,当伙食费。” “嗯。”她应,“回来那天就想告诉你,但你好像并不想见到我。” 向天星低下头小口的吃饭,不说话。 林娇靠着椅子后背静静地看着他。 吃相真好看。 吃完后,林娇说放那吧。 向天星意识到她有话要说,可她只是看着他。 所以他问:“要睡觉吗?明天还要上学。” 林娇:“不用,一个星期后你再去上学,等你伤养好了。” 向天星这才发现她的床是正对着窗户的,躺下的时候可以看到外面的月亮,两个人静静地待了会儿。 他问:“施阳说你去上学是为了拿毕业证好去配件厂上班是吗?” 林娇大方地点头:“是的。” 向天星啊了声,说不出心中的苦涩,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这么说出来,他很不甘心,为什么……不能走出去呢? “所以那天看见我为什么要跑?” “施阳是不是喜欢你。” 两人一起开口。 林娇露出迷茫:“什么是喜欢?你觉得施阳喜欢你吗?” 向天星摇头:“当然不!” 林娇赞同:“那不就行了,他对你做过的,都对我做过,你觉得他喜欢我?” 向天星险些被绕进去,但他心底冒出一个声音,林娇一定不会喜欢施阳,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弯起唇角。 林娇踢了踢床边:“你还没回答,什么是喜欢。” “啊?” 她一脸郑重:“没人教过我什么是喜欢。” 向天星看着她认真的眼,脸瞬间通红,讲话都有些结巴:“啊,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林娇哦了声:“你以前的那些同学挺优秀的吧?没有喜欢的吗?” 向天星回道:“当然没有,以前每天都在练琴,连班里有几个人都不知道。后来……后来就想着怎么填饱肚子,哪有精力想这些啊?” 林娇问:“什么琴?钢琴吗?” “嗯,前十几年好像只专注在这一件事上了。” “你是想成为一名音乐家还是走这条路?”具体的路她也不清楚。 向天星沉思:“喜欢吧,有段时间总是练琴就嫌烦,但父母说他们奋斗的意义就是希望我的人生不设限,能有更多的选择,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又是个喜欢,林娇想了想喜欢的事情,似乎也没有。 她抓起跌打酒倒了些在掌心揉开:“用这个,好得快。” 说完就抓起他的胳膊:“我只在英语课本上见过钢琴,你弹的是自己写的曲子吗?” 向天星忍痛回道:“不是,我学的是古典,我擅长弹肖邦的曲子。”他又加了句,“他过世了。” 林娇点头:“很多人都弹他的曲子,那为什么还要弹呢?谁能有原作者弹得好吗?” “这个就和唱歌一样,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感悟吧。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像是认识了多年的好友。 林娇将跌打酒收好,向天星问她:“会留疤吗?” 林娇被他逗得笑出声,虽然很轻很轻,但这是向天星第一次看见她笑。 原来她笑起来是右边是有个酒窝的,看起来很可爱,连那双眼都多了几分神采。 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林娇看了眼隔壁房间,小声问道:“你还害怕留疤?脸上应该不会,你脸上没伤口。” 这张脸要是留疤那太可惜了。 向天星看着早已经穿好衣服的她:“那你身上……” 林娇顿住:“嗯,小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我好像本身就容易留疤。” 两人都在一言一语间提到了童年,很明显,林娇不愿意多聊。 向天星低叹,小王子没有说错,要想和一个人产生羁绊就要冒着掉眼泪的风险。 他想走进一个人的心,就要先学着打开自己的心扉。 快来看呐,这里住着我所有的不堪与繁华,你要进来看看吗? 林娇问:“你怎么会在那条路上。” 向天星立刻明白:“后来打不过他们,我就跑,他们追,就不自觉地跑到了那条路上,然后……施阳对我说,爬回去吧。他们就放过了我。还以为大晚上在马路中央很危险,没想到这里车子那么少,一晚上都没看见一辆,哈哈。” 林娇也跟着笑,头上的汗水干了,身上的汗水混着奶香味有种海风的咸,不知道她到底骑了多久找了多久。 向天星想,那个夜晚,应该也没有一辆车经过。 “你会离开这里。”她向他保证。 “那你呢?”他问。 林娇愣住,不再说话,抬头看向那个月亮。 夜风轻拂,向天星有些遗憾:“要是能把我的MP3带出来就好了,里面录了我弹的曲子,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说完,他就哼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的嗓音有一种干净的透彻,曲子里的那些荒诞和虚幻,无法挣脱的无可奈何都变得清明,林娇听得很认真。 林娇:“很多时候我做成一件事的时候,我就喜欢抬头看月亮,会觉得深夜中只有月亮才是活着的,我说什么她都能听见。” 向天星笑:“我练琴的时候也会,我第一次掌握轮指很兴奋想要找个人分享我的喜悦,可那么晚父母都睡了,就连邻居的灯都是关的,啊,好失落啊。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很奇怪吧,明明那个时候有很多人爱我,我也同样爱着他们,但总有某些想要试图被理解的瞬间,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于是我抬头去看月亮,我发现天上永远会为我亮起一盏永不熄灭的灯。” 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我还没听过你唱歌,你声音挺好听的。” 林娇赶紧摆手,她似乎很不适应被夸奖:“再夸下去我要成歌手了。” 向:“搞不好十年后真的能听到你的歌,走到哪放到哪,红得不得了。到处都贴满了你的名字,林娇。到时候我给你做小跟班。” 她笑:“歌手也有化名吧?我不太喜欢我的名字。” 向:“那你想叫什么?” 她思索了会儿:“就叫,月亮也圆了吧。” 向挑眉:“很特别啊。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我也不会忘记,我要每天打开广播,看看月亮也圆了歌手今天有没有出新歌。” 关于未来的畅想是带着希望的,希望,这两个字念出口嘴角就忍不住的上扬。 他突然感慨:“不知道长大后的我们会是什么样,好想穿越回去看看啊。” 人生为什么没有加速键,一键度过这些苦难。 林娇看着渐渐西沉的月亮催他睡觉,向天星觉得今夜气氛正好,如果现在不开口,或许他这辈子也不会再有机会说出自己的故事。 又或许,他只是太孤单了。 所以他主动说了:“不仅MP3,父母同学送的礼物,我的钢琴画板,我的奖杯我的得意人生一样都没有被带出来。我的人生是被一刀劈成两半的,没有一点缓冲期,我在被挤压的边缘,前方就是悬崖,我只是从站着变成了坐下。” 林娇坐到了他的身边,两人一起抬头看月亮。他突然问:“你知道我抓周抓了什么吗?” 林娇摇头。 他笑:“听说当时放了很多很多选择,可我一样都不要,我就那么直直的冲向了我爸妈怀里,我爸总拿这个说笑,说我这么重感情以后是要哭鼻子的。” 父母全身心的爱将他灌溉得太好了,所以这种断崖式的割离才痛彻心扉,他甚至来不及告别。 林娇觉得自己不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她应该说些什么,但此刻说什么都有可能是雷点,她换位思考,如果是她,会需要安慰吗? 似乎不需要,她只需要天上那盏永不熄灭的灯,静静地存在就好。 向天星深吸一口气:“是我害死了父母。” 林娇的右手立刻在左手臂上拉下几道红痕,她身体轻微的颤抖,向天星意识到她的不正常,想起了那些流言蜚语,立刻转身扯开她的手攥住。 “我们不一样,林娇。你当初还是个婴儿,连笑都还没学会。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这个世界,你能做什么?你怎么会有错呢?不要拿别人的错去惩罚自己。过去是一条环形的湖,铜山就是那条船,你每一次回忆的断点都是一次刻舟求剑,不要再给自己添新伤。” 林娇苦笑着拂开他的手臂:“那你呢?” 我? 是啊,每个人只有开导别人的时候最清醒。 向天星还记得被警察带走那一刻的恐惧,昔日最好的玩伴陈谨思掉着眼泪和警察解释这应该是个误会,他不是这种人。 陈谨思问警察能不能放过他,却在拥抱的瞬间在他耳边冷笑:“我不会永远排在你身后。” 那种恨意。 他恍惚了,以为出现了错觉,一条毒蛇顺着他的耳后钻进了他的心里狠狠咬上一口。 他后悔了,不应该报名这次的肖邦青少年钢琴比赛。 不应该和陈谨思做朋友,不应该……偷东西? 父母为了给他惊喜,谎称工作原因无法到场,原来他们早已经换上了最美的礼服,捧上满怀的鲜花,迎接让他们骄傲的儿子捧着奖杯回家。 他和陈谨思从小学三年级就是同桌,陈谨思家庭条件不太好,但为人努力,做事刻苦,虽然学习成绩一般,但老师们都很喜欢他。 当陈谨思总是用那双充满崇拜的眼睛看向向天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些虚荣心,他很享受。 陈谨思因为买不起本子躲在座位上哭,他想不就是一本本子吗?他给陈谨思买了十本。 陈谨思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和他说好羡慕大家都有热乎乎的早饭吃,他想不就是早饭吗?每天阿姨做了很多反正他们也吃不完,带给他吃。 陈谨思开始越来越粘他,说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就打算让他去学钢琴,可惜…… ------------ 怪物。 向天星想,不就是钢琴吗?教他。练琴也总算不太孤单,多好啊。 六年级时,陈谨思说,要和他说再见了。重点初中的学费他们家掏不出来,他们再也不能做朋友了,向天星会遇到更多更好的朋友,一定会忘记他。 向天星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找了父母商量,父母答应了他的请求,资助陈谨思。 长大一些的向天星明白了自尊心,他怕陈谨思乱想,告诉他这些钱就当借他的,等他长大了再还,不要有负担,他的父母也会是陈谨思的父母。 上了初一,果然他们分到了一个班,他们又能继续做朋友了。 可所有想要靠近向天星的同学都会被他赶走,他质问向天星为什么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人,有他这个朋友还不够吗? 向天星觉得有些累,他却在这刻说,陈谨思只有向天星了。 好吧,向天星屈服了,他在初一学会了一个词,安全感。 破碎的原生家庭让还年幼的陈谨思没有安全感,他们感情越来越好也不是什么坏事,向天星全当多了个弟弟。 而且他们有共同的兴趣爱好,陈谨思的钢琴也练得十分认真,总能在他的演奏间听到一股斗志。 向天星感到欣慰,虽然陈谨思一直腼腆地推脱着。 终于他找到了让陈谨思相信自己的办法,肖邦国际青少年钢琴比赛。 陈谨思不愿意去:“听说报名费不少呢,还要去海城……” 向天星搂他的肩膀打气:“才600人民币,你知道奖金多少吗?” 看陈谨思迷茫的眼神,他大喊:“2万美元!不过那是金奖,银奖也有1万美金呢,咱们俩肯定能拿到。” “可是,600……”陈谨思攥着衣角。 向天星闪过心疼,无所谓的说:“算我借你的,等你拿到银奖还我。” 他低下头:“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会得银奖呀。” 向天星理所当然:“相信你自己啊,虽然你学的晚,可是你很努力,而且,你可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陈谨思抬头冲他扬起笑脸:“我会努力的,努力给你个惊喜。” 向天星揉了揉他的头发。 向天星很擅长演奏肖邦,在他的帮助下,陈谨思顺利将预选赛的视频寄给组委会。 不出意外,两人都通过了预选。 两人约定好在比赛前两天出发去海城,到了之后稍作休整再比赛。 向天星穿着得体的西装埋怨:“我爸妈说要见客户没时间去海城看我们比赛,亲儿子和干儿子还没有客户重要吗?” 陈谨思夜穿上了向天星母亲为他订做的西装,他有些怯懦懦的站在向天星身后往镜子里看,再看向他安慰道:“大人都是这样,赚钱要紧嘛。” 向天星将扣子解开:“勒死了,不想穿。这个剪裁一点也不舒服,妈妈总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陈谨思只觉得向天星娇气,独家定制的裁剪将他衬托得英俊挺拔,喷上发胶完全是一副皇室贵族公子的模样。 他往那里一坐,就是金奖得主了。 他的人生也是,一直在拿金奖,学习也是名列前茅,这样的人会有什么遗憾?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就因为会投胎吗? 明明自己更努力啊,如果给他一个好的家庭他不会比向天星差,如果给他从小练习钢琴的机会,向天星还敢肯定金奖一定是他的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向天星的跟班?为什么他一定要排在向天星之后? 到了高中到了大学呢?他只会离向天星越来越远,向天星可以去重点高中,去考好大学,那他呢? 他的学习成绩只能到这了,还好钢琴是个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的工具,如果他能拿到这次的金奖,他的人生履历将会改写。 他能保送音乐学院附中,还有那两万美金。 向天星会去音乐附中吗?他不会,他有很多的选择,所以他们注定是要分开的,他不要被抛弃,他要为自己争取。 他没有挑剔的资本,也没有选择的权利,谁让他的父母一个都不要他? 他不像向天星有人撒娇,可以每天提要求,这个不吃那个不吃,水不是爱喝的牌子宁愿渴着,衣服稍微硬些都会皱眉,不是席梦思的床根本不睡,十只手指金贵得要死,每天司机接送着上下学。 他能有什么危险?真好笑。 看人的时候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动不动就拿还钱作要挟。 谁让他真的欠向天星钱呢? 据他所知,向天星的家庭也只是中产偏上,父亲家里没什么钱,主要靠他的母亲,母亲则是靠母亲的母亲,完全是会投胎的一家。 不然凭她母亲开的那个一年没几单生意的服装工作室,向天星哪能有那么好的条件,从小学钢琴绘画,穿的衣服都是上千块的大牌,鞋子永远白得发亮。 向天星的眼睛生得很像他的母亲,只是看起来慈悲,其实底色是冷漠,他在向天星家睡觉,第二天人还没走,他母亲就指挥保姆将床单被套换了。 至于吗?他就那么脏?你儿子天天和这样一个又脏又穷的人做朋友,你们都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吧?扮演着救世主的角色。 还完全可以把自己当做他们的孩子,白捡这么大的孩子做梦呢。 这些钱只是他借的,他会还,别以为有几个臭钱他就应该感恩戴德。 他受够了被看不起,他才不要同情!他可以利用悲惨让别人同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他不要别人真的同情他,这样的扭曲是这些健全家庭根本无法理解的。 有一种后天的残疾是原生家庭带来的,它的伤口极深,只有自己能看见,他用演技给这些伤口穿上一件件华丽的衣服,他可以开心地撕开展示,但绝不能被人触碰,只一秒就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个怪物。 他将自己和圆满家庭出生的孩子划作了两类人,他用谦卑,惶恐和微笑讨好使自己看上去不讨人厌,但每天面对这样的天子骄子,他的笑容总会有裂纹。 嫉妒就像是爬行在身体上的毒蛇,他快要撑不住了。 所以他报警了。 比赛前夕,他报警称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一万块钱现金和手机丢了,手机里都是比赛要用到的曲谱标记,他很着急。 向天星也着急的帮他找,可陈谨思催促他前去准备。 “你帮我找也没用的,别耽误比赛了。” 向天星不答应:“比赛而已,这次不去还有下次,我报名也是想和你一起。我和你说了很多次了笔记直接写在曲谱上,你总是记在手机里,现在手机丢了。” 看他脸色不好,向天星有些懊恼:“我不是怪你,这样,你把曲谱拿出来,我帮你标,还来得及。” 陈谨思摇头:“我这不是怕浪费吗?所以只记在了手机里,而且这个也不重要,我都记在脑海里了,重要的是那一万块钱和手机,我怕奶奶的医院找不到我。” 向天星叹气:“是我给你的一万块吗?医院那边怎么说?到底是谁这么缺德,偷东西,真恶心!还是救命钱。” 陈谨思看向哪怕生气还是帅的要死的向天星笑道:“快去吧,真没事的。我本来就排在你后面,等警察来了做完笔录,我就去,应该来得及。你要是不去,你妈该怪我了。” 向天星有点犹豫。 陈谨思接着说:“真的,快去吧。两个人都在这等没意义,等警察来了,自然能找到的。” 向天星看他一脸坚持,只好点头:“别怕,如果一万块钱找不到了,我就再给你一万。手机找不到我就再给你买个新的,里面的号码我陪你一个个重新找回来。” 他是真的把陈谨思当弟弟,安慰地揉他的头发。 陈谨思笑着答应:“好啊,向天星,希望你得金奖,希望你开心,希望你以后一帆风顺。” 向天星笑出声,朝他挥手道别:“当然。” 快要上台了,向天星深呼一口气,还是有点紧张的,这次的比赛属于国际性的音乐赛事,他会见到很多真正的天赋型选手,不管以后怎么选,此刻都算是为他前十几年的钢琴生涯做出一份完美答卷。 他站起身,大门打开。警察进来对着他掏出证件:“请问是向天星吗?” 他点头。 他听见警察说:“陈谨思认识吗?他报警丢失的财物我们在你行李箱里发现了,需要你回去配合我们做个笔录。” “什么?”向天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警察不由分说将他围住:“走吧。” 向天星挣扎:“可不可以让我比完赛?下一个就到我了。” 警察摇头:“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我再重申一遍,现在人证物证俱全,证据确凿,你要拒捕吗?” “什么人证?哪来的人证?”他大喊。 现场一片混乱,工作人员跑来询问情况并有礼貌的请他们出去。 警察说:“人证就是受害人陈谨思。” 轰的一声,向天星像是脑袋炸开了花。 我不信,我不信,他念叨着,还没迈出大门他就看到了满脸眼泪赶来的陈谨思。 “谨思!你快和警察解释,这是怎么回事?钱和手机怎么会在我的包里?” 陈谨思哭着上前:“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一直夸我的手机好看,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糊涂,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可以给你的啊,你为什么不问呢?” 他朝警察跪下:“警察叔叔,求求你放过他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这肯定是个误会,他不是这种人,他的十根手指是用来弹琴的,怎么可能成为小偷啊!” 警察冷哼一声:“当我们办案是过家家吗?发现凶手是好朋友就想轻巧揭过去?这种有钱人的孩子偷钱并不少见,这个就叫偷窃癖,如果现在不依法处理,以后只会犯下大错。” 什么偷窃癖,什么依法处理? 向天星百口莫辩,他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陌生的陈谨思,感受到了从脚底蔓延的冰冷。 陈谨思一把抱住他嘲笑他的笨:“我不会永远排在你身后。” 这句话,他一辈子都没法忘记,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 陈谨思怎么可以那么恨他,滔天的恶意。 只是因为不想在他身后,是因为嫉妒……吗?可是,他给陈谨思的还不够多吗? 他坐在审讯室内听着警察给他的父母打电话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在观众席等待着他上台。 一墙之隔,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儿子作为小偷被带走了。 向天星无法解释钱和手机为什么在他的包里,警察让他坦白从宽,他不知道还要怎么坦白。 警察好心提醒他:“你现在是未成年,受害人还表示可以不追究,你父母也愿意出钱,现在只要你认错态度良好,和受害人陈谨思道歉,达成和解,签个字就能走。” 向天星气急:“我凭什么和他道歉!那一万块钱本来就是我的!是我给的陈谨思,我怎么可能拿那个钱,我向天星还缺一万块钱吗?” 警察:“陈谨思说你嫉妒他的才华,害怕他比赛的金奖才故意在赛前偷了他的手机,事发后也是只顾自己,匆匆赶去比赛,有这回事吗?” 向天星气的浑身发抖:“胡说八道!” 警察有些失望的摇头:“如果你坚持认为钱是你的,你没有错,鉴于你是未成年,我们可能会安排你接受心理辅导以及参加特定的教育课程,帮助你认识到错误行为,避免再犯。” 大门被狠狠地关上,向天星思绪混乱,他想着等他出去了一定要好好的揍一顿陈谨思,再也不要来往,想到父母可能会失望的脸,不对,父母一定是相信他的。 他稍稍安心。 然后他又开始乱想,陈谨思比赛结果如何,他得到金奖了吗? 自己到底是希望他得还是不希望? 这种无意义的纠结没进行多久,警察再次打开了大门,只是这次他脸上的情绪太多太多,向天星竟然有些不敢问,因为他从中察觉到一丝不忍。 警察欲言又止:“你的父母在赶过来的路上遭遇了车祸,送往医院抢救途中……双双不幸身亡。” ------------ 道歉。 漫长的沉默后,向天星的喉管发出的奇怪的呜咽,他开口的瞬间先是呕了出来。 他不敢问,不敢确认,警察没必要骗他,谁都没必要骗他。 为什么? 他宁愿父母真的在江城谈客户,宁愿自己早点放弃这个比赛,宁愿在被抓的那一刻就承认,没错,是他偷的。 和亲人相比较,名誉清白自尊这些算什么? 再不济,再不济他还能在审讯的时候认罪,这样他还能赶得上见父母最后一面。 为什么他要那么轴,为什么他要那么蠢啊!警察说了证据确凿,他们也是依法办事,是他自己没防备才搞成这样。 为什么他要相信陈谨思。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小学课本里的农夫与蛇竟是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用鲜血将毒蛇喂养大。 陈谨思,我父母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 他在审讯室内放声痛哭。 哭的累了,警察虽然不忍心也没有放他出去,按照章程,他需要得到受害人陈谨思的谅解。 陈谨思来了,在他身边站着的成年人不用问也知道,是他爸爸,两人长得很像。 向天星想上去撕碎他,可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 他要安全地出去,接爸妈回家。 陈谨思的爸爸陈哲上前递上一条绿箭口香糖给向天星,看他没接,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孩子打打闹闹犯点错误很正常,以后步入社会可不能这样搞,要坐牢的,知道吗?” 向天星猩红的眼看向陈谨思。 陈谨思怯懦懦的拽了下陈哲的衣袖:“爸爸,向天星那么可怜,咱们就收留他吧。” 什么? 向天星捏紧了拳头。 陈哲扬眉:“那没问题啊,不然靠天星这个小伙子在海城办丧事火化吗?没个大人在身边肯定不行啊。” 他们表现得慷慨大度,向天星不傻,知道他们是冲着钱来的。 他大喊:“不需要你们两个杀人凶手!我有外公外婆!” 陈谨思笑了声:“天星,外公外婆年纪那么大了,要是让他们知道,再赶过来,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向天星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警察上前拍了拍他:“快道歉吧。” 道歉?道歉还是不道歉,理智告诉他需要道歉,可是他的脊背根本没学会怎么向恶势力低头。 他没有错!他凭什么认错,他就是没有错! 他在心底喊着。 陈哲看了眼表:“天星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吧,现在天气冷,你父母的尸体还能多放两天。” 警察听到这话皱起眉头。 向天星不停的吞咽着口水,脑袋像是缺氧一样昏沉,他看向陈谨思,用几乎是往回收的气息说道:“对不起。” 陈谨思问:“嗯?” 向天星看他,以为是嫌他声音小,有了第一次的突破,这一次他说出来没有太费劲,他声音更大了些:“对不起!” 陈谨思叹了口气:“天星,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啊,你要说对不起,我不该偷东西。” 不可能。 向天星想就在这打死这父子俩算了,父母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不行,这里是警察局,他谁也打不死,陈谨思带了爸爸过来撑腰。 他要带爸妈回家,向天星,不要逞一时之气,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咬着牙缝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偷东西。” 他终于走出了警察局,踏入了太平间。 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父母就被推进了焚化炉,陈哲将陈谨思留在这,喊着太晦气了,要出去,等烧好了再出来找他。 陈谨思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双手放在玻璃上死盯着焚化炉的向天星。 “我以为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向天星像是没听见。 陈谨思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哪怕你不在,我也只得了银奖。金奖那人很厉害,还好你不在,如果你在的话,我肯定银奖都不是。叔叔阿姨火化的钱是从我的奖金里拿的,向天星,你不用还。” 他看到向天星的十根漂亮手指在玻璃上摁得发白,知道他其实听进去了,只是不敢面对,顿时心情大好。 “天星,你看到我爸了吧?他是个老混蛋,他家暴我妈也家暴我,因为我是男孩儿才留下我,但是一天也没管过,这些你应该都知道,毕竟我跟你说了很多遍,可是你不知道吧,我的头顶上有一块大疤,是他砍我妈的时候,我替她挡了下。 我以为她会带我走,我连命都不要了,我只要她,但是她转身就走毫不犹豫,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不会相信任何人,连亲父母都不可靠,每次你揉我的头,那块疤都会发烫,我很讨厌。” 他又接着说:“向天星你怎么那么傻啊。” 向天星不想回答他,工作人员将衣服交给他,向天星摸到爸爸西装口袋里的两百块钱,小心的塞进自己口袋。 爸爸总会在身上装一些零钱,等他一伸手,就会交给他,嘱咐道:“去和同学们买点吃的,少吃点辣条少吃点糖,长不高。” 两个人的骨灰盒他捧不过来,可他更不想让这两个畜生碰。 他把曲谱行李全扔了,前面抱一个,后面背一个。 就这样,他回到了江城的家。 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家是如此的空旷,他对于父母的社交圈一概不知,对于未来的路,他一片迷茫。 陈谨思拎着蛋糕上门:“surprise~” 他半个身体卡住半开的门:“干嘛干嘛,今天是我的生日,不是说好一起庆祝的吗?让我进去啊。” 向天星盯着他。 陈谨思叹气:“关于墓地,我爸让我跟你商量呢。” 向天星这才放开门。 陈谨思看了眼别墅:“怎么关着灯啊,没吃饭吧?保姆全走了?” 向天星没理他,径直走向沙发躺下。 陈谨思放下蛋糕拿出刀叉开始许愿,吹灭,然后打开了灯。 向天星下意识地闭眼,等慢慢适应睁开,发现陈谨思正俯身看他:“天星,你长得可真好看。” 向天星感受到一阵恶心,翻身不再看他。 陈谨思笑:“之后只剩我们俩相依为命啦,我发现,我真的是被你养刁钻了,一般的钢琴根本弹不来,只有客厅这架斯坦威能让我彻底放松。” 说完,他坐到琴凳上,指尖开始跳跃。 “天星,你也来弹一首吧,就弹你要参赛的那一首,只弹给我听。” 向天星忍无可忍站起身大喊:“滚出去!” 陈谨思:“天星你不要激动,你不要辜负叔叔阿姨对你的期待,看你这名字取得就知道,他们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你,恨不得把你培养成明亮的星,你现在这样对得起他们花的心血吗?如果连你都不在了,清明他们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 “滚出去!”他重复。 陈谨思耸肩:“你就继续骄傲吧。” 不对,统统都不对!向天星看着同学们看他的眼神,小声的议论,他心惊。 他们在议论什么?是谈论他父母的死亡,他成了孤儿,还是……小偷? 他刚踏进教室就看到陈谨思和别人发生了争执,那人将陈谨思一把推在墙上。 向天星在心里默念打得好。 可陈谨思下一秒就冲那人骂道:“闭嘴!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金奖一定是向天星的!” 那人冷笑:“谁不知道你们关系好啊,你当然帮着他说话,我当时就在观众席上,我可都听说了!” 向天星立刻感到了腿软,为什么会有同学去海城?听说了什么? 他看见陈谨思朝他转头,缓缓露出了个只有向天星才能看到的微笑:“我就不该请你去听。” 那人说:“你不要再维护向天星了,你被他害得那么惨,作为同学我们都应该有知情权,看着他整天高高在上的不和同学们亲近,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是个小偷!” “什么?”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那人像是怕别人不相信大喊:“是真的,我就在现场,警察直接带走了他!他偷的就是陈谨思的钱还有手机,就因为嫉妒陈谨思!害怕这次陈谨思这次的名次超过他!听说向天星的父母又气又失望,在赶往警局的路上遭遇了车祸!全死了!” “什么?”抽气声更多了。 又气又失望吗?向天星身形一晃,感到眩晕。 陈谨思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我让你别说了。” 初中的同班同学没人知道陈谨思家庭条件不好,相比较长相气质偏冷的向天星,逢人三分笑的陈谨思更添好感。 大家除了唏嘘感慨更多的是八卦的兴奋,看不出来啊,有钱人还偷东西?真有钱吗?是不是心理变态啊? 向天星这才明白,他孤立无援。 他连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都没有,现在所有人都认定他是小偷,他的家被陈哲陈谨思随意踏入。 他们肯定知道了,房子的贷款还没还清,听说父亲公司的那些股份资不抵债,房子要被收回,他的利用价值没了。 所以陈谨思不想再陪他玩小少爷伴读的游戏了。 他还有什么?他只会弹琴。 同学们看到向天星站在那里一个个脸上露出尴尬和探寻,向天星受不了这样的眼光,他不想上学了。 他跑。陈谨思在后面追。 他轻松地甩掉了陈谨思,漫无目的的溜达,不上学然后呢?眼里露出迷茫,不上学才是真的废了,能改变他命运的只有上学。 可是那个学校,他真的不想回去。 他咬牙转身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在班里揭露“真相”的男同学,可他连名字都不记得。 那人身后跟着四个人,手里都掂着钢管,向天星下意识地后退。 那人笑:“你不是一直很狂吗?嘲笑我的手不够灵活,不能弹琴?” “我什么时候……”向天星想不起来,他意识到这人和陈谨思关系很好,难道是陈谨思说的? 向天星的父亲怕他受欺负,从小就给他报了柔道,一对一,这些人毫无胜算,可一对四还是带着武器,没一会儿向天星就被打趴下。 那人狠道:“这双小偷的手,留着也是害人!”一钢管砸下去。 向天星痛的惨叫。 那人不解气的狠砸,直到他的手都见了血才停。 回忆停在这里,因为一双有些粗糙的小手悄悄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揉了揉,他下意识的瑟缩。 “还疼吗?”林娇问。 “不疼了。”他摇头。 林娇抬头直视他的眼,那双眼里有数不清的坚持和认真,在等一个答案:“他叫什么名字。” “陈谨思。” “怎么写的?” 这样郑重的追问,让向天星心头一暖:“耳东陈,谨言慎行的谨,思考的思。” 林娇点头:“我记住了。” 向天星笑:“记住就够了。” 林娇:“我替你记住,你可以忘记。” 向天星:“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陈谨思的爸爸见到我要给我口香糖。” 两人沉默着。 林娇问:“后来呢?” 后来。 向天星看着那双覆盖着他的小手,隐约看到了那双满是鲜血的手,冷得颤抖。 血一滴滴砸下,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学校。 他从来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人讨厌他,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吧?还有陈谨思,他想不明白,不想再交朋友了。 他这样想,就躲在家里吧,外面都是危险的人。 有没有谁能来带他走,去哪都行。 他拿起电话,和外公外婆联系?他们会愿意带他走吗? 去英国生活。这是他曾经没考虑过的问题,可现在他在国内就有家了吗? 听说当初妈妈选择和爸爸在一起后就和家里断了联系,虽然爸爸是靠着妈妈的钱开了公司,但这些年经营得一直不错,两个人也很恩爱。 所以这些年两家人的气氛也缓和不少,但来往不多,母亲有母亲的骄傲,可能外婆也是吧。 十五年了,向天星也没有去国外看过他们,他们更没有来过。 这个电话能打通吗?打通之后说什么呢? 如果有的选,他也不想迈出这一步,他现在就是被逼到绝路的斗兽,眼前似乎只有两条路。 他放下电话,再坚持一下吧,向天星。 父母已经替你负重前行了十五年,你不能一天都熬不住。 ------------ 会跳舞吗? 养伤的期间,每当他拿出书本要自学,陈谨思总是会出现打扰他,很烦。 手好的差不多了,他内心也平静了不少,要去学校了,总要去面对。 他背着书包到校园门口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拉着保安在哭。 他没当回事,可保安对那中年妇女说:“他就是向天星。” 他刚转头就看到那妇女气势汹汹地过来,举起手。 他下意识伸手要挡,才发现手很难张开。 那一巴掌就这么直直落在了向天星的脸上。 “还我哥哥!你把我的哥哥还给我啊!”向云哭喊着扯他的衣领。 原来这个人是他的姑妈。 林娇顿住:“你姑妈和你爸爸关系很好吗?”总觉得哪里不对。 向天星摇头:“从来没见过,怎么会关系好呢,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想着至少有人能为我父母哭一哭了。” 他叹气。 林娇:“其实你都知道吧?” 向:“大概吧。” 两人默契地没再开口。 向天星是知道的,因为姑妈的话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自责,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受到惩罚,因为他从内心深处觉得就是自己害死的父母。 这样扭曲又可怜的心理,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林娇明白。 向云带着向天星办了转学,陈谨思父子俩跳了出来,陈哲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只肥羊。 陈谨思跟他保证,徐清不是问题,他已经解决了。 向天星才恍然,原来毁了他手的人叫徐清啊。 看到他们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向天星有点想笑,还有种自损八百但杀敌一千的快感。 不管怎么说,至少他不是无亲无故的浮萍。 办转校,他求之不得。 向云将房子里的东西卖得七七八,钢琴成了最贵单品,卖出了三十万的价格,虽然还不到它买来时的零头。 他的奖杯玩具全都被丢掉,向云告诉他,这些都是没有用的东西,占地方。 没有用处就没必要带。 向天星就站在那里看着向云将他的前半生分类。 最后他带了衣服鞋子和一张银行卡,不舍的看一眼别墅。 向云说:“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他跟着向云来到了银桥。 他从来不知道姑妈的家里竟然这么穷,他拎着行李有些踌躇。 姑父李长发接过他的行李,表弟李思成一把抢过打开,向天星想阻止忍住了。 李思成嚷嚷:“靠,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没有玩具吗?他家不是很有钱吗?我还想要变形金刚呢!” 向云喝了口水:“玩具有什么好带的?占地方全扔了,他带的衣服我看料子不错呢,你拿去穿。” 李思成将行李箱踢得老远,一脸不高兴。 李长发说:“想要玩具就给你买,气什么。” 向云哼了声:“讲得简单,买。拿什么买啊?多张嘴不要吃饭的啊?原以为我那个畜生哥哥攀上高枝了,这些年和家里断绝关系,肯定有不少钱。没想到占大头的房子我根本拿不到!公司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就剩了点存款还说和我没关系,除非我收养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他们公司人联系不上我哥,想办法找到我,我还不知道这回事呢,这个叫什么?这个就叫坏事做绝,遭报应了。” 向天星瞪她。 她上去就是两巴掌:“再瞪个试试?” 李长发给她顺气:“算了算了,东西杂七杂八加起来也卖了不少钱呢,反正他今年上初三,上完初三扔去厂里打工,钱给你就是咯。” 向云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转校没那么顺利,李长发说光是跑向天星原本的待的一中就花了不少时间,还要请银桥中学这边的校长老师们吃饭。 哪里都需要打点,实在不行还是别上学了,正好田里要抢收,有向天星帮忙今年也能轻松些。 怎么能不上学呢?向天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没用。他下跪,以后做什么都可以,学真的不能不上。 向云说:“那你把银行卡交出来,养你要花钱,你就算攥着这些钱也没用,从这里到银行有多远你知道吗?你走的到吗?有了钱没有监护人给你办入学,你还是没办法上学。” 有些事情在他点头答应要和向云一起走的时候就应该想得到,他妥协了。 除了妥协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做,奋力逃出来然后呢? 前十五年把他养成了学习和钢琴上的天才,生活里的蠢材。 他没有家。 李长发请了一屋子人来家,啤酒成箱的垒在圆桌旁。 他举起酒杯:“王老师,早就想请你吃这个饭了,我家思成这两年多亏你照顾。” 王老师摆手:“哪里的话啊,思成是个聪明孩子,要是能把聪明劲用在学习上我就更放心了。” 李长发笑笑,拉过向天星:“王老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侄子向天星。” 王老师眼前一亮:“这?就是要从一中转来的学生,哎呀,长得这么帅啊,一中过来的,好说啊,成绩肯定没得跑。” 李长发点头:“是啊,在一中成绩就很好,保安都认识他,学校那个墙上贴的都是他的照片。要不是父母死了,我老婆看不过去放到身边养,也不会这么费心啦。” 王老师点头:“还好有你们啊。” 李长发:“做父母的就是多费点心,都是一家人,没办法。” 向天星心中一暖,站着看他们越喝越放开,甚至几个哥们儿都起哄喝上了交杯酒, 王老师一把搂过向天星,朝着他的脸喷酒气:“你小子来我班上可不能谈恋爱啊!现在正是青春期,没把女同学肚子搞大过吧?” 向天星瞬间从脸红到耳根,这种话一中的老师从不会说。 李长发得意道:“要是他想还不是随便的事?我家星星一身的才艺,来,给王老师表演个。” 王老师:“是吗?来跳个舞看看。” 向天星微微挣脱:“我不会跳舞。” 李长发看王老师脸色不好,他掐着把他拽过去:“跳舞有什么不会的,不就是扭一扭。” 这场面让向天星想到电视剧里逼良为娼的青楼,李长发就和老鸨一样,大喊还不快给大爷扭一个。 向天星不会扭更不可能扭,他那倔劲又上来了。 场子瞬间冷下来,李长发有些无措的看向王老师。 王老师笑得很体贴:“孩子不愿意就算了,哎,难教啊。” 又来了,气氛奇怪的沉默,胶着感充斥着向天星的鼻腔,他们就坐在那里等他做选择,好像他有的选。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好像向天星原地不动就是后退,这一退似乎就再也没机会了。 他艰难地开口:“不会跳舞,会唱歌行吗?” 李长发像是松了口气:“你就扭一下怎么那么难?” 向天星真的不会跳舞,他曾经和陈谨思走在大街上被星探看中,想发展他成为唱跳明星,他当时想攒钱给妈妈买一份生日礼物,就没有立刻拒绝。 他按星探要求的试着跳了下,发现星探很无语地摇摇头,再看陈谨思拍下来的视频,他羞愧的要死,怎么像个没进化完成的大猩猩啊! 因为这个事情陈谨思笑了他不止一次,对于跳舞他很排斥。 这个事情被妈妈知道后,她还埋怨自己怎么不早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何必要伤自尊呢? 好消息就是他的零花钱上涨了,坏消息是他依旧没有自己赚到钱。 用妈妈的钱给妈妈买礼物是他的遗憾,他当时想着不急,等长大了,第一份工资就给爸妈买礼物。 他就站在圆桌前那么一口气吊在那,上不去下不来的别扭着。 李长发为难地看了眼王老师。 王老师的眼神仿佛在说,难教的学生我不要。 向天星无声地叹气,手脚不情不愿地张开,李长发看得来气,上去一脚,王老师这才拉着:“好了好了,喝酒。” 李长发给王老师塞了个很厚的红包,等王老师一走,他脸立刻挂下来,关上门。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也不说话。 没多久向云就从楼上下来了:“王老师走了?” 李长发吐了口烟圈:“你侄儿少爷脾气不小,王老师都挂脸了,看上去不大高兴。” 向云急急两步上前:“什么?那对思成没影响吧?” 李长发:“应该没有,收了钱之后脸色好多了。” 向云松了口气:“这个王老师出了名的贪财好色,不就是谁家送礼就给谁家孩子座位往前调?我们家要是早点送,思成的成绩也不至于那么差。” 李长发也烦:“别听风就是雨,要是人家王老师真的什么都不要,就轮到你哭了。早点送,有钱吗?你那个有钱哥哥生前搭理你吗?死了留个大少爷来拖累你。” 向云受了气就朝向天星招呼,他下意识地伸手挡。 李长发训斥道:“好了!让邻居看到像什么样子?” 向天星松了口气,但接下来的日子让他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比如姑妈大冬天的非要抱着他的衣服去河边洗,逢人就说是他非闹着开学要穿,少爷脾气上来了没办法。 又比如,姑妈每次从外面回来都是红着眼睛,等见到他又一脸冷漠。 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他浑身不自在,直觉这一家三口吃饭是有很多话说的,但从他来吃饭到现在没有过,只能偶尔看到他们几个微妙的眼神。 让他有一种割裂感,在外人面前他成了不讲道理的小少爷,在这个家里他连佣人都比不上。 终于熬到了开学,向天星穿着还没干透的大衣一进校门立刻引起了关注,太帅了! 学生们跑操的速度都降了下来,老师回头一看,笑出声:“真稀奇,来明星拍戏了。” 一个课间六班门口挤满了人,他们也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李思成是向天星的表弟,他们不敢找向天星,全都去找了李思成。 “请问,向天星是你表哥吗?”一个长相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双眼期待地看向他。 李思成的虚荣心立刻起来,他看了眼周围同样期待张望的女同学们。 “嗯,怎么了?” 几个女孩子激动地小声叫,那女孩接着问:“请问,我能和你们做朋友吗?晚上可以一起走吗?” 李思成没办法说不。 晚上向天星在前面走,一群女同学就跟在后面,她们不敢和向天星讲话,就和李思成闲聊,李思成装作很熟的将手搭在比他高不少的向天星肩膀上。 看起来有点滑稽。 几个女同学开李思成的玩笑,刚开始李思成还能嘻嘻哈哈地应对,可多说两句,他就有点挂脸,狠狠地瞪了向天星一眼。 长得帅了不起啊?这些女的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只知道看外表。 回去之后他就看向天星横竖不是鼻子,向天星写作业,他故意撞一下。 向天星夹菜,他也要夹同一块。向天星上厕所,他非要抢先一步关门。 向天星无奈…… 这样的日子没超过一礼拜,李思成不乐意和他一起走了,在班上也不和他说话。 向天星倒是没太在意,他的目标明确:考上重点高中,考上好的大学,靠自己的努力找一份好工作,好好努力堂堂正正的活着。 这天六班的班长在班里收班费,向天星跟向云提过这个事情,向云说让他去跟老师讲价,他这刚转学来,交什么班费。 向天星瞪大了眼睛,讲价?他说不出口甚至觉得荒唐。 班长过来的时候,他还算坦荡:“不好意思,可以后期再补吗?” 班长愣了下:“哦哦,没事,我跟老师说一声。” 可是班费才100块钱啊,这都拿不出来吗?班长看了眼李思成,他可是早早的就交上了,而且最近李思成的衣服鞋子都挺大牌的,像是发财了。 中午下课铃响起,大家准备去吃饭,班长大喊:“班费丢了!” 这可不是小事啊,老师收住离开的脚:“班长再找找呢?” 班长急得喊:“找过了王老师,肯定还在班上,早上还在呢。”讲完她看了一圈同学,“谁那么无聊啊,赶紧把钱交出来!” 李思成跟着喊:“谁这么恶心啊!自己人的钱也偷?就这么缺钱吗?反正不是我。” 说着,他把口袋翻转过来,将书包带头打开扔桌上。 偷这个字,深深刺伤了向天星,平时不会多话的他竟然也少见的激动,他要证明,不是他。 ------------ 引狼入室。 同学们纷纷站起身,他也跟着站起,学着李思成那样翻转口袋,然后打开书包,愣住。 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的书包里有那么多钱,红的绿的,他一时之间分不清有多少,只觉得……完了。比为什么,怎么办来得更快的是完了。 同学们也察觉了他的异常,王老师嗯?了一声:“怎么回事?向天星。” 大家看着向天星举着书包整个人几乎要抖成筛子,太可怜了,那个神情。 李思成大喊:“小偷!” 向天星将包一把扔出去:“我不是!” 王老师皱眉训斥:“你干什么!向天星!谁让你偷钱还扔书包的!班长说你没钱交班费要缓缓,你就是这样缓的?” 向天星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面孔,他们眼底是熟悉的厌弃恶心,仿佛他是什么蛆虫,他好像又回到了一中那个上午。 只是一中的同学眼里还会闪动着八卦,这里的同学更多的是……是什么呢?他和这里的同学没有什么感情,而且这次的钱涉及了他们的利益。 王老师气得喊:“简直是引狼入室!就不该什么人都收进来!你姑父跟我一再保证你改了,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同学们把他看好,别让他跑了!我去叫家长。” 同学们立刻激动起来,要不是不能动手,他们恨不得举起手里的铅笔作尖刀,刺死这个十恶不赦的小人。 向天星蜷缩在座位上,他能跑去哪?他看向平时课间会跑来看他的女生们好奇地张望着,李思成举着扫把跑出去和她们解释。 声音很大,他听到了小偷,报警。 也听到那些女生发出了可惜又嫌弃的一声:“啊~” 难熬,同学们轮换着去吃饭,匆匆吃完匆匆赶来,怕向天星跑了也怕错过精彩的热闹。 没多久,向云就带着李长发赶了过来。 李长发上去就是一脚,向天星捂住肚子冷汗砸在地上。 向云一把扯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疯狂地打着他的巴掌:“死性不改!我哥和嫂子都被你害死了,你还偷!好心收留你,让你和思成一个班,你让思成怎么做人!” 李长发上去两脚:“辜负王老师!” 王老师看打得差不多了假惺惺站出来:“好了,这里是教室,不要在这里打孩子,但是嘛,他这种情况的确要好好教育,不然以后出大问题!” 李长发力气很大,他抓着衣领一把就将向天星扯地站了起来,大声问:“错没错!” 向天星又一次陷入了犹豫,他没错,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他错没错?为什么非要逼他承认错没错啊! 可如果不认,事情就会往更糟的方向发展,他心有所感,却不想回答。 李长发看他不说话立刻来了脾气,抽开腰间的皮带对他狠抽,似不解气,扯他衣服扯不动,他看了眼向云。 向云立刻伸手掐向天星的腰间,他一下泄了劲,李长发将他的衣服扒下,露出白得晃眼的皮肤。 在场的人愣了愣,李长发一边踢他一边抽着骂:“花了那么多钱让你来上学,你就这么回报老子的?偷钱!妈的,不给你教好了对不起你死去的爸妈!” 就这样,向天星光着上半身从三楼被打到一楼出校门口,挨了二百七十八下皮带。 看吧,他没猜错,只会更糟。 向天星赤裸上身走在向云村子里,向云他们大声打骂着希望得到更多人的关注。 逢人就哭诉她童年受到的伤害,因为家里重男轻女,所有好的资源都是哥哥的,只让她哥上了大学,明明她也考上了高中。 上了大学的哥哥攀上白富美嫌弃家里穷,和家里断了关系,这样没良心的白眼狼教出了个会偷东西的小白眼狼,然后夫妻俩因为小白眼狼出了车祸全死了。 小少爷来了他们家根本不把长辈放眼里,一句也不能说, 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大冷天让她去河边洗衣服,和她那个死去的哥一模一样。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几个大妈跟着说:“我们给小云作证,听说这个小娃儿是在城里犯了错误,被退学的。我看长发两口子为了他的学习跑东跑西,上次还请了老师来家里吃饭呢。” 另一个问:“犯了什么错误?偷东西啊?” 大妈解释:“不止,好像还把女娃儿的肚子搞大了!” “什么?”大家七嘴八舌,“哎呀,那长得再好也不能要,本来还想着和小云家结亲呢,算了吧!” 向云像是满载而归的将军,向天星跪在院子里没资格进屋子。 等到夜里李思成放学回来又吵开了。 “妈,我电脑呢!我电脑丢了!” 向云看向地上愣神的向天星,拿着扫把冲过去:“你把思成电脑拿去哪里了?” 向天星受够了,他站起身:“把钱还给我,我要回去!” 李长发上去一脚,拿着锁链往他脖子上套住,拽着锁到了狗窝旁边。 “不把电脑拿出来,还想走?走出去害人吗?” 向天星挣不脱,他抬头看眼前三人,他们要的根本就不是电脑,因为李思成压根就没有电脑! 他们在布一场大局,因为这是他们生长的地方,名声更重要。 他们不仅需要名正言顺地被迫接受这笔钱,还要被迫放弃向天星。 他早该知道的,在姑妈哭打着跟他要父亲的时候,她肯定知道父母是为了什么去世,更加知道他在海城的一切过往,还没见面他就被打上了小偷的烙印,这些人知道他的痛点。 向云越想越晦气:“把钱给你?你卡里那点钱够什么?我以为你收着当宝贝,里面肯定不少,没想到才10万,还不如你卖的那个破钢琴多。” 那十万是向天星这些年一点点攒下来的,要给爸妈买礼物,要给陈谨思上学看病的…… 陈谨思,他又想起了他,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后悔。 甩甩头,不行,不要想。 不要想过去,也不要想当下,多想一想未来,会有未来的!只要挺过今天,那就是未来。 把自己想象成一台雪花电视机,一台坏了吱吱作响的收音机,就不能是人,这样那些鞭子皮带扫帚就伤害不到他。 放空,想想琴键是怎么摁下又回弹的,想想未完成的表演曲谱是怎么流动的。 现在都是一场梦,你还留在在海城那一天。 李思成对他喊:“快学两声狗叫听听,叫大声点!” 向云对他喊:“你就蹲在这个狗窝里哪也别去,还想跑?为了你我还要另外买个狗链子,我家狗也是可怜了,你一来,他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呸!死东西还敢瞪我,打你一巴掌我的手死疼死疼的,你这个脸和你爸一样厚,我给狗吃的肉,你抢什么?” 李长发问他:“电脑在哪?” 他回答不出来。 他们将他囚禁,不会有人来救他,谁会管别人的家务事呢? 记不清过了多少天了,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嘶吼着疼痛,他在这样的喧嚣中醒来,睁开眼。 哦,还活着。 他无声地笑了,原来他那么怕死啊,所以哪怕再痛醒来的瞬间还是庆幸的。 现在他才明白人的恶意可以放大到何种的地步。 他发烧了。 他的思绪开始混乱,他是谁他为什么在这?好像除了闭上眼睛他什么都做不了,脑海里那些课桌琴键,西装奖杯,那些是什么? 为什么会梦到。 突然画面调转,一张张看不清的面孔将他团团围住,指责他是小偷是杀人凶手。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是无辜的,他的血亲没了。表亲设计他,朋友陷害他,老师审判他,同学厌恶他。 怎么可能会有陌生人能听完他所有的故事,在看见那么多人证物证后还能说一句我相信你? 不会的。他已经不抱这种期待了。 光是自己相信自己没有用,他一直相信自己,结果是什么呢?他的那些坚持有意义吗?是对的吗? 他需要走入这个社会,需要和别人相处,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人际交往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但陈谨思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用真心就一定能换真心吗?别人需要你的真心吗? 李长发拽了下锁链,看向天星有些懵懂的睁眼,眼神无法聚焦。 他下意识地回答:“偷了。” 李长发笑笑:“知道你偷了,本来就是你偷的,我是问你藏在了哪里?” “藏在……哪?” 李长发拿起鞭子:“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实话。” 向天星慌极了,哆嗦着不停地思考,看起来像是在回忆,其实只是想找一个答案:“在,在思成的房间里。” 李:“为什么会在思成的房间呢?你偷的应该在你的房间啊。” 向:“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李:“错了!” 他看向天星身上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再打了,用力摁住他的伤口。 他痛得蜷缩,急忙改口:“对不起,我错了,我记错了,电脑在我的房间!被我偷的!” 李长发又问:“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啊!”刺痛让他惊醒,“白色,绿色。” 他将他知道的颜色猜了个遍,直到红色,李长发的动作才停下。 其实只是李长发手酸了,向天星却觉得说对了,他大口喘气。 李长发又问:“什么牌子的?” 向天星的汗砸在地上:“我不认识牌子。” 李:“你为什么要偷电脑。” 向询问道:“因为需要?” 这个答案明显不对,李长发有点不耐烦了,他露出了和王老师一样的表情,太难教了。 向将自己想象成陈谨思:“因为嫉妒!我嫉妒思成过得比我好,用新电脑,我那天趁思成在学校,我偷偷赶回来拿了那台红色的电脑,我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样的问答不止一次,向天星开始麻木接受,他从内心深处认为这段记忆是真的,他真的去李思成的房间偷走了电脑。 他的认知被一点点打碎,重组。 然后李长发他们问了他很多关于钱的问题,他都老实回答了, 李长发两口子悲哀的发现,这小子是真的没钱了,再养下去就是赔本,现在他张口闭口就是我是小偷,精神看上去也不太正常。 他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李思成的成绩不好考不上高中,以后除了进厂也不会有什么好出路。 有钱人都喜欢把孩子送出国,凭什么他们的孩子不能送?想到以后提到儿子就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多有面子啊,还怕找不到工作吗? 还怕赚不到更多的钱吗?现在这个就叫投资。 这段时间他们也去找留学中介咨询过,去个日本韩国的资金还算充足。 钱嘛肯定是越多越好,可向天星那里是榨不出什么油水了,人也被他们搞成了精神病,大脑不正常,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 他们就还剩一个问题要解决,那就是赡养老人的问题。 他们要是拍拍屁股走人,以后不管混得多好,回来照样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所以他们心生一计。 这段时间他们频繁请客,这个村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向天星的事情? 好几个大妈捂着嘴摇头:“这男娃真不是东西,对不起他亲姑妈啊!” “亲父母都能害死,姑妈算什么?” “我听小云说,好像这个男娃儿晚上还听墙角呢!” “哎呦呦,什么?真不要脸!” “这算什么啊,他在城里搞大了女娃的肚子,来乡下也想这个事情呢,所以半夜不睡觉,偷偷摸到小云房间门口,小云两口子办事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动静吓死了!和我们说的时候哭的哦,都不想活了。” “哎呀,真是畜生啊,我都不敢看他,他天天也不穿个衣服。” “赶紧送走吧!随便送去哪里。” 这个时候有个大妈贴心地在人群中给李长发建议:“长发,你娘是不是在铜山呢?一个人住?” 李长发立马塞了包糖过去:“是啊,婶子咋啦?” 大妈:“要我说啊,把你侄子送过去算了,看你娘把你养得多好啊,你和小云不是上班就是忙田里,还要照顾思成,哪有时间管他啊。送过去一老一小还有个照应。” ------------ 跟我委屈你了。 李思成有点为难:“铜山转学不太好办吧?” 那人像是为了证明,急得叫起来:“铜山那个鬼地方有个中学就是装样子,有点条件的谁把孩子往那里送啊?去他们学校根本不需要什么手续,哪像你转去银桥中学那么麻烦?” 故事说到这,停住。 后面的林娇也都清楚了,虽然向天星隐去了很多关键信息,但她知道真相远比描述的残酷。 向天星在说的过程中好几次确认般地看向她,发现她平淡无波的眼眸一如往常,才敢松口继续。 尽管林娇对于罪恶的包容是没有边界的,可向天星还是有自己的底线。 向天星不愿意说他是怎么从那个地狱逃出来的,但林娇眼睁睁地看他掉入了另一个地狱,他没有放弃,他一直在自救,在挣扎。 这是林娇从未见过的存在。 向天星笑得有些悲凉:“前段时间,你看我跟在施阳后面是不是特看不起我?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伟大,我想活下来。为了活下来,我做了很多……错误的事情,书本里那些留取丹心照汗青我做不到,我连未来都没有,我只知道我好饿,跟着他,至少能有口饭吃。” 他突然紧张:“跟林韬做朋友不是,那一刻我没想那么多,我是真心的。” 除了那一刻呢?他今天做的一切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要利用她。 他可能做不到真君子,那他就做个坦荡的真小人。 他只剩这一棵救命稻草了,他放弃过,远离过,不想拖累她,是她伸出了手说要带他回家,是她给了他希望! 他看见林娇站起身,神情严肃地伸出手,他不自觉的吞咽口水,那双手反转着手背轻轻贴了下他的额头。 他看见她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没那么凉了,他想起这双手今晚一直紧紧贴着他的手背安抚,带着彼此的体温。 林娇点头附和:“林韬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 向天星骨子里的恶劣又上来了,他反问:“什么是喜欢?是他说的还是你以为的?” 林娇愣了下,林韬当然不会说,那她以为的就是林韬想的吗? 还是说,她以为的正是她心里想的? 她可是刚说过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林娇啊了声:“嗯,他说的。” 向天星偷笑,行吧,被人喜欢不是件坏事。 为什么在她面前总是那么放松啊?久违的感受到了平等。 好像这才是正常的友情,他有预感他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向天星睁着那双有些可怜的大眼睛:“以后我跟了你,是不是也有饭吃?” 林娇被呛的咳嗽,她受不了这么热切的目光:“你哪次来我少过你的?那天你见了我就跑,我有说不让你吃饭吗?” 行吧,过不去了。向天星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一刻他的自尊心到达了顶峰,现在又沉在嘴边张不开口做解释。 林娇去隔壁房间拿了件衣服递给他:“林韬的,不嫌弃吧?” 向大惊:“有衣服穿还嫌弃啊?”他捧着深吸一口,发出感慨,“嗯~太阳的味道。” 就是缺了点奶香味儿。 林娇又被逗笑了,这次她的声音没收着虽然也不大,但听起来很好听。 “太阳晒得当然是太阳的味道。” 向天星举起衣服抬头看她,发现她一脸坦然的看着自己。 向天星屏住呼吸,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她把他当成了林韬?害怕他不会穿衣服? 怎么可能啊!那她干嘛盯着他的身体看啊?表情还一本正经的。 虽然受过很多伤,但向天星是不容易留疤的体质,顶多只剩几条淡色的红痕,在林娇的注视下发烫。 向天星投降了:“你能不能转过去?” 林娇点头:“原则上是需要转过去的,但你身上有伤,我要注意点。” 很怪,简单明了,不转。 虽然他光着上半身的样子,林娇见过很多次,可在她面前穿衣服还是……而且,她为什么不去拿条裤子来?施阳只给他留了个平角内裤。 他脸腾的红了! 所以过去的几个小时,他是怎么做到如此的坦然的聊天? 林娇体贴的问:“怎么了?胳膊抬不起来吗?” 向天星又急又慌飞快的将衣服穿好:“没有。” 林娇又笑了。 他收回曾经吐槽林娇的那些话,这个人不是不爱笑,她可太爱笑了,还是有恶趣味的笑,她爱捉弄人。 天有些亮了,林娇开始煮粥,向天星守在旁边想帮忙,除了递点东西,啥也不会。 林娇感慨:“跟了我委屈你了,打杂不说,吃的还不如在施阳那好。” 向天星挑眉:“你知道我吃的什么?” 林娇嗯了声:“因为我吃过啊。” 这下轮到向天星感慨了,他在脑海里想象林娇摆着一张别人欠了她几万块的脸跟在施阳后面吃饭,莫名的想笑。 林娇先是叹了口气:“我当初还没学什么留取丹心照汗青,只知道我好饿,跟着他,至少能有口饭吃。” 她的语气上扬,向天星有点难堪,换别人这是种取笑,但有相同经历的人说这个话,明显她是为了逗他笑。 一点也不好笑。 他无奈的撇嘴,林娇又笑了。 她今天好像格外的开心。 他问:“那你怎么现在不和施阳说话啊?” 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施阳转变了态度,让林娇全身而退。 林娇却是不接茬:“那不能跟他后面当一辈子小弟吧,我还有林韬要养呢。” 林娇哄他。 你比我强,我还被骗过钱呢。 就配件厂那些零件,我们这些小孩儿没有门路弄出来,需要在厂里上班的人才能带。 铜山这一块也就一个配件厂够看了,这些年的经济发展全靠这厂子,养活了不少家庭。 如果不能待在配件厂那就要进城打工,咱们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没有学历也没一技之长的,去了城里除了卖力气也不知道能干嘛。 卖了力气拿不到工钱的也多的是,回来之后大多数还是老实务农。 走出去,活下去。第一步就能难倒一半的人。 我同学她妈知道我家里的情况,那段时间就总喊我去她家玩,她妈就在配件厂上班,房间里堆得都是配件。 她妈跟我说,知道我可怜,穿100个电子配件厂里给她1块钱,她按100个八毛包给我。 在需要慈悲的人面前示弱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她们需要我就演,演的越惨越好。 诶?我想起来我小学的时候,老师说前三名会奖励笔和本子,那次考试的作文题目正好是我的妈妈,我从头到尾只写了吃橘子,但第一句话是我没有妈妈。 整个年级就我没有妈妈,所以这也算是一种作弊吧?那次的作文真的给了我高分,我开始尝到了甜头。 这次配件的手工活也是啊,没有父母已经是事实了,他们生前不能给我带来物质,死后能被我利用下好像还不算太坏吧。 她妈就说,正好暑假了,哪也不用去就在她家里给她做这个,挣点钱留作家用。 那个暑假我一睁眼就是往她家里跑,天黑了才回来。路上虽然很黑,但我走的很踏实,好像靠自己的双手真的能让生活变好起来。 说完,她举起那双手看了看,向天星也看过去,修长有劲的双手,富有颗粒感和生命力。 向天星心情也跟着向往:“那赚了多少钱?一个暑假。” 林娇嗯了一声思索道:“43天穿了86000个,当时算了下应该是688块钱吧。” 向:“为什么是应该?” 林娇点头:“因为没拿到钱啊,还把我赶走了,说我要是敢出去说,或者让她女儿知道,就说我在她家偷东西了。” 向皱眉:“她女儿不知道?” 林娇低头:“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只要没有捅破那层纸就没有过界,对不起她们家的人只有我。” 向不甘心:“就这么忍了?” 林娇点头:“那不然怎么办?拿着菜刀上门吗?她家房子有两层呢,就在镇上。大门外面还有层铁门。” 向天星居然听出了一丝感慨:“那你怎么和她女儿成为朋友的?” 林娇望着他挑了下眉。 向天星心头一跳,快速移开视线,又后知后觉的开口:“我认识?” “昂~”,林娇突然换了副神情,还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向天星同学,我是班长夏清,要是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哦。” 向天星也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林娇同学,不按时来上课的代价就是你猜错啦!夏清只和我说过有学习上的困难可以找她。” 林娇假装遗憾:“哦,看来小班长看人的眼光不准啊~虽然当初我立刻就着了咱们小班长的道,她手里的零食真不少,而且她妈妈做的饭很好吃。” 听的向天星都饿了:“她怎么不来关心下我的生活困难。” 林娇:“就你穿的那身,应该你来关心铜山中学全体。” 向天星被逗笑:“你好幽默啊。” “切。” 又来了,向天星发现林娇对别人的夸奖似乎很敏感也不知所措,会下意识的否认逃避,但其实眼神是期待的,眼睛是亮闪闪的,话也会变得多。 所以向天星笑了:“林娇,你真可爱。” 林娇瞪他:“向天星,你真蠢。” 向天星也不气:“等这次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你就知道你哥有多厉害了。” “我有哥,而且你应该比我小吧?” “怎么可能!你先说一下你是几月的生日,我肯定老实说。” 要是他先说了,林娇故意说个比他大的怎么办? 林娇:“5月底啊。” 然后,她看见向天星的脸色果然肉眼可见的难看,啊哈哈哈哈,她揶揄:“怎么啦?我也知道我的生日不算大,要是生在1月才叫大呢,但是呢,当别人的姐姐的话,大一天就够用了,对吧?” 向天星翻了个白眼:“不知道!” 林娇笑着将手里的菜叶子扔进粥里。 向天星汗颜:“你真能凑合。” 向云煮猪食就这么干。 “有的吃不错啦,我的小少爷诶。” 向:“还是觉得好气啊,688块钱呢!86000个配件,手都要穿烂了吧。” 林娇搅拌粥:“手没烂,但你的肺要气炸了。” 有个人为自己生气的感觉,好像……还不差。 所以她自己也没想到,就这么开口了:“我当初也想讨回公道呀,但是人家人多势众,我一个小姑娘,家里还有个张嘴等吃饭的哥哥,我要是一个人就去拼,总不能先把我哥杀了吧? 仇没报到,哥哥没了,这辈子也完了。多不划算啊,我种的菜刚能吃呢。 算了,我早想开了,你看我天一亮就去她家干,我一天三顿都是在她家吃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捞到几顿好的吃,也就那段时间,我个子窜的特别快。想想也不亏。” 向:“看你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你是不是真的想过……就是,嗯,杀人?” 林娇笑:“你的性格在铜山没办法存活,需要我这样的眦睚必报的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这条路不通就换条路。” “你想怎么报仇?进入配件厂当上小领导,克扣她工资?” 林娇笑的弯腰:“看你的脸,看不出来你脑袋里想的都是这些啊。嗯,把我未来三十年的路都想完了,不错,安排的挺好。” 向:“我早听说了,配件厂的车间主任权利最大。” “对啊,最大的官可不就是直接领导,厂长又不管面试也不给派活。” 所以,她以后注定要和施阳牵扯吗? 向天星有些沮丧:“还是有点遗憾。” 林娇搅粥的手顿住:“是啊,当初太想逃避了,逃避铜山,逃避我哥。明知道我哥一个人被锁在房子里不安全,可我还是去了。 我默念着是为了未来,却把我哥永远的留在了身后。” 那一个暑假过后,林韬和她不亲了,发病的次数增加。 好几次她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她发泄般的恨自己,解气的想,这就是她的命,她要逃脱,报应来了。 向鼓起勇气拍了拍她坐着的板凳:“可以弥补的遗憾就不算遗憾,你哥还活着,你还年轻,未来谁也说不准,你很好,我觉得你很特别,你会……” 走出去的。 这四个字他不知怎么开口,这只是他的愿望,好像他对她依旧一无所知。 ------------ 西瓜会有的。 林娇及时开口:“只是在铜山特别罢了。” 向天星摇头:“是在我的心里特别,林娇,真的,你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他的肯定带着急切,还有些后知后觉的慌乱。 他看见林娇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言语和表情,突然,他就没有那么慌乱了,甚至有一些,好像是自己被肯定的满足感。 是认真听进去的林娇,是来不及掩饰的林娇,是被重视的林娇。 还会有很多他没见过的林娇,他想。 林娇低下头轻笑了声。 那是一种气音,听不出情绪。 纤长的睫毛上湿漉漉的。 他站起身:“我去叫林韬起床?” “别!”她抬头阻止,眼底已经清明,“等粥凉了再叫。” 看向天星看她,她调侃:“看什么?就算你夸我好看,我也没能力给你加鸡腿。” 向天星无语,他只是想看她有没有偷偷掉眼泪。 她这样说,他哪好意思细看? 这个人怎么自信又自卑的呀。 还挺要强。 她又叹气:“哎,还真不看了。” 向天星恼:“别逗我了。” 林娇立刻正色:“抱歉,第一次交朋友太激动了,可能没把控好尺度,如果觉得冒犯了告诉我。” 向天星闹了个大红脸:“也……不用那么严肃啊,我没真生气,就是。” 看她藏不住的揶揄眼神,他是真的气了:“不想理你了。” 林娇笑着投降:“好了好了,我错了。吃不吃菠菜?我再放点菠菜?菠菜对身体好。” 她好像现在才明白过年那些一看到小孩儿就忍不住去逗一逗的人什么心理,真的很好玩啊! 哎,向天星要是她弟弟该多好。 向天星无奈:“你和第一次见面反差也太大了吧?当初是谁对我爱搭不理?我左一遍右一遍地跟你打招呼,你连个眼神都不给我。 还有,张超说的笑话那么好笑,我都忍不住了,转头看你,你竟然白我一眼去看窗外发呆。搞得我好尴尬啊,像个傻子一样。” 还挺委屈。 林娇恍惚了下,有吗?张超那个二百五能说出什么好笑的笑话,他本人更好笑吧? “我什么时候对你翻白眼了?” “是,你没翻。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 林娇承认,之前的确是,但现在不一定吧。 就好比她今天好像一直在笑,为什么呢? 笑的那一刻很放松,什么都没想。 现在?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傻傻的,明明害怕再次受伤,内心拒绝交往,还是强迫自己来和她打招呼。 明明三番五次的被拒绝后气得要死,下一次还是会假装不在意的问吃了没。 明明想要逃得远远的,可还是抓住了她的手,不想让她被误解成小偷。 会在她忙的时候陪哥哥玩,会主动搭把手干活,会去找夏清解释,会怕她难做躲着她,会独立抗下施阳的所有恶意。 连许慧都知道解决办法,向天星会不知道吗? 他只是不想牺牲别人,这样的天真让他受尽伤害,但他控制不住这种本能,所以他给自己洗脑,我这是在利用林娇。 整个铜山,只有林娇能帮他出去,只有林娇能让他活下去。 傻子,利用人可不是这么利用的。 林娇看着那双完全信任着自己的眼睛,她的眼里也轻轻亮起欣赏。 这个人在任何逆境中都有重头再来的勇气,都能周旋出他要的东西。 靠自己。 没有怨恨没有报复,只有那颗向上的心,具象化了那句出淤泥而不染。 他对她说,不想烂在这里。 他是第一个对她说要走出去,不能沉下去的人。 不知怎的,她的血液沸腾,心却更柔软,跳脱着雀跃着。 林娇伸手摁了摁,稳住。 “可能,被你的乐观感染了。” 向天星:“我觉得一个人的性格可以改变,但本性真的难移。你看着我站着一动不动,其实我的灵魂早飘到外太空了。有时候思想也很跳脱,明明在姑妈家那么那么辛苦,可我还是会忍不住幻想自己是个随风飘荡的红色塑料袋,看到地上的蚂蚁爬到身上,还是会忍不住给他们取名字。 还是会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笑点,哭到一半也能笑一下,对自己挺无语的时候也会笑。 我知道这样不好,那些成功的人都很坚定,不管是对仇恨还是爱,可我总是一会儿想东一会儿想西,练琴的时候一会儿想莫扎特肖邦,一会儿想校门口的淀粉肠。 我对陈谨思应该是要有深仇大恨的,可我没办法做到二十四小时的恨他,我会对父母愧疚会觉得自己可耻,恨意怎么可以被淡化呢? 但我就是这么个人,我不能连我自己都不爱,所以我要先接受自己,如果我连自己都不能接受,那我只有一条路能走。” 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释他的别扭,但她会明白的吧? 林娇当然明白:“我家后面有个老太婆那才坏呢,我每天起床的动力就是看下她有没有从房间里出来,书上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和她相比我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所以我要照顾好自己,熬死她。” 说到这,两人都笑了。 林娇:“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向天星摇头。 林娇接着说:“我还会在心里想我比她强的地方,我有她没有的地方,我那个时候想,我有希望,我只要活着就是在周遭里学习获得,她呢,只会一直失去,保持这样的精神,我也还算能过得去。” 所以在林娇听到向天星在姑妈家遭遇的那刻,也想过如果是自己,能在那样的环境里待多久呢?最多一个礼拜吧。 然后疯掉。 向天星想,为什么是那个时候呢?现在她就没有希望了吗?是那年暑假还是更多他不知道的欺诈,侮辱。 他安慰:“这种与生俱来的乐观让我的心脏跳动,但后天养成的悲观才能让我保持清醒。” 林娇点头:“悲观有一种预见能力,想得多考虑得长远没问题啊,但不要拿想象之中未来的恐惧去惩罚自己。” “我以前陪陈谨思去看过一次心理医生,他就不愿意再去了,他问我为什么要花钱让一个陌生人来看自己的笑话,看着医生漫不经心的说着一套套模板一样的说辞,他只觉得可笑。 这些人都没有经历过他的伤害,谈什么感同身受,只会高高在上地劝他想开点,那种健全人的眼神让他不舒服,可今晚我和你说了很多很多,我觉得你是能感同身受的,你胜过一切的心理医生。” 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心疼。 我曾经告诉自己,以后要提防这种破碎家庭出生的孩子,要提防所有可能靠近的伤害,可我无法提防希望,原来我每个说不要的瞬间都是在渴望被坚定的回应,爱。 在警局的时候我想,要是我早点承认就好了,这样父母也不会走得那么突然。 在姑妈家的时候我想,要是我没答应离开就好了,至少有学上有未来。 在被施阳欺负的时候我想,要是没离开姑妈家就好了,至少不用自己找饭吃,随时饿死。 好像不管怎么选,事情总是会变得更糟。 我向未来前进的每一步都是在向下一点点埋葬自己。 原本今夜我就要死去,可你给我披上了一件外衣,比我曾经所有华美的衣服都要硬,却比背后细碎的石子软。 我躺在阴暗闭塞的石子上仰望星空,发现所有星星朝向同一个轨道围绕某个点缓慢而坚定地移动,靠近。 我闻到了咸甜的奶香气,抬起头。 你对我说回家。 前半生埋葬的所有尘土在这一刻成了养料,我发芽了。 在今夜,我突然没有那么讨厌铜山了,我也没有再想到陈谨思,向云一家。因为抬头的那刻我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星星。 林娇挑眉:“一会儿歌星,一会儿医生,等会给我安排什么角色?心理医生……能干什么?就听人说话吗?” 向:“听你说过不去的坎,安慰你。然后,开点药吃。” 林娇:“那能治好吗?” 向天星没看见林娇眼睛里的期待,还沉在回忆里附和:“应该可以吧,不然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当初去见心理医生,他可比陈谨思还激动,其实细想当时陈谨思脸上就没有什么特别期待的神情,更是在完成一件任务。 他看向陈谨思时,陈谨思才会浮现一个微笑,淡淡的。他都能从陈谨思的眼里看到自己焦虑和希望并存的眼神。 希望陈谨思快点好起来,希望他能早点走出原生家庭的痛,希望更多的爱能让他更坚定,以后一起弹琴一起上下学一起上班,各自结婚生子,老了也要一起打游戏。 他做得真的对吗?这是陈谨思想要的吗?他承认在充当拯救者角色时他会有一种成就感。 现在想想,或许在陈谨思眼里,他是个伪善的掌控者,有着变态的控制欲,强迫地改变了他的人生。 陈谨思对自己说出那番话该有多难受,在他看来见心理医生就是将伤口血淋淋地撕开,再让人高高在上的点评上两句。 陈谨思一定恨透了他,对于心理医生他一定也没有说真话。 虽然陈谨思的确需要他的资金帮助,可陈谨思需要他们一家多余的爱吗? 他对于敏感长年累月滋生的阴暗情绪毫无知觉,或许他这辈子也不会明白。 啊,不。他在听到偷这个字眼的时候也会变得非常敏感。 所以只是每个人触发开关的关键词不一样。 陈谨思暂时翻篇。 那现在他和林娇呢? 他需要林娇,如果林娇掌控着他,希望他以后去配件厂,希望他别提什么离开铜山,那他要怎么选? 他又开始瞎想了,啊,我好像挺没用的。 为什么他全身上下就没有能让林娇也利用下的地方? 完全没有利益的牵扯让他心慌,林娇为什么要帮助我?她欣赏我?她欣赏的那一点以后不欣赏了怎么办? 陈谨思和向云都在他没有利用价值的那一刻果断抛弃,她会怎么做? 他脑海里都是林娇举着菠菜对他摇头的画面。 向天星你太能吃了,菠菜长得还没你吃得快,我养不起你了。 向天星你怎么那么娇气啊?不行,我不能再养你了! 啊。不行不行,他要创造价值,他不能坐以待毙。 林娇看他盯着她一会皱眉一会摇头:“干嘛?有话快说。” 向天星本身藏不住话,又想到林娇不爱听废话:“在想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以后不帮我了怎么办。” 林娇一脸看白痴的神情:“我不白帮你,你的衣服不是卖了钱吗?而且,我后面还有大事交给你,赚钱的大事。” 向天星眼睛一亮:“没问题!我能干!我衣服还剩好几件呢,都拿去卖吧!” “那你光屁股吧。” 向:“你又胡说,我肯定会留两件啊。我又不傻。” 林娇哦了一声。 怪不得总是被骗,小少爷真的……想捏一捏脸。 向天星望着一锅菜粥:“这什么时候才能吃啊。” 林娇拿起水桶:“傻了吧?等粥自然冷却你下午才能吃上,我一般都打点井水冰一冰。” 向天星跃跃欲试:“我在书里就看到,乡下喜欢夏天把西瓜放在井水里冰一个晚上,说是比冰箱拿出来的还凉爽呢。” 林娇顿了下,冰箱是什么?但她却肯定地点头:“会有西瓜的,下个月就有。” 打水的手顿住,向天星看见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自己,那眼神似乎在说别过来, 这样的眼神对向天星没用,他靠近俯身过去轻声询问她:“怎么了?” 不知道是少年的体热还是太阳早已升起,林娇感到一股热气喷在身上,她脸有些微红,但听那声音却很踏实。 第一次有人问她怎么了,是完全站在她这边,是要准备一起分担,或者,帮她解决。 让不让开的也没必要了,向天星已经弯腰朝井里看。 “怎么那么多黄色的纸?”他问,“好像还有点黑?” 林娇啊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向天星想,或者这就是林娇的开关。 他想再看看却被林娇轻轻扯到一边,“等着吃饭吧。” ------------ 十四天。 向天星却意外地坚持:“我要帮你打井水。” “不用,你不会的,这个不是有力气就行,需要技巧。” “那你就教我技巧啊。” 她又不说话了。 “你总是什么都不说,你是嫌麻烦还是根本就断定了我的想法?” 原来小少爷不傻啊,为什么总在不需要聪明的地方聪明呢。 林娇弯下身子将水桶侧着往井里一丢,左右摇晃着,转眼间那些黄色黑色的纸就被打捞起。 那些纸看不出什么材质,看得出来被水泡了很久却没有碎。 林娇轻车熟路地将那些纸往门口一丢。 向天星问:“这是什么?是谁丢进去的吗?” 他甚至没指望得到回复。 他固执地看着她。 林娇挫败:“没见过吗?这个是钞纸也就是冥币,烧给死人用的。不知道是谁丢的,谁都有可能,没抓到过。” 所以,她真的不止一次遇到过,她肯定知道是谁,但就像暑假被骗那一次,她一个小姑娘能怎么办? 向天星觉得,她和李老太口中的那个恶霸形象相去甚远:“李老太说你很厉害,让我别惹你,难道扔冥币的比你更厉害?” “在这个村子,谁都比我厉害。我的厉害是被逼狠了反击,大不了一起死,但相安无事或者小事,我也去砍人就别想在村子里待了。原本……我和哥哥生活在这里,对别人来说就挺危险的,他们害怕也是正常的,可以理解。烧纸钱也是为了去晦气。你要是再等等还能看见人在我家门口上厕所呢。” 更过分的事情多了去了。 林娇怕向天星多想,拉着他去喊林韬吃饭。 林韬见到向天星果然很开心,拉着向天星要去看他新盖的小房子,链子都拉不住。 林娇力气毕竟在这里,只好无奈地看他。 向天星却是一把揽过林韬的肩膀。 林娇大喊:“别!” 向天星和林韬都一脸懵懂的看着她。 林娇看林韬没有排斥的大喊大叫,这才松了口气,那种害怕的神情让向天星心里一紧。 他对她说:“放心吧,你先去忙。” 他和林韬一起去看了小房子,林韬还拖着他进了房间给他看自己的小铁盒。 那里面装了很多小玩意儿,很多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应该有特别的意义。还躺着一只死去的蝴蝶。 林韬犹豫着像是下定了决心,将盒子递给他,示意可以摸一摸蝴蝶。 向天星对他笑,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蝴蝶的翅膀,蝴蝶轻轻震颤着像是活过来一样。 林韬惊喜地长大了嘴巴。 向天星看了眼门外,悄悄问他:“你妹妹也有这样的铁盒子吗?” 林韬想了下,点头。 “那你看过吗?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吗?” 他摇头,好像还有点生气。 向天星立刻明白,这是他们的小秘密。 他解释:“我也想要一个铁盒子。” 林韬抱紧了怀里的小铁盒,有些同情地对他点头。 吃完饭,向天星拍腿:“啊!我的书包!书包昨天在巷子里没拿回来,上课没事吧?” 林娇顿了下:“我昨天去找你,没在巷子里看到书包,应该是在施阳那里,放心。” 也不知道他要放什么心,在施阳那里更危险好吗? 再说了,不请假就不去上课,真的可以吗? 他还真的挺扛打的,昨天骨头才像散架,今天就能又跑又跳了。 向天星试探性地问:“能跟你借140吗?我……” “买校服啊?”林娇头也不抬,“不用买,再过几个月都毕业了,你用不上,可以穿我的,我没穿过几次,嫌小就披一下,没人看得出来。” 向:“你居然买了校服!我还以为你第一个不买。” 林娇:“校服的质量挺好的,算是我们这最好的衣服吧。而且能穿三年呢。” 最好的衣服还舍得借给他穿,向天星有点感动,这是想保护他的自尊心吧? “那咱们吃完干什么?去干你说的赚钱大事吗?是去捡瓶子吗?” 林娇看了眼眯眼晒太阳的林韬,想了下:“不急,带你去个好地方,我哥跟咱们一起去。” 林韬像是听懂一样,倏地睁开眼睛,在两人之间张望,看林娇对他肯定地点头,笑了。 林娇也笑了下。 阳光洒在三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暖和,头顶都带着热气。 向天星没想到林娇说的好地方居然是…… 他们三人坐上公交车后,他就好奇地东张西望,其实他没坐过几次公交车,去海城参赛的时候坐过一次,大城市的公交车就是麻烦,他们拖着箱子差点坐错方向。 后来,就是跟向云坐,离开江城的家。 向天星好奇:“铜山中学会组织春秋游吗?” 林娇假寐的眼睁开:“每年两次,但我没参加过,这个要另外交钱。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参加过一次,当时的班主任是个语文老师,他帮我把班费交了,那年去的是江城的动物园。” 向天星惊喜:“我们小学四年级去的也是动物园!说不定咱们见过。” 林娇:“没印象了,只记得猴子和过山车,我记得我还没上去就吓哭了。我那个语文老师就觉得来都来了,什么都要让我体验一下直接给我拽了上去。现在都还记得心跳卡在嗓子眼的感觉,人下来了魂还在后面飘呢。” 向:“哈哈,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过山车,觉得好刺激啊,坐了好几次,我记得当时有好几个人下来之后哭了,看到他们哭我就更想笑了。”想到小林娇可能就藏在那些人里,他笑的更开心了。 向:“那个语文老师只带了你们四年级啊?” 林娇笑了下:“对呀,他离开铜山了。” 她当初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好好学习,那是她最努力的一年,她还记得徐老师拿着她的作文在班里宣布,她的作文要去省里参加比赛的感觉。 徐老师告诉她,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他会帮她报名各种比赛,但他只待了一年。 不过这样也对,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徐老师是金子,不该埋没在铜山,她只是废铜烂铁。 车越往前开,向天星的脸色越难看。他急于想要逃脱的地方就像是电影倒带一样。 一幕幕的在眼前浮现,他的手死死的攥住公交车的前车座位,应该是错觉,林娇没必要害他。 可就算是错觉,他也不想再回去了! “我要下车。” 林娇叹气:“李长发一家最近不在。” 向天星感觉当头一棒:“你真准备带我去李长发家?为什么!是为了羞辱我吗?还是为了找李长发拿钱?还是觉得很好玩?” 说完后他就后悔了,但他只是抿着唇。 公交到站,林娇牵起他的手:“走吧,与你无关。” 向天星呆呆地被她牵着手下车,她的右手牵着林韬。 她和李长发也有恩怨?是熟人还是仇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为什么两人没打招呼? 不对,她们肯定不认识。 那她来这里做什么? 正是礼拜三,学生们都去上课了,家长基本也在田里或家里,马路上没看到什么人。 林娇轻车熟路带他走小路,向天星全程疑惑地看向她,只有林韬兴奋的东张西望,林娇给他打手势,他立刻安静。 看来林韬也是第一次过来。 林娇摸着来到李长发家门前,大铁门上拴着铁链,围墙上都是碎玻璃。 林娇围着看了一圈,弯下身子问向天星:“你去看看狗还在不在。” 向天星摇头:“不在了。送我走的前一晚,他们杀了吃了。” 那是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他们逼着他吃下狗肉。 林娇啧了一声,然后直起身子:“那没事了。” 说完,她从裤兜里掏出一根铁丝。 向天星大惊!“你还有这技能?” 林娇狡黠:“我要有这技能,住大房子的就该是我了。” 说完她还是将铁丝轻轻插进锁孔,拿出来,拧成两节,细细地听,调整。 看起来还挺像回事。 向天星听到咔哒一声:“我天!你还真会!” 林娇摇头:“这么大的锁打不开的,所以我选择毁掉。” 向天星啊了一声。 林娇直接蹭蹭蹭两下翻了过去,向天星看了眼林韬,林韬学着林娇,蹭蹭蹭爬上去爬下来。 好了,现在只剩他一个傻子了。 “再不快点,等会儿来人了。”林娇催他。 他鬼鬼祟祟地张望,怎么这两人表情这么轻松。 咬牙,豁出去了! 他也爬上去,跳下来。 林娇招手:“跟我来。” 向天星吓死了:“林娇,你到底要干嘛?” 林娇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型老虎钳,向天星弯腰去看她的裤兜,这是哆啦A梦吧? 她对准门栓拧了下。 那个时候的大门一般都是木头的,劲大一点的两边一抬就能下掉,劲小点的就是想办法把门栓搞松。 没一会儿,门栓就被她下掉。 她拿在手里示意两人进去。 向天星瞪大眼睛,他是进了什么惊天魔盗团? 林韬在旁边乖巧地拿着自己的链子,等门打开,他大大方方地跨进去。 林娇催向天星:“快进来。” 不得不承认,虽然疑惑,但更多的是刺激。 虽然没有人,他还是小声问:“怎么白天来?” 林娇:“夜深人静,动静就明显。大白天的谁在意啊。” 向天星想了下,好像还真有点歪道理,该不会是作战经验吧? 林娇伸手在桌子上摸了下,还没怎么落灰,看来刚走没多久,听向天星描述他们这一家要出国,但办手续肯定没那么快,他们语言也是问题。 这段时间应该还是在国内,在补语言之类的吧? 乡下暂时应该不回来了,不方便。但出国前肯定会再回来一次。 所以,东西大概也都在。 林娇问:“你住哪里?” 向天星浑身不自在,进门的瞬间所有记忆都被唤醒,他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林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餐桌:“怎么了?他们不让你吃饭?” 向天星摇头。 林娇拉着他坐下,林韬也跟着坐下。 林娇对林韬竖了个拇指,两只手把住向天星的肩膀弯腰平视他。 “他们说了什么?” 向天星浑身都在抗拒,但那双手太过坚定,他逃不脱一样。 他说:“我吃饭的时候……” 林娇鼓励他说下去。 向天星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做不到。” 林娇点点头,坐下:“餐桌只是吃饭的地方,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说完她从裤兜里掏出两颗糖撕开,一颗给他,一颗给林韬。 林韬接过吃得很放松,他倒是听进去林娇的话,甚至开始仰躺着。 向天星将糖递还给她:“你不吃?” 林娇摇头:“不爱吃。” 她将双脚架在桌子上,林韬也跟着学,到了这张餐桌上,气氛就开始莫名的压抑,他望着两人的动作,下意识告诉他,需要和他们保持一致,对方在邀请。 可向天星愣了下:“我好像做不到。” 林娇点头:“很好,就做你自己。” 不需要迎合她也不需要惧怕向云一家。 向天星从坐下来就很不对劲,糖的甜味冲散了一些他的焦虑,但他无法聚焦的眼神还是在无意识求助。 我要离开。 林娇拍他的肩膀:“走,上楼。” 向天星松了口气,林韬却不愿意走了。 林娇哄他:“想不想看看星星的房间?” 林韬想了下收回了腿,站好点头。 星星……突然好羞耻啊。向天星有点不敢看坦荡的林娇。 三人走着上楼,楼上不大只有两个房间和天台。 两个房间的门正对着。 向天星指了下右边:“这里是我曾经的房间,对面是李思成的。” 这间房他只住了14天。 林娇要伸手开门被向天星挡住,他低着头:“别开,里面有摄像头。” 林娇顿住:“那是什么?” 向天星解释:“就是在房间里装上一个摄像头,可以将房间内的情况录制存到电视上,也可以实时看。” 良久的沉默。 向天星到底隐瞒了多少? 绝不是他描述的那么简单。 可他至少迈出去那一步了,林娇,他很不容易了,就当他是没安全感,谁也不可能相信,有陌生人愿意听完他所有的不堪后还能平常心吧。 林娇,你敢吗?你也不敢。 林娇笑了声:“没想到李长发懂得还不少。” 向天星低着头看不出情绪:“因为他报过警,没证据。这是警察说的方法。” ------------ 红色的电脑。 嗯,很好,报过警。说明从向天星踏入家门开始,他们就行动过。 那向天星是怎么在这种高压监视的环境里生存呢? 他们一定弄出了不少诱惑, 林娇冷哼,抬起头笑的有些嚣张:“你说的这个摄像头,是不是没有电就没办法运作了?” 向天星刚点头。 她就转身下楼到楼梯口将电闸拉下。 然后上楼数了十下,将门打开。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真看到了一个黑圆的会反光的东西。 “就是这个?”她问。 向天星条件反射的低头避开摄像头视线,嗯了声。 林娇看了眼房间的摆设,一张1米2的床,一张书桌和椅子,窗台上竟然还有个电视机。 林娇有些没想到:“他们还让你看电视?” 向:“电视里就是监控的内容,楼下的电视机也能看。” 靠,太变态了,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找来的治人的招,绝对有高人指点。 不管是行为还是认知的洗脑和打破,感觉都很专业。 林娇笑了下:“行。” 她将椅子直接架到床上,看向林韬:“扶一下。” 林韬不情愿地摇头,林娇叹气。 向天星看着她颤巍巍地爬上去,伸手去够那个很牢固的摄像头。 一下,两下,第三下她才能拽下来。 为什么,那么执着呢? 她松了口气转身,发现自己被向天星抱住,轻轻放到了床上站着。 林娇浑身僵硬甚至都忘了拒绝也忘了下意识的反抗,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人抱着。 而且这个人明显对于任何亲密接触都很排斥恐惧。 让一个天性善良正真乐观的人,变成这样需要多久? 四十八小时的拘留,卖了三十万的钢琴,占地方的奖杯,一分钟的舞蹈,二百七十八下皮带,数不尽的鞭痕。 三十一天的认错求饶,一百四十块钱,一条条伸出的腿和砸向他的拳。 他什么都不会说,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尘封在这个房间内。他祈祷不会再回到这里。 可在他改变人生的这个房间里,他主动伸出了手。 向天星怔愣地看着那双不受他控制的双手。 林娇,别人口中精神不正常的恶霸,不认识肖邦不知道冰箱,却认真地对他说西瓜会有的。 她说小事没必要拼命,她说得过且过,可她在听完他故事的当天就要带他来这个地狱。 她是恶霸,是厂妹,是不学无术,是别人口中所有一切的不好,但她是来拯救我人生的救星,是真的能打开心门的魔女。 林娇示意向天星捂住林韬的耳朵,将手中的摄像头狠狠砸碎在地上。 林韬倒是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平静的看着,摸了摸向天星的头。 向天星觉得,虽然林韬不会说话时常不太清醒,但他是可以感知到情绪的。 林娇看向电视机,在思索怎么解决,现在砸的话,声音太大了。 她转身下楼,没多久就带着一把剪刀上来,抓起电线剪断。 这个房间冷清得吓人,桌上放着挂历,上面被剪得稀碎。 向天星解释:“这个是我剪的,我当初转校去银桥中学,那里的同学很欢迎我,给我送了很多贺卡和信,我没有钱请他们吃饭,就跟姑妈要了这个不要的挂历,我看上面有很多风景图,就剪下来做成贺卡,写上我的感谢,算是回礼。” 林娇恍然,他并不像他描述的那样对生活失去希望,不再亲近别人。他骨子里的善良让他不忍拒绝好意。 他是想过重新开始的,为什么第二次的代价这么大?想到他面对那些对他喊打喊杀的同学,想到他被脱光衣服用皮带抽打着从三楼打到一楼的二百七十八下。 林娇胸口有一股火!那是种看到英雄被逼着下跪受尽屈辱的愤恨不甘,是看到希望一点点被浇灭的过程。 她抓着剪刀打开对面李思成的门,一米五的床,书桌椅,床头柜,衣柜,电视机一应俱全。 还有书架。 她拿起那些书,向天星抓住她的胳膊摇头,她挣开一把撕碎。 “李思成打过你吗?”她问。 好的,她明白了。 她翻箱倒柜却什么都不要,像是为了印证什么,将李思成抢走的向天星的衣服鞋子全都剪碎划烂。 将电视里的屏幕划烂,抽屉全都打开。 她举着剪刀走到向天星身边,对他说:“向天星,这里没有红色的电脑,从来都没有过。” 向天星捂住脸蹲在地上呜咽。 她在书桌上刻下大大的小偷二字。 “李思成才是小偷,他偷走你的衣服鞋子,偷走你出国学习的机会,偷走了你正常的人生。” 班费的事情她没有证据,但不管是谁将钱放到了向天星的书包里,小偷都不会是向天星,向天星也是受害者。 他们想把他永远地锁在那个房间,她不允许。 林韬看见向天星哭急的啊啊叫,林娇赶紧安抚他:“哥哥不舒服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哭?星星只是不太舒服,等他哭完就好了,咱们等他好吗?” 林韬点头,但眉头却皱着。 林娇很少看到林韬有关心人的一面,有些恍惚。 自从认识向天星后,哥哥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会有喜怒哀乐而不是麻木应对她的冷漠。 问题是不是也出在她的身上呢? 她心累,十年如一日有多难你们知道吗? 她见过孝顺的子女把病重的老人接回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好好服侍,一天两天可以,可就这么端屎端尿的伺候一年两年,谁受得了? 时间一长,情分都成了怨怼,心里只渴望着早点解脱。 还有那种母亲带着不听话孩子的,最怕的就是那种不听家里人话,但是外人说什么都不敢吱声,典型的欺软怕硬。 母亲教了多少遍都不听,在那里歇斯底里的大叫,旁人跑过去对孩子说,不要这样,你要怎么样做,那孩子很快就听了。 看见的人就会说,你看这个母亲都不称职啊,大喊大叫解决不了问题的啊,教育孩子你要好好的讲。 你怎么就知道孩子母亲没有好好说呢? 谁又能知道林娇的崩溃呢? 至少向天星没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还挺愿意抽空就来帮林娇的忙,让她能稍微喘口气。 向天星不想他们站着等,而且,他也不想哭,可他听见林娇那番话,眼泪唰地就砸在了地上。 甚至开始打鸣,打嗝。 有点丢人。 他好像要将所有的眼泪一次流完。 林娇也没闲着,她将能毁的东西全都毁了。 等向天星平复好,两人下楼。 她指向院子里的狗窝:“你为什么会睡到那里。” 向天星:“他们只要一打我,我就往外面跑,我知道这些人要面子。但我终归要回去的,关上门来是更严重的毒打,我不想坐以待毙。” 林娇觉得,那个转折点要来了。 就算他被洗脑成那样,但他心底是不认可自己是小偷的,他明白他是冤枉的,但铜山中学那次班费,他举动的反常,让林娇不免多想。 他极力掩藏的到底是什么? 他害怕林娇知道的是什么? 其实林娇并不想逼着他去说这些,只是如果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那就会成为心魔,向天星的抑郁是肉眼可见的。 尽管他强撑着 如果昨晚她没有找到他,林娇肯定他会去死。 不能死,不要死,爱你的人还在,恨你的人也还活着,你忍心吗?你甘心吗? 斗转星移的人生,到处都是变数,你不会永远在低谷。 想想你饿得发叫的肚子呢?先满足自己再死吧,先吃上饭,再想办法吃上好的饭,如果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对你好,那你就做最后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人再相信你,你也要从心底里坚持住,相信自己。 向天星看着她笑得好脆弱:“如果你知道真相,你就不会再喜欢我,你会讨厌我,会觉得恶心,会可惜,会觉得我虚伪。” 林娇看着他:“你什么都不说,你是嫌麻烦还是根本就断定了我的想法?” 向天星听完无奈的笑,林娇真的是个眦睚必报的人。 原封不动地将他的情绪还给他。 向天星问她:“谎言说上一千遍就会成真吗?” 林娇:“我只听过一千零一夜个故事。” 无论谁对你说过多少残忍的话语,我永远都会用比他多一次的话语告诉你,你很好。 向天星想了下:“那我给你也说个故事吧。” 三人坐在楼梯处。 向天星看着地上蠕动的毛毛虫,问林娇:“你知道吗?我以前最讨厌的动物就是毛毛虫,因为我觉得它们没有四肢,没有骨头,想去哪里都只能靠蠕动,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在那间房里,我像是一只被装在透明盒子里的毛毛虫。” 向天星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时间没有任何意义,重新回到这里,回到那个房间里,他想起了一切。 想起他们是怎么锁着他,想起每天躺在床上,看着门缝处那两双脚的恐惧。 他不敢闭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就会破门而入,这不是他的家。 但他们总给他塑造一种他还有人权的错觉。 头顶上的摄像头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像是心跳。 这个房间里只有摄像头是活着的,它连接着楼下的世界,正常人的世界。 他不知道向云给的饭菜里放了什么,饭菜很难吃饱,就那么一点点。 更可怕的是他没办法上厕所了,如果只是便秘还好,不对,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搞不清楚这些人要做什么,向云总觉得他身上的钱肯定不止这些,但他们又拿不出办法。 向天星明白这种虚无的幻想成了他最后的铠甲,他不能承认自己没钱,如果没有利用价值,他会被想尽办法送走坐牢。 他们都在赌。 你们能折磨的只有我的身体,你们没办法打败我。 门被锁紧,他只能在摄像头底下将手伸进裤子,想办法自己上厕所,一点点地想办法。 他感觉如果再不弄出来,他就要死了,他痛到浑身痉挛。 不行,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学校那里已经回不去了,村里人只知道他在学校偷了钱,顶多是看看热闹。 他被关在二楼,怎么死的都不会有人知道。 房间里,被子上都是他的排泄物。 向云终于忍无可忍,打开门一顿毒打。 向天星暂时自由了,下楼跪着的他趁几人不注意,跑了出去。 没有钱,能跑去哪里? 再往前跑,就要看到同村的人,他们肯定会帮忙把他抓回去。 有什么办法能让所有人都不想再见到他吗? 几乎不需要思考,他弯腰进了一户人家,在他们惊讶的目光里,抢过他们手里的饭。 一边吃一边说:“我偷东西了,我偷了你家东西,你们看下少了什么。” 那户人家大惊,男主人摁住向天星,示意女主人去查看。 他们也不知道少了什么,可向天星坚称他就是偷了东西,那么得理所当然。 他甚至松了口气,没偷东西的时候被误解被折磨,他心里不可能没有怨恨,但现实又无法改变。 所以,他想。那就遂了你们所有人的愿,我偷! 我不是小偷吗?行,那我就偷。这样你们再打我的时候,就没有打错人,我作为小偷受罚,内心就能过得去,什么都可以不想。 我是小偷啊,你们来打我吧。 村子里人都知道向云的侄子有偷窃癖,他们宁愿相信是自己记错了东西位置,也不愿意相信向天星会骗人。 所以,向天星被押了回去,这对夫妻和村里人闹着要向云家给个说法。 偷了什么就要原本地送回来。 可没人说得出,他偷了什么。 东西一定还在这个房子里,向云他们也是帮凶。 向云气的差点晕过去,她是想把向天星变成小偷没错,但她们怎么就被划分成了一家人和帮凶? 这个贼小子只一下没看住就成了这样。这样的人还能留吗?肯定不能,留着他以后再说自己偷了东西怎么办? 谁都跑她家来要东西怎么办? 他能送去哪里?警局?证据呢?他偷了什么?警察教育两句就放回来了。 ------------ 拉钩好吗? 现在送去电子厂?不行,岁数不够,而且他这样的状态送进去打了人,还是要找他们一家的事。 还有哪里能解决这个麻烦? 还有他手里的钱,到底藏在哪里了? 她不信他手里就那么点钱。 可是不能把他再关进那间房,原本监控是想拍下他犯罪的证据和非他杀的证明,现在好了。作废了。 如果还关进去房间没办法给村里人交待,让人家知道房间里有什么,人家会怎么想他们? 行吧,他们眼睛一转,看向了狗窝。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向天星转头看林娇,像是在肯定一件事:“他们养狗是为了吃。他们已经吃了很多条狗。” 林娇用膝盖轻轻地靠近他,他已经没有那么躲避。 林娇看向狗窝轻声问:“它叫什么啊?” 向天星顿了下:“他们喊它发财。” “那你呢?” 向天星连路过的蚂蚁都会起名字,她有点好奇小狗的名字。 向天星有点尴尬:“叫……地星。” “啊?”林娇和林韬一起发出疑问? 向挠挠头:“哎呀,我从小就想要个弟弟,要是我有个弟弟,我一定会对他很好的,你看我叫天星,如果是我弟弟,名字肯定对称吧?” 在狗窝旁边蜷缩的时候,他想着,里面待着的是他的弟弟,是不用思考太多人生,不用在意明天,不用在意他人目光。 高兴就叫,不高兴就睡觉,有吃有喝,不用想上学,不用想未来的弟弟。 这样想着,他内心会感到宁静,至少有人是幸福着的。 林娇笑:“以后再有个弟弟是不是叫海星?” 她安慰:“地星去天上了。” 向天星想笑,忍住了。 林娇用胳膊碰他:“笑什么?” 他不说,只笑。 林娇伸手戳他胳膊,佯装要挠痒痒,他求饶:“你是在安慰我吧?就觉得你这样好有反差的感觉。我觉得你不像那种理想主义,但是你好像一直在对我说童话。” 林娇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嗯了声:“遇到你之后,好像无师自通了。” 小少爷像是一件易碎的瓷器,像个新出生的婴儿,在你张开双臂的时候,先想着的是,这样的姿势会不会让他更舒服?会不会更适合他。 向天星看着满脸笑意的林娇,连风都变得温柔,阳光也是,好像烈日将所有的阴霾消杀,只留余香在她的身上。 这就是她身上的味道。 躺在地星身边的时候,他因为反射性的神经痛,颤抖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摁着他的头让他下跪,为什么非要逼着理想主义屈服现实? 打碎一个人让他沉下去和他们一样发臭发烂,好像恐慌能少一些,成就感能多一些? 林娇温柔看着他的时候,看的是什么呢?是希望,还是理想中的自己。 他对于林娇一无所知,可这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他扛在肩上,包括他哥,一边一个,就这么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她也是个孩子呢。 向天星看林韬好像对狗窝好奇,试探性地往前挪动,然后回头看林娇,向天星也看林娇,林娇没说话,只是看着,像父母看蹒跚学步的孩子,只是眼里没有担忧,更多的是肯定。 是啊,林韬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孩子。 不用担心他跌倒,但却更不好把握尺度,两人相处了十五年,林娇还是会因为向天星无意识触碰到林韬而吓得尖叫。 他有些心疼,他想她能轻松点,至少能走在平地上,而不是冰块上。 他想,只要林娇需要,他就会在。 他如果能出去上高中,也会回来看她。 他会努力,报答她? 不对,她为什么不能走出去呢?向天星你为什么也觉得她不能走出去? 林娇看着林韬,而向天星看着林娇。 林娇,还有时间,我们一起走出铜山。 他在心里悄悄说。 林韬把头伸进狗窝看了看,确认安全后直接坐在了狗窝前面。 向天星:“要不要让他起来?地上脏。” 林娇摇头:“脏,洗衣服就好了。这是他的天性,是他舒服的状态,就让他这样吧。” 向云会因为嫌他脏,把他的衣服全脱光。 向天星有些恍惚:“我妈有洁癖,很爱干净的那种,连带着我也见不得一丝脏,你能信吗?床单她每天都要换,我刚起床她就换上了,我从无奈到习惯。还有鞋子,这么怕脏应该给我买黑色吧?她偏喜欢买白鞋。后来我想明白了,反正鞋子不需要她洗。” 哈哈哈哈,想到以前的时光,他忍不住笑,笑着就咬唇,身体开始抖动起来。 “太突然了,我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听说……他们是带着对我的埋怨和失望去世的。我没想到,人离开时一件那么漫长的事情,漫长到呼吸的每一秒都带着割肉子的刀,想念一次,就在我的心口剌上一刀。 我好后悔,后悔以前为什么不能更懂事些?为什么不能早点给他们做一次早饭,靠自己给他们买一份礼物,和他们拍张十五岁的全家福。” 那些想着以后再做的事情,再也没有以后。 曾经的幸福要用相同的愧疚才能保持天平的平衡。 林娇:“我觉得爸爸妈妈是个很羞耻的词,我上课甚至都不敢读出声,我怕别人笑我,我甚至怕我的发音不对,语气不对。我偷偷对空气喊出过那声爸爸妈妈,小学老师问我爸爸妈妈,我记得我当时说我的父母。 当时很多同学笑,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听完我后面说去世了,他们觉得说父母是个很装的表现,装作文化人。就像明明可以说对不起,但你说不好意思。 他们会一遍遍的在你面前学这句不好意思,那一个学期,他们在我耳边学我的父母这四个字。 你羡慕我有哥哥,可是我曾经最羡慕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体会过父母的爱,然后一夜之间全部收回,不用担心没人爱我,也不用担心因为时间长发生争吵,怨恨彼此。 他们死之前都是最爱我的样子,他们不是不爱我丢下我,只是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只剩我一个人,我可以走可以跑,没有链子拴着我,我不用一睁眼就考虑,要给哥哥做什么吃,哥哥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说到后面她几乎用的气音,眼睛也小心地观察着林韬的反应。 还好林韬躺在地上像个巨型犬一样舒服地闭眼。 林娇回头看他:“星星,在这里你有什么想做的?我都陪你。” 向天星想了下:“很多呢。” 林娇:“巧了,正好有时间。” 向天星抓住她的手跑去厨房:“向云家的咸菜很好吃。” 林娇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行,多拿点。” 向天星笑出声,她还真是准备齐全。 他拉着她跑去餐桌坐下:“我一上桌他们就拍桌子,我一吃饭就说我拿筷子的手不对,吃饭太大口,我一度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开始害怕思考,连和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他们又问我为什么总是低着头,是不是不想待在这个家。” 林娇摸他的脸:“向天星吃饭的样子最好看了,不大不小很随性的一口,那些茁壮成长的稻米都在欢呼,啊呀,就是这个好看的少年要吃我们呀! 能在重点初中的音乐天才怎么可能做什么都是错的? 低头抬头只是正常的动作,就像衣服脏了洗掉就好。抬头不舒服就低头。” 向天星脸往她手里无意识地蹭了下,有些委屈:“他们说有人来告状,说我在等校车的时候一直盯着人家手里那些吃的,说我让他们丢尽了人,他们打我问我是不是这辈子没见过吃的?他们说这里的人都不喜欢我。” 林娇将他的碎发拨到耳后:“还记得疑人偷斧的故事吗?小男孩一直是那个单纯的小孩,是别人审视的目光折射出他们的内心,向天星,只要别人和你靠近,接触你。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向天星下意识的问:“那你喜欢我吗?” 林娇手下意识的顿住,只一秒:“嗯,喜欢。”她紧接着道,“所以乖乖长大吧。” 向天星嗯了声。 牵住她的衣袖上楼,来到李思成的房间他指向书桌上小偷两个字:“我可以擦掉吗?” 林娇点头。 向天星用剪刀很认真地划着,终于看不清写了什么。 他拽着林娇出门,看了眼对面曾经的房间,手越攥越紧,最后扬起笑脸:“下去吧。” 向下俯视楼梯,他喃喃:“其实我想让李长发体验下从这里滚下去的感觉。他喝醉酒就喜欢打人,我和向云都从这里被踢下去过。 那天请王老师吃饭,他扒光了我的衣服让我跳舞,他说我的皮肤比女人还光滑,他说……” 林娇摁住他的手:“别说了。” “好。”向天星笑了下,“我现在还挺得意我这张脸的,至少你看着挺喜欢。” 林娇不赞同的摇头,在向天星有些惊慌的眼神中解释:“是非常喜欢,向天星,你长得真的很……顶。” 她学着在城里听来的话。 向天星笑了,嗯~回味了下并表示认可。 “等我二十几岁一定会更好看,因为我长得像我父亲,眼睛又像我的母亲,他们都是美人。林娇,等我二十几岁,我们一定还会是最好的朋友。拉钩好吗?” 他伸出手,他确定林娇会照做,在她这里他永远有某些特权。 林娇果然伸出手,只是她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她没和别人做过。 其实向天星也不太清楚,他将小拇指伸过去和她的勾住,缠绕。 然后?他试探地伸出大拇指轻轻地贴上她的。 温热着带着力量。 好像还有一丝电流让人酥麻,他们想到,人体是自带电流的,这是正常现象。 他勾住她的手晃了晃,学着他见过的那些人开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他看见林娇的酒窝又出现了,还带着些羞涩,突然,他就不想放手了。 “盖的时间越长,越灵验。” 林娇疑惑:“那岂不是睡觉都要拉着手?” “啊,也行。” 林娇见他没有想象中的窘迫,一下红了脸,糟糕,窘迫顺着指尖转移到了她脸上。 她甩了甩手:“酸。” 行吧。 向天星拉着她的袖子下楼:“小心。” 林娇觉得,这场景应该换成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公主,被王子这样拉着,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抿唇,时不时看眼他的侧脸。 楼道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脸上,睫毛反着光,像是假的一样,哦,像她见过的洋娃娃。 洋娃娃都是公主,有没有王子版本呢?她想。 她手里有个。 向天星带她到一楼向云的房间:“有一次李长发喝醉酒打她,李思成不肯开门,她躲进了我的房间,我和她谈了一夜的心,她说我爸怎么对不起她,她没有娘家人不知道能逃去哪里。 我说,等我长大,我会带你走。她说她等不及了,我说我会带她走。可是她只跟我要钱,她开始恨我,恨我不把她当亲人,恨我看见她被毒打却不肯救她,眼里只有钱。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晚,李长发一直站在门外听我们的话,听我怎么谋划着带向云走。” 林娇问:“后来呢?” 后来,他不仅没能带向云走,还差点被向云打断腿,李长发踢着他让他跑啊,不是能跑吗? 他们为了钱真的花了很多心思呢…… 所以看到那十万块该有多失望啊? 他抬头又落下:“那天晚上,狗叫得很厉害,向云也哭得很厉害。我下楼去看,李长发光着身体出来问我在干嘛,我说狗叫的声音有点大。 其实我有点担心向云,但向云哭着跑出来指着我骂,说我听墙脚,人越聚越多……李长发说不止一次了,说我……在城里弄大女孩子的肚子,来到这个家,还想对自己的姑妈下手。说我恶心。” 恶心那两个字,被他反复咀嚼,他从没想到会被造这么恶心荒谬的黄谣。 ------------ 这是我欠你的。 他气得浑身发抖,感觉嗓子一痒,一口血喷出来。 向天星当然没“得逞”,他成了过街老鼠,这样了还要去上学吗? 还有脸去上学吗?那些因为这张脸喜欢他的女同学都开始猎奇的看向他。 “他不会喜欢我们的,他喜欢年纪大的,老女人。” “不会吧,我听说,他只要是女的就行。” “呀,好脏啊。” 不要去听这些,这些只是银桥的陌生人,他会离开这里,一定会。 他怀揣这样的希望,抬起头往前走。 他举起林娇的手:“因为我,你也变成小偷了。” 林娇:“那好像叫共犯。向天星,如果我处在这种情况,下一定做不到你这样,你很了不起。你不是小偷,你只是病了。” 只是病了,一种看不见的病。 向天星指尖都在发颤,他甚至怀疑林娇的出现只是他临终前的一缕幻觉。 他从来没有走出过这座房子,可反被抓住的指尖告诉他,是真的。 “不怕吗?” 林娇:“怕自己长大的太慢。” 向天星:“林娇,谢谢你。向天星答应你,从跨出这个房间的那刻起,就把所有阴霾都留在这个房子,从此,我张开双手拥抱外面的太阳,活在阳光下。” 阳光啊,照耀我吧。 消杀我的阴霾,滚烫我的血液,炙烤我的灵魂。 让我留下热烈的泪,将我所有融化,让我维持打开的一切,轻轻拥住她的周遭,附在她的棉麻布衣上留下一丝温暖的气息。 就陪久一些吧,再久一些。 林娇晃了晃手里的咸菜:“回家,吃饭。” 林韬也醒了过来,将脖子上的链子乖巧地交给林娇。 林娇指了下大门。 林韬蹭蹭得爬上去再下来,一回生两回熟,三人小分队迅速逃离战场。 林娇捡起一块石头:“给你看下神枪手的厉害!” 说完对着玻璃一砸,砰的一声响,他们甚至听到有人打开了大门好奇的张望问询。 她拉着向天星:“快跑!” 林韬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三人跑得恣意自由。 林娇一边跑一边转头对他笑:“向天星,我答应你。这种孩子气的报复是最后一次,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至少解气。我们都要长成很好的大人。” 不和他们成为一样的人,比他们活得更好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报复。 要不断地提升自己,直至他们仰视你,够不着你。 是啊,她也才是个孩子,她在用她的办法对他好,想为他报仇,一刻也等不了,究其原因只是心疼。 在他犹豫的时候,在他和她形同陌路的时候,她就一次次的来这里踩点,有些事情想去做,不是因为迫切的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只是做完自己心里就踏实了。 好像那个人的痛苦就能减少点。 向天星被他感染:“会的,一定会的。” 林娇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睁开眼,头顶上方是那个熟悉的监控,正对着她一下下的闪着红光,她似乎看见了一双双嘲弄的眼。 她迅速转头,果然床的正对面是那个24h开着的电视机,她坐着看电视里的她是俯视的角度。 这个角度很神奇,她觉得自己瞬间变得弱小,像是一条可怜的毛毛虫,活动范围是这个透明的方盒子。 只有当她们同时抬起头看向摄像头,她们才真的合二为一,看不出区别。 屋子外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她在呼喊,她的头发因为撕扯变调。 “林娇!快开门啊!我是姑妈。” 林娇一阵恍惚,她成了向天星。 “林娇!救救我!开门啊!”向云用力的拍打着房门。 林娇起身来到门后,感受着她的力道:“我不会开门,因为门就是你们锁上的啊。” 她疑惑的口吻中带着笑意:“亲爱的姑妈,你怎么忘记了?” 敲门声停住。 一转眼,向云已经到了屋内,她们躺在一张床上,向云脸上挂着泪,甚至在祈求:“带我走吧,林娇,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前半生为我哥活着,他却头也不回地抛弃了我。这是你欠我的,带我走吧!” 她侧过身仔细地将这张脸的轮廓及沟壑细细的记在心里。 向云急切地瞪大双眼,那眼球随时要掉出来,她一遍遍地念叨带我走吧。 林娇从这张发烂的床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伸出手:“我带你走。” 向云愣住:“怎么走?有钱吗?” 林娇抓住她的手拽到窗户前:“跳下去,跳下去一切就解脱了。” 向云挣扎。 林娇摇头:“放心,不会死,更高的我都跳过,这才二楼,顶多残废,姑妈,我要带你走,就是爬我也要带你爬出去。这是我欠你的。” 她摁住向云的头在耳边呢喃:“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这声音来自地狱,向云回头看她,吓出一声惨叫。 白光闪过,林娇未着寸缕,眼前是李长发还有许多不认识的脸,向云坐在院子的椅子上数钱。 “我这侄女儿在城里早就被玩烂了,送来的时候打过胎,你们放心玩。哦,对了。她会弹钢琴,那双手柔得很,叫起来也好听,特别是鞭子抽在身上,会咬着牙哼。” 林娇站起身,脖子上的链子咔嚓作响,她在这些不屑贪婪的眼神里直起脊背。 斑驳的光影,虚弱的狗叫,猥琐的笑声让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不管是哪一种,她都要将这里变成地狱。 太吵了。 她张开大口狠狠撕咬,牙被打碎也不松口,靠近的人被她用链子锁喉。 她用尽全力往前跑,脆弱的脖子被勒出血痕直至血肉翻飞。 鲜血一滴滴地砸在地上。 她和向天星的区别在于,她从未体会过美好,只是被哥哥牵制着不能死,现在没了约束,她就像是恶鬼爬出地狱,早就放飞自我大开杀戒。 她一把火将这座房子点燃,赤身裸体地站在火前等待着身体一点点冷却,为什么没有走进那一场火? 这世间还有什么留念? 此刻,她想起了向天星。 她顺着记忆往回走,走到房子后的那棵大树停下。 她伸出手轻轻放上去,抬起头,想起向天星望向树的一眼。 她蹲下开始用力地扒,埋得不深,她挖出一个塑料袋,里面包着有零有整的两百块。 她猛地惊醒。 看见向天星手里捧着枣子给孙韬看,小声地教他说话。 又是梦吗? ------------ 跟着你混。 向天星见她醒了,眼神却很奇怪,他纳闷,这是在梦游?怎么直勾勾地看着人? 他跑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摇晃着,阳光穿过他的五指,阴影就像是百叶窗一样,上下上下。 很晃眼,阴影打在了她的眼睛上,嘴唇上,带着温度。 她伸出手抓住,向天星想笑,可她的眼神太过认真,甚至是…… 他无法形容,只是觉得林娇好像要哭,为什么要哭? 他轻轻凑近查看她带着湿气的眼眸。 她意外地没有躲避,牵过他的手心放在唇边,虔诚碰了一下。 星星啊……在梦里都这么让人心疼。 向天星的枣子吓得掉在地上,他很刻意地啊了一声,抽出手去捡枣子。 时不时用余光去观察林娇,她惊慌的瞪大了双眼,像是此刻才真的清醒。 对视上的瞬间,两人都瞬间移开。 向天星枣子捡完开始低着头擦枣子,他想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不是喜欢他啊? 可是怎么开口问?两个人还在上学,而且,他现在这样的情况,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 那如果她真的喜欢他呢?他忍不住弯起唇角,赶紧压住。 他拿什么去喜欢她呢? 心突然酸涩得很,吃枣子都没用。 他不问,林娇一定不会问。 就这样也挺好的,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这么过吧。 反正就算……现在没结果,他也会想尽办法帮她,陪着她。 去他的得过且过,向天星再次推翻,就算现在没结果,就算他坚定地会陪着她,但是意义是不一样的,她不会问,但他可以说。 他想让她知道他的想法,知道她很优秀。 他又忍不住纠结,然后呢? 然后让她把男朋友也背在身上吗? 你不让背,可你一口关系就变了味道,你能阻止后面的发展吗? 他决定先试探下林娇的态度。 林娇像是已经调节好状态,开始直直的看着他。 他们两个人就是这样,如果一起对视,那肯定都会下意识移开目光。 可要是有一个人能坚持住,或者快速调节好,那就赢得胜利了。 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他捏紧了枣子,不敢抬头看:“你,什么意思啊?” 林娇不在意地啊了一声:“哦,帮你验毒呢。这枣子你在村口摘的吧?都打了药水,不能吃。” 向天星蹭的站起来:“什么?!我来的路上已经吃了好几个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完他就跑出去干呕,埋怨道:“我这什么狗胃!这么快就消化完了,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向天星拿起一杯水吨吨吨喝下去,跳一跳:“我要稀释掉,我要摇晃均匀。” 林娇在床上笑得翻滚,捂着有些酸痛的肚子哎呦喂地喊,梦里那些阴霾全都消散。 她撑起半个身子:“回来吧,骗你呢。” 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动作却利落好看:“骗子。” “嗯。”她大方承认,转而低头揉捏着床单,“向天星,你是不是有200块钱。” 她看见向天星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成防御状态,轻轻撤退了半步,那只右脚都快弯成内八字了。 啧,藏在这里啊。 她喉咙有些干涩,滚了滚:“是不是埋在树底下,用塑料袋包着?” 这200他刚来到这个村子里就找了个地方埋起来,本想暂时作为父母坟墓的代替。 后来他逃出来那一刻,挖了出来,小心点贴身存放在胸口。 向天星放弃抵抗,走蹲在她面前,上下打量她:“神了,这个事情除了我没人知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是神婆!” “神经!”她坐起身,“我梦到的,信吗?” “信。” “我睡觉前会对自己说,带我去南极吧,我想见企鹅,这样我梦里睁开眼就真的到了南极,可惜当时只穿了个背心,醒来还冻感冒了,真应该冬天再去。” 向天星被她逗笑:“冬天那么冷谁还想去南极啊?夏天穿棉袄睡觉万一这次不灵验,带你去了非洲怎么办?” 林娇笑:“那就和非洲兄弟一起摘枣子。” 向天星撇嘴。 林娇看他情绪好了点,才接着问:“为什么要用塑料袋包着?” 向天星:“因为塑料没有保质期呀,过上几万年还是原来的模样,不会腐烂。” 林娇好奇:“那你说木乃伊是用塑料包着的吗?” 向天星也好奇:“还真没研究过,搞不好是的。” 两人默契的点头,虽然不知道正确答案,但这是两个人都认可的答案,好像比真相还让人信服。 比起真相更像是只有两人才知道的小秘密。 林娇说的赚大钱的办法原来是做配件,向天星坐在小板凳上叹气。 “我以为你会带我去捡瓶子。” “铜山哪有那么多瓶子,而且没办法才去捡,有钱用我就不会去,因为有更比我更穷更需要的人,如果在我有能力的情况下还去捡,这不是断了别人的希望吗?” 向天星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当初他还被李老太警告过,不要和她抢铜山的瓶子,这块的地方都被她包圆了。 铜山超绝破烂王,不对,超绝小恶霸。 她知道她在别人眼里是这个样子吗?他偷笑。 林娇伸腿踢了下他:“笑成这样,准没好事。你以为这个配件很好弄吗?还看不上。” 向天星大喊冤枉:“我什么时候看不上了?我只是没想到搞配件这样的肥差也能落到我这个废柴头上。我笑……笑你厉害呢,跟着你混,一天吃三顿。” 林娇可不信,但心情也不算太差。 “希望你能突破我的记录。” 向大喊:“43天穿86000个?我不行!” 林娇无语:“43天?还要不要中考了?也就这几天,做一点给你发工资,日结。怎么样?有动力了吧?等你伤好了上学就不用做了,我和林韬做。” 他才不担心林娇会像夏清她妈一样黑他的钱。 ------------ 去学车。 “嗯?你和林韬?你放学回来做,我能理解,林韬我什么时候看到他,他都在盖那个房子,怎么做啊?” 竟然背着他偷偷努力? 林娇再次无语:“自然是等他感兴趣的时候做啊,逼着他做肯定不行。所以他也不太能指望上。” 行吧,向天星伸个懒腰准备大展拳脚,这个东西不难就是要花心思,要细心。 做完十个之后,他觉得,林韬盖房子简直是在浪费人才,有些人就是为穿配件而生的,那个小房子他就能不厌其烦地盖。 这种重复性的穿配件,很难想象他会有没兴趣的时候。 俗话说得好,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向天星感觉自己没伸几个懒腰一礼拜就这么过去了。 林娇不仅日结工资还给他安排上了一日三餐,问就是上次卖衣服的钱还剩很多。 他的衣服多值钱向天星心里还是有数的,他只是没想到林娇门路居然那么多。 悠闲的时光里都夹杂着一丝焦虑。 好吧,到了要上学的日子。 一个礼拜没去,还不买校服,他是有点发怵的,毕竟他曾经一直是乖乖学生。 他甚至咨询旷课前辈林老师,要不要去马老师办公室道个歉? 林娇白了他一眼,说完全没必要,你这样马老师反而下不了台,在铜山就是这样,得过且过,才能舒服的过。 向天星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他事后偷偷去了马老师的办公室,马老师只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融入的不错啊。” 不知道算不算夸人的话,但向天星有点不得劲。 这次他等林娇一起去上学,林娇推着她的八手自行车出来,向天星挑眉:“比我岁数都大了。” 林娇:“那你应该尊老爱幼,让它骑你。” 向天星噎住,有点不爽又有点明知故问:“干嘛?你骑车,我走路啊?” 林娇狐疑的看他:“你会骑车?” 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小少爷可是一直司机接送,金贵的不得了。 向天星再次跳脚:“开什么玩笑,我小学自行车比赛第一名好吗?” 林娇没想到城里学校还有这种比赛,半信半疑的哦了声:“那你带我。” 说着她自然的双腿岔开往后一坐,向天星死死的攥着车把手,林娇看见他的指尖都发白了。 “愣着干嘛呢?再不去该吃午饭了。” 向天星哦了声,伸出的右脚就那么悬在空中,上不去下不来。 林娇:“干嘛?标记领地啊?” 向天星气死了:“什么啊?我是没带过人,不知道怎么带。” 他以为林娇会下来,但她没有,她也无所谓的哦了声:“就当我不存在呗。让我见识下小学自行车比赛第一名的水平。” 牛都吹出去了,向天星咬牙跺脚,抬腿,上! 啊!下! 两人摔了个屁股墩儿。 林娇捂着被压的那条腿嗷嗷叫:“你这是什么破比赛啊?” 向天星心虚:“哎呀,就我一个人参赛啊,主办方我自己。” 林娇想到发白的手指:“所以你根本不是紧张,是真的不会?!” 她刚学车的时候就那样,死死的攥着车龙头,可是谁能想到啊? 她偏偏在小少爷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自尊心里翻了车。 怪她太相信这小子,她本来有机会跳下去,连他车已经歪了要向下,她还以为他在逗她。 不然凭借着她两腿叉着坐的最安全姿势,两人都不会倒下去。 向天星也不想表现的那么废物,什么都不会。 可他的确做错了事情,开口的气势都弱了:“对不起,我本来是跟你开玩笑呢,你直接往后一坐,直接把我架在那下不来了,我就想着反正看起来也不难啊,就……” 林娇点头:“我看钢琴也不难,十个手指头放上面戳一戳就好了。” 向天星自知理亏也不好针对他的专业领域展开辩驳,他将车抬到旁边,扶起她。 “疼不疼啊?” 想触碰又收回,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器。 林娇感觉认识向天星后自己都变得娇气了,以前哪有人会问她疼不疼? 对她说小心点,饿不饿,慢点吃,不喜欢就不做。林娇你真棒,林娇你真好,林娇你真聪明。 好像要把前十五年所有的夸奖都补回来,她瞪他的时候,他总是一本正经的点头:“小向是老实人,说的都是实话。” 她已经从刚开始听到赞美时的抗拒反驳变到麻木接受,现在甚至还会思考,他说的好像有一定的道理。 她本来也不差,虽然只是在铜山。 夸奖像是上瘾的毒,勾着她想离开的心思疯狂滋长,明知道危险,她却还是会渴望的看向他真诚欣赏的眼。 然后立刻打住念头。 只要向天星在身边,基本上她刚口渴,水就递过来了,向天星人还在看书,简直就是下意识的行为。 小少爷以前也这么伺候过人? 林娇承认她堕落了,她只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甚至开始无意识的依赖小少爷。 才会摔得那么惨。 向天星挫败:“我以后再也不逞能了,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走。” 哎呦,这话里的委屈呀,林娇一个弹跳起身,还跳了两下口里念叨:“没多大事儿啊。那就一起走呗,学自行车又不难,你赶紧学会,我可不想每天带着你。” 向天星啊?了声:“不是要上学吗?” 林娇:“就骑车去学校啊,这一路上我在后面扶着你,什么时候到学校什么时候上课,要是晚上都不到就回家吃饭,明天再去上学。” 向天星竖起大拇指:“林校长。” 林娇拍他的大拇指:“去你的。” 向天星收回自己对于天才的言论,别看这是个八手自行车,可他照样驾驭不了。 小小自行车就是要和他对着干,还嘎吱吱的乱叫,听着像是在嘲笑他。 林娇推着他往前,喊道:“别捏着刹车,叫的刺耳。” 行吧,他松手。 林娇大喊:“下坡了,你倒是捏着刹车啊!” 林娇根本拽不动带两个轮子的向天星,两个人啊啊啊大叫,连滚带爬冲向了旁边田里的臭水沟。 两人四仰八叉的甚至能听到青蛙的叫声。 计划作废,两人改变路线回去洗了个澡。 ------------ 只有我,全程参与。 还练吗? 练!他们换了个没有水沟没有池塘的大路,这一天折腾到了夜里,可算是让向天星熟练掌握了。 林娇坐在后座长舒一口气:“你算是学得快,不错,以后我就能坐着享福了。” 向天星嘚瑟的拨动铃铛。 林娇拍他:“小声点儿,有人睡觉呢。干嘛?你要全村人站村口给你庆祝啊?” 他一想到那诡异的画面,立刻起了鸡皮疙瘩,摇头:“才不要呢。我早就想拨这个铃铛,只是没学会的时候那么紧张,也想不起来嘛,现在熟练了,可不得全都摸一摸?” “呵,不嫌它是八手老干部了?” 向天星觉得这个比走路方便太多了,而且还可以带着林娇,就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她的手还轻轻捏着他衣角,有种被依赖的错觉。 他用劲一蹬,林娇吓得啊出声,下意识的抱住他的腰。 向天星眼里都闪着光,大喊:“抓好咯!我们要回家啦!” 林娇还是害怕他这个新手:“向天星!你骑慢一点!” 这样带着依赖的娇嗔让向天星的心都要飞起来,他内心深处发出渴望,再多喊我几声,就这样,对。 他早已熟练掌握,而且他知道跌倒应该用哪个姿势应对,他绝不会让林娇受伤的。 他越骑越快。 “林娇,我带你飞!” 林娇双手紧紧的箍着他的腰,是有韧性的,很烫。 耳边风再呼啸,她的身体和心也随着石子路七上八下,一种说不出的刺激将她淹没。 她想到了小学坐过的过山车,她害怕的叫出声,但是带着笑的,不明白人害怕的时候怎么会笑啊? 她将头埋进他的后背,她的脸比背还要烫上几分。 这不算主动拥抱,这是危险来临时自然的身体反应,脸红也是因为心脏跳动太快,心脏为什么跳的那么快?一定是因为害怕。 林娇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她心安理得的张开双手。 第二天向天星还真骑着车带她去上学,这一路上围观的人不少,一对男女正是青春年华,自行车后座。 啧,不得不多想。 林娇扯他的衣服:“等你上高中了,自己买辆车吧,咱们也不能一起上学了,不方便。” 向天星啊了声:“什么?风太大。” 林娇知道他听见了。 向天星放慢速度回头看她的脸色:“对不起,你是不是生气了?我错了。我就是不想你被这些人影响,咱们不是拉过钩要做一辈子好朋友吗?” 好朋友三个字让她充盈,她也罕见的扭捏:“我这不是怕影响你吗?” 向天星笑的明媚:“我求之不得呢。” 林娇的手从捏着他的衣角轻轻的扯,变成抓住了一手的布料,满满当当的握在掌心。 向天星是能给她这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哪怕言不由衷,他也能懂,也会说,正常的,没关系,我觉得很酷,我觉得你很棒。 比起你的担心,我更担心你。 两人前后脚的走进教室,林娇目不斜视,向天星下意识的看了眼施阳的方向。 施阳死盯着林娇,当她转弯径直走来,他又低下头,脸上竟然带着委屈,又看向向天星。 向天星感觉脸都要被刺穿了,他顿住,林娇回头看他:“怎么了?” 向天星摸摸脸:“没事。” 林娇像是担心的回头看,又狐疑的转过头。 啧。 按道理说他们这一路的操作,换哪个班都能获得同学们的尖叫加起哄,但五班全体连眼神都不敢乱瞟。 余光全都朝施阳那偷偷瞄。 咱就是说,啥眼神都有,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毕竟占大多数。 暴风雨前的宁静。 向天星坐在座位上小声问林娇:“上课我没书怎么办啊?” 林娇从桌子上拿出一本语文:“一起看呗。” “咚”的一声,施阳将书包砸在向天星面前,身体甚至因为大喘气起伏。 向天星抬头,眼神不善:“干嘛?” 施阳都气笑了:“谁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林娇抬头:“我让的。” 张超几个人立刻挤眉弄眼小声说:“我靠。” 施阳攥紧书包,眼睛通红,他想质问林娇,但还是面对向天星:“她从来没有这么维护过一个人!你们是什么关系?上学不能谈恋爱不知道吗!” 说完施阳就后悔的咬唇,他太急了,万一两个人根本不是那种关系怎么办? 林娇这个人本来对感情就迟钝,万一被他点醒,发现自己真喜欢向天星这个小白脸怎么办? 可他实在是什么也顾不上,因为他也不得不承认,向天星长得很好看,施阳可以不管那些课间趴在窗户边看向天星的那些花痴女同学,但他不可能不关注林娇的眼神。 是不是女孩子都喜欢这一类的男生?林娇也是吗? 向天星来之前,施阳觉得自己是铜山最特别的男生,林娇喜欢自己只是时间问题,她心里一定也清楚自己是她的最优选择。 哪怕是利用,他也占头筹。 可谁知最后半年竟然杀出了个向天星,和蟑螂一样在林娇身边团团转,打不死轰不走。 他罕见的冲动,问出口的话失了分寸,万一同学不是这样想的,现在也一定会这么想。 可他并不想收回,他死盯着林娇,希望看出点什么,千万别是她的慌乱。 林娇只是皱了下眉。 向天星一把揪住施阳的衣领:“你胡说什么呢?” 在他心里,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这样被造谣他害怕林娇不高兴,而且他也摸不着林娇的想法。 施阳却是突然笑出来,整个人都放松了,他看着林娇越皱越深的眉头。 心里有畅快有心疼,还有很多阴暗。 看吧,城里的小少爷又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女生?你为什么还不能认清现实? 他根本不了解你的过去,他只是在利用你。 你的过去,只有我,全程参与。 ------------ 施阳成绩怎么样? 上课铃响,向天星放开他,施阳回到座位上。 同桌王磊小声询问:“阳哥,要不要弄他?” 施阳想了会儿摇头。 这小子命挺硬也真够不要脸的,这样打都照样活蹦乱跳的来上课,而且……向天星和林娇一起没来上课,感情似乎越来越好了? 一切都朝着他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不行。 有些事情他需要亲自去验证。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向天星的脸上,林娇靠着墙,没心思听课,她只瞥了一眼,就忍不住沉了进去。 原来向天星的脸不是纯白的无瑕疵,阳光下看起来有一些细细的毛,毛茸茸,这个角度比凑近他的脸去看更能看得清楚。 不像她,脸上有一些小雀斑,虽然很淡,但只要向天星盯着她去看,她就会下意识躲避目光想尽办法转移话题,所以她总是先低头的那个。 要是长得再好看一点就好了,这样,她的勇气也会大一点,更自信一点,多看他几眼。 再怎么长也不会比他更好看了吧?他眉毛的形状像是画上去一样齐整,她看了一圈班里的同学,眉毛周围都是有一些杂毛的,为什么他的眉毛这么立体干净呢? 眼睫毛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脸也那么红? 是因为太阳太晒了吗? 有可能,毕竟他这个位置容易被太阳照到,但这个天气的太阳只有暖意,轻轻一晒,他的脸都能红成这样。 皮肤这么嫩,小少爷这么娇气。 和童话里的豌豆公主一样。 她轻笑。 打开一本作业本轻轻立在玻璃上,阳光被阻隔一部分。只有一些残光打在他头发上。 林娇揪了根自己的头发去做比较,她的头发有一些发黄,在阳光下更明显,可向天星的头发很黑,在阳光下黑得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色彩。 她为自己的发现睁大了眼睛。 向天星不解的看向她,她目不斜视的看向黑板。 他攥着笔的手艰难的移动,林娇视线在他脸上身上游走的时候,不用看他都能察觉到视线的轨迹,她这是怎么了? 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就像刚认识他一样。 班主任马老师进来宣布把东西收一收,考试。 向天星拍张超:“这么随意?” 张超一边把书收到桌洞里,一边回头说:“是啊,真不地道。老马要是提前说,我还能多抄几本文言文作弊。” 他看了眼向天星:“诶?大神,别忘记你上次答应过我的啊!” 向天星犹豫的点头:“可以,但是不能包全对啊,我还不知道你们这里的难度。” 张超无所谓:“给抄能填满就行。” 看得出来铜山中学的放养机制,考试连分开坐都懒得安排。 张超太刻意,小动作太多,向天星都看不下去了,扔了张纸条过去。 张超满怀希望的打开看,上面写着:别扭了,写完我会给你。 他要吐血了,再往下看,还带着刚写的几道选择题答案。 张超心头一喜,赶紧抄上去。 这向天星真的挺上道,就是不知道成绩如何了。 向天星将写完的试卷大喇喇的敞着,他看向林娇,发现她正若有所思的看他。 心头一跳,他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林娇像是反应过来,转头看试卷。 他再次不解,最近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的脸上有东西?他用手小心的搓了搓,还好没啥黑色。 他身边也没个小镜子,准备下课去洗把脸。 他感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回头看,果然,施阳正在看他。 出乎他意料,施阳学习起来还是很认真的,他的试卷也写满了,看样子,不太像学渣,只是那眼里的较量太明显。 反倒激起了向天星的斗争,他仔细的将试卷检查一遍。 考试结束,张超赶紧问:“怎么样?你觉得简单吗?” 向天星想了下:“答案都在你那了,你觉得我写的对吗?” 张超回:“看都看不懂,哪知道对不对啊,但是我觉得你考的应该不会差吧?” 向天星看林娇不在,他小声问张超:“施阳的学习成绩很好吗?” 张超:“还行吧,咱们班成绩最好的班长夏清,阳哥的成绩考个普通的高中应该没问题。” 似乎没人对最差的感兴趣,张超嫌弃的看他:“干嘛不问最差的,该不会你以为是我?不好意思开口吧?” 被戳中心事的向天星赶紧解释:“没有没有,你肯抄答案这是上进的表现,怎么会是最差呢?” 林娇连抄都懒得抄…… 这句话倒是让张超脸上好看些:“没错,咱们班,哦不对,咱们全校学习最差的是娇哥。” “什么?!”向天星不自觉提高音量,讪笑,“不至于吧?她看着很聪明啊。” 张超哈了一声:“你果然认为是我,我好歹还会抄一抄,娇哥每次都是白卷。” 向天星好奇:“你为什么叫她哥?” 张超打了个寒颤:“因为她打人可狠了,大人都打不过她。而且施阳都怕她。施阳都喊哥,我们敢不跟着喊吗?” 向天星还想问,林娇回来了。 张超立刻回过头,这紧张的气氛,林娇直接问:“说我坏话呢?” 没想到张超立刻出卖了向天星,他指了指:“是他问我全校谁成绩最差。” 林娇无所谓的坐下,望着向天星有些尴尬的神情,笑了下:“干嘛?不相信?” 向天星点头:“那是因为你没写,要是写,肯定不会是最差。” 林娇却闭上眼不再看他。 最近的教师办公室还挺热闹,路过的学生时不时都能听到老师们惊讶的声音。 一个个伸头朝里看,又害怕的快步离开。 林娇拍了下张超的背:“成绩这两天是不是要出来了?” 张超赶紧坐正:“啊,听说已经出来了,排名在老马桌子上放着呢。娇哥这是要看一下你这次的成绩?” 难不成倒数第一第二要换人?不要啊,他不想做倒数第一。 林娇扯过他桌上抄了一半的作业,摇摇手只留给张超一个背影:“走了。” 张超懵逼,这是?她去的方向怎么那么像老马办公室? ------------ 你的愿望是什么? 林娇拿着作业本,轻车熟路的来到老马办公桌前,歪头看了会儿,还真看到了排名。 下面的名字被书本遮住,可第一名向天星的名字一眼被她锁定。 后面有各科的成绩,被挡住了部分,她伸手想拿开。 马老师回来了,她看了眼林娇:“怎么过来了?” 林娇的手顿了下,自然而然的将书本叠齐整:“张超的作业忘交了,让我帮忙交下。我看这堆得有点乱,帮忙弄下。” 马老师欣慰点头:“嗯,张超最近挺上进,你也要好好加油。我安排向天星这么优秀的孩子坐你身边,更是一种机会。老师知道你情况特殊,但多学点知识总归没错。” “老师,我先回去上课了。”林娇赶紧开溜。 林娇几乎是蹦着回去的,向天星第一,他经历了那么多,旷课那么久,还是第一。 天才就是天才!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哪怕是在铜矿里。 好厉害啊,她内心的希望之火燃得更强烈,他会离开这里,会考上一个重点高中,会有个光明的未来,太好了。 向天星很少见她这样喜形于色的样子,他好奇地凑过来:“干嘛?这么高兴?” 她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学霸。” 向天星反应过来:“你去偷看成绩排名了?” “什么叫偷看?”她扬眉打趣。 向天星立刻紧张的道歉:“对不起我没这个意思。” 他的眼神可怜又自责,为把“偷”这个字冠在了她的身上,也为了很多。 向天星和她相处的太过轻松,他好不容易打开的一丝心门,又因为害怕紧紧关上。 林娇叹气,他对于那个字的反应大的让她也有些不知所措,是她得意忘形竟然忘了这件事情。 她看向他认真的解释:“我没有生气,也不介意。我只是想表达我是因为替你高兴,有预谋的去看了,而且光明正大。” 向天星无奈的苦笑:“林娇,和我相处会不会很累?对不起,我刚刚太敏感了,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没办法控制自己,我那天向你保证要将那些不好留在过去,但是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创伤造成的应激反应,我控制不住,可能,我的心理素质太差了。 他将自己的软弱隐藏,可这样的敏感就像咳嗽一般,不仅自己藏不住,对方也会被传染重伤。 面对他的敏感自卑,最好的避免伤害就是远离。 为什么要克服,这么难? 上课铃响,马老师进来先是严肃的咳了两嗓子,然后得意地踱步,拿出成绩排名。 “咱们这一次考试啊,本来我也没报什么期望,但全校第一和第二名全都出现在咱们班上!” 马老师深呼吸:“第一第二的成绩追的很紧啊!只有二十分之差,全扣在作文上了。可惜啊。” 二十分可不是个小数字,有二十分之差都能考第二,那第一和第三名的分数断层有多高啊? 大家都打起了精神,好奇。 马老师也不卖关子了:“第一名和第三名差了整整94分。第一名除了语文外,七个科目全部满分。” “我靠!”班里同学全都沸腾了。这样的故事只在电视里出现过。这是天才吧? 这样的天才他们班里竟然有两个?究竟是谁?藏得也太好了! 在初三都快结束了,才蹦出来。 大家上下左右的搜索。 马老师喊了声:“向天星。” 向天星立刻站起来。 马老师鼓掌:“全校第一。” “哇!”同学们的惊叹羡慕嫉妒全都投射在他的身上,知道这个人学习成绩好,但没想到这么好啊! 林娇都跟着坐直了几分,她克制不住骄傲的眼神,抬起头看到向天星正看向她。 她无声的开口说了句真棒。 向天星笑。 马老师肯定的点头:“你能考这么多分,是因为我们的试卷只有这么多分,我看过你的解题思路,你的实力绝不止如此,好好保持,中考必能旗开得胜!咱们学校也能出个中考状元了!” 她示意向天星坐下,巡视一圈:“第二名,张超!” 张超从刚刚向天星站起来就预感不妙,他甚至都不敢回头,手心都被汗湿。 要死要死,该不会真这么巧吧?他为什么那么相信向天星,他应该改几题答案的,天呐! 马老师慈爱的看着他:“张超,怎么了?太开心了?虽然你前期成绩不好,但距离中考还有时间!咱们就还有希望。 我看自从向天星成为你后桌,你就和他交流不少,果然!老师看到了你的决心和努力!” 张超在马老师慷慨激昂的鸡汤里,慢慢站起身,头都不敢抬。 班里的几个同学早就捂着嘴笑开了,也就只有马老师会觉得张超换了个脑子,他考试的时候身体都快扭成麻花了。 张超毕竟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学生,而且还是属于触底反弹的典型案例,马老师对他的关照肯定会大一些。 她鼓励道:“张超,老师一直没有看轻过你,你也没有放弃你自己!抬起头来,你让老师很骄傲!我在这里承诺,你和向天星还有班上排名前进10名以上的同学都能得到奖励,可以跟老师说出你们的愿望,我会尽力实现。” 张超汗滴在课桌上,老马这么慷慨激昂,万一他这个时候承认自己是抄袭,那完了,老马能当初晕过去。 不承认的话,他实在无福消受啊! 老马还一直在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王磊这个二货还调笑:“马老师,咱们张超同学这是沉浸在学习里,在背题呢。” 马老师点头:“有道理,那我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咱们来看试卷吧。” 张超松了口气,回头对向天星挤眉弄眼。 林娇快要笑死了。 张超看她笑成那样,很不爽:“娇哥,你要是抄一抄,咱们学校的前三名都被咱们小范围包圆了。老马也能实现一个你的愿望。” 向天星也笑:“你的愿望是什么?” 他还挺好奇。 ------------ 圣诞愿望! 张超抢答:“娇哥每年的愿望都是变成直发!” 向天星笑出声,赶紧收住,紧张地看了眼老马,老马却当没看见。 他放下心,这就是好学生的特权吗? 张超也明显找到了滋味,他接着说:“每年圣诞节,娇哥都跟圣诞老人许愿,变成直发。” “真的假的?”这听上去有点扯了,但他还是问林娇。 能逗到她,心情都变得很好。 林娇拿书往张超头上一拍,然后掏出了鞋垫子开始织鞋。 张超叹气:“还以为这几天娇哥变了不少,好嘛,又回到曾经冷酷无情的样子了。” 向天星却是不依不饶地问:“真的假的?” 林娇叹气放下鞋垫子,看了眼已经回头的张超,对着向天星点点头。 向天星一口咬住弯曲的手指才能忍住笑。 还真是? 这也太逗了。 他看了眼那头葡萄藤,多可爱啊。 或许,她根本就不想要可爱? 向天星虽然有些心疼,但还是架不住想笑。 自从马老师宣布完成绩后,他意外地轻松不少,就觉得好像事情都开始慢慢的好起来。 又高又帅成绩好,简直buff叠满,喜欢他的女生越来越多,他打开书包甚至能看到情书! 他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以为又是谁偷了东西放进他的包里。 如果那个时候能出指纹解锁书包,向天星肯定第一个买。 后来,那些情书再也没进过他的书包,都是林娇一边吃着棒棒糖酸奶之类的,一边眼神示意他。 桌子上又有信。 向天星有些尴尬的看也不是,扔也不是。 他恼怒:“你不是不爱吃糖?” 林娇嘬了一口:“酸啊,需要糖才能中和一下。” “酸什么?”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就坐在这帮你收收情书就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看还真能当饭吃。酸没你好看呗。” 她朝前面扬了扬下巴,“班长老回头看你呢。” 向天星无语:“中考都不着急吗?还有心思写情书,不如多做几道题。” 林娇:“有的吃还不好?” 向天星看起来挺烦躁:“我更希望这些人能帮我考上重点高中,这不是在添乱吗?” 这些人的喜欢,就像是欣赏花园里的花,开的正好就想摘一朵。 摘下来发现就那样,又会随手丢掉。 林娇不解:“你成绩那么好,还担心考不上?” 向天星揉了把脸:“那是因为你们学校的试卷太简单,我觉得我应该是退步了。要是能有黄冈的试卷就好了,但那个挺贵的。” 林娇吃糖的手顿住。 向天星一把抢过她手里没拆的棒棒糖撕开,吃下:“拿来吧你。” 林娇看了眼桌子,有些漫不经心:“都有谁给你写信啊?我看好像隔壁班语文课代表也写了呢,也不知道她文采如何。” 向天星翻了翻:“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呢,你看看谁的字最好看。” 向天星眼睛拐了个弯,头靠近林娇手边的作业本,抬起头像个大狗狗一样看着她,笑了:“找到了。” 林娇下意识的看别人,发现没人看过来才松了口气,推开他的头。 “为了胡说八道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她的字丑到自己都不想看。向天星在夸她这条路上简直闭着眼狂奔。 她觉得向天星的字肯定是练过的,他提起笔的精气神都不一样,还挺能唬人。 向天星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否认:“我觉得你的字真的很有个性,你看啊,那些练完的字是不是千篇一律,美则美矣,少了灵魂。但你的字,哪怕烧成灰我都能认识,那它就是活着的。” 林娇哼了声,也没发表意见,但她有自知之明。 原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没想到向天星拍了下张超:“诶?隔壁班语文课代表叫什么?” 张超狐疑:“李倩啊,干嘛?你看上了?!” 向天星赶紧捂他的嘴:“别胡说,去学习吧,学霸。” 张超梗住,埋头看书,他现在就属于骑虎难下,就算不可能努力成全校第二那也不能再是倒数第二啊。 不然,都感觉对不起老马那期待的小眼神。 向天星打开了李倩的那封情书,他看的挺认真,林娇抱着手靠墙看他也很认真,甚至有些严肃,她不自觉的抿唇。 看到他将情书折好放回去。 林娇问:“有感觉吗?” “有。” 林娇的表情一时无法维系,开口是她都没察觉的涩:“哦?什么感觉?” 向天星盯着她:“嫉妒的感觉。” “什么?”林娇以为听错了,他是被表白的那个人,他有什么好嫉妒的? 向天星叹息:“原来你当初是怀着这样的心情给别人写信的啊。” 林娇气笑了:“我什么时候给别人写情书了?谁说的?” 行吧,她看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张超,解释:“我没给别人写过信。” 向天星:“哦。” 林娇:“哦?” 向天星:“嗯。” 林娇叹气,举起书,张超立刻回头接住:“娇哥,我错了。我是跟向天星说你以前给施阳写过信,我记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向天星听到施阳的名字就来气,可偏又没办法。 林娇想了下,她是真的没给施阳写过信,初一开学的时候施阳好像给她写过信,但她以为是什么恶作剧随手就扔了。 当时王磊冲过来,施阳拦住,她才知道那是施阳给的信,但也没兴趣回去捡。 怎么就传成了她给施阳写信? 可她偏又不会安慰人,她能理解向天星的感受。 他们俩现在是好朋友,向天星应该是害怕她会去找他讨厌的施阳玩。 问题是她也讨厌施阳啊,不明白他怎么想的,她们有一样的经历,他不应该更明白吗? 林娇就不会担心向天星和施阳成为朋友,所以林娇认为她比向天星这个豌豆公主要成熟一点。 林娇不能总陪着他上下学,林韬的病情总是反复,不能离人太长时间。 今天可算是让施阳找到了机会。 ------------ 凌迟。 向天星落单了。 施阳在校门口等他,身边跟了不少人,他指了指身后的巷子:“老规矩。” 向天星跨上自行车:“神经。” 施阳都气笑了,他也懒得废话,直接示意身后人动手。 那几个人还没近身,向天星骑车就撞,这几个人明显也不敢再上前。 施阳一脚蹬在他的破自行车上,被向天星躲过去:“这是林娇的车。” 施阳立刻收腿,怪不得这个车越看越眼熟,他明知故问:“她卖给你的?” 向天星有些嘚瑟的停下反问他:“你说呢?” 施阳的脸色少见的难看,他的拳头攥紧:“向天星,我劝你不要惹我。” 向天星也正视他:“在你面前,我呼吸都是错的。” 当初,他刚转校过来第一面,施阳不就记恨上了? 施阳看起来比他更不要命,简直是个不定时炸弹。 不,施阳本身就是个疯子,他没有底线。 他踱步到向天星眼前,问道:“你喜欢林娇吗?” 向天星被他的眼神震了下,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施阳却是给了他一拳:“那你他妈的就别瞎招惹!你仗着这张脸吃她的用她的,现在她连自行车都给了你,你很得意吗? 你下一步要做什么?搞大她的肚子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向天星起身给他一拳:“不许这样说她。” 施阳:“我说的是你!你那些故事还有谁不知道?哦,咱们班长不知道,一下课就守在走廊的那些女生不知道,林娇知道吗?” 向天星坚定的看他:“那些不是真的,而且林娇知道的比你了解的还要多!” 施阳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身形摇晃的后退,笑,笑的很难堪,很不解,他抬头伸手抹了把脸,低头对身后人说,走吧。 他们郎情妾意天生一对,坚不可摧!他在做什么? 他在想尽办法撮合他们? 他不想等了,正人君子并不能打动林娇,他要彻底的当那个小人。 不能爱他也要恨他,绝不能只当普通同学。 向天星一定会离开这里,他只能给林娇带来痛苦。 施阳不会,他为了林娇,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对,她会明白的,她那么聪明,她想尽办法让我爱上了她,再狠狠地抛弃我,她不就是想看我这副爱而不得的可怜模样吗? 向天星不在乎以前那个故事人尽皆知的话,林娇会在乎吗?林娇舍得吗? 我偏要勉强。 他找到了林娇。 林娇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单独待在一起,也很久没有心平气和的聊过天。 想到这背后的原因,施阳只觉得心被刀扎着,进去是甜蜜,拔出来是刺痛,血液都带着酸涩。 这种重复原来叫凌迟。 “有事?”林娇等了很久不见回答,她抬头看。 施阳的头发修整过,穿衣风格也接近于某人。 她突然就觉得有点…… 施阳看着她的眼神只觉得难堪,是觉得他东施效颦了吗? 他做不到被迫的接受被捅,他手里也有一把刀,两个人都受伤都逃不脱才最好。 他问:“你该不会觉得向天星会喜欢你这种人吧?” 我这种人……嗯,她笑了下。 她以前也爱这么说,可向天星会反问她,你哪种人? 施阳不肯罢休:“他会离开铜山的,他只是在利用你!” 林娇点头:“所以呢?施阳,我一直也都在利用你啊。” 是啊,施阳泄了力气。他当然知道,他不仅知道还心甘情愿的让她踩着他往上爬。 他迷恋这种有利益牵扯的感觉,这让他感到安心,被需要。 如果没有,他甚至会主动找到这条路。 就像是配件厂的工作,他求他爸给了林娇一个名额,她才能拿下那些配件。 以后,他还会让他爸安排林娇进厂。 这一切都按照他规划的走,可他在害怕什么呢? 他害怕林娇会走,害怕向天星会带她离开。 她那么耀眼,注定是不属于这里的,铜山关不住她。 可他太想将她私有豢养,哪怕是她那个弱智精神病的哥哥,他也愿意帮着承担。 多可笑啊,所以在他费尽心思想让林娇存活时,她拿着这些钱去养活了向天星? “你不怕我让配件厂不再给你派活吗?”他问。 林娇摇头:“那我就去找别的路。” 找别的路,施阳光是听着就心慌,她要离开他,她要去找别的可能。 不可以,她只能做配件厂的工作,她要时刻记得,每次拿货的机会都是他施阳帮忙争取到的。 她这样无所谓,无所求,让施阳拿她没办法,和向天星一模一样。 施阳想到了向天星站在树下的模样。 不,有办法的,这两个人的软肋是彼此。 他为了她,心甘情愿的挨打。 她为了他,能忍受恶心来到自己身边听废话。 所以,施阳问:“林娇,你也不想我把向天星曾经的故事弄得全校皆知吧?” 还是在向天星最近风头最盛的时刻。 你也不想看见他再次从神坛跌落吧。 不出所料,林娇果然犹豫了,四年了,她终于抬头认真的看了眼施阳:“你要做什么?” 施阳脱口而出:“我要我们在一起。” “嗯?”林娇以为听错了,“什么?” 施阳靠近,将她逼到墙角,眼里带着渴望:“我要我们在一起。” 林娇感受到危险,有些不知所措:“什么是在一起?” 施阳的心一下就软了,她是那么的天真纯洁,她什么都不知道。 单纯到想要把她弄脏!想要在她身上的每个角落都打上自己的烙印! 告诉她,什么是在一起,什么是……他滚了滚有些发紧的喉咙,凌厉的喉结上下翻动,那眼神烫的林娇不自觉瑟缩。 曾经的拳脚相加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男女力量过于悬殊,他身边总是跟满了帮手,她不得不承认,她是害怕他的。 靠近他,就会想起以前那些屈辱的日子。 他说:“我们谈恋爱吧。” 林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施阳这又是想了什么折磨她的方法? 施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微微低下头,伸出拳头抵在墙上:“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去找向天星。” “你要和他谈恋爱?” 施阳差点呸呸呸:“什么鬼?我要找他麻烦。” ------------ 林娇,上车。 林娇哦了声,没接话。 谈恋爱对她来说是个遥远的词,她觉得这辈子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而且她觉得也没什么喜欢的人。 一睁眼就是生活。 施阳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折磨她? 啊,好像谈恋爱就会……他只是想睡了她,然后丢掉嘲笑吧? 为了怕坐牢,所以给强奸冠上一个好听合法的名词,谈恋爱。 施阳小心的查看她的眼神,看到她皱眉,他有些慌了,口不择言:“不答应的话,向天星中考的机会都别想有。” 林娇冷哼,这人是不是觉得猫捉老鼠的游戏很有意思? 曾经是她,现在是向天星。 施阳这种天生残暴无情的人根本不会懂,她们这样的人光是活着就有多艰难。 他这一生顺风顺水,做什么都有人兜底,他怕什么呢? 所以轻易的就说出毁人一生的话。 他不会懂中考对向天星有多重要。 施阳的拳头收紧,他听见那声冷哼只觉得烦躁,又说错话了! 为什么那么难!是不是他连呼吸都是错的? 向天星对她大呼小叫,她都只觉得他可爱,凭什么? 林娇看着他点头:“可以。” 施阳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个:“嗯?”像是一只小兽的迷惑。 林娇又说:“快中考了,我不想让同学们知道,希望你保密。而且,既然你说谈恋爱那肯定是你情我愿,我想有个考察期,如果……” 话还未说完,施阳立刻点头:“可以!” 像是怕她反悔,他又说了一遍:“可以!” 他当然知道她在拖延时间,想等到向天星考完试,但没关系,只要她愿意给他一个接近的机会。 林娇被他截住了话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施阳的压迫感太重,她不舒服的侧头:“要上课了。” 施阳嗯了声,又仔细的扫视着她,才慢慢的收回墙上的拳头。 林娇走一步,他跟一步。 林娇心里烦透了,大步的往教室里走。 施阳紧紧地跟着,坐上座位也死盯着。 向天星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涌起奇怪的感觉,林娇拿起鞋垫可勾的两针都是错的。 向天星低声询问:“怎么了?” 林娇无意识的啊?了声。 向天星又问:“施阳找你麻烦吗?” 林娇摇头:“没有,你听课吧。” 向天星说不出哪里不对,林娇好像在离他越来越远。 放学后向天星想和林娇一起走,但被拒绝了。 “那辆八手自行车再带人就散架了。你自己骑回去吧。”林娇装作不在意的说。 向天星怎么看不出来,她这是不想和他一起走,他不明白:“你怎么回去?” “我……”她深呼吸。 施阳推着车走近:“林娇,上车。” 向天星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林娇瞬间涌起背叛好朋友的愧疚,还真被向天星猜中了,她果然成了他眼里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她和向天星本质上是同类,向天星为了几口饭跟在施阳后面的时候,她也做过一样的事情,她太明白饿肚子的感受,明白哥哥因为饥饿失去理智发疯殴打她的凄惨。 她们弯腰只为了,活着。 现在他只是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轨迹,不为谁,这就是命。 向天星抓住她的手臂:“我不明白。” 施阳一把打开:“不明白就去死。” 林娇冲施阳喊:“道歉!” 施阳滚了滚喉咙,强压下戾气,对向天星说:“对不起。” 向天星并没有林娇想象中的高兴,他肉眼可见的恐慌,他不停的在两人身上扫视着,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林娇快要站不住了。 向天星将自行车递给她:“还给你。” 他转身就走。 林娇就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拐弯不见。 施阳推着车靠近她:“要,上车吗?” 他没有带过女孩子,很紧张,手指尖攥的发白。 林娇看都没看他,直接跨上车走了。 豌豆公主生气了,这几天再也没有来找过她。见面也不再说话,上课也不再逗她,她挡不挡阳光,都不再有影响。 只是施阳下课喊她的名字时,他的背会不自觉的僵住。 他一定恨透了她,想不通她为什么那么没骨气,明明已经逃了出来,可以靠自己生存下去,为什么还要回到那个地狱。 他们太像了。 当初林娇愿意伸手的另一层原因,就是不愿看见别人为她牺牲。 她不想看见向天星因为她心甘情愿的挨打,所以她不断地问向天星那天为什么要跑。 向天星不会说的,所以,现在的她也不会说。 他们两个人别扭的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对方。 施阳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每天林娇的座位上总是有各种好吃的。 比向天星鼎盛时期还要多,向天星觉得,该酸的人应该是他,但却有种比酸更难受的感觉,他不明白。 施阳喜欢林娇不是秘密,让大家意外的是,林娇这次居然没拒绝。 张超虽然每次拿娇哥开玩笑,但他最近皱眉回头的频率在增加,他可不希望林娇真和施阳这种人渣在一起。 施阳,连老师都敢打,而且也打过娇哥,在一起不就是家庭暴力? 而且,几乎所有人都断定,施阳不会和林娇正儿八经的在一起。 这种人会离开铜山,去上大学,交个城里的姑娘做女朋友。 向天星也不劝一劝?他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他明显感觉到向天星和林娇之间的气氛不大对。 哎…… 别说劝了,最近两人零交流。 他做完配件往林韬那一送,林娇将钱递给林韬。 林韬成了两人的传送带。 林娇就算不忙也不会抽时间和施阳约会,何况她还那么忙。 不过施阳还是打听到了今天是林娇去配件厂交货和拿新货的日子。 施阳穿着一身白在厂门口来回踱步,看到林娇手里拎着配件,赶紧小跑上去接。 “给我。” 林娇防备的看着他,发出个问号。 施阳忍住了抢过去的冲动:“我帮你拿。” 林娇想了下松手,看见他踉跄了下,忍不住笑出声。 不是对他常有的那种嘲讽的笑,也不是转瞬即逝的轻挑嘴唇,是真的露出酒窝和牙齿的笑容,还持续着。 他看的入神,手里都停了动作。 林娇立刻警觉的看向他,收起笑容,慢慢皱眉。 施阳恨自己的迟钝:“吃饭了没?我给你带了牛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 林娇摇摇头。 意料之中,他点头,开始没话找话。 ------------ 冒牌货。 林娇的表情一直淡淡的,身体的姿势对他也不自觉带着防御。 他陪她去厂里换好新货,问她:“等会儿有事吗?” “有。”她直截了当的说。 施阳不明白到底要怎么做,他甚至为了引她笑故意像刚才那样丑态百出。 没用,她早就带上了防备。 为什么对向天星,她就愿意敞开心扉?向天星有什么魔力? 好烦,他快要忍不住了,他咽口水的次数越来越多,林娇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躁动不安。 两人气氛越来越沉重,尴尬。 施阳问:“考完试就来我爸厂里吗?” 林娇点头。 施阳这才放松些:“听说,向天星的亲戚也想让他进厂。” 林娇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施阳才不想让向天星考上重点高中,可他更不想向天星进厂和林娇在一起。 两害取其轻,相信林娇也会明白他在想什么。 所以他的这句试探显得多么幼稚。 林娇走到学校的小卖部,她放下手里的配件往里走,在学习资料那停住了脚步。 施阳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都是黄冈的试卷。 他有些嘲讽实则试探:“你要考高中?” 她想和向天星一起离开这里? 林娇没理他,小心的将黄冈试卷翻了个面,看了眼后面的价格,18块钱。 不买八门最起码也要买一半吧?也要100块了。 真的好贵。 施阳不高兴的将试卷抽出来放回去:“看点别的,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买。” 林娇摇头,转身出去,拎起她的配件走了。 施阳挫败的站在原地。 她有的时候和她那个精神病的哥哥真的很像!他暴躁的踢飞石子。 她有什么可狂的?她那样的家庭,谁都能踩上两脚,还有个精神病的哥哥当拖油瓶,她能嫁谁?谁敢娶她? 而且她未来注定是一个厂妹。 这里的厂妹哪个不是在厂里谈对象,一成年就嫁人。 对,她的确不一样,聪明漂亮还有才华,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能离开这里吗?她在装什么? 她不知道他施阳是她最好的选择吗? 甚至是高不可攀,施阳想找什么样的没有?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丢到厂子里没日没夜的干几天,好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多么险恶。 除了他,没有人会成为她的避风港! 她应该想尽一切办法讨好他,害怕他嫌弃她。 而不是现在这种要死要活的模样! 施阳的耐心真的要告罄了,但只要看到她的那张脸。 他就觉得还能再忍一忍。 他烦躁的一拳打在树干上。 可他就是喜欢她,就是戒不掉! 所以曾经那些温柔怀抱都是假的吗? 她做那些是为了什么?为了将他拿起放下,精神上折磨他吗? 在他对她深陷其中后,残忍的让他明白,那样一个人从来就没存在过。 只是为了让他心软,让他心动,为了让他入局,所以装作那副样子吗? 都是假的吗?一点点真都没有,哪怕一点点呢? 他蹲下。 你不能……不能对一个人好,又不要他! 林娇盘算着手里的钱,不够了。又要去趟城里。 还好是周末,她出门的时候看了眼向天星屋子的方向,没什么动静,但彼此心照不宣。 她现在走了,向天星也会出来帮忙照顾林韬,她安下心出发。 周一放学,向天星都没有再见到她。 向天星买了个二手自行车,但他感觉还不如林娇的八手自行车好用。 他不想骑林娇的自行车了,这样施阳也没有可乘之机。 那辆自行车一骑就会咯拉拉的响,他越蹬越慢,身边的同学慢慢都超过他看了眼,然后骑远。 只有咯拉拉的声音陪着他,这个世界好像变得很空,像假的一样。 肌肉记忆带他回去,然后呢? 第二天再来上学,是为了什么呢? 他突然有一瞬间的迷茫,如果不走那条路会不会不一样? 可咯拉拉的声音搅得他心烦,他不敢用劲和加速,那声音只会更吵。 突然,一辆自行车超过他,并稳稳地停在他的面前。 他愣住,看着她走过来,稳住车把手,示意他下来。 她将脚撑弄好,伸手将自行车的泥挡板一点点的往外撇开,然后半歪着自行车,缓缓摇晃脚踏,很顺畅。 没声音了。 林娇没说话,回到了自己的车座上,拨动铃铛往前走。 向天星望着那个身影,好像星轨找到了方向。 他也跨上车,跟着。 到了家,林韬已经睡了。 向天星在林娇门口溜达。 林娇拎着一个塑料袋出来,看起来挺重的。 “嗯,给你。” 向天星问:“什么?” 林娇说:“上次你的衣服还剩一点钱。” 向天星打开发现是黄冈的试卷,还不止一套。 “这很贵的!” 林娇点头:“还好有你的衣服。” 向天星可惜:“早知道上次去向云那,衣服不剪拿出来还能卖钱呢。” 他现在身边也没几件衣服了。 他再往下看,有一件白色的T恤。 嗯? 他举起来看,白色的T恤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林娇解释:“衣服还剩不少钱,我在摊子上看到这件衣服觉得挺适合你的,就买了,没多少钱。你最近好像长高了点,以前的衣服不合身就给我,我给你卖了。” 向天星放下衣服,神色如常:“好呀。” 林娇松了口气。 向天星问她:“你和施阳,怎么回事?” 他知道她不会回答,也知道她转身关上门,正常。 他们都一样。 心知肚明的无奈着这个现实世界。 他要强大起来,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学习,他还可以做主。 第二天他穿着那件新衣服去上学。 白色的确将他衬得很干净,不少人都回头看他。 林娇像是没想到他竟然第二天就穿上,脸上有点火热,明知道不会有人知道是她买的,但她还是有点害怕和期待。 她买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这种装扮他的快乐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施阳呵了一声,同样的白衣服,他的阿迪达斯还比不上这冒牌货吗? 林娇看他的眼神那么冷漠,看这个冒牌货就看了再看。 ------------ 我想亲你。 他直接走到向天星面前。 看着那身衣裳和周围的同学发出一丝冷笑。 铜山的学生不懂什么是名牌,那就让他告诉他们,什么是冒牌货。 小偷配冒牌货,真绝配。 他挑眉:“城里的少爷,上次偷班费没成功,已经沦落到穿冒牌货了吗?让我看看,啧,阿B达斯。” 向天星迅速看向林娇慌张懵懂的脸。 施阳以为他害怕林娇知道他的爱慕虚荣。 于是火上浇油:“这样的正牌货我有一柜子,你要是觉得我穿得好看羡慕我,可以跟我说啊,看在你给我当过一段时间狗的份上,我可以送你两件。” 周围人啊的惊呼,可以穿便宜货,但是穿假货,太丢人了! 那眼神一个个都充满了鄙夷和厌弃,像看一个情节还不算严重的小偷。 抄袭盗版本质上不也是一种剽窃行为吗? 林娇的手不断收紧。 向天星攥紧施阳的衣领警告:“别说了。” 施阳一把推开他:“穿假货还不让人说啊!那有本事别买啊!” 向天星给他一拳:“我想穿什么是我的自由,对你来说是正牌冒牌,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件衣服,是一件我最喜欢的最重要的衣服。” 施阳不屑的大笑:“真够有情怀的啊,阿B达斯。” 越是这个时候向天星越不能说出林娇,可她看着都要碎了。 他没时间和施阳胡扯,直接推开他:“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别来找事。不然我豁出去就在你爹厂门口蹲着,你以为只有你敢疯吗?” 施阳被他眼底的狠厉吓住,他有理由相信,向天星这一刻在压制犯罪的冲动。 他踩到向天星的红线了。 为什么一件衣服对他的影响这么大? “林娇!”向天星凑过去小声喊她。 林娇低下头,他看到一滴眼泪砸在手背上,她问:“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向天星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简直多余问。 向天星手足无措,他没想到林娇竟然会哭…… 他重复着对不起,想给她擦眼泪,但她只是低着头沉默。 施阳坐在位置上,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向天星低着头不停的解释着什么,他心情瞬间好了。 他故意大声地喊:“阿B达斯。” 向天星回头一个箭步冲上去,两下就把他砸在了地上。 班里立刻沸腾,尖叫,班长去找班主任,大家往前面跑。腾出位置。 林娇也慌张的擦干眼泪往后看。 向天星和施阳像是要把之前的火气一次性发泄个干净,两人打得难舍难分,施阳狠扯着他的衣服。 向天星直接一个肘击,然后坐在了施阳的身上,将衣服主动脱下,露出了白得晃眼的肌肉,阳光照在上面露出了丝绸一样光滑的白,带着一抹神秘的金色。 他小心地将衣服叠好放在旁边。 被施阳看准了时机,翻身打倒在身下。 没一会儿两人身上都见了血。 班主任过来喊了半天也无济于事,还是喊来了体育老师才拉住架。 向天星手里紧紧攥着那件白T恤,马老师叹气:“你们现在正是要面子的青春期,老师也能理解你们,但是打架不对。我喊你们停都不带停的,还要体育老师上手才行。你看你们这一身的血,互相道个歉去医院处理下吧。” 两个人站着不动。 马老师说:“那就只能喊家长了。” 施阳本来很烦躁,像是想到什么,愉悦的点头:“喊吧。” 向天星只捻了下裤腿,也跟着说:“喊吧。” 比起曾经的恐惧和阴影,他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去守护。 施阳错愕地看向他。 马老师点头:“行吧,如果你们坚持不道歉,那只能由你们的父母让你们开口了。” 施阳皱眉,向天星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根本不看他。 “报告。”林娇敲门。 马老师三人齐转头:“怎么了?” 林娇径直走过去:“来送作业本。” 她眼神扫过向天星,看向施阳:“不去医院?” 施阳点头,等反应过来,立刻摇头。 林娇皱眉。 施阳立刻对向天星道歉:“对不起向同学,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拿你的衣服开玩笑。” 说完看向马老师:“我可以走了吗?” 马老师眼神在他和林娇身上扫了一圈,对低着头的向天星说:“你也道个歉。” 施阳立刻说:“不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马老师笑了下:“那你写1000字检讨,明天交过来。” “没问题。”他的脚开始原地移动,“老师,我可以走了吗?” 马老师点头:“走吧,去医院看看。” 得到答案的施阳却是没动,他看向林娇。 林娇对马老师点头:“那我先走了。” 她一走,施阳立刻跟在身后。 马老师看着两人离开办公室才去看向天星:“他们俩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 马老师叹气:“快考试了,怎么还谈上对象了。” 向天星手里的衣服被攥的汗湿。 施阳时不时的快步,伸头去看林娇的表情。 林娇停住,施阳差点撞在她的身上,他立刻拐了个弯。 “去哪?”他捂住心脏。 林娇回头看他:“去医院。” 施阳一听到医院,眉毛都揪在一起:“不想去。” 林娇叹气:“那就去买药。” 施阳笑:“好!” 也不知道受伤的是谁,施阳让林娇在公园的亭子坐下,他跑去买药,没一会儿就跑回来。 他将药递给林娇,坐下不知道是挽衣袖还是做什么,手举在那有点局促。 林娇头也没抬:“把衣服脱了吧。” “哦,好。”他脱掉的瞬间想到了向天星白的发光的身体,再看了眼自己的,不自觉咳了声,又想着黑一点怎么了? 他更有男人味,便挺直了些。 林娇将棉花球沾满碘伏,打量着他的身体,伤的不轻呢。 “痛吗?”她问。 施阳咬了下嘴唇,摇头:“不痛。” 向天星可是练过的,怎么可能不痛啊。 林娇给他伤口和青紫处擦了擦。 她的手不可避免的与他轻触,他的呼吸不自觉加深,身体不自在的扭了下。 林娇就没有什么想问他的吗? 所以她现在坐在这是选择了他? 他紧盯着她的睫毛,心尖有些痒:“你和我出来,向天星怎么办?” 林娇嗯了声:“考察期结束了?” 施阳的心立刻怦怦跳,这是什么意思!对,他怎么忘了,他们现在是考察期,他们……算男女朋友吧? 他面露狂喜,简直被迷的找不到北,只要林娇肯点头,他做什么都能愿意。 林娇擦完,上下扫了圈:“好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感觉到她的抗拒,可他不想放。 “林娇,我想亲你。” ------------ 我想和你肢体接触。 他的声音带着急切和压抑,莫名地叫人心慌。 林娇扯开他的手站起来,他却抓得很紧。 甚至两步逼近了她。 她后退到撞到柱子,下意识地回头看,他已经伸出手将她圈住。 慢慢地向前,收紧胳膊。将她压在柱子上轻轻抱住,头在她的肩膀处蹭着。 “别动。” 他深深吸了口,就是这个味道。 在他生病时,无微不至照顾他的那个怀抱。 第一个抱他的人。 他没有妈妈,但他知道这个味道一定是家的感觉。 他拿走她的衣服放在床头边就能睡得很香。 呼吸交织在一起,热气使林娇蹙眉撇过头去。 施阳越抱越紧,林娇快要不能呼吸,她的双手一直防御的放在胸前,现在只觉得硌得疼。 越抱,施阳就越不满足,他的手开始上下游走,当放到腰上他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栗。 就像是在他的心尖跳舞,他的唇下意识沿着她的脖颈去找那抹甘甜。 林娇用尽全力推开他,惊魂未定。 林娇眼里的害怕让他受伤。 施阳弯着腰给了自己两巴掌:“对不起。” 他看林娇像是没了主意站在原地,试探性地往前伸手。 却是惊扰了她,她才反应过来般转身就跑。 只两步就停下回头,直视他:“那件衣服是我买给向天星的。” 她给这场青春期的凌迟画上了句点。 一刀快准狠地捅进施阳的心脏。 刚刚的一切都让她恶心。 向天星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去上课。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溜达,然后找了棵树躺下。 谈恋爱三个字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翻涌。 他烦躁地将衣服盖在头上。 连阳光都开始变得刺眼。 一道温热电流沿着小腹往上,他腾地坐起。 脸色发红的看着眼前人。 林娇瞪大眼睛:“腹肌竟然是硬的。” 说完这话,她看到向天星的身体都染上粉红。 怎么可以像没事人一样?向天星拍开她的手:“因为在生气。” 还很委屈! 林娇轻叹,靠在他身边坐下,看了眼他攥在手里的衣服,胳膊上都攥出青筋了,还不松手。 啧,林娇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白的接近于透明的皮肤下隐藏着青筋血管,跟随着搏动的脉搏,连接到心脏。 每一下,都是他活着的证明。 温热着靠近她,不设防。 她为什么就忍不住想要靠近他,逗他,甚至肢体接触? 她不明白。 好像只要开口,就会吓着他一样。 她语气尽量温柔:“不穿衣服不冷啊?” 向天星看着她,不说话。 林娇扯过他的衣服抖开:“傻不傻啊。”然后撑开衣服,“举手。” 向天星微微往后仰:“你要帮我穿衣服?” 眼里都是抗拒。 林娇却没有自觉:“很明显吧?要么你自己穿,要么我帮你穿。” 呵,自己穿?向天星觉得她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上手帮他穿衣服再趁机逗他,故意挠他痒痒吧? 是她说要做最好的朋友,就是这样对朋友的? 她看不出他不高兴吗?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嬉皮笑脸,下一秒又会选择施阳。 谈恋爱……他脑海里又不可控制地想起这三个字,和施阳急切的模样。 施阳这样一个骄傲的人,会愿意低头,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向天星道歉。 还不止一次。1000字的检讨也是,说写就写。 施阳很在乎林娇的感受,哪怕是被踹上一脚也只会担心林娇的脚有没有事。 不正常。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林娇也带他去了不敢去的地方?也让林韬和他做朋友?还是也给他买过衣服? 是正版吗? 会区别对待吗? 他越想越偏激,深呼吸。 那她是怎么想的? 她说着不会喜欢施阳,但还和施阳玩,和他一起放学,毕业后还要去他爸的厂里。 哪句话是真的? 在他想着干脆放弃,不想再被这样不上不下地抛弃接住时,她又跑到他身边像个没事人一样关心他,逗他。 还……对他上下其手,她以前不这样啊。 他真的不明白她怎么想的。 所以他问:“来我这干嘛?你不是和施阳走了?” 林娇低头哄他:“我不带走他,你就光着身子站在那傻乎乎的等?” 他哼一声:“你不是不高兴我穿这个衣服吗?”。 林娇故作惊讶:“谁说的?我买的时候又不认识什么牌子,只觉得你穿着好看就买了,以后我不会再买这种带图案和字母的衣服,这是我第一次给人买衣服,让你受伤了,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 以后,第一次,这样的字眼一下冲进他的心脏,阴霾一扫而空。 她又那么的真诚,向天星语气都软化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衣服不就是买来穿?又没事。我是真的很喜欢,真的。” 啊,豌豆公主真的很好哄啊。 但林娇只笑笑,她可以接受别人对她的嘲笑,但她不能接受别人对向天星的,更何况,来源还是她。 而且,银桥中学那段不好的经历在她的心头萦绕,她只要闭眼就会想起向天星被扒光衣服被抽打的经历。 向天星看她陷入回忆的神情,突然就明白了。 这样的明白让他想流泪,这种酸涩更像是一种满足,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担心你,在为你以前遭受的一切心疼,不想让你再遭受那些,她希望你好。 相遇的太晚,能力又太弱小,林娇全是遗憾。 可向天星不这样觉得。 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因为林娇站在他的未来里等他。 她会在看过他所有的不堪后对他说没关系。 这样的经历,他以为不会有。因为他也没勇气给别人看。 ------------ 没打你吧? 毫不夸张的说,林娇给了他新生。 不论是让他有口饭吃还是精神上。 施阳的事情让他心慌,还有个深层次的原因,他害怕失去林娇。 他开始反思自己对林娇是不是太依赖了? 他不是施阳口中那个利用完林娇就跑路的人,他甚至想带林娇一起走。 但这个话不能跟任何人说,特别是林娇。 他将心思藏起,开始不断地质疑自己。 为什么? 林娇从口袋里掏出碘伏和棉签,低头给他胳膊上药。 很轻,很痒。 两人低着头看伤口,呼吸总是不经意就交织在一起,混合着青草的芳香。 向天星抬头看她,涂得很认真,但明显装样子,因为涂得歪七扭八,那双握着他的手还时不时摩挲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娇问他:“痛吗?” 向天星理所当然:“痛!” 林娇嗯?了一声,抬头看他。 向天星坚持:“痛。” 又倔强又委屈,怎么那么惹人心疼呢? 就是因为有人心疼,才肆无忌惮吧? 林娇伸手在他腰腹处挠了下,两人笑作一团。 她问:“现在还痛吗?” 他忍住身体传来的痒,说:“痛啊!施阳两个大拳头砸过来,能不疼吗?这种人太危险,你要离远点。” “嗯,以后只跟你玩。”林娇笑。 “哼,你就哄我吧,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你跟施阳说了几次。” 不等她解释,向天星抓住她作乱的手。 “我真的放下了,银桥中学……那是被迫,他们能扒下我的衣服,抽打我的身体,但他们杀不死我的灵魂,我可以被毁灭,但是没有被打败。 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我主动脱下衣服,是我主动举起拳头,我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这就造成了滑稽的场面,当事人不停强调我放下了,你千万不要再为我伤心啊,对方却心疼的不行,不,你在安慰我。 你还怕我伤心,呜呜呜,更心疼你了。 他看林娇依旧紧皱的眉头,好吧,根本没明白,叹气:“因为我发现,有一种东西是比恨还要强大的存在。” 那个字,他却是说不出口。 林娇哦了声,抬头:“钱。” 向天星无语:“你还是擦药吧。”,皱眉,“我胸口也受伤了?” 林娇用手抹了一把:“哈,原来是灰,我还以为青了。” 向天星:“施阳胸上也有灰吗?” 林娇反问:“你上手打的你不知道?来问我?” “你们走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哪知道?你没给他擦药吗?” 林娇:“擦了,还亲了。” 向天星腾的一下站起来:“什么?” 林娇捂住耳朵:“跟你开玩笑呢。” 向天星紧盯着她:“一点也不好笑,我觉得他真的能干的出来,至于你嘛,不清楚,毕竟你们之间的事情也不是我和马老师这个外人能插手的。” 林娇无奈:“你何止能插手你都上手了,你不是外人,你是内人,行了吧?快坐下,没擦完呢,别浪费了。” 向天星不肯坐下:“你总是这样,我跟你严肃说问题,你就跟我嘻嘻哈哈打马虎眼,张超他们知道你私下是这样吗?” 林娇眨巴眼睛:“他们是外人。” 向天星梗住:“那施阳呢?我为什么和他打架你知道的吧?我说这个也不是想让你做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你。” 你什么,他有太多想问的反而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林娇明白:“我这不是怕……算了。” “为什么算了,我不想听算了,我们不能就那么算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你知道你来办公室之前发生了什么吗?也许你可以试着,问问我的想法。” 林娇一直以来一个人拿主意,主要是也没个人能商量。 向天星也习惯自己做决定。 但相处是个磨合的过程,不能因为相似的性格和经历,就能以为你好的想法冠上自以为是的行动。 谁也没有上帝视角,多方位的情愫影响,好事就会变成坏事。 两个人就会越走越远。 林娇看着向天星耐心等待的脸,眼里的坚持让她动摇,松口:“发生了什么?” 向天星这才松了口气坐下来:“马老师说如果不道歉就叫家长。其实施阳也挺怕的,因为我看他的脸色挺难看,但他转头看我那个样子,就同意了。” 他看着她,林娇垫了句:“嗯,然后呢。” 向天星说:“我觉得他肯定在想,呵,我可算拿捏住你的弱点啦。比起跟他道歉,我更害怕我姑父过来,打破我现在的生活吧?” 林娇给他揉手臂上的青紫:“那你怎么回答的?” 向天星疼的皱了下眉头,立刻感受到力道减轻,他也没停顿,接着絮叨:“我说,那就叫家长吧。你都没看到施阳那个表情,啊哈,太过瘾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差不多就是这场面。 林娇,不管我怎么逃避,该面对的事情终归会发生,但你说的没错,我没必要活在还没发生的恐惧中提前惩罚自己。而且,有些事情我只有自己不在意了,别人才没办法拿它伤害我。这种伤害的权利是我交出去的。” 哪有人真的能做到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过是不断地修行,不断地强化自己。 有人是在一次次被刺后的午夜独自疗伤,有人是伤口结的痂比刀子还要硬上几分。 不断地往上爬,那些拿刀子的人再也够不着你, 强化自己,不论是地位还是心灵。 向天星比较幸运的是,在他被放逐的铜山,只有黑夜没有希望的铜山,这个连李长发都看不上的铜山,他捡到了一颗星星。 林娇站起身朝他伸手:“既然你放下了,那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向天星伸出手感受到一股力量:“什么地方?” 林娇:“去拿车,我试试你新车带人水平。小学自行车比赛第一名选手。” 向天星磨叽的把衣服穿好:“好痛,不想骑车,我们走回去吧。我们明天去哪啊?” 林娇听着一声声我们,笑了下。 “明天的事明天你就知道了。” “嗯,听林老师说了一句话,真的是听了一句话呢。” 她向左一步靠近他:“我今天和施阳说了,那件衣服是我买给你的。” “什么?”向天星有些紧张,“他说什么?没打你吧?” ------------ 我们绝交! “什么都没说,你这个眼神,确定是问有没有打我吗?我怎么感觉你更想问有没有亲我?” 向天星:“亲你了?真亲了?不会吧?亲了吗?没有吧?” 林娇:“一会妈一会爸的,你要干嘛呀。” “是马老师让我问你和施阳是不是在谈恋爱。” 看他试探的眼神,林娇突然来了兴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向天星抓住她两边的肩膀摇晃:“林娇,我们绝交。你在玩弄我们的友情,罪不可恕!” 林娇笑:“打鸡蛋呢?再摇下去脑浆要成脑花了。是,我承认我当初答应和他亲近,是因为害怕他影响你中考也有些自己的原因吧。 但经过今天,我感觉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就像有些事情难自控。” 两人走着说着,她的肩膀不自觉的撞向他的,他也不服气的在下句话撞过来,风穿过头发与两人之间,很舒服。 什么都不做的待在一起就很舒服,走上一段路,随意的说着什么更是惬意。 林娇这两个月说的话加一起比过去十五年都多,那些曾经认为讨厌的行为和人,真的靠近了才发现不仅不讨厌,甚至很喜欢。 她又看了眼向天星,真娇气啊,太阳一晒脸就红里透着白,等下次进城,要给他买一顶帽子。 早上六点钟,向天星听到屋外有小石子砸墙的声音,他起身推开窗户。 林娇果然蹲在那里,朝他招手,做了个口型:出来。 向天星想到她昨天说的,有点激动,抓紧洗漱完,出来。 “要带包吗?”他看见她背着个斜挎包。 林娇摇头,走在前面:“带一个就行了。” 看样子这是要出远门啊。 向天星看了眼她的房子:“林韬呢?不用一起去吗?” 林娇也不放心的看了眼房子:“不用,今天要进城,他不方便去。我昨天已经安排好他的饭,锁着呢,应该没事。” 两人算是坐上了早班车,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只有他们俩,而且林娇明确的告诉他,进城。 他整个人还是比较松弛的。 等公交车到了总站,林娇站在车站牌前张望,向天星也跟着张望。 他知道林娇会进城卖东西,那些鞋子,毛线做的娃娃手工品,还有他的衣服都是这样卖掉的。 他有种跟着老大做生意的错觉,一切听凭指挥,但……这位老大明显不认路的样子,还时不时疑惑的看他一眼,像是有话要说。 向天星在她看他的第七次终于忍不住了:“目的地在我脑门上?” 林娇茅塞顿开般点头。 向天星捂住额头:“你看你今天背个空包,该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然后装一摞钱回去?” 林娇两眼放光,点头! 行吧,向天星问:“别闹了,咱们去哪啊。” “城里我不熟诶,去你家吧。” “什么?”向天星心猛地一跳。 向天星看她刻意无所谓的神情带着紧张,似乎只要向天星摇头,她就会立刻笑道和你开玩笑呢。 但他知道林娇没开玩笑。 想家吗? 没有一刻不想,但他知道回不去了。 他甚至觉得,那是个乌托邦,只要他没看过它最新的样子,那就是还属于他,一切就还没那么的糟。 所以林娇是要做什么呢? 打破他的幻想吗? 他问:“为什么?” 林娇:“想看看你成长的地方。” 向天星扯了下嘴角:“我没有勇气看。” 林娇像是松了口气的拍他肩膀:“那回去吧。” “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这么回去了?不逛逛吗?” 嗯,不错,小少爷知道省钱过日子,一毛掰成两半花了。 林娇却是摇摇头:“没钱有什么好逛的,早点回去你还能写两道题。再说了,万一这里离你家很近,碰到什么熟人啊,熟悉的地方啊,触景伤情怎么办?” 向天星:“不会,这里离我家可远了。” 大眼瞪更大的眼。 行吧,又在逗他。 向天星为难道:“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了,现在也不知道谁在住。” 林娇点头:“好奇。” 向天星其实也好奇,看林娇说着要走的话,脚步却没动,他抓住她的衣袖跑起来喊。 “快上车!就是这辆!” 林娇笑,她就知道,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那些站台名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她能一眼匆匆扫过。 可对于向天星,那是家的方向,他会被吸引,定住。哪怕再慌忙的扫过其它,兜兜转转,眼神还是会回到这上面来。 上了车,向天星又开始坐立难安:“下去吧。” 林娇明知故问:“这么近?到了?” 向:“不,是我后悔了。” “能坐上这趟车,靠的是你千辛万苦带出来的衣服,我再进城努力卖出去的钱,你确定要浪费吗?” 向天星沉默。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向天星开口:“到了。” 两人下了车后在原地打转。 林娇:“你是不是记错了?这真的是你家附近吗?” 向:“没有公交车直达我家,我出门都是司机接送,这个地方我也没来过。但是我以前很喜欢吃一家馄饨,就在这个位置,找到那家馄饨我就知道怎么回家了。” 林娇:“行吧,店名叫什么,露在嘴下,我来问问人。” 向天星站住想了想:“苍蝇馆,没名字。” “什么?”林娇上下打量他,小少爷居然会去吃苍蝇馆,他严重洁癖的妈妈能同意? “陈谨思经常带我去。”他说的艰难。 两人都陷入沉默,林娇带着他在路上遇到人就问附近有没有馄饨店,没一会儿还真被两人找到了。 能看得出来向天星的确经常来,老板一看到他眼睛都亮了起来。 “哟,小帅哥,回国了?还是老样子吗?鸭血馄饨加烧饼和一笼小笼包?” ------------ 新鲜感。 向天星坐下的身影顿住,看向老板:“叔,你咋知道我出国了?” 竟然没否认,林娇坐下抽了张纸没说话。 老板将小笼包递过来:“有段时间没见你,陪你一起来的帅哥前段时间倒是经常来吃,我就问他,你去哪了。他说你出国啦。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国外的生活不适应吗?也对,国外哪有鸭血馄饨吃啊,哈哈哈。这次回来还走吗?” 向天星坐下,笑笑。 对上林娇深沉的眼眸,转瞬即逝,她低下头。 向天星有些难回神,那眼神里是什么? 老板将鸭血馄饨端上来,他才反应过来,浑身僵硬,小声对林娇说:“完了,这顿不少钱呢,够吗?” 林娇喝了口汤,看起来挺淡定:“吃吧,管够。” 老板店里没啥人,他忙完就坐在他们隔壁桌看他们吃。 向天星发出个疑问?老板立刻笑嘻嘻问:“这是同学?” 看向林娇。 向天星啊的答应。 老板又说:“长得真好看啊,怪不得不和小帅哥来吃,原来是要和女同学来吃啊。” 他笑得有些暧昧。 向天星呛了口,解释:“不不,叔,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老板一脸我懂得,看他:“我和你婶子也是初中同学青梅竹马,不,最好的朋友。” 越描越黑。 林娇看着向天星脚步朝外,像是急着要走,吃得也不安心。 林娇看向老板,老板回望她,被她眼里的淡定看到尴尬,识相的去厨房。 向天星的焦躁并没有减少。 林娇:“慢慢吃。” 向天星不停回头往外张望。 林娇给他夹小笼包:“他不会来的,就算来了,还有我呢。” 向天星心不在焉的笑了下,再看林娇低着头看小笼包那么认真,下口的时候很谨慎。 一点点地吃,那个样子像一只小兔子在吃胡萝卜。 他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托着脑袋仔细地瞧。 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那个烂人身上?眼前这个人是第一次陪他进城,第一次吃鸭血馄饨和小笼包。 他应该关注的是当下。 他夹起一个小笼包示意她看,说着:“吃小笼包可是有口诀的,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喝汤。也可以一口光,满口香。” 林娇选择一口光,那个汁水在嘴巴里爆开的瞬间很满足。 不用担心汤滴在外面被浪费。 向天星笑出声。 林娇:“你懂得真不少。” 向天星摇头晃脑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略懂。” 两人吃完,林娇从包里掏出钱仔细地数了数,铺平。 向天星下意识地移开眼又强迫自己去看,愧疚涌上心头。 他早已经不是什么大少爷,林娇其实可以拒绝的,他有一点难堪,不是因为林娇,而是因为无能为力。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钱财这种身外之物,以前他根本不在意,甚至挥金如土,将那些钱砸在陈谨思这样的小人身上。 要是那个时候遇见林娇,他肯定有多少给多少,至少让她不要再那么辛苦。 或者等他长大工作,拿到的每一笔工资,他都愿意给林娇。 而不是现在,在最没钱没用的年纪,遇到她。 什么都给不了,说什么都像是大话。 干的都是利用伤害她的事。 她图什么呢? 这些钱都是她一针一线,一步一脚印换来的。 吃完饭,两人在这条街溜达。 还不到十点,阳光柔和地洒落在小路上,微风轻拂,带着一丝清凉。 他指着面前的那家面馆:“这家面也很好吃,刚刚应该带你来这里,这家老板没那么八卦,而且,陈谨思来吃得少。我以为他更喜欢吃小馄饨,现在想想他更喜欢装可怜。” 他怎么被骗得团团转啊,他服了。 清醒之后再去看从前,都是漏洞都是谎言,那些觉得不舒服的地方真的有迹可循,不是他想得多。 林娇有些好奇地朝里面望,看到贴在墙上的菜单:“这家只有汤面呀?铜山中学前面有一家炒面可好吃了,中午放学我带你去吃?上次就想带你去的,忘记了。” “炒面?面怎么炒?”想到坨在一起的画面,他嫌弃的咦了一声。 林娇不敢相信:“不是吧?你不知道炒面吗?不是挂面的面,是那种圆圆长长很有嚼劲的,配上青菜木耳火腿肠,油越多越好,鸡蛋炒出来都是大块的!超级好吃超级香。三鲜炒面才四块五一碗,紫菜汤都是免费续的,有的时候是海带汤。” 听她说的,向天星都饿了,这么好的地方,她怎么不早带他去啊。 林娇原地转个圈,好像这里还真没有炒面:“那你去过远地方没有?咱们又不是不在一个城市,城里那么大不可能没炒面吧?” 向天星想了下:“每天有空就会练琴,吃饭都是在家里,上学偶尔可以溜出来吃,就会在附近。远地方的话,去过好几个国家。” 林娇:“那你中国都去了吗?” 向天星摇头:“只去过西藏,新疆,内蒙古这些偏远的地方。我爸妈觉得周边城市都没什么差别,就没带我去。不过他们都去过了,说我太小带去了也不记事还麻烦。让我以后和未来的妻子去。” 林娇敬佩的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哪里最好玩啊?” 向天星笑了下:“不用上学练琴,哪里都好玩。” 哈哈哈,很真实的一句废话。 再往前走是一家书店,向天星停在门前看着,林娇抢答:“向天星小朋友小时候最爱来的是不是这家书店?” 向天星歪头:“你猜。” 看这个意思,不是。 林娇可惜的啊了声。 向天星立刻安慰:“也不是不喜欢,只是算不上最爱。每天看曲谱已经够头疼了,就不想再看白纸黑字,晃得眼睛疼。倒是蛮喜欢看插画故事,但那个区域的小朋友最多,动不动就打架,小孩真烦。” 林娇笑。 他示意她往前走,林娇露出好奇的神情,他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这样的她很生动,甚至是新鲜? 对她而言新鲜的是事物,对他而言,是人。 ------------ 回家。 林娇也抬头看他,眼睛交错有一丝不自然。 她转移话题:“那你干嘛盯着书店看?想看插画呀?” 向天星:“因为我从小就长得帅,那里的老板很喜欢我,总是喜欢给我推荐好书,新到的插画书我都是第一个知道,就,给我一种温暖的感觉。” 林娇听出了一丝眷恋,但他们都急着赶路,现在的情形也不适合叙旧,况且向天星也害怕被老板问些什么,不知道怎么回答吧。 向天星摸着眼前的树,上面还有几道划痕,他对着自己的身高比了下。 林娇三步做两步的上前看。 他稍稍侧过身子让她凑近看,看她惊奇的样子,笑了。 林娇问:“这是什么?” 他说:“小时候不懂事在这棵树上刻下了身高线,想着和大树比赛,谁长得更快,这才几年小树成大树了。” 林娇哇了一声,因为那道划痕竟然和向天星的身高齐平了,像是在等他一样。 向天星面色柔和,举手轻抚着划痕:“树和人一样,前期疯狂地往上伸,长到一定的高度就会停下来,变得更粗更壮,它的根基往下蔓延着扎根。” 林娇仰头看着他和树,内心澎湃。 向天星回头自信地说:“我会高过这道划痕,到时候我要做一件事。” 等到他有能力去保护那个姑娘,他要做一件事。 林娇心跳如擂,被他眼底的真挚点燃,她不可控制地想,那件事与我有关吗? 她笑着回答:“好。” 不管什么,都,好。 没想到树前面竟然就有一个公园,看起来有些破。 向天星指着滑梯和秋千,轻轻地说:“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再往前走20分钟有个新建的游乐场所,人更多,设施更齐全,但我不爱去那里。 这个秋千,只要没人站在我后面等着,我就能玩一整天,躺在上面抬头看着天空好像自己成了一只鸟,会飞一样。 有时候又觉得天空像是大地,我腿一伸就能踩上去,云也是软的。起风的时候,云就会在我脚下一点点的舞蹈。变成各种形状。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陈谨思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他不明白天空云啊,风啊树啊的有什么的好看,一开始他还会陪着我,但心不在焉,眉头紧皱。 后来这段时间,我就让他去练琴。可能是我发呆的时间太久,在这段时间里,他的琴艺真的进步很大。” 他的声音略带感伤,眼中既透露出对过去美好回忆的温暖,又有些道不明的惆怅。 被这样背叛过,哪能轻易放下,那个人和亲人又有什么区别? 林娇走过去轻轻抱住他,感受到他的僵硬。 她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放松。 这是个温暖的不带任何暗示的拥抱,是要给他什么东西的拥抱。 别人抱他总是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但林娇什么都不要,她真的像对待一颗星星一样,虔诚的望着。 或许一个拥抱已经是她能鼓起最大的勇气,因为她知道,他会开心。 在他成长的地方,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林娇感受到向天星内心深处的脆弱和坚强,深深地触动她的心灵。 林娇带他来到秋千旁:“你上去,我推你。” 向天星说:“明明有两个呢,咱们都坐上去,可以一起看天空。” 林娇没有坐过秋千,她坐上去后吓得要站起来,向天星握紧那根绳子:“放心,我在你后面。” “不是说一起坐吗?怎么变成你推我了?” “等安全了,我就回去。放心,我不推你,我护着你。” 林娇这才安心的坐下去,她刚开始还会用脚做刹车,慢慢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把脚翘高。 向天星就在后面小心的护着,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他低下头对她笑。 这样的场景,是她曾经不敢幻想的,向天星要是她爸爸该多好啊。 她胡思乱想。 林娇不安的催他:“你快去坐啊。” 知道她不好意思,向天星点头,坐上旁边那个秋千。 “林娇,看我,这样躺着。” 他将双腿蜷缩,示意她看,然后仰头看向天空。 林娇也小心的照做。 两人都发出了感慨,然后静静看着天空。 天空是大地,他们是各自的山。 这一个小时,他慢慢领着林娇穿过熟悉的街道,一边向她介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一边回想起小时候的种种往事。 他像个旁观者一样介绍着他的过去,也会时不时想起当初他幼稚的想法,说完后自己都觉得不可理解,但是两人都笑了。 他们将他家附近转了个遍,向天星停下来注视着远方的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 林娇也不催他。 只要他说想回铜山,她会立刻牵起他的手带他走。 但如果他说走吧,回去看看。 林娇也会牵起他的手,告诉他,别害怕,一起走。 “其实,如果到了傍晚,树下的光影特别柔和,那些阴影会形成一条像箭头一样的阴影,可惜咱们看不到了。”他说。 林娇啊了声,摸不准他的意思,看不到是想现在离开吗? 她接话:“想看的话,我们可以一直等到傍晚。” 向天星主动伸出手,林娇反而犹豫着看他,在他坚定的目光里轻轻的放上去。 被紧紧抓住,其实向天星的手很大很有力量却又不乏韧性和柔软。 这样一双天才钢琴家的手,在经历了现实的磨砺后增添了些许风霜的颗粒感。 但存在感却更强,更真实。 他微微用力,她就被拽到了他的身边。 与之前施阳那一次的压迫感不同,林娇除了感到心悸还有一丝说不清,她好像成了木偶人一样,只有耳朵和嘴唇还证明她活着。 因为心跳声正透过这两个器官咚咚咚的颤动。 听到一声轻笑。 她有些不敢看他。 “不用等到傍晚,那个箭头的指向,就是我的家。小时候需要靠箭头去寻找,长大后不用了。” 他喟叹,“林娇,谢谢你带我回家。” ------------ 登云梯。 林娇原本模糊的概念全都落了地,她知道向天星是个城里来的有钱少爷,但没想到这么有钱? 门口穿着制服的保安对他们敬礼,很明显是认出了向天星。 向天星对他笑笑,说着进去看看。 保安估计想到了他家里的事情,欲言又止。 再看向两人牵着的手,真诚的笑。 林娇莫名的有种被祝福的错觉,她忽然就不想解释了。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向天星生长的地方,他牵着她的手,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林娇想,不管向天星会在铜山待多久,他们都会是最好的朋友。 向天星带他来到那栋别墅前,灯火通明,说明里面正住了人。 “能听见吗?”向天星问。 林娇凑近,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看着那扇玻璃:“里面的欢声笑语。” 林娇切了声:“大白天还开灯啊?别墅也不怎么样嘛。费电。” 向天星被她奇怪的脑回路逗笑:“只有卧室和客厅的采光还可以,白天房子里虽然能看得清,但有些阴沉沉的,我们在家也总开着灯。妈妈喜欢亮堂。” 他看院子里的花:“花也被照顾的很好。” 当初父母的骤然离世,让他上学都没精神,哪有时间去管什么花啊,他被向云带走的那天,看着这些花枯萎。 有话想说,但忍住了。 向云一脚踩在那些花上,嫌碍事,指挥着收废品的干活。 那些记忆又在翻涌。 林娇握他有些冰凉的手说道:“那挺好的啊,至少有人在这间房子里幸福的活着。” 是啊,想到这些就还算安慰。 至少住在里面的人很幸福,就意味着,这座房子也在被爱。 向天星和她就那么站了一会儿,说道:“我以为这里是家,但其实只要有钱,谁都可以买走我的家。我以为有家人的地方是家,可我没有父母了,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更渴望我的钱,我真心对待的人也只想要我的钱, 曾经我真的认为钱不重要,至少对很多事情都不重要,我想要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可以用钱买到的。 但现在我不清楚了,我想要做的一切都要钱,哪怕只是简单的活着,只要我还呼吸,这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免费的,哪怕空气,也分等级。” 他虽然站在这里,可他早已没了归属感,那种入侵的不适感比当个小偷还惴惴不安。 林娇阻拦道:“我对你……我们的友情是免费的。过去现在未来,都会是。” 向天星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可我……我不比陈谨思好多少,我也是带着目的来到你的身边,我想活下去。我也是一直在跟你说我多可怜,像个寄生虫一样吸干你。林娇,我不想的,我一边说着不想,一边拿着你辛苦赚来的钱吃喝,只是为了我的面子。” 林娇直视他:“我很生气!我不许你拿自己和陈谨思去比!你说过,相处需要知道对方的想法,你想得我不高兴就真的是我不高兴吗?你说你利用我,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利用你?我想让你活下去,我想让你离开铜山?鸭血馄饨我也想吃,请你吃不仅是为了面子,我们的友情也要创造美好回忆啊。 我也希望以后你看到那家店想起的是我而不是什么陈谨思。走在今天的每一路路上,想到的也都是曾经有个叫林娇的好朋友陪你一起走过。 坐在秋千上抬头往上看的时候,能知道有一道视线是和你看向一个方向的。 你没有一直给我展现你的可怜,你一直展现的是你从未被打败的不屈精神。是我一直在不断地撕开你的伤口,你没有恨我没有逃避,你选择站在我的身前,你选择面对去战胜,你知道你对我的意义吗? 我才是那个小偷,我仗着你的困境用几根挂面偷来了你的友情,仗着你离不开我,一次次的偷窥你的过去。其实我知道,你对我也有很多想了解的吧?但我没有你的勇气,我甚至连你说的冰箱插画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靠猜,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我而言,能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已经是幸运了,知道吗?我不许你一直这样往卑劣了去想自己。因为!” 她停住。 因为你是我的希望。 向天星怎么会不明白?林娇比任何人都想离开铜山那个鬼地方,可从来没有人这么和她说过,我不想烂在这。 所有人都在提醒,她就应该烂在这,就应该这样活着,这才是她的命。 她蓦然捡到了一颗天上陨落的星星,小心的擦拭藏好,从此用她稚嫩的双手编织登云梯。 星星就应该挂在天上放光,她要努力让他离地面远一点再远一点,离属于他的天空近一点再近一点。 向天星落泪:“林娇,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林娇伸手轻轻的擦干:“向天星,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将斜挎包取下套在他的身上:“你没有利用我,我们是共赢。你的衣服卖了很多钱,我都带来了就在包里。向云问你银行那么远你走的到吗?那我告诉你,铜山那么远,我和你都能一步步走过来。” 向天星不解的慌乱:“什么意思?” 她今天说的话有一些奇怪。 总有种生死离别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林娇说:“现在就离开铜山吧,在这里你还有别的亲戚吗?或者朋友,什么都可以,总比在铜山面对施阳,中考后被向云卖进厂子要好。” 原来她今天是抱着这个决心送他过来的。 他无力地笑:“你想的太简单了。在这里我根本活不下去,我能住哪?我去哪里上学?在铜山我好歹有学籍,还能参加中考!可你知道我在一中经历了什么吗?我承认虚荣,在铜山中学我至少还能像个普通人,甚至因为成绩保留一点自尊。 可在一中呢?所有人都看到我是怎么从云端摔到烂泥的,我当初宁愿跟向云走就是不想面对那些歧视和失望的眼神! 亲戚,朋友……呵,我有吗?你以为我没想过办法吗?我他妈唯一剩的亲人还是在国外没见过面的外公外婆,你让我怎么办?那个电话就在这座房子的书桌上,被我刻了几百次,你以为我有勇气打出去吗? 你以为我是有的选所以选错了吗?不是的!我从来就没得选!生活他妈的就是比现实过得还快,我还没学着走就逼着我往前跑!” ------------ 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这是林娇第一次看见他说脏话,也的确是向天星第一次说。 他不明白,他发泄着对命运的不公。 “所以,林娇,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林娇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向天星不想听:“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早就和你说过,我曾经只有陈谨思这一个朋友,你和我提朋友,呵,怪不得你吃馄饨的时候不慌不忙,你压根就设计好想把我推过去吧? 对,没错。跟着他我的确不会再饿肚子,甚至他心情好的时候还能看在我摇尾巴的份上丢几块骨头给我,改善伙食。但要我像猪狗一样臣服他?满足他变态的心理,这是你要的吗? 我只剩自尊了!林娇!你想要看到我在被毁灭之后还要被一截截的打断打败吗?” 林娇直到今天才算是真的触碰到他的开关。 陌生人的羞辱他可以逼着自己忍受,为了活下去他可以一遍遍地给自己洗脑。 反正这些人不知道他的过去,他也并没有多了不起。 可这些人不一样,他们亲眼见证向天星的闪耀,甚至从前只能仰视。 被那样带着解恨幸灾乐祸嫌弃恶心甚至是装成高高在上怜悯慈悲的眼神去看着,不行。 羞耻心印照着他的自尊心,那一刻,他仿佛才活着。 路过的人已经开始往这里张望。 向天星借着擦泪将手挡在脸上,他不想被人认出来。 林娇心痛的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向天星:“走吧,我不想在这里。” 林娇点头,伸出手:“还牵手吗?” 向天星往前走,不理她。 林娇就固执的将他的手牵住,他甩开,她牵住,甩了三次之后,向天星不甩了。 林娇这才松了口气。 向天星憋着气走了好远,茫然地停下来,他又迷路了。 林娇从他脖子还挂着的背包掏出一张手绢,递给他:“擦擦吧。” 据他所知,林娇可不是随身会带手绢的人,估计她预想过他会哭,但一定是喜极而泣,然后她掏出这张手绢。 向天星恨她的自作主动,夺过手绢一把扔在地上一脚踩上去,不服气的看她。 林娇张大了嘴巴。 向天星又开始后悔了,但他拉不下脸,只脸上的神情开始不安。 豌豆公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林娇觉得他脾气算好了,如果换成自己,明天江城一定会上新闻:惊!青少年男女竟当街做出这事儿! 啊,不对不对,什么呢,她甩了下脑袋。 怎么从法制频道换到了十八频道。 她赔笑:“擦脸的,没让你擦鞋。” 向天星看她谄媚的样子,松了口气,继续生气,不理她。 林娇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发誓,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总要听我解释吧?” 向天星斜了她一眼:“你电视剧怎么看的,谁发誓比个ok?” 林娇尴尬地放下:“看我真诚的眼。” 向天星看了眼:“嗯。” 这意思是你继续说。 林娇呼了口气:“我错了,我真诚地道歉。我太莽撞,我想的是你当初走的匆忙,如果你有什么非血缘上的叔叔伯伯或者更厉害的大人能帮一帮你,那学籍的事情也容易解决是不是?或者谁愿意收养你?资助你?对他们来说可能少吃几顿饭,但就能改变你的人生了,你至少好过一些。至少能上高中。” 向天星早就看清了现实:“凭什么让人少吃几顿饭?如果是曾经的我遇到你,你跟我要钱,我都未必会给。有钱人才不是白痴,有钱人的钱是怎么来的?肯定不是靠捐款。我之所以想着给你钱,是因为我对你有感情,我想你好。这里没人对我有感情。我年少成名太过傲气,很多人都不喜欢我。 你说的那些只要接近我就会喜欢我的狗屁理论根本不存在,因为那是我刻意在你面前装乖,今天我不想装了,反正你随时会不要我。” 天赋异禀,生来就活在爱和光环里,怎么可能没有傲气和矜贵。 或许陈谨思没说错,他有时候的确会不自觉带上高高在上,所以,他这是活该。 林娇不认同:“不许这样说自己,云端也好,烂泥也罢,那不都是你吗?高高在上还是忍气吞声怎么了?不就是活个当时的感受吗?每个人都有一把尺子,我们的偏差只是尺子的长度不一样,对你来说的利用对我却是奔赴,对你来说的傲气,我只觉得耀眼。就连你生气,我都觉得很可爱。” 娇气两个字她不敢说,可换成可爱。明显向天星也不开心。 他皱眉:“我不要可爱,我要帅气。” 林娇猛点头:“好好好,又傲气又帅气,所以能不能消气?” 豌豆公主还是很好哄的,三两句话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其实是向天星看着她额头上的薄汗不自觉抿了唇,他暗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她会无条件的对自己好,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生气吗?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这么想这么做了,又有什么错呢?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最优解? 他守着他的理想主义又能到何时? 他吃的苦头还不够多?现实还没有教会他长大? 只是,她真的没有。 还好,她真的没有。 因为他们是战友般的存在。 他口口声声她不要他了,就是仗着她一定不会不要他吧,他怎么这样啊? 看到她急切的解释,内心的暗爽又是怎么回事。 向天星你真的没救了。 他看着她在汗液印照下微微弯曲的葡萄藤,心中一软,点头:“嗯。” ------------ 给我弹一首? 林娇长长的呼出好几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向天星都被逗笑了:“至于吗?我是什么老虎吗?吓成这样?” 林娇求饶:“你比老虎可怕多了,你也知道我对这里不熟,全部身家还都在你脖子上,你转脸就走拉都拉不住,要是我追不上你,我怎么回去?” 向天星一把捂住小包包,对哦,这就好比俩夫妻在外面吵架,但只有妻子带了钥匙,丈夫为了钥匙也要忍住,死皮赖脸的跟着。 他尴尬的踢脚:“我也迷路了。” 林娇迅速捡起地上的手绢:“没事,走到哪算哪,就当散心了。” 向天星抬头张望,看到了熟悉的建筑。 “走,带你去商场吹空调。” 那是什么? 林娇被他牵着往商场跑,到大门口向天星就拽不动她了。 她看了眼商场的大门:“算了吧。” 这里看上去就很贵,把她卖了也不够啊。 向天星疑惑,看她有些躲避的眼神才心疼的明白过来。 要不是他曾经来过,现在的他应该也不敢随便进这种场所。 万一要钱怎么办?万一弄坏了什么东西怎么办? 钱是穷人胆,一点也没错啊。 他语气温柔:“这是商场,就跟菜市场一样,只是里面的小摊贩换成了一间间装修好看的小房间。进去是不要钱的,他还需要咱们进去撑门面呢。 商场里面有很多试吃吃喝也都不要钱。咱们就进去看看,没事。” 林娇摇头:“又不买东西,进去干什么呀?我也没什么缺的啊。” 他们的三观因为成长环境有很大的不同。 虽然向天星现在缺钱也知道钱的重要性,但他不抠门,他如果有了钱也还是会恢复他少爷的作风。 但林娇不行,从小缺钱让她从小就担惊受怕,非必要的东西不买,必要的东西也要忍一忍。 她也只有在对待向天星的时候大方,总害怕自己给的不够多不够好。 就算给她一千万,她也不知道怎么花。 能想到最好的日子就是每天都能吃上四块五的炒面。 向天星在她发呆的空档把她拖进了商场里面。 这个才叫灯火通明! 商场本身就开着照明灯,每一间商铺里也开着各种颜色的灯,门口站着穿着制服的男女,看起来高档又精致。 她被空调的冷风打的瑟缩了下,抱紧双臂,不知道该迈哪只脚。 “怎么样?凉快吧。我以前也喜欢来这里,负一楼有家超市里面有各种试吃,我爸妈不许我吃泡面,泡面这种东西嘛,外面也没法买,回家煮了泡了都会被发现。我就来超市试吃,后来阿姨和我都熟了,以为我是吃不起泡面的可怜小孩,经常直接给我煮一包大的。要不要去吃?” 林娇笑笑,少爷你这一身的名牌你当阿姨是瞎的吗?有钱的人当然不怕别人看不起他,也不怕别人认为他没钱。 可林娇没钱,向天星可以仗着这张混熟的脸和阿姨要泡面,她在旁边也伸手要?她做不到。 她摇头:“不吃了。” 她有些时刻和陈谨思很像,都有些奇怪的坚持,甚至是愚笨,不解风情。 但陈谨思会在发现他不高兴之后改变策略,强迫自己迎合他。 他也会高兴的拍他的背说,这就对了嘛,有免费的便宜干嘛不占,你没钱,这个也不要钱,不是正好吗? 而且他为了照顾陈谨思奇怪的自尊心才特地去关注这些免费的活动,就为了告诉他,你看,我们都一样。 他以为……算了。 直到现在,他才有些懂他们的感受。 所以他说:“好。不想吃就不吃,我带你逛一逛,就当一日游,回去还能写个日记,车费都花了,别浪费。” 林娇这才真的笑了,点头,小步的跟在向天星身边,眼里有些不安。 商场中央放着一架雅马哈的三角钢琴,可见这个商场的规模不小。 向天星顿在那看了眼又看了眼,回头对林娇说,走吧。 林娇也看了眼,点头。 但两人都没走。 林娇问他:“这个是钢琴吗?和书本上长得不一样。” 向天星说:“对,这个是三角钢琴,书上都是立式的。我家……我以前家里那架也是三角的,斯坦威的。” 林娇:“这个是什么牌子,哪个更好?” 向天星:“这个是雅马哈,我的那架好,毕竟陪了我那么多年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这歇后语能这么用? 林娇问他:“那这个琴弹一下要钱吗?” 向天星摇头:“不用,放在这里就是为了让路过的人使用,之前每周五晚上都会有人在这里斗琴。” 林娇好奇:“怎么斗?” 向天星像是陷入回忆,手指无意识的在胳膊上轻轻敲打:“虽然只有一架钢琴,但你弹完我不服就可以上,有的会弹更难的曲子,有的会重复弹你弹得曲子,但会加很多技巧。” “哦,那你上过没?” 向天星摇头:“我怕我上去,这些人以后就不敢来了。” 真狂。 但她喜欢。 “那你上去给我弹一首?” 她看出来其实他也想。 但他拒绝了:“不是斯坦威我不弹,而且我的手受过伤。” 他一连说了两个行业内无法推脱的借口。 林娇却是说:“你不能一边愤怒别人的歧视,一边又表现着歧视。而且你的伤在我看来早就好了,受伤的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心。” 她总是这样,一眼看穿他的伪装。 生理上的伤痛早已痊愈,可心理上的呢? 林娇都已经这么努力的帮他走出来,他还在顾忌什么? 他扪心自问,他只是害怕技不如前,害怕别人眼底的失望。 但林娇会吗? 这里的人会吗? 不会。 如果注定要在意别人的目光,那就只目视前方看着她就好了。 不管他是云端还是烂泥,不管他勇敢还是逃避,她都会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包容的看向他。 ------------ 你男朋友真厉害。 “好。”他抬起右脚只犹豫一秒就勇敢跨了出去。 原来,只有迈出去的那一步才是最难的。 林娇将他脖子上的包取下来,他虽然穿着简单的蓝色T恤,但在靠近钢琴的瞬间整个人立刻变得不一样。 和这个穿什么没关系,是他本身有关系。 他将琴凳微微拉开,坐落。 抬手,一秒两秒,五秒都没有放下。 林娇紧张的看向他。 他这时睁开眼睛看向林娇。 林娇笑着对他喊加油,声音很小,但够了。 落手! 舒缓的音乐开篇。 像个优雅的王子。 不过二十秒,突然节奏加快,如闪电雷暴。 她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 身边的人越聚越多,连那些穿着制服的柜姐柜哥也止不住往这个方面迈。 二楼三楼四楼的边缘聚满了人朝下看。 林娇从没如此近身感受过音乐的魅力,她像是被向天星飞舞的手指钉在了原地。 旁边有个很好看的女孩子举起手机在录像,她下意识地去看,长得真好看。 那女孩子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不介意吧?” 林娇摇头。 女孩子又小声说:“你男朋友弹得真好!这首曲子现实里我就没见过有谁能弹出来,还那么年轻。” 林娇不懂,只觉得惶恐。 她透过手机的镜头去看向天星,安静的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他一个人。 林娇问:“这个可以传给我吗?” 那女孩欣然同意:“当然!你加我的QQ吧,我发你。” 林娇知道QQ,但她从来没申请过,也不知道怎么申请。 “能把你的QQ发我吗?我回去加你,可以吗?” “可以啊!”她又问,“你男朋友一定是职业的,参加过很多比赛吧?” 林娇点头,骄傲使她声音大了些:“他很厉害。” 这是肯定句。 她从包里掏出纸笔,记下了女孩的QQ号。 一曲毕。 整个商场掌声雷动。 向天星像是才回神,他显示看向林娇,林娇对他竖起大拇指,他又抬头去看,大家都在表达赞叹。 他松了口气,站起身,走向林娇。 “怎么样?”他想听她亲口说。 林娇眼睛亮晶晶真诚夸奖:“真的很厉害,好听!” 向天星揉了下她的头,看到旁边举着手机的女孩愣了下。 那女孩赶紧收起手机:“你弹得是肖邦的《冬风》吧?” 看来是个行家,向天星点头:“你要上去弹一曲吗?” 那女孩疯狂摇头:“算了算了,我就不在大神面前献丑了。” 林娇没忍住笑出声,还真让向天星装到了,他说如果他上场别人就不敢上了。 向天星明显知道她在笑什么,有些难为情的撇过头去。 现场的人喊:“再来一首吧!” 有人喊,后面的人就喊的更热烈。 向天星像是没想到。 那女孩也跟着喊:“大神再来一首吧,以前我都分不清三角钢琴和立式的区别,今天你一弹,我可算知道贵在哪里了。” 向天星眼神询问林娇。 林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征询自己的意见。 有人小声嘀咕:“怕女朋友不同意啊?” “小小年纪就开始怕老婆啊。” 林娇的脸瞬间涨红,有些无措:“不是……” 向天星牵她的手,弯腰看她的眼睛:“一起好吗?” “什么?”她挣脱,“我不会啊!” 向天星:“别怕。” 他牵着她的手上前,示意林娇坐在他的旁边。 “刚刚那首曲子,原本是我要在肖邦青少年钢琴比赛演奏的曲目,曾经以为再也没机会弹出来,但我刚刚发现,或许音乐存在的意义是能让更多人引起共鸣,能不能拿奖似乎没有那么重要,我已经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尤其是你的。 做我身边的最佳听众吧,坐在我身边,接下来这首曲子,我想献给你。” 他再次抬起手,在场的人都自觉屏住呼吸。 但这一次,音乐不再激昂。 在场的多人已经听出了旋律,恍然大悟的哦出声。 录视频的小姐姐哇了一声。 林娇想回头去看,可眼神被眼前专注的少年吸引舍不得分开一丝一毫。 手指跳跃在黑白琴键间,就在她的身边。 抬腕起手间好闻的气息传来,像是前十五年早已被这种香气腌入味儿,是她经常能闻见的一种很高级的清新。 她甚至不敢大幅度地侧头,她们靠的太近,他毫无意识的将大腿紧贴着她。 现在她们坐在一起,在旁人眼里是一对神仙眷侣,观众用着羡慕慈爱的眼神祝福他们。 她在这首曲子里幸福的忧伤,绝望着希望。 她已经分不清是曲子太过幸福让她忍不住开始害怕凋零,还是她在这绝望无疾的五分钟挣扎出一丝希望。 她混乱着和曲子角逐缠绕。 一曲毕,掌声更多了,只是温柔了许多,像是还沉浸在美好的幸福中。 向天星回头看她,两人下意识的吞咽口水,近到……林娇想闭上眼睛,为什么呢?不清楚,是逃避还是勇敢? 不知道。 她颤抖着睫毛最终先低下头笑了下:“真棒。” 向天星啊了声:“嗯。” 像是有些可惜。 她摩挲琴凳:“这是什么曲子啊?” “《卡农》。” 他曾对妈妈说,要弹给以后的妻子听。 “哦。”林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真好听啊。” “我教你。” 林娇赶紧站起身:“算了吧,我不会,别把琴搞坏了。” 向天星笑:“哪有那么娇气啊?” 他拽着她坐下,牵过她的手分开小心的摁着琴键。 她下意识的往后缩,碰到的瞬间灵魂都在颤栗。 他几乎要将她圈在怀里:“别怕。”他在她耳边耳语。 林娇抬头看周围人已经散开,录视频的小女孩看出来她不好意思,招招手说了再见,指了下手机。 林娇冲她感激的笑。 在琴键上重复了几次后,林娇没那么紧张了。她记住了琴键的顺序,小心的摁着,向天星则在低音区帮她和音。 缠绕追逐的从曲子变成了人,从她的手到他的手,快要靠近的瞬间分开,分开着靠近。 似乎永远不能靠近。 突然向天星的手摁在她的位置。 她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是不是我记错了。” 向天星摇头:“是我弹错了。” 他怎么会弹错?林娇只觉得是自己笨,可细想下,似乎他是故意的…… ------------ 回家好不好? 她更加心不在焉,越弹越错,她想放弃了。 虽然向天星一直在尽力合奏,让曲子不会那么奇怪。 “向天星,和我弹琴委屈你了。” “弹琴本身就是愉悦的事情,弹喜欢的曲子给喜欢的人听,双方都感到快乐,算什么委屈呢?” 喜欢,是朋友的喜欢吗? 前十五年没人告诉她什么是喜欢,为什么学校里不教这门课,如果有标准答案该多好啊。 好让她知道,喜欢的类型,界限,程度。 好让她知道该怎么试探,怎么回答。 他们俩人有些笨拙的将这首曲子磕磕绊绊弹奏完,林娇突然舍不得:“向天星,你留在这里吧。”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越是舍不得越想要将人往外推。 在这半小时里,她想了很多向天星和她的以后。 考上重点高中的向天星,只能偶尔几次回到铜山,休假回来后还是会跟林韬玩耍,和林娇说着高中生活。 林娇这个时候已经成了厂里的正式工,厂里的那些琐事,是不会说的,所以她会耐心听向天星说。 向天星就在一日日得不到反馈的时光里磋磨了耐心,紧接着学业越来越重,他回来的少了,他认识了新的朋友。 一转眼,他考上了喜欢的大学,这次他回到了铜山,和她分享喜悦,但高中同学还在等他回去庆祝,所以他匆匆告别。 等他大学毕业呢?林娇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按照旁人的生活轨迹,应该会在厂里找个男人早早结婚,但她肯定不会。 她还是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劳动,守在林韬身边。 向天星这个时候已经长大,见识了太多优秀的人,回到属于他的轨道上,他回来铜山看见她和林韬青春已不再。守着那间逼仄的屋子往外望,是什么感受? 无话可说,他口里的大学,实习,她一概不懂,只能笑着点头,迎合。 他走了,没过多久他带回来一个漂亮高挑的女孩子,就像刚刚录视频的女孩子一样,看起来就很富家千金。 他介绍着,这是林娇,我铜山最好的朋友。这是XX,我的女朋友,我们已经谈了四年,她很善良,在大学里我最无助的时候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林娇,这次回来,我是想邀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就在下个月。 人到了就行,不需要份子钱。海城的来回车票我们出。林娇,一定要来好吗?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林娇想,她一定会很夸张的祝福她们多么登对,满口答应一定会去,然后忐忑的去厂里请假,将自己的存款取出来数了又数。 然后发现,哥哥身边没办法离人这么久,还是没办法踏出去铜山一步。 画面一转,她眼前是考上重点高中但没钱去上,没能力离开的向天星,在李长发的干预下他被卖到了城里的电子厂。 只干了两年,等他成年后辞职又回到了铜山,两个人一起进了配件厂。 一起上下班,一起照顾林韬。 日子麻木而充实,没几年两人攒了点钱决定结婚,先将房子重新盖,然后去城里买了点吃的,领了个证,两人就这么简单的过了。 一眼望到头的人生,没人再谈什么热爱和理想,开口都是柴米油盐是抱怨,肖邦是什么?能吃饱吗? 为了几毛钱的配件和组长吵架,多劳多得。用那手去弹琴?不是耽误事儿吗? 但那一刻她们或许会真的平等? 她摇头,不会的。 这是毁灭。 星星不应该私有,就应该璀璨的挂在天上放自己的光芒,她能遥远的看一眼知道他过得好就够了。 所有的可能性里,她也只会选择那条向天星能发光的路。 所以,走吧,离开这里吧,大步的往前走吧! 或许是曲子太过幸福让她流下了哀伤的眼泪,她重复:“向天星,留在这里吧,或者走的更远,一定要离开铜山。” 她不想看到理想主义低头,不想看到刚正不阿的人被一寸寸打碎脊背,不想看到一个清风霁月的好人深陷在烂泥里连伸出手求救都无法。 向天星像是有很多话说,但他没有开口。 他看着林娇执拗流泪的眼睛,或许应该说点什么好听的哄一哄,但他不能。 他这段时间去了解了不少附近精神病医院的价格,林韬如果能送去专业的治疗,林娇的压力能小一些,也更能专业的照顾好林韬。 但还没有能力做到的事情,他不敢随意给承诺和希望,毕竟林娇最害怕的就是希望。 林娇叹气。 向天星轻轻捏了下她的指尖:“回家好不好?” 家…… 哪里,铜山吗? 那是家吗? 林娇此刻对铜山和自己的厌恶达到了顶峰。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林娇虽然话不多,但现在还是太反常了,她靠着公交车窗户的玻璃上,窗外的风景从她的眼里一闪而过。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似乎只剩一具躯壳。 向天星试图和她说话但得不到回应,顶多是一个无力的笑容,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是他的话给她造成负担了吗? 连朋友都没法做? 还是觉得他们差距太大,所以不想理他了?所以一直逼着他走? 下了车,他讨好的问:“要不要先买点吃的?” 她摇头。 他接着说:“买两个包子?今天你吃的挺少。” 她径直往前走。 向天星只好紧紧地跟在后面,已经到了傍晚,进了村子,他尽量和她拉开距离,闲言碎语其实不少,只是她说没关系。 现在想想,为什么会觉得没关系呢,是觉得她这辈子也不会结婚? 还是觉得反正他一定会离开,对他没影响就行。 “林娇,对不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道歉,但如果道歉能让她好受些。 林娇停住:“不是你的错。” “那也对不起,和我待在一起,你不高兴了,那就是我的错。” 林娇有些累了,没有说话,再过一段时间,向天星会发现,她这个人有多么的悲观别扭。 两个人的差距有多大 和她这样的人相处会有多累,和人相处真的好难,她为什么要从壳里出来? 为什么非要看一眼外面的世界,然后呢? 她能做怎么办? ------------ 林韬发病了。 走到巷子口,一阵阵奇怪的嘶吼穿透傍晚的寂寥,连周身的空气都被扭曲,好多人聚在那里看热闹。 林娇面色乌云笼罩。呼吸急促而混乱,向天星看她双眼眨动间透露出惊慌和迷茫,仿佛被困在了迷雾之中,找不到出路。 他靠近,她却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指慌乱的扒拉人群。 嘶吼声愈发刺耳,她的慌乱也随之加剧。 向天星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透过层层人群,她们看到被锁着的林韬已经来到房子外面,正在疯狂的撞头。 林韬的五官扭曲在一种令人不忍目睹的狂乱之中。他的眼睛猩红而炽热,瞳孔散发着一种无法描述的疯狂光芒,仿佛藏着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眉头紧锁,额上的汗珠如同暴雨般涌现,混合着血迹,显得额上更加苍白。 他的嘴唇因为不断的咆哮而裂开,流淌着鲜血,牙齿间露出的是一种原始的凶恶,仿佛被野兽撕咬过一般。再也找不回理智的方向。 他的动作笨拙而又猛烈,挣扎着冲撞周围的物体,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村民们吓得后退,手里拿着叉子农具,生怕他挣脱锁链。 林娇让大家都散开,都回去,因为她要开锁,怕伤及无辜。 但大家哪里愿意回去?开锁?开什么玩笑,开锁多危险,回去了精神病跑他们家杀人怎么办? 向天星帮着说服大家,但不仅没人理睬,还对他挤眉弄眼:“小小年纪不学好,出去约会,亲哥哥都不要了。” 这话明显刺激到林韬,他改变方向冲过来,那人吓得尖叫一声跑开。 “神经病啊,疯子,杀死他,不然死的就是我们!” 林娇大喊:“杀人犯法!我看谁敢!” 村民喊:“滚出咱们村!杀人犯法,神经病杀人就不犯法了!” 林娇冲到林韬面前一把抱住他:“哥哥,是我,是我!” 她不停的拍着林韬的后背。 林韬却是一拳打在她的肚子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眼底透着冷酷和残忍,看着倒在地上的林娇,下一秒就要撕碎。 拳打脚踢如狂风暴雨来临, 她避无可避只能出于惯性护住头。 林韬骑在他的身上,掐她的脖子。 林娇拼命挣扎,双手死死抓住林韬的衣服,试图推开他,但林韬的力量太过强大,她根本无法抵挡。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不规律,她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每一次的挣扎都让她感到极度疲惫和绝望。 林娇的挣扎渐渐变得虚弱,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她的眼神闪过迷茫空洞。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呼救,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任凭林韬的肆意殴打,任凭疼痛和绝望淹没了她的身心。 她闭上双眼,脸朝向没人的那边。 就这样吧。 向天星上前被村民拉住:“你疯啦!这对神经病兄妹每个月都要发病一次,也就这几个月好了些,不会死的,你别插手。之前有人插手差点被神经病打死!” 向天星挣脱他,怀着无法言说的心情去拽林韬。 根本拽不动! 现在的林韬和野兽没有区别,又是成年男性,身体力量正在巅峰。 刚才他就看到林娇的眼球突出,眼神开始涣散了! 向天星捡起地上的木条,瞄准林韬的头部,他知道现在不能有丝毫犹豫。 必须要一次击中,晕倒,拜托了。 他对着林韬的脑袋狠狠砸下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林韬猛地晃了一下,但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甚至都没看向天星一眼,他缺少基本的判断能力。 怎么办?还要继续敲吗?万一下手没个轻重和蓄意谋杀有什么区别。 旁边站着的大人都在看热闹,或许他们巴不得赶紧结束这场闹剧。 不行!林娇不能出事! 向天星举起木条对着林韬第二下,第三下。 林韬疼痛的嘶吼声震耳欲聋,终于松手。 林娇的身体像是丢上岸濒死的鱼抽搐。 向天星松了口气。 林韬却是站起身,直视他。 向天星吞咽着心慌,攥紧手里的木条。 林韬猛地扑过来,还好链条不够长,他只到向天星面前就无法近身。 林韬似乎也发现了问题所在,挣扎了会儿,就把眼神对上躺在地上的林娇。 不好! 向天星主动往前迈出几步,方便林韬能够够着他。 林韬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向天星立刻蜷缩在地上无法动弹,胃出血了,他想。 不行,林韬又去看林娇了。 他逼迫自己站起身,冲刺着跑到林韬的身后用锁链一把锁住他的脖子。 林韬像是泄了力气跪倒在地上,啊啊啊吼叫。 向天星还是不忍心对林韬下死手。 林韬手往后抓住他往前一带,向天星就这么摔在地上。 顷刻间,嘴里充斥着血腥之气。 他用尽力气爬到林娇的身上,捂住她的眼睛挡住,抱紧。 感受到身上传来的刺痛和手心的湿热,他轻声说:“别怕。” 林娇的心脏像是被无数个铁锤猛烈地敲击着,彼此的心跳紧贴,同频轰鸣。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似乎也停滞了。 她叹气,抓住他的两边胳膊,趁他不注意用力的翻过去,一脚踢在林韬伸过来的脚上。 林韬被踹翻,刚要起身就被林娇一掌劈晕。 向天星张大嘴巴。 众人看林韬被制服,三三两两的散开。 对于林娇的害怕是藏在骨子里的,这一招从她小时候就会,大家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 林娇脱力的坐在地上看着晕倒的林韬。 过了很久,向天星的嘴巴还张着。 她像是才回过神,回头看:“嘴巴脱臼了?” 向天星立刻闭上:“你没事吧?” 她说:“没什么大事,刚刚只是不想活了。” 向天星啊了一声? 她接着说:“连累你受伤了,不好意思,谢谢。” 又是不好意思又是谢谢。他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 迷死你! “不用谢。”他说。 一阵沉默。 林娇站起身:“你要是先忙就回去吧。” 向天星抬头:“去哪?” 林娇看起来真的很累:“你先回去吧。” 向天星一下午的委屈积攒,但他只能自我调节的深呼吸。 他还能怎么办? 他进一步,她退十步。 哪怕他再小心,只要碰到她哪怕一点,她就会缩进那个壳。 可她是怎么对他的呢?肆无忌惮的在他的世界撒野,她知道他也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哪怕一点也行。 这种严防死守让他感到不公平的委屈。 谁想热脸贴冷屁股? 不是让我走吗?好,那我就走,别后悔! 他站起身,气呼呼的看向她:“一脚给我踹出血了,就让我走?没那么简单,快去给我做饭!我饿了!” 林娇还维持着坐地抱膝的姿势,呆呆的抬头看他。 他走近:“没听见吗?去做饭啊。” 不管做什么,让她动起来,让她有事情做,不能陷入虚无,这个时候做比想更重要。 刚刚想死,现在就不想了吗? 万一现在也想死怎么办?他不能离开。 他被捡回来的那个夜晚,如果不是林娇一直守在身边,他早就和这个世界拜拜了。 所以他比谁都明白,这个时候说让他走,其实是想让他留。 这个时候说不想活,是在渴望爱。 他看林娇眼底似乎挣扎着,但不为所动。 向天星伸出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像抱孩子一样轻松的将她拎起来,站好。 向天星叹气,一把扛过她在肩头,摁了摁有些痛的腹部。 林娇惊呼一声,她从没被人扛在肩头过啊!小时候倒是羡慕那些有爸爸的。 但哪个爸爸会这样扛女儿?倒吊? 额,她也不是他女儿。 向天星怕她吓着,拍了拍她的小腿,无奈中透露着威胁。 “既然你不愿意做饭,那只有让你体验下本少爷的厨艺了,这是你自己选的啊,满清十大酷刑。” 林娇突然想笑,忍住了。 向天星当然能感受到肩头那一瞬间的震颤,他安下心,只要还能笑,就没事。 将她小心的放在椅子上。 向天星学着给垒好的小灶点火。 太不给面子了,火柴兄。 向天星弄了好几次都没着,他目不斜视的看着柴火,装作无事发生。 林娇叹气:“我来吧。” 向天星拒绝:“不行!说好的让你受刑。不就是点火吗?不难。” 林娇:“点了火之后呢?” 向天星看了眼地上的菜叶子,完了。 点火好像是最后一步! 他把火柴盒一扔,捡起菜叶子去打井水。 林娇拖着脑袋去看他吭哧哧的干活,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这么好看。 等向天星把菜洗好回头看,火已经点上了。 林娇哇塞一句:“好神奇。” 向天星呵的一声学她:“好神奇~哎呀,原来田螺姑娘竟在我身边。” 林娇捂嘴笑:“有可能是豌豆公主。” 向天星不解:“你要吃豌豆?” 林娇啊了一声,很久之后:“嗯。” 向天星也没当回事,他等锅烧热,倒了点油,直接将菜倒进去炒。 噼里啪啦。 他吓得往林娇身前躲,帮她挡住。 林娇拍他背:“别顾着自己翻滚,菜叶子也要翻滚啊。” 他这才尴尬的拿着锅铲上前毫无章法的歘欻欻。 林娇倒很惊讶:“我以为你会做水煮面。没想到你一上来就挑战高难度啊。” “哼,今天就让你吃点热乎的炒菜。” 林娇的背僵住,想了下,她从记事起就没有吃过热乎的炒菜。 所以炒面的滋味在她心头那么难以忘却。 可如果想要带回家,就必须等面冷的发坨。 不然太烫了,哥哥就会发病。 会打人。 会将食物砸在她的身上,浪费。 她直视他:“为什么不走?” 向天星将菜装盘:“走去哪啊?你把我打成这样,我要讹你一辈子,你等着吧。” 林娇想,他真是个意外的存在,回答总是这么出乎意料。 她以为他会来安慰她,会告诉他,没关系啊,不疼,你哥哥也不是故意的,就忘记这件事吧。 不,他没有。 他闹着说肚子疼,还说要讹她一辈子,他没有逃避。 他直视了她的不堪生活。 一辈子…… 到底是年轻啊,承诺轻飘飘的就能说出口。 村头李梅也说要照顾她娘一辈子呢,可半年不到,就吵着问老太婆什么时候去死。 向天星人聪明,学什么都快。他又煮了点面。 把刚炒好的菜盖上去。 端了个高一点的板凳放在两人面前,把面放上去。 “快尝尝看。” 林娇端起那碗面,停在那。 不是没人给她做过饭。 村里的李老头做过,可在她吃饭的时候,他的手伸进她的裤子。 夏清的妈妈也做过,可最后说她偷了东西,让她滚。 向天星呢? 她抬头看他。 他笑的真好看啊,眼睛亮晶晶的闪的人眩晕。 这双眼睛总是会给人一种很认真的感觉,对视上的瞬间,似乎在传达,说吧,我在认真听呢。 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会刻在心底。 真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让人感到被珍视。 向天星:“哎呀,香死我了。你怎么忍得住的?我的口水都要香掉下来啦。” 林娇没吃,向天星也不吃,他执着的看着她,彷佛她的评价至关重要。 林娇想,或许有一句话她没说错,她们的友情是免费的。 她不用去考虑需要付出什么。 她张开口,夹起面条,咀嚼。 “怎么样?”向天星问。 林娇眼睛亮了一下:“哇,好吃!” 向天星笑出声:“至于吗?林娇?不就是一碗面条,好吃你就多吃点,本少爷虽然是第一次做饭,但优秀的人就是这样,干什么都那么简单,你啊,别迷上我了。” 小样,这不得迷死你?迷死你迷死你! 他言语自信,夹起面条大口吃下,然后“呕”了一声又呸出来。 “什么鬼!我这是掉海里了?这么咸!” 林娇捂着肚子笑,不行,不能说话,肚子都笑疼了,还好是坐着的,不然她得蹲下。 向天星抢她手里的碗:“想笑就笑个够吧。” 林娇不给他:“干嘛啊,我还没吃完呢。” “别吃了,小心三高。” “多好啊,提前进入退休生活。” “我是怕你提前闭眼。” ------------ 不要我,要我们。 “那不至于。”林娇站起身,“比我第一次做菜强多了。用开水冲个几遍还是能吃的。” 向天星竖起大拇指:“行家。” 林娇点头:“这不就跟揉面一样,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越加越多,最后可以盖房子了。” 林娇再次笑出声:“你这种天马行空的性子,怎么在钢琴前面坐得住的?” “坐不住啊,所以给我的每个琴键都取名字,今天是Lisa和Gigi打架,明天是Tom和Nancy。” “哈哈哈,怎么都是外国人啊?还有男有女的。” “因为中国人不打架,男人也不打女人。所以每次都是Lisa赢。Lisa是中央C,大姐大,厉害吧。” 林娇点头:“厉害。” 就在三个半小时前,向天星将她圈在怀里,告诉她,哪个琴键是中央C。 原来那个是Lisa,哈哈哈,对于自己能听明白他说的话有些自得。 共同话题,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嘛,他会带着她,一步步引导。 “林娇,我只是将你拿来生存的时间去做了这件事,如果你拿出同样的时间,未必比我差。” 他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如果他愿意教,林娇似乎愿意学。 因为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个兴趣不是对事物本身,而是源于她对向天星的好奇。 他吃过这个?他喜欢这个?他学过这个?他当时的感受是什么? 他不喜欢这个?为什么不喜欢? 所有的一切,她都好奇,都想尝试一下。 向天星像个贤惠的妻子,忙里忙外。 锅碗瓢盆都洗完后,天色也黑了。 向天星走向还在昏迷的林韬。“怎么办?” 他只是好奇,曾经的林娇都是怎么做的,拖回房间吗? 林娇无所谓的说:“等他醒了自己进屋,我拖不动他,还会受伤。” “那要是没醒呢?” 林娇看了眼屋内:“把被子抱出来给他盖上,所以我更喜欢夏天。” 夏天,林韬发病,她至少能轻松一些。 向天星弯腰,试着去抱林韬,被林娇制止。 “很重的!你身上还有伤!” 向天星摁了下肚子,还好。 “没事,抱不动我就放下。” 的确不轻!还好房间不算远。 他屏住呼吸朝里快步走,不到十秒就到了床前,放下。 林娇想制止都来不及,她脸色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扯过向天星从上到下这么看。 向天星被她看的不自在:“干嘛呀,我好得很。” 林娇又一点点摸他的身体,带着点力道,似乎在确认他哪里会疼。 向天星一直往后躲:“痒。” 林娇的手顿住。 “跟我来。” 向天星跟着她进了她的房间。 “把衣服脱了。”她说。 “啊?” “快啊!” 她这一催,好像有问题的是他一样。 向天星在心里小声吐槽,将上衣脱掉。 林娇拽他坐到床上仔细的看。 凑得太近,呼吸都喷在皮肤上,感觉从毛孔到血肉都透着一种奇怪的痒。 他不太适应的动了下身体,感觉怪怪的:“真没事,习惯了。” 多久可以养成一个习惯? 林娇不知道,但这几个月一直在挨打的经历,让她的心瑟缩下,她现在明白这个词叫心疼。 她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膏药,又去打了点水。 向天星接过毛巾自己擦身体,抓住她要贴膏药的手。 “你也受伤了。” 林娇摇头:“没事,习惯了。” 顿住。 好吧,她叹气:“膏药很贵,我这没多的。” “很贵还给我用,上次我被施阳打,你可是给了我一整盒!那你以前都用什么?” 林娇想都没想:“那怎么一样?你会离开这里的,养成这种习惯做什么?我如果总贴膏药费钱不说,养成了娇气的习惯,那以后再挨打只会觉得更疼。” 所以她以前都是忍着? 你会离开,你会离开,第一次听是希望,是鼓励,是两人的目标。 现在向天星只觉得刺耳。 为她的无所谓,为注定的结局,为他好像背叛一样的难堪。 他将膏药推回她手上:“你自己贴吧。” 林娇无奈:“你生气了?又想知道,知道了又生气。” 向天星扭过身子直视她:“对!我生气!不是气你的坦诚,是气你的不爱惜。你为什么不能养成这种习惯?你可以养成!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讹你一辈子是在开玩笑?有我在,你就是可以娇气。 林韬生病我可以和你一起扛,他晕了我也可以帮你照顾他!” 林娇堵住他的话:“够了!你凭什么和我一起扛?你有什么义务和我一起扛?好,扛了!然后呢!你离开铜山,我恢复我的人生,这样最好,一拍两散!” 向天星也堵她的话:“为什么你总是让我离开离开!” “因为你必须离开!我这已经是万劫不复,我不想把你拖下来!如果你动摇了要离开的念头,那向天星,我对你很失望!我们这辈子都别再见面了!我只要看到你就会想到,我毁了一个少年的未来!我毁了最后一个纯净的希望!” 向天星眼里已经泛起泪光:“为什么你不能说,我们离开?” 不要我,要我们。 林娇震惊的说不出话。 我们? 他可真天真!他懂什么?他哪来的勇气啊?就敢说我们! 林韬怎么办? 她这个初中毕业又该怎么办? 一起上高中?她有那成绩吗?能考上一所高中吗? 考上了,然后呢?林韬谁来照顾? 考不上,她带着林韬又能去哪?城里谁能接受一个精神病时刻住在左右,夜里还经常发疯? 离开了村里,下次想回来还有那么容易吗? 钱呢!最重要的是,钱从哪里来? 她最好的归宿就是铜山配件厂! 是啊,她一直都知道的,嗯,对啊,那现在你还在难过什么? 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呢? 舍不得不属于她的东西,舍不得水中月镜中花,舍不得弯下腰就能够着的错觉。 ------------ 缠死她。 她自嘲:“说什么我们呢。” 虽然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但向天星的身体还是不可控制的轻晃。 “你从来没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林娇笑:“想过啊,我不是说了吗?各自成长,一拍两散。啊,向大少爷如果还能记得我这个朋友的话,或许会给我发张请柬。” 向天星被她的话刺得脸色发白。 “你为什么总跟只刺猬一样?我不过是想靠近你,你就用一身的刺扎向我。我不明白,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出来?” “我说出来了啊,根本没用啊,你能帮我解决吗?我现在要钱,我要十万块,你能拿出来吗?” 十万块,是当初向天星的存款,他愣在那。 林娇立刻抿唇,她好像又不受控制说了更伤人的话。 两个人低着头沉默,都想开口,但…… 向天星摩挲着裤腿:“我知道现在这个话听起来像空话,但我是真的想和你有未来,铜山的确是地狱,但你不是。不是我离开这里,而是我们。十万块……我现在拿不出来,我不是要让你等。 我只是希望你在最后这一个多月里,能和我一起尽最大的努力学习,至少考上一个高中。 对于我们而言,除了上学真的没有第二条路能走,你今天进城看到路上贴的那些招聘启事了吧?好一点的工作都标明了高中以上。 考完试我就去城里打工,我们俩的学费还有照顾林韬的费用,我都会赚到的,我已经咨询过好几家精神病医院了,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娇的一巴掌打断,向天星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林娇的手抖到需要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才能控制。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痛吗?这才哪到哪?没错,我就是这么别扭的人!没人教我怎么好好说话,林韬让我不耐烦我只能一巴掌上去,林韬只要不高兴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样,我每离开他一次,他的病情就加重一分,我和林韬是需要互相纠缠到死的冤家。 所以你想怎么加入?你非要作践自己我无话可说,但,向天星,我和林韬不需要你这种蠢朋友,你走吧,我们绝交。” 她满脸恐慌,不明白怎么就放任自己的贪心走到了这步。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伸出手? 不,她后悔的不是帮助他,她只是没想到事情会不可控到,他明明没有能力还在为她的事情操心。 他哪怕浑身是伤,也要挡在她身上说别怕。 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就抱起林韬,只是为了她。 他只剩自尊心了,却在被她一次次践踏,被掌箍后还能站在这,眼神流露的是不舍。 他说,他想过两个人的以后? 在他的想象里,她们是什么身份?她好奇但不敢去问。 他真的太天真,难怪察觉不到陈谨思和向云的恶意。 林娇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回到从前的状态。 就停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要贪心一步,为什么非要跑来说什么一起走,说以后,说在一起。 想以后就会没以后。 只有这种可有可无的关系反而存在的更长久。 向天星没有等来道歉,再多的不舍都成了笑话。 他说:“林娇,我也是会痛的。所以可以好好说话吗?” 林娇在眼泪奔涌的瞬间低头伸出手推向他:“滚啊!” 向天星停在那,手足无措,看起来可怜极了。 林娇一鼓作气把他推到门口,眼泪糊了眼差点扑空,还是向天星眼疾手快主动到她手里撑了一把。 他始终克制的收着双手。 林娇将大门狠狠地关上。 早就该爆发的,今天从城里回来,被林韬打后都是时机。 怪她太贪心,怪向天星的锲而不舍,最终走向了这一步,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林娇第二天果然没去上学,发现这个秘密不是因为向天星去上学,而是因为他也没去上学。 谁也没想到昨天还在门口看热闹的李老太今天早上就再也没醒过来。 向天星摸着她已经冰冷的手和被窝,一时没了主意。 对生命有了更模糊的概念,怎么会一转眼? 该去找谁,能去找谁?李长发一家出国了吗? 再抬头,他已经走到了林娇家门口。 林娇不在,林韬在院子里玩砖头,他抬头看到向天星很是愉悦。 站起来蹦着打招呼。 向天星也和善的笑着,伸出手打招呼,和往常一样。 林韬啊啊啊的回应,向天星的脚已经朝外,但头忍不住前倾朝里看。 林娇果然从里面走出来,看起来无精打采,应该是一夜没睡。 向天星……就睡得很好,为什么呢?他刚开始也气的睡不着,一直在想凭什么啊! 对啊,凭什么。 凭我喜欢她呗。 喜欢一个人就是债权关系的开始,是自觉亏欠,是从心灵到身体的“霸凌”。 想到睡不着,吃不下,有好吃的都想着她,天冷了想,天热了也想,喝水想,发呆都在想。 一句话翻来覆去的研究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她本身性格就如此? 她口中的不要是几分不要,有几分圜转,有几分献祭和自毁。 没关系,我是男孩子嘛,脸皮厚一点。 她不想见到我,我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晃悠,她也不能怎么办吧? 明天就把我那套让她眼睛都看直的蓝色衣服穿上。 她还能忍心赶我走吗? 看到我这张脸,搞不好她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她再狠心,那就……别怪他死缠烂打! 反正他现在的人设是吃软饭的心机男。 就让这个名号发挥它真正的作用。 烈女怕缠郎,缠死她缠死她! 他咳嗽,快速整理发型。 果然,林娇看过来,看起来还挺震惊。 林韬还在那啊啊啊,林娇只能安抚:“嗯,看到了。” 向天星刚松口气,林娇拽着林韬转身回屋里。 不行! 向天星:“诶!”了一声,林韬回头看。 向天星心中不禁苦笑,这林娇可真是够狠的啊,做人怎么能这么没有探究欲呢?头都不带回一个的。 做人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 ------------ 我比他强。 向天星朝她的背影大声喊:“李老太早上没了,我不知道能找谁。” 声音越来越小,没有无措只有委屈。 林娇猛地转身,大步上前。 向天星身体逐渐放松,感到一阵踏实。 心底莫名的冒出两个字:还好。 林娇手伸到门栓上,有些不敢看他还有些红的半边脸,问道:“在睡梦中去的?” “嗯,被窝都凉了。”他却好像并不在意。 林娇点头把门锁好:“去找村长说下吧。” 什么?竟然还有村长! 也对,上学小组都有小组长,这么大的村子能没有村长吗? 只是他从来没见过,看来也不是多么负责任。 他脑海里勾画出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头,没想到竟然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 村长摆手:“要是没有儿女的归我们管,但李老太有儿子媳妇,听说儿子挺有钱呢!找我们算怎么回事啊?” 林娇问:“那能帮忙联系李长发和向云吗?我们联系不上。” 村长下巴点了下向天星:“你们是一家人都联系不到,我哪里能联系到啊。” 向天星说:“听说他们计划出国。不知道现在家里还有没有人,您去他们村子问,应该可以要到电话。” 林娇想拦都来不及,村长嚯了一声。 “混的这么好,都要出国了啊!我出了这个村子屁都不是,更别说去联系出国的人了,这不是扯吗?小朋友你还是回去吧。” 林娇挡在他面前:“村长。如果连你们大人都没办法,我们只好把李老太的尸体放村口了。” 村长嘿了一声:“你这小孩的确难缠,这个男孩子是你什么人?跟你不沾亲带故的,你这么帮他?” 林娇义正言辞:“李老太是我的邻居,远亲不如近邻。” 村长冷哼:“你哥昨天又发病了吧?听村里人说差点打到人!” 自己家屁股还没擦干净呢,手倒是伸得够长。 向天星挡在她面前:“那我也不强求了,我只是提出方案,搬人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村长:“小兔崽子,你还真想放村口啊?这不是晦气吗?” 向天星没再理他,拉着林娇转身大步往前。 村长立刻说:“等等!这样,你们先别搬!我去想办法联系李长发,怎么样?” 向天星看了眼林娇,林娇都不带犹豫的,看都不看村长。 向天星说:“这两个并不冲突吧。” 村长像是可惜一声,欲言又止,果然没有再跟着。 回到李老太家,林娇表扬他:“反应挺快啊!” 向天星:“这些大人精得很,我们不能被动。” 林娇:“主要现在天气热,等放两天人就臭了烂了,你再搬去村口就来不及了,而且,到时候你就算有理也变没理。” 向天星:“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呢。你觉得能联系上李长发吗?” 林娇:“他要是真在意就把他娘接身边生活了,或者带她出国享福。” 向天星摇摇头:“出国手续没那么快,李思成就算出国也是先去语言学校,他的英语肯定不过关。” 林娇心里却是百转千回:“那你出国呢?要多久?” “怎么这么问?” 林娇装不在意:“好奇呗。李思成和你的差距。” 激将法果然有用,向天星几乎条件反射:“那完全没可比性,我还没记忆的时候就出国玩了,雅思没考过,但是7应该没问题吧。” 林娇不懂。 向天星突然惊呼:“哎呀,我的护照还在老房子里呢,估计被扔掉了。” “那是什么?” “那个相当于国外的身份证,要想出国就需要护照,有身份证就能办,有机会给你办一个,以后咱们也出去玩。” 林娇翻了个白眼,昨天刚说要离开铜山,今天就说要出国,再不拉着要上天。 “我还没问你呢,你昨天说考完试要去打工,小少爷,我请问呢?暑假两个月你准备做什么,能赚到我们俩的学费和林韬的医药费?” 原本只是想嘲讽一波,让他认清现实,没想到他的眼神如此清澈坚定。 林娇慌乱一秒,他的这双眼生得太有迷惑性。 那眼神似乎在说,只要你愿意,我命都可以给你。 林娇突然就害怕那个答案。 别说了。 向天星看她躲避的神情,突然低低的笑,然后抬头有些恶作剧的大笑:“开玩笑呢。” 他越是装作不正经的开玩笑,林娇就越觉得不是滋味,她眼神逐渐严肃。 “说。” 向天星:“等会再说吧,先把李老太搬村口。” 逃避问题?看来是真有想法啊…… 肯定不是什么能见光的好工作,不然为什么不说呢? 十五六岁的年纪,去城里有人要吗? 能去做什么? 林娇不依不饶:“说啊。” 向天星看着她担心的眼,语气倒是挺平和的开口:“说了,然后呢?” 林娇噎住,他这是拿她的话堵她呢,偏她还不能说什么。 向天星纵她太过,哪舍得拒绝她?生活中不止有求必应,那是恨不得事事躬亲。所以她的担心总能得到回应。 林娇一度认为向天星长大以后绝对是个怕老婆的存在。 这一次碰壁让她心头酸涩,有种成了外人的错觉。 担心成了恐慌,无限放大,懊悔,难堪甚至埋怨。 两人沉默的搬动李老太的尸体放到木板上,再一头一个搬着木板出门。 一路上引来不少目光,大家捂着鼻子就好像已经闻到了尸臭味。 向天星肯定的回林娇:“李长发他会来的,因为人言可畏。但不会那么快来,最好不要办事不要出钱。” 林娇抬头看他,那张脸褪去稚气更显锋利,背也更宽了。 似乎早已渡过变声期?为何从没听过他像班里男同学鸭嗓子一样说过话。 只偶尔有些低沉,带着点痒划过她的耳朵和嗓子。 向天星说话的时候自己会痒吗? 向天星顿了下:“生气了?” 林娇早就忘了生气,可他这么一提,似乎不生气都不好意思? ------------ 我会永远记得你。 她点头:“有发财的路子不告诉我,还把我当朋友吗?” 向天星故作惊讶的投降道:“完了完了,站在友情的制高点指责我,我向某人如果不如实交代岂不是猪狗不如?” 林娇笑:“少咬文嚼字的,太夸张。也别想打岔糊弄过去啊。” 两人好像又回到昨天插科打诨的生活。 真神奇,闹了那么大的矛盾不说老死不相往来吧,心底肯定是有芥蒂的,何况是要面子又别扭的青春期。 但两人都在对方说完这句,主动垫巴一块砖,为下一句做准备。 心还在一起的人,是闹不散的。 向天星俯身凑过来,林娇侧耳倾听,甚至主动往前凑了下,打了向天星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唇就这么直接碰到了林娇的耳尖。 向天星迅速弹开! 支吾着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林娇的耳尖到整张脸迅速爆红,难堪的东张西望。 气氛逐渐奇怪,好像整个村口就剩他们俩个人,空气奇怪的胶着。 “啊……” “你……” 两人一起开口。 “哦……” “我……” 行吧,向天星伸手:“你先说。” 林娇:“咱们就这么在这站着吗?” 向天星心中一紧,这意思是?要他负责还是?“那,咱们去哪?” 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林娇白了他一眼,还能去哪?“回去吧,我想躺着了,好累。” 什么!躺着! 向天星张大嘴巴,没想到林娇竟然这么娇气,亲一下耳尖就累着了? 等一下,咱们? 所以,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所以?林娇这是在暗示喜欢他?至少不讨厌吧? 不然刚刚那种情况,就算是不小心,不说一个大嘴巴子,那最起码转身就跑。 可她还偷瞄他,还主动开口! 这是什么意思? 回去,躺着。回哪去,回他们的小家,躺着做什么? 林娇看他跟喝了酒一样晕乎乎的,不解的问:“你不累?咱们抬着过来难不成就这么傻站着?” 啊,这样啊,也是,嗯。 神经啊。少年! 不要听风就是雨,不要一听躺着就躁动,人家只是说躺着,没说跟你躺着。 天呐,你都在想什么? 他一定是被青春期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怪念头给裹挟了? 不对,这个念头,好像只有最近才冒出来。 是不是他发育的太晚了? 他捂住怦怦跳的心脏。 林娇有些紧张,低下头向上看他:“怎么了?没事吧?” 这年纪轻轻的,抬一下李老太就累成这样?心脏都出毛病了? 向天星突然有点不敢看她,不是不好意思而是不敢。 他摆手:“没事没事。” 看了眼李老太的尸体:“真走?要是有人把尸体偷了怎么办?” “没人这么无聊吧。”真偷了还解决一桩心事,但林娇不好说,怕向天星觉得自己太过无情。 林娇又说:“那就晚上不睡觉的在这守着?你越是在意,别人就越不在意。” 向天星低下头:“那如果真的没人愿意伸手,那李老太就这样放着吗?” 林娇叹气:“咱们去她房间里看看,一般这个岁数的老人都会有心理准备,会给自己拍照片买寿衣,也会留点钱。一般在枕头或者柜子底下。” 她怕他多想,继续安慰:“每个人都要学会对自己的一生负责,你已经仁至义尽。” 两人回到李老太的住处,还真翻到了寿衣,向天星不禁有些后悔,应该早点给她穿上,林娇说可以等要火化再穿。 向天星想到推进焚化炉的两具尸体,想到在玻璃上摁的发白的手指。 林娇拍他:“想什么呢?” 向天星摇头:“我的衣服,还剩多少钱?” 林娇眼神闪了闪:“还有一些,但要给你留作高中学费。” “那配件的手工活能再多去领些吗?我来做。” 林娇犹豫了下:“好。” 看来,他这是准备要自己操办李老太的丧事。 两人的气压有些低,坐在门槛上,沉默无言。 还没长大就要面对死亡,谁也不知道火葬场在哪里,该怎么去,林娇甚至想,要不要在后山坡随便找个土坡挖个坑把李老太埋了算了。 古代不就是这样。 如果死的是她呢? 林韬一定死在她前面,她不会让林韬孤独无助的活在这个世界,不能让别人害他,也不能让他害人。 所以哪怕她还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也要死在他的后面,会火葬还是挖个坑呢? 不知道。 如果她死了,会去哪里? 会去到蚂蚁肚子里,会成为大地的一部分,会成为花的养料,再次挣扎着向阳。 算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只是现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什么人记得自己。 向天星这么善良,连和他无亲无故的李老太他都愿意给个善终。 林娇想,对于她,一定会有哪里不一样。 也会去卖衣服去做手工吗? 会的,或许会更多,又或许一视同仁。 林娇问:“如果我死了,你会像对李老太一样对我吗?” 向天星的心猛然一沉,仿佛被千斤重的石头压住。眼前的林娇,曾经的坚强和不甘,此刻却透出一丝脆弱。她的话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让他无措。 向天星看着她,眼眶逐渐泛红,但随即倔强地抬起头,努力压抑着情感的波动。仅仅三秒后,他的目光又死死盯住她,不愿移开。 “对于李老太,我只是尽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责任。可你不一样,林娇。你在我心里是特别的存在,不是因为什么责任,而是因为你本身。你问我会不会像对李老太一样对你,那只是你想象的一部分。” 向天星停顿,深吸了一口气。 “林娇,”他声音微微颤抖,却坚定不移,“有些事情的结局早已注定,但我不想去想路的尽头是什么。如果你真的离开,我会记得你,永远记得你。你的存在,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无法替代。 所以,不管未来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不要去想那些阴暗的结局。因为现在,你在这里,对我来说,就是最珍贵的。死后的一切都远不如现在重要。” ------------ 我们回家。 他的话语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打在林娇的心上。 他知道,她需要的是希望和力量,而不是更多的沉重和绝望。 此刻,他只能用自己的坚定和爱,去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去化解那一丝不安全和不确定。 如果路的尽头站着的是向天星,她笑了下。 李老太的尸体只躺了一下午就有人陆续上门,有人捐10块,有人捐100,总放在村口也不是个事儿。 村长那边也带来消息,已经联系上李长发那边的村长,如果有消息第一时间回复。 天气渐转热,村民帮李老太换上了寿衣,殡仪馆的车停在村口时,村民们已经在路边等候。 有人手里捧着香烛,有人抱着花圈。村里的老人们低声讨论着,偶尔传来几声叹息。 李老太一生辛苦,如今终究是到了尽头。 “这老太太真不容易啊,一辈子没享什么福。临到死了,儿子儿媳一个都不在身边。”一个村民低声说道。 “是啊,也只能咱们邻居住着的,送她最后一程。”另一个村民附和。 “养儿也不一定防老啊!” “李长发肯定会知道消息,会回来,到时候咱们再跟他要钱,你说他要是穷的没钱就算了,我听村长说,他可是要带着老婆孩子出国呢!” “什么!哪里发的财?” “呵,还能是哪里啊?看到前面站着的那个男娃儿没?看着就不是一般人,我听说啊,这是向云那个有钱哥哥的孩子。” “哦,李长发的媳妇儿帮她哥哥养儿子?那为啥年纪轻轻的要帮着养?还送到李老太这里啊?根本没人管嘛。” “就是没人管啊!这男娃儿的爹妈全没了,向云接过来养,成了什么监护人,他家的钱现在全把在向云手里呢。” “啧,真是……不好讲啊,那这个男娃儿还挺讲情义呢。” “是啊……” 他们看了眼默默站在车旁的向天星和林娇。 可惜了,不禁感慨。 车子最多只能坐七个人,只有几个能说的上话的加上向天星林娇上了车,一起前往殡仪馆火化李老太。 这次向天星没有守在里面,林娇一直在门口陪着他。 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某个时刻交织在一起。 白天的殡仪馆,透过门缝漏出一丝惨淡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夹杂着纸钱燃烧后的烟味。 熟悉的一切让他不禁抿唇,皱紧眉头。 好像才过去半年而已,从那一天开始,他背对着这个世界不停的奔跑。 他身边的人接连离开。 他记得火化那天,海城的冬天有多热,那场烈火将他的父母,他的家,他的自尊一切都烧成了一团灰。 风一吹就散了。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然而,每一个呼吸都带着刀刃刮过,每一秒的等待都让他愈发不安。 当年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下意识无助的往前看去,白茫茫一片仿佛整个世界正在他的眼前崩塌。 他低下头,手指在微微颤抖。 他无数次在梦中回到那个火化的瞬间,父母的身影在火焰中渐渐模糊,消失。 他们一次都没有回头。 一双手盖住他的手,并肩而立。 他的手被烫的一抖。 “怎么那么凉?”林娇问他,“再坚持一会儿,等他们出来,我们就回家。” 回家。 如果过去的伤痛注定无法消散,他也要带着这些记忆继续前行。 逝去的灵魂能够安息,而活着的人,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希望和力量。 林娇看着他温柔的笑,她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一种对生命的敬畏与尊重。 捧骨灰盒回村这件事落到了向天星手上,他在前面走,村民们在后面说。 “小星星,你要喊出声,你要喊她的名字让她记得回家的路。” 向天星不知道她的名字。 村里年纪大些的人想了想:“好像是叫李倩?” 另一个立刻摆手:“李老太又不姓李,只是她老汉姓李嘛,喊着喊着都忘记她叫啥了。” “那她姓啥?叫啥?” “那都多少年啦,好像叫三丫头呢。” 没人知道。 李长发能知道他娘的名字吗? 无从得知。 总不能就站在这不走吧? 向天星只好喊着李老太回家,名字是个代号,喊什么无所谓,重点是大家和当事人知道,在喊她。 回到村里,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大家聚在李老太家门前,显得有些热闹,往年谁家死个人是需要开席喊写唱戏的热闹下,但李老太家里如此特殊,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感慨这李老太走的太凄凉了,骨灰盒上也没个照片。 向天星和村民们把房子都翻遍了,也没翻出钱和照片,这样一个老太太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花费了所有力气。 真让人唏嘘。 村民们在李老太家门前站成一圈,打量着她的小屋。这个简陋的房子,如今显得格外孤单和凄凉。 向天星和几位村民一起将骨灰盒放在了屋内的一张桌子上,桌上摆放着几根香烛和一小碟供品,有些简陋,但怎么说呢,已经算大家仁至义尽了。 “这对老太太也算是有了个交代。”村长叹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是啊,总算是有个地方安顿她。”另个村民回道。 他们点燃了香烛,香烟缭绕,为李老太引路,让她在另一个世界找到归宿。 村民们默默地站在一旁,低头祈祷,送别这位在他们村里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 几个孩子悄悄凑近,盯着骨灰盒和香烛,看得有些出神。一个小男孩拉了拉母亲的衣角,低声问:“妈妈,李老太会去哪里啊?” 母亲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温柔地说道:“李老太会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她在那里会很幸福。”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看着那缭绕的香烟,思索着什么。 林娇看着向天星,无声地张口。 向天星只能看到她那双灵动的眼,来不及思索她说了什么。 ------------ 都是骗人的! 李长发和向云还是赶来了,不过是在第二天,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 人还在村口就听到了那阵嚎啕:“娘哎!是儿子不孝啊!” 向天星哆嗦着穿好衣服,在房间踱步。 林娇敲窗户,等不及向天星开门就去推门。 进去一把拉住向天星:“跟我走!”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拉去林娇家里。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从这个房间出去!”林娇尽量缓和脸上的严肃,挤出一个微笑,抚慰他,“帮我照看林韬。” 向天星点头。 不能出去,李老太走得突然,连中考都没捱到,这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万一这次李长发过来要带走向天星送去厂里怎么办? 不管要送去哪里,绝不可能留他一个人在这,毕竟吃绝户的名声太难听。 李长发他们还在被村民拖着,一个个的道谢。 昨天那个叫的最凶的村民喊:“长发从美国坐飞机回来这么快?” 李长发赶紧摆手:“出国哪有那么容易啊。” 不能把自己说的太好,会引起嫉妒,但又忍不住显摆。 “进行到哪一步啦?啥时候出去啊?真去美国啊?” 好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问。 李长发只能打哈哈,看来他儿子想出去,最起码还要两个月。 李长发推开门脚步开始踉跄,冲到大堂前跪下:“娘啊!不孝子回来啦!” 村民们挤在门口看热闹。 “长发啊,你要感谢你那个侄儿啊,是向云家的吧?” 一直没说话的向云点头,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两口子才想起来找人,房里外看了一圈没看到人。 村民们讲着向天星来了之后多懂事,还有他孤注一掷跑去村长那找人。 要不然李长发他们等李老太头七都不一定能回得来! 李长发跟着应和:“没想到这孩子来了这里安分不少,当初他在村里和学校偷钱,没办法实在教不好了,才送来我妈这里,哪知道我妈操心过头,就这么去了!” 这……村民们想,向天星还真不像这种人,而且你李长发直接把你老娘的死算在向天星身上算怎么回事? 有看不下去的村民就站出来问了:“长发啊,李老太可没管过小星星,倒是小星星帮了你娘不少。按道理小星星和你还有李老太也不是沾亲带故的,帮你尽孝,你真不能这样说话吧。” 李长发咬牙,挤出一个笑容:“行,好小子,这次我肯定带回去好好感谢他。” 这是要带向天星出国?村民们顿时脸上表情复杂。 只有刚刚那个站出来的看起来有些开心:“那我去找人。” 有人拉住他:“诶,找一圈了,今天就没看到。” 他说:“那就去林娇家找啊,她们俩关系那么好,肯定在林娇家。” 向云问:“林娇?” 他说:“就隔壁,邻居。” “女的?” 那人笑:“对。” 正说话呢,林娇就从人群中站着往前:“是喊我吗?” 向云看过去,和她对上了眼。 看到她那头自然卷,突然眼里发狠,笑出了声,只是冷笑。 林娇直视她。 李长发站起身,看到林娇,明显也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眼向云,向云对他点头。 有什么坏主意。 林娇对村民说:“叔,找我?” 那村民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小星星的姑妈一家来了,要带他走,没看到人。你见到小星星没?” 林娇一脸无辜的摇头:“没见到,可能去学校了吧,今天有活动。” 那些人点头:“对哦,孩子还在这上学呢,最起码中考再走吧。” 另个人推他:“你傻啊,有福不早点享,都要出国了,还中考什么啊。” 你一言我一语的已经断定李长发会带向天星出国,李长发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 林娇笑着问:“李叔是要在这住到头七吗?” 李长发赶紧摆手:“思成学业忙,我们等会儿就要走啦,麻烦各位乡亲了,这样,昨天花了多少钱,你们说,我今天带钱来了。” 话虽是这个理,但,语气让人不舒服。 就像是功成名就的大老板回到村子里发钱,大家哪好意思张口? 跟矮人一截似的。 林娇点头:“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李叔,也不说我出了多少力气,乡里乡亲这么住着搭把手也是情理之中,但是买香烛我花了50多,抹个零头50吧。” 那些村民回头看她,这不是扯吗?她哪里买香烛了?而且香烛哪有那么贵。 但转念一想,哦,也是!你李长发老娘去世都不在,回来装个样子就要走,不宰你宰谁? 这些人像是得到了信号喊,我也花了50,我花了100。 这个事情还真不好说,总不可能让人拿了发票来看吧? 他们也只能咽下这口气,谁让你装大款的,活该! 他尴尬的笑了:“出门身上没带这么多钱。” 那村民立刻阴阳怪气:“哟~刚刚说带钱来了,那个架势我以为带不少呢,没事,你不够就回去拿呗,反正两个村子也不算远,我们还怕你跑了? 跑出去美国也跑不出村里。” 李长发只好擦汗开始分钱,第一个就给了林娇。 林娇接过钱面色倒是平静。 李长发两口子到了村口,向云回头深深看了眼林娇。 林娇心中一紧,这是认出她了。 她不动声色的回家,打开锁上的门,往里看。 向天星正蜷缩在床边,林韬在隔壁房间睡得很熟。 她轻轻靠近,向天星立刻抬头看她再去看她的身后,眼底的害怕刺伤了林娇。 她也蹲下抱住他的身体,轻拍:“没事了,他们已经走了。” 向天星抓住她的胳膊:“他们,有没有找我?要带我走。” 不用回答了,他已经从她的犹豫得到了答案。 他跌坐在地上:“他们要带我走,我逃不掉的。” 他突然大笑:“没用的,都没用!什么中考,什么好好学习改变命运,都是骗人的!” ------------ 好脏。 林娇死死地抱住他:“冷静!你冷静下!” 他不管:“我最讨厌你说冷静,显得我像个疯子!我没疯!我只是清醒的知道我的命运!” 林娇:“人生的变数那么多,你怎么就知道你的命运了?我前十五年都没想过会遇到你,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你一定会烂在这里?李长发已经走了,我不会让他找到你,知道吗?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彻底安全,就算找到你,他也没办法!” 向天星将所有气都撒出来:“时间时间!我缺的就是这点时间!不是钱就是时间!为什么我的人生,会变成这样!” 他喊完,胸口的那团气才散去,这才抬眼认真去看林娇,额头上的汗液顺着她的脸颊砸在地上。 她很急切的赶回来,她比谁都不愿看着这一幕。 他抿唇,他不想变成这样,为什么……总是越来越糟糕,像个懦夫。 为什么要是这样的他遇见她? 他意气风发的前十五年,为什么没有一个瞬间能和她的生活重合? 他痛恨现在的自己。 指尖不自觉深入,戳破镶嵌到肌肤,鲜血流出。 林娇惊呼一声,赶紧扯开:“你这是做什么?” 向天星后知后觉:“对不起,我好像太久没剪指甲。” 是啊,前十五年养的习惯怎么那么快就能改变?他这双钢琴手,指甲哪次不是修的圆润齐整。 他还记得三岁双手第一次接触黑白按键的颤动,带着音符。 老师小心的举起他的手指仔细的修整,他喜欢剪指甲的时候在母亲怀里撒娇,母亲怕剪伤他,不敢乱动。 他是被希望和爱包围着长大的。 连同那不沾阳春水的十指。 现在呢?这里没有指甲刀,他倒是用剪刀剪过几次,只是歪歪扭扭的,一点也不平整,还不好剪,特别容易划伤,慢慢的他就放纵了。 长出来一点,怎么了?也不影响生活啊,反正你现在又不弹琴。 以后再剪吧。 他伸手双手看,血迹混合着污垢深嵌在指甲顶部,好脏。 和他一样。 他捂住脸蹲下,他根本就没有走出来!只要一点风吹草动,他就像个惊弓之鸟。 梦里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他是失去翅膀的幼鸟,随时会被抓住扔进那口大铁锅。 围绕着铁锅的那圈火舌在向他无限延伸,他被烫的体无完肤。 林娇打来热水,用毛巾将他的十指一根根的仔细擦好,拿来剪刀,沿着指尖的边缘一点点的剪。 随着指甲断裂的声音,向天星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平缓,慢慢趋于安静。 伤口……她这也没有创口贴,只能等自己结痂了。 她叹气,举起他的手小心地吹着。 向天星转过头看她,她珍视的模样好像他还是什么宝贝。 真可笑。 可他看着就这么看了进去,就很想哭,她的每个眼神都在说,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向天星,是个很好的人。 他吸了吸鼻子。 林娇顿住:“这么娇气?” 向天星瞪她:“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林娇无意识的啊了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但脸上可不是。 向天星的注意力都被她转移,没刚才那么激动,但还是垂头丧气的样子。 “林娇,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答应你要放下过去,可刚刚还对你大喊大叫,对不起,其实,我也不想,但我只要想到他们要来抓我回去,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就……像个原始人,连情绪都没法控制。” 每说一句都感到羞耻,活像李长发。 一边说着对不起,下次我再也不喝酒,再也不打你了,小云。 一边又重蹈覆辙。 为什么越是想要做好就越是一团糟。 林娇捏了捏他的手指:“你这才哪到哪呀,没见过我以前吧?我也不是生下来就那么淡定,小时候和林韬打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家常便饭。 脖子上那一招也是在几年里,慢慢练出来的。我觉得你的乐观是下意识的,我不行,我遇到问题是觉得烦躁,听到林韬叫就想所有人一起毁灭该多好,但,老天没能让我如愿,我死不掉活不好,只能压下心底的烦闷,装作平静的样子,其实,我每一秒都在抑制想杀人的冲动。”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笑了下:“开玩笑的。” 向天星歪头看她,这个人的心门刚打开一条缝就这么倏地关上。 她问:“吓到没?” 他摇头。 这就是两人的命,挣不脱。 她在用她挣不脱的命运告诉他,她也没有强到哪里去,她只是一直在抑制那些阴暗的想法,但林韬只要一发疯,她照样会回到他见到的那个样子。 人非圣贤,道理说了一千遍,真轮到自己做,就又是一副新场景。 他们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那就只能最大程度的改变自己。 向天星暂时也不敢回去李老太那间房,一是怕李长发他们杀个回马枪。 二是他可以借着说害怕李老太,和林娇一起学习,一起相处。 到了夜里,他就去和林韬睡。 林韬开心的睡不着,林娇哄了好一阵子,向天星摆手,还需要哄吗? 他直接一把搂住林韬的肩膀:“乖了,大哥,睡觉。” 林韬还真就听他的。 林娇想,或许林韬也是希望能和男孩子做朋友的吧? 在向天星的帮助下,林娇的学习可谓是突飞猛进。 不想学都不行,抽背默写对答案这样艰巨的任务落到了林娇的头上,她打起比平时更重十二分的精神对待。 所有,有好几次,向天星背到卡壳,她都不用看书就自然接上了下一段。 向天星笑,林娇懒得搭理他,将书一扔:“困了,早点看完睡吧。” 说完打着哈欠就走。 向天星撑起下巴看她的背影,这是不是就叫落荒而逃?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 两人第二天一早就到了学校,快中考了,这段时间必须要集中学习。 施阳看到两人一起来上学,倒是没像以前一样那么激动,但身体还是僵硬着看他们落座。 向天星倒是没再穿那件冒牌货,但林娇也彻底没再看他一眼。 课间休息,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传阅同学录。 ------------ 不要做旁观者。 张超回头:“诶,娇哥,向哥,写一下?” 他取下两张递过去。 一般关系就算再不好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扫兴,接了谁发的同学录都会认真写完,并写上祝福的话。 而且这玩意儿就跟发零食一样,他在你面前晃一圈,你还要假装不知道等着他递过来,再装作很惊喜的样子。 如果他发了一圈,就唯独没发你,就算你们关系不好,你心里那个失落呀,还要强撑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装作一点也不想要。 别人问,你咋没有。 你还要笑着说,对啊,我和他关系又不好。 陶薇就是这样尴尬的笑着:“不是吧,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张超和我关系好?给我我还不想写呢。” 关系不好吗?他们关系可太好了,她还以为第一张一定会先给她,但没想到连最后一张都没混到。 连最后来的向天星和林娇都收到了,陶薇咬着嘴唇低头,发誓再也不会和张超说一句话。 张超绕了一圈一个转身到她面前:“喏,陶公主大人有大量,小的是真的知错了,能给个面子写上两句祝福吗?” 陶薇的眼泪委屈瞬间被逼回去,笑着扬声打他:“滚!” 失而复得的纠结让她比拿到第一份还快乐。 当然也有怨气,全都发泄在笔下,祝福的话语都带着小心思,写着又开始感伤。 还有十二天,就要中考,他们会离开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和人。 走向不同的人生。 张超肯定不会去高中,那他去哪里? 技校吗?还是配件厂,她心头百转千回,从书包里掏出了那本同学录,取下三张,转身。 “第一张给你,后面两张,往后传一下。”她赶紧回头。 张超笑了下藏住眼底的落寞:“得嘞!” 发同学录一般都是全班一人一份,谁也不会漏了谁。 就这样来回写满祝福。 向天星手里拿着四张同学录发呆。 林娇从他手里抽出一张,上下左右的看,还翻面:“看那么仔细,想什么呢?” 向天星摇头。 林娇低声问:“想写吗?” 向天星也低声说:“没有恶意,我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会买同学录。” 林娇笑了声:“这点钱还是舍得出的,毕竟……留个纪念嘛,很多人不就是这样,转身就是一辈子,尤其是能离开这里的,那还会回来吗?回来的还是当初那个少年吗? 看我干嘛?我不会买,我们这种人注定会留在铜山,和这些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没什么好留言的。” 至于什么美好祝愿,一眼望到头的人生,迷茫的稚子,有什么好祝愿的。 说完,她古怪的看了眼他:“你想买吗?” 虽然不理解,但如果向天星此刻点头,恐怕她就能从口袋里掏钱。 向天星摇头:“我只想看到你的留言,但你说得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确没必要买。” 这是什么意思? 林娇拿不准:“复习得怎么样了?” 张超这时候回头看向天星:“向哥,你写过同学录没?知道咋写不?” 向天星点头:“昂,写过。” 张超点头:“行,那我就放心嘞,您慢慢写。” “写过?”林娇问他,躁动不安的手指出卖了她的情绪。 他点头,看样子不想多说,只埋头在那写。 下笔的力道加重,多了些刻意的味道。 林娇自知理亏,但也不知如何解救,只能看了他几眼作罢。 “咚咚。”顺着敲桌子的声音,他们抬头往上看。 施阳拿着两张同学录,眼里看着的却是林娇,见林娇低头,他又把眼神转回到向天星身上。 “写一下。”听不出情绪。 向天星不知道该不该接,有些犹豫。 只听施阳声音不算小的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天呐? 这是施阳? 没搞错吧?施阳居然对除了林娇以外的人道歉! 好家伙,眼神还是落在林娇身上。 嗯,本质上也没啥区别。 向天星有些不是滋味,三人僵持在这。 他伸手从施阳手里拽过同学录,拿出一张递给林娇,嗯?了一声,示意问她要不要写。 他都能用余光看到施阳不自觉攥紧的手。 好在没三秒,林娇接了过来。 施阳重重的舒了口气。 等他走远,向天星有些阴阳怪气的哼了声。 林娇全当没听到。 他又哼了声,音量大了些。 林娇这才一脸疑惑的看过来。 他盯着她手里的同学录看着:“啧,写的这么认真,字迹都比在我本子上要认真几分呐,也是,人家这个是同学录,是拿来做纪念的,我的本子算什么啊?只能用来打草稿,用完就可以丢掉了。不行还能用橡皮擦一擦,从头来过,接着用呗。” 林娇皱眉:“什么意思?” “施阳为什么那么听你的?” 林娇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怎么知道?” 向天星知道这种事吵来吵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将身子转过来,背对她,不想说话。 但想了想,又将身子转过去,不仅面对她,还要直视她。 他倒要看看她写了什么悄悄话。 林娇看他那个别扭的样子,有点想笑,她开始打商量:“想看就正大光明的看,我在你这没有秘密。” 呵,她说这个话,以为他是傻的吗? 认识这么久,他的什么事情她不知道,但她的事情呢?他绝对是这帮同学里知道最少的。 多奇怪啊,他们却是最好的朋友。 是不是和她做好朋友的前提就是需要远离她的生活? 放弃才能更好的接近。 那他还要知道那个答案吗? 想的,他要的不是和这些人一样,知道她的那些故事,然后同情鼓励或者漠视看不起。 他要的是,做她对他做的那些。 是要深入到她的生活里,不要做旁观者,他要跨进去。 ------------ 不装了。 林娇看向天星脸色好了些,用胳膊碰了下他:“还没说呢,在哪写过同学录,怎么没看你带过来?” 向天星笑的狡黠:“就不告诉你!” “诶!你!”林娇也来了气,但谁让她好奇心重呢? 而且,她觉得这会成为他们之间的拐点,如果因为她曾经的抗拒导致向天星的疏远,那可太得不偿失了。 林娇深吸一口气,凑上前哄他:“星星。” 向天星立刻抱紧双臂打了个寒颤:“你干嘛?” 一脸的警惕和嫌弃,刺痛了林娇。 她摆手:“不说算了。” 向天星又去抓她的袖子:“诶……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林娇决定再尝试一次,她紧盯着向天星开始颤抖的睫毛,赴死一般开口:“星星。” 向天星的耳尖开始发烫,忍住! “嗯。”他滚了滚咽喉。 林娇:“和我说说好不好?” “想知道啊?” 林娇双眼微微睁大了些,点头! 向天星叹了口气看起来无奈,嘴角却是上扬着:“娇娇。” 林娇的右眼皮跳了下,但忍住!不能功亏一篑。 他接着说:“你明白我当初的感受吗?就像你现在这样抓心挠肝,我也想了解你,想能在你需要帮助额时候搭把手。你推开我拒绝我让我滚,哪怕给我一巴掌,我都没有生气,你知道我气什么吗?我气你说我这样的,我气你无所谓的样子,我气你麻木的眼神,我气……算了,我怎么有那么多气呢? 但,你一关心我,我好像就好了,你再对我撒撒娇,我好像就更好了,我这样叫你,你明明害羞的手指尖都攥紧了,还是仰着脸看我听我说话,我就顶好了。 你希望我好吗?” 林娇有些难为情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只能凭直觉点头。 向天星将她的头发顺到耳后,林娇的身体不自觉抖了下。 他用食指轻轻戳了下她的左手食指:“所以啊,我们彼此坦诚,这样我们都会开心,都会顶好,但如果你用之前那一套方法,就会把我推开,你知道我多难哄的吧?” 他比了下她食指一截的位置,“就推开这么一点距离,你就花上这么多力气哄,下次会是这么长,这么长,两颗心的距离远了,就拉不回来了。” 他将食指的三截比划完,还是舍不得离开掌心。 甚至在她手掌心挠了下。 林娇垂下头。 向天星耐心的问她:“娇娇,你想和我越来越远吗?” 她抬起头,下意识摇头,眼里是慌乱和水汽。 向天星愣住,也不管教室有没有人,抱住她,拍她的背:“不分开,再远也翻不出你的手掌心,别哭。” 张远回头:“够了啊,我这暗恋刚宣布失败,你们这都明恋上了。能不能赶紧写同学录啊?” 向天星还没张口,教室传来了夸张的起哄声。 他放开林娇朝后看去。 居然是班里的一对男女在亲吻! 天呐,他愣在那,这么……开放? 他们俩是一对? 林娇下意识推开向天星的怀抱,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对上施阳发红的眼。 他哭了。 林娇强迫自己转头去看后面的同学,向天星的角度是背对着施阳的,所以他也不知道那头的情况。 班主任马老师果然带着她的戒尺风风火火的赶来,顺便对着班里人一顿教育。 “我一直跟你们说中考要放松心态,我没想到你们居然能这么松弛,都松没边了!这才多大?这是你们该考虑的问题吗?不好好学习谈什么未来?” 那男同学还犟嘴:“老师,你好老土啊。以后得事情谁说得准?我们不谈未来,只谈现在!” 马老师两眼一黑:“谈谈谈,你知道什么是谈恋爱吗?爱一个人是希望她好,而不是阻碍她前进。你自己学习差,还有十二天,我就不指望你了,但是李霞不行,她成绩考个中专还是可以的,你再不认识到错误,我就要叫家长了!还在教室里搞行为艺术,你以为你们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男同学低下头认错:“老师,我错了,别叫家长,叫家长肯定打断我的腿,都这个节骨眼了,你也不想你最爱的学生受伤导致名落孙山吧?” 马老师都被气笑了,她的确不好反驳最爱的学生这句话,但是! “名落孙山是什么意思知道吗?就瞎用!赶紧回去上课!” “好嘞!老马最好了!” 同学们都捂着嘴偷笑。 向天星也笑:“马老师蛮好的。” 林娇点头:“是啊。” 在亲吻的衬托下,他们这个因为要写同学录,悲伤到无法自己的同学情拥抱似乎也变得无关重要。 林娇和向天星形影不离,根本找不到落单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他上厕所,施阳立刻将人堵在厕所。 “你什么意思?” 向天星皱眉要往外走:“什么什么意思。” 施阳也受不了这里的味道,但又不想出去就抓不住这孙子。 没想到向天星看了他一眼:“出去说。” 行吧,他放下张开的手。 两人来到树下。 施阳克制的上前:“你在教室里抱她什么意思?” 向天星正视他:“关你什么事?你是她的谁?你是我的谁?同学?” 施阳哈了一声:“你不知道吗?我是她男朋友!” 向天星推开他:“有病就去看!” 施阳刚被推开就往他身上撞:“我和她约定,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能让你安心参加中考,你还不知道吧!靠女人,你算什么东西!” 向天星给他肚子一拳,无视他的疼痛,在他耳边警告:“威胁女人你又算什么东西?我知不知道?我知道的原比你想得多,你的牛奶送出去了吗?我当然知道你有一件正版的阿迪达斯,约会那天你不就穿着吗?” 施阳这才反应过来:“是你,故意让林娇讨厌我,远离我!你可真能装啊!装作一副弱不禁风,纯善的样子!” 施阳要被气死了,原以为自己是掌控者,没想到进度条在这个虚伪的人手里攥着。 向天星揉了揉拳头:“让林娇讨厌的一直是你,我只是提前终结了你们无聊的考察期,你也真够可悲的,明知道林娇会答应你,全是因为我,你还要威胁她。 施阳,离了你老子,你什么都不是,一对一,你毫无胜算。” ------------ 你暗恋我? 施阳用手摁着肚子,吸了口气稍稍站直些笑道:“所以你为什么不装了?为什么不等到中考后?你就那么自信,你能参加中考? 对,没错,离了我老子,我什么都不是,可惜你连老子都没有。” 这话足够挑衅,但向天星却只挑眉:“我有林娇。” “你!”施阳感觉自己要吐血。 向天星向前一步:“我和你摊牌是想告诉你,有什么招你尽管放马过来,但林娇的主意你别想再打,那条路你走不通,以后你的什么狗屁计划,她都会告诉我,我们俩的心是在一块的,你明白吗?” “不明白!才三个月不到,你们的心就在一块了?你知道我和她在一起多少年吗?我和她同桌比你久!更重要的是,我能陪她比你久! 你在这逞英雄救美人,但中考完你会离开这里,利用完林娇,你还会回来?傻子都知道不会,连张超都看不上这儿,你个下放到这里的少爷会愿意心甘情愿的留在这?只因为一个林娇?” “对!就因为林娇。”这次他毫不犹豫。 施阳张着嘴巴,一时失语,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将他击的粉碎。 向天星:“所以,收起你那些自作聪明。如果我参加不了中考,你就会看到我每时每刻都黏在她身边,参加完中考,我也会想尽办法在她身边,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家人了,但我有林娇,我这辈子就盯上她了。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施阳最后一次威胁道:“那死亡呢?” 向天星回头看他:“谁的?你的?如果林娇出事你第一个陪葬,如果我出事,我死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明白吗?” 施阳冷笑:“我算是看走眼了。” 他这张皮囊太有迷惑性。 向天星却是不再回头,到了教室,林娇在那勾鞋子。 他坐过去:“勾娃娃不是能卖的贵点?” 林娇头也没抬:“需求少,鞋子买的人多。” 向天星要接过去:“我来,你歇会儿。” 林娇不松手:“你看书吧,咱们两个人针脚不一样。” 向天星就埋头做题,他学习起来就像是进入到了真空环境,认真的样子让林娇想到得道高僧。 晚上放学,林娇让向天星先走,她发现每天这样形影不离也不是什么好事,她想去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就……有点事啊,你早点回去吧,帮我给林韬做饭。”她眼神躲闪。 向天星都被气笑了:“今天下午怎么说的?林娇,你要把我推远吗?” 林娇急得啊了声:“不是,只是我真的有事要做。” 向天星心底涌起不好的预感,语气也不自觉变冷:“什么事?” 林娇前十五年从没被人这样管过,本能上的抗拒,心理上又觉得甜滋滋的,真奇怪,这是什么毛病? 她在这踌躇,向天星就将车子停在她面前,很有耐心的等。 那意思就是你说不说我都在这听,你要是走了,我也能跟着你,你还不如老实交代。 林娇投降了:“我要去一趟网吧。” 向天星抱臂的手短暂松开,像是没想到:“网吧?” 和不好的预感再次重合,好像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人。 他抓住林娇的胳膊:“是不是因为施阳?他对你说了什么?他又要你做什么?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听!你相信我,我能自己解决,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什么,明白吗?” 林娇皱眉吃痛,向天星赶紧松开,又把她逼到墙角圈住,不让她走。 林娇揉了下胳膊:“怎么又是施阳?和他有什么关系。” 向天星不信:“那你干嘛要去网吧?” 的确,她要去网吧这个事情是有点离谱,但是被误解是因为施阳才去,林娇只觉得无语。 她解释:“我去是因为……” “嗯?”他步步紧逼。 为什么要跟他解释?但是刚发生了之前的撤退事件,如果再闹起来,还真不好哄,但说实话吗? 那肯定不行,她说不出口,向天星如果知道……算了。 她只好编理由:“因为我今天看同学录上,大家都有QQ号,我也想去申请个QQ号。” 向天星松了口气:“早说啊,我带你去,你自己摸索会很慢,这边网吧是按小时收费的,一小时两块钱。” “这么贵!”林娇懵了。 “不然呢?这里都是黑网吧,要不这些未成年能去上网?我看班里那些不会申请QQ号的人,找人帮忙申请都是花五块钱买一个,自己申请,摸索一小时也弄不好。” “这么复杂啊,那你要多久?” “最多五分钟。” 林娇再次投去崇拜的眼神,随即两眼放光:“那我们开半个小时,多申请几个,明天拿去班里卖钱!” 他刮了下她的鼻子:“小财迷,这里网吧最少1小时起步。” 想到他是因为什么而熟悉,林娇闭上了嘴巴。 但隐隐有些期待,在她的想法里,计算机这种东西太高端,她要真一个人去,连开机怎么开都不知道,还害怕把人家的设备给弄坏了。 有向天星在身边,的确踏实不少。 向天星驾轻就熟的带着她去前台交钱,去后面选机子,告诉她怎么开机,看着她东张西望的样子,宠溺的笑。 “没事儿,这里两块钱就能玩,和那些碰碰车本质上也没区别,你是花了钱来消费的,怕什么?” 林娇立刻就放松下来,有道理啊,她才是花钱的那个。 向天星又笑了,他熟练的打开QQ的登录界面注册,问了她一些信息,最后设置了三个密保问题。 “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林娇看了他一眼:“向天星。” 他的手早已摁在X和I的键盘上,话音刚落,向天星三个字就打完了:“明白。” 他言语自信。 林娇脸上一阵发烫。 向天星又问:“对您影响最大的人是?” 林娇再次看了他一眼:“向天星。” 熟练地操作,林娇感觉他有些得意,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但很好听。 这个人的十只手指好像有什么奇怪的魔力,钢琴,键盘,哪怕是桌子,笔在他手里都能发出好听的声音。 向天星滚了下喉结,声音带着不自觉的抖:“您暗恋的对象是?” ------------ 别转身! 林娇嗯?了声,凑到屏幕前:“怎么有这种问题?如果没有暗恋对象,QQ号就没办法建了吗?” 向天星蜷缩下手指:“那不是。” 然后他可耻的点击下拉框,嗯,出现了很多密保问题可供选择。 林娇有点想翻白眼,忍住了,毕竟还在求人办事。 林娇指住一条:“这个吧。” 向天星一看,您最爱喝的饮料是? 哈哈哈,他从认识林娇起,就没见过她喝饮料啊。 该不会是因为别的问题都和人有关,她刻意避开吧? 他眼神询问,手指已经放在键盘上,林娇看了下,这是种无意识的状态,就像骑车手不自觉的放在刹车上。 他弹琴前,手也会无意识的抬起放下。 这种放下不像刚刚输入他名字时那样的肯定,她突然就对键盘产生了兴趣,向天星说过,很多东西只是看上去难,如果她把用来生存的时间用来学习,并不一定比他差。 这个小盒子的电脑,背后竟然是如此神奇的存在,她很感兴趣,怪不得听说有人会得网瘾呢。 向天星嗯?了声。 林娇回神:“椰汁。” 向天星愣了最起码三秒钟,才去键盘上找椰汁的拼音。 “为什么是椰汁呢?”他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林娇看了眼周围,他们都带着耳机在和屏幕里的小人厮杀,似乎一台机器就是一个世界,没人在意他们。 “因为我捡瓶子的时候看过很多种五颜六色的饮料,那种甜水大人都说有毒,对身体不好,长大后听说是加了色素,后来我捡到一个瓶子上面画了椰子树,听说这种水果只有海南才有,明明长得和水一样,但价格却大不同,超市里也是放在显眼的不好拿的地方,感觉很……贵的样子,事实上也很贵。” 说完,她笑了下,立刻收住:“还挺想知道什么味道的。” 向天星说:“也是甜水,但没有白砂糖的感觉,就植物的甜。” 林娇想了下:“你真会形容,你是不是想说和花蜜差不多?那你这样说,我就能用意念喝上了,我大概知道什么味道了。” 向天星赞叹:“厉害啊,想去的地方靠做梦,想见的人靠思念,现在想吃喝的东西可以靠意念,谁也别想赚到你的钱。” 林娇气的锤他:“人在梦里笑和面前笑是不一样的好吗?” 向天星来了兴趣:“都是一个人,怎么会不一样呢?” 林娇骂他笨:“当然不一样啊!梦里的人和场景都是现实里见过的,所以梦里的笑容一定是我现实里看过的,但面前的人笑起来是全新的,共同的记忆经历都是全新的,明白吗?” 向天星故意拖长音调:“哦~这样啊,面前人是何人啊?” “神经。”她不再理他,“赶紧注册,有话回去再说,别浪费时间浪费钱。” 行吧,向天星埋头苦干注册了10个QQ号之后,林娇一一记在笔记本上:“放心吧,我肯定能卖出去。” 时间还剩一会儿,林娇有些遮掩的从口袋掏出个纸条。 向天星当然看到了,但他装没看到。 林娇请了下嗓子:“你……不去厕所吗?” 他夸张的往后仰头:“还去厕所?别浪费时间浪费钱,赶紧玩电脑。” 林娇没办法只好继续编理由:“那个……陶薇要加我好友,你知道怎么加好友吗?” 向天星接过纸条看了眼,点击,输入,发送。 看了眼信息,还真是个妹子。 他松了口气。 没想到很快就通过了。 向天星立刻东张西望:“陶薇也来黑网吧了?” 林娇紧张的快要站起来:“别瞎看,再说了黑网吧难不成只有这一家吗?” 向天星头刚要回正,她立刻给他掰过去:“别看!陶薇找我是要聊关于张超的事情。” “为什么学校不能聊?放学不能聊,非得花钱聊?” 好有道理,但林娇不能示弱:“因为你一直在我旁边,你让她怎么聊,好了,马上没时间了,你快出去。” 向天星没心思去偷看她们之间的小秘密,背过身去,一想到是为了张超这小子,他不服气的咬紧下唇。 傻人有傻福,我忍! 林娇紧张的两个手指在键盘上戳着,花了快三分钟才打出:你好,我是那天在商场和你一起听钢琴曲的女孩子。 对面立刻回复:你好你好~等你很久了哦~你男朋友的视频我传给你,记得保存哦。 男朋友三个字,让她心虚的狂盯向天星的背,差点盯出窟窿。 向天星似有所感,不舒服的动了下。 她吓得一掌拍在上面:“别转身!” 声音大的好几个人侧目望过来。 向天星无语了:“你把我当什么人,流氓啊?你说了别看,我怎么可能偷看?” 这话说得,好像两个人掉下山崖,林娇在那换衣服,害怕向天星偷看一样。 向天星将脑海里那些奇怪的天龙八部一掌劈开,多想想今天得数学题! 几何!函数!对,X和Y,嗯,怎么想着想着跑到了生物频道,打住! 林娇不知道向天星的天人交战,她看到保存两个字傻眼了,视频怎么保存? 要不要问向天星? 果然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啊! 她先是接收,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问:“你知道怎么保存视频吗?” 向天星下意识想看着她回答,忍住了:“存U盘里面,或者存电脑本地,等你以后买个U盘,下载下来。” “啊……U盘贵吗?” “超贵!”他语气里有点幸灾乐祸。 林娇不爽了:“你干嘛?” 向天星立刻收敛:“你存视频干嘛?陶薇还做了表白视频?没想到啊,她会的挺多。” 好家伙,借口都不用她想了,她点头,想起来他看不见,又说:“对啊,但是你不能看,我和她发过誓的,所以……你有没有除了买U盘之外别的办法啊?” 向天星羡慕的后槽牙都要碎了:“那你就转发到自己的QQ空间,或者上传到相册。” 林娇问:“那别人能看到吗?” ------------ 咱们跑吧。 向天星想了下:“你可以设置权限啊,空间只有你自己能看,或者设置下问题,答对了才能看。” 林娇选择设置问题,她很聪明。 看过向天星是怎么做的,轮到自己上手除了一开始有点不敢点击,真点击了好像也没什么事儿。 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没一会就设置完了,看到视频上传成功,她都不敢戴耳机听,所以只能看到画面,有三段视频,最后的视频她也不敢打开,想着反正就那几段钢琴曲。 等她彻底安全了,再花钱来认真听一遍。 视频的主人就在旁边,她还是心虚的。 将视频弄好后,她刚放松,屏幕黑了。 她吓得浑身一颤,鼠标差点从手中飞出,心跳瞬间加速:“向天星。” 声音都是抖的。 向天星:“嗯?” “你回头呀!” 他回头,看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心都软了:“怎么了?” 她瘪嘴,像是受了委屈:“电脑……电脑突然黑了,是不是……我弄坏了?” 向天星脸色变了,他紧张的四处查看:“完了,真坏了!这样,把我押在这儿,你先走!不要管我,不要回头!” 林娇看他那么紧张,就更愧疚了,抓住他的手:“不行!是我弄坏的,我怎么能让你在这,他们打你怎么办?” 向天星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她的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看到她的肩膀在颤动,说的话也像是憋出来的。 “你说得对,咱们跑吧。” “啊?”她懵了。 向天星背起书包一把牵住她的手就往外跑,林娇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跑得太快像阵龙卷风一样席卷着周围的空气。 她看见老板盯着他们俩看,张大了嘴巴,以为老板发现了他们的异常,察觉到他们想要逃跑的意图。 其实老板在说:“现在小年轻,谈起恋爱一身的劲。” 等他们终于跑出网吧,林娇又要回去:“不行,我回网吧,你回家拿钱。他们都是本地人,又见过你……” 她被笑声打断。 向天星挑眉:“你看你玩电脑玩得都不记得时间,一小时到了可不得自动关机吗?” 她这才反应过来:“向天星!” 她追着他打,他不仅不跑还迎着转身一把将她抱起来转圈,她吓得叫出声。 他越抱越紧,仰头看她:“走,去买椰汁。” 她难为情的拍他的肩膀,让他放下她:“日子不过了?” “我做配件还存了点呢,一瓶椰汁还能饿死我?” 林娇不愿意。 向天星非得拽着她去买,林娇开始打岔:“哎呀,你看这个网络真是太厉害了,远在千里的人竟然也能互相联系上,真是太神奇了!” 向天星也不戳穿,顺着她的话头解释:“对啊,就算在地球另一端在国外也能看到对方,可以视频通话的。” “视频通话?那是怎么回事啊?”林娇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她追问道,“是不是就像拍电影那样,我们拍一段视频然后互相发给对方看?” 向天星笑着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不是这样的,视频通话是实时的,就像我们面对面聊天一样,只不过是通过网络来进行。我们可以看到对方的表情,听到对方的声音,就像真的在一起一样。” 林娇感慨真神奇啊,这样想一下,两块钱也不算贵。 她接着问:“你什么时候写的同学录啊?” 他转校那时候还没毕业吧?应该不会那么早写同学的,所以她好奇。 向天星撇嘴:“说出来你别笑话我。” 林娇走到他面前举起右手,信誓旦旦:“我发誓绝不会!这次手势没错吧?” 向天星一把抓住那三根手指:“不用发誓,任何不好的东西都不想你碰。” 林娇将手指抽出来:“那怎么了……我又不会笑你,所以肯定不会灵验啊。” 向天星突然牢牢抓住了林娇的手指,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让林娇有些意外。 但他眉头微蹙,眼神中透出一丝狡黠的心疼:“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我给你暖暖。” 冷什么呀,现在都夏天了,还有必要暖吗? 林娇心中暗自腹诽,借口。 觉得向天星这举动真是有些莫名其妙,但又忍不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所打动。 向天星今天不知怎地突然开了窍一样,对于林娇的打量视而不见,只专注手心。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就像是真的在找什么地方比较冷,动作越来越自然。 暖着暖着就整个手反扣着和她十指紧握,还举起来严肃的说:“手指缝也不能放过了,这里最容易着凉。” 林娇催他:“你快说!” 他说之前,她可不敢再给小少爷甩脸子,那颗好奇心吊着她呢。 “好好好,我说。”他求饶。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哎呀,当初向云不是来学校要带我走嘛,那时候办理退学手续也需要一些时间。我就心血来潮,买了本同学录,想让班里的同学们都给我留言。我发了一圈,唯独没有给陈谨思发。”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种无奈的笑,眼中还闪烁着回忆的光芒:“当时我可得意了,逢人就告诉他们我要走了,亲戚要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他问:“是不是很幼稚?” 林娇摇头。 他接着说:“早上收完,中午我去食堂吃了个饭,回来之后同学录就没了,我把包翻了个遍,就这么没了,也不知道是谁拿的。” 林娇凝视着他,眼底暗流涌动:“你知道同学录是谁偷的吧?” 她用了偷这个字,有些激烈。 向天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林娇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嗯,我知道。” 除了他还有谁呢? 林娇问:“遗憾吗?” ------------ 第53章我不爱喝椰汁! 向天星不知道,按道理他和这些同学也不算亲切,同学快三年,有些同学是从小学就一起的,那时间就更长了。 但基本上没说过几句话,反而是唯一的朋友,说的很多很多话的朋友,陈谨思,没有写那张同学录。 有点讽刺。 但还是会想起来,还是会很遗憾。 他看过的,那些人很真诚的给他留下祝福,他们是真的觉得他要奔向更好的人生。 那些祝福,很温暖。 看完他甚至不想离开,但人生总是有很多无奈。 他躺在床上瞎想的时候,还会想为什么要去吃那顿饭呢?为什么不带着同学录去吃? 这种毫无根据的后悔,那说明是遗憾的吧。 这种无法弥补又无法忘却的遗憾会持续多久呢? 不清楚。 虽然他身边有林娇,但他面对的社会是多样性的。 每当他回想起那些温馨的时刻,别人给予的祝福便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那同学录中的字字句句。 只要他想到同学,就会想到这本同学录。 想到别人送祝福,就会想到同学录。 想到学校,老师,考试,毕业这种关键词,都会想到同学录。 原本只是为了赌气而随意播撒的种子,却没想到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开成了绚烂的向日葵,只是被陈谨思摘走了。 所以,想到同学录就不免会想到陈谨思,会想到那些更遗憾的从前。 像是一整套连锁反应。 向天星坦诚的对她点头:“会有遗憾。” 林娇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回答,她微微垂下眼帘,轻轻咬了咬下唇。 随即又抬头对他点头道:“走,去买同学录。” 向天星摇头:“不用了。” 林娇也没有强求,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享受着微风拂过脸颊的惬意。 等到了小卖铺,向天星突然停下脚步,拉着林娇的手往店里走去。 林娇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愣住,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不禁问道:“你要买什么?” 向天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环顾了一圈店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林娇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越发不安。她清楚地感觉到,向天星这次来小卖铺,绝对是有目的的。 她催他。 他只好说:“随便看看。” 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一排货架上。 林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货架上摆放着几瓶椰汁。 她心中一紧。 他眼里放光,指着那瓶椰汁问:“多少钱,阿姨。” 老板娘听到阿姨的称呼,愣了下,抬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这一看就是城里孩子啊。 “五块。” 向天星点头,正准备松开手去口袋拿钱,却被旁边的林娇突然死死地攥住。 她固执的掐他的手,一言不发。 老板娘在他们身上巡视:“要吗?” “额,要。”向天星伸出另一只手想绕过去拿钱。 林娇却一下炸了锅:“我说了我不想喝!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烦!” 向天星被吓了一跳。 只见林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份难堪几乎要溢出眼眶。 她紧抿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堵住了喉咙。 几个深呼吸后,她直接爆发:“要喝你自己喝!我说了我不想喝,我不喜欢,你给自己买别算我头上!” 向天星解释:“我不是给自己买,你不是说喜欢喝吗?” “我都没喝过,我喜欢什么啊!”她看了眼老板娘想转身就走,又害怕走了之后向天星就结账买下。 她在原地焦急踱步,目光不时地飘向门口。 向天星一时也摸不准要不要买这个椰汁,他没想到林娇会这么抗拒。 他不知道怎么就触碰到了她的开关。 林娇受不了老板娘的打量,无所谓了,他爱买就买吧,只要她转身的够快,跑的够远,向天星一定会来追她,就能省下这五块钱。 向天星看她突然冲出去,塞给老板娘五块钱:“谢谢。” 拿起那瓶椰汁,快步追了上去,还好她没跑远。 他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声音都带着担心的焦灼。 林娇回头,没去看他眼底的关切,第一时间朝他的手里看去,看到真有一瓶椰汁,她的心情瞬间从愤怒升级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气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向天星一阵心慌,赶紧帮她拧开瓶盖,小心翼翼递过去:“喝喝看呢,很好喝的。” 她一脸厌烦地看着他,冷哼:“要喝你自己喝啊!” “已经买了,就不想那么多了好吗?喝喝看?”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 林娇看他一直递给她,气的一把推过去,那瓶椰汁瞬间掉在了地上,椰汁溅了一地。 向天星赶紧蹲下捡起来,但已经撒了大半,没剩两口了。 林娇直接气哭:“我让你喝你喝,你非要给我喝,现在谁都没得喝了!我都说了我不要喝了啊!为什么非要强迫我!我就不喜欢喝!不行吗!你觉得赚钱很简单吗?五块钱,你忘记你要穿多少个配件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路过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她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但她却倔强地不肯低头,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愤怒和无奈。 她不想在意这些目光,不想在乎别人的看法,但现实却偏偏让她陷入这样的尴尬境地。 尽管她平时对向天星总是表现的很大方舍得,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装作一副不在乎钱的样子,但她骨子里的小气,自私不会变。 她每一次眨眼都在权衡每一分每一毫的价值。 买东西,她就是会精挑细选算来算去,生怕多花一分钱。 做朋友?她这种人怎么交朋友?花一点钱就跟割她的肉一样。 如果是让她给向天星买这瓶椰汁,她不会犹豫,顶多在心里算一下今晚多做几双鞋,多穿几个配件就能赚回来。 可让她喝下这瓶椰汁,就是罪无可恕! 她配吗? 她骨子里就是穷人,是给她百八千万也不知道怎么花的穷人! 她不知道如何去享受金钱带来的快乐和自由,她也从来没有享受过,她只能一味地攒钱、存钱,她想的都是没有钱该怎么办,钱好像永远都没有够的那天。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第54章假惺惺。 说实话,向天星还是不明白,椰汁是她说喜欢的,刚刚在网吧两个人不是还聊得挺愉快吗? 那种轻松愉快的氛围让向天星错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步。 可她再次用一种近乎暴力的方式击碎一切。 既然已经买了,为什么不能坦然的去接受,去喝一口呢? 他看了眼还剩不到两口的椰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而诚恳:“对不起,我不该没考虑你的感受。能请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吗?” 林娇的怒气这才平息了点,她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的无理取闹。 向天星完全没必要这么迁就她。 理智的做法应该是,笑嘻嘻的接过椰汁喝下去,两个人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翻篇。 不,她做不到。 她固执的盯着那瓶椰汁,甚至说是瞪也不为过。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向天星叹了口气,拧开瓶盖,当着她的面将椰汁喝了干净。 然后,将瓶子反倒着,看到一滴都没有了,果然,林娇的眉头松开。 “走吧。”他开口,有些无力。 林娇还是没说话,或许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向天星在前面走,她就在后面跟着,向天星放慢步子,她也放慢,始终维持着两步的距离,不愿并肩。 等回到家里,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林韬饿的两眼发昏,但看到向天星的那一刻,像只大型犬一样扑过来,很乖的没有大喊大叫。 向天星自觉接过做饭的重任,但被林娇赶到旁边。 她利落的洗菜,切菜,烧水。 向天星在一旁沉默的注视。 直到吃完饭,向天星要去洗碗,林娇再一次阻止:“快考试了,你去学习。” 向天星倒是没什么表情的问:“你不需要考试吗?” 林娇没理他,只抢走他手里的碗。 向天星直起身:“林娇,我觉得我们之间并不平等。” 林娇像是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轻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和无奈。垂下眼帘,淡淡地说:“对啊,才发现吗?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啊。” 向天星皱着眉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娇的火气一直没有消散,她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蹭的一声再次蹿起火来。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那你是什么意思?” 向天星上前一步:“你对我太好了,林娇。你的好带着牺牲的号角,这是种不平等的好。” 林娇不明白:“对你好不好吗?难道你希望我和之前一样对你爱答不理,看你受伤也无动于衷?” “或许你可以问我,我需要怎么样的好,问你自己,需要怎么的好。任何感情都是相互的,它应该是建立在平等和尊重的基础上的。我不能只单方面地接受你对我的好,而且这种好还是在伤害你自己的前提下。” “怎么就伤害我自己了?我做什么了?我只是不想喝那瓶椰汁,有什么问题?” “你这种自我牺牲的好,知道像什么吗?像普通家庭的千万父母,这种自以为的好,会让我喘不过气,你的牺牲并不能换来我的安心,明白吗?” “不明白!我就不是你口中的什么普通人正常人,我这样的人,光是活着就花光了所有力气,我用自己的方式对你好怎么就成了压迫你?你喘不过来气就滚!反正也没几天了!” 虽然知道林娇是在气头上,说的话不能当真,但气话还是很伤人啊。 向天星:“能不能不要一有事就让我滚?我们完全可以静下心来慢慢聊,如果是因为我自作主张违背你意愿的情况下买了椰汁让你不高兴,我向你道歉。” 他顿了下接着说,“但如果是因为你觉得自己不配喝这么贵的饮料,那我觉得你需要对自己道歉。” 林娇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向天星却像是没看见:“如果是因为你觉得我没按你想的去做,脱离了掌控让你不舒服,那你应该对我道歉。” 这句话就像一道雷将林娇从头劈到脚,她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像是从未想过这种情况,她突然想起这些年对林韬所做的一切。 好像有迹可循。 等等,为什么向天星不按她说的做,她会这么大反应。 不,他做别的事情她是不会的,为什么在花钱上就会呢? 是不是她把他的钱还看成了自己的钱? 怎么能这么贪心? 他是个独立的个人啊。 没办法,这种病态已经刻在骨子里,一旦将你划分为自己人,就会不自觉的上手,干预。 林韬不会说话,反抗就是和她对打一顿,然后相安无事,出事了再继续打,就这么过了十几年。 她以为这是常态,是正常的。可现在这个正常人站在她面前告诉她,这个心理行为是不正常的,是带着病态控制欲的。 让她如何能接受? 羞耻懊恼涌上心头,再次带上了埋怨和憎恨。 为什么要说出来? 现在好了,你可以高高在上的审判我了吧? 没错,你当然可以,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比我要高贵的多,你会发现我的粗俗不堪,会发现我的普通甚至低劣。 你就算在泥潭里打上一千遍滚,都能比我干净,洗个澡就还是你。 你不是我,我生长在泥潭中,脏污是我耐以生存的养料,是你真正需要远离的地狱。 还让我向你道歉,凭什么,卑微的丑小鸭就该向高贵的白天鹅道歉吗? 因为什么,出生?还是生长环境带来的一切坏习惯。 我该说你看人真准,还是该说你居然往这种方向去想我? 那你更应该向我道歉! 委屈……你不是说要做彼此最好的朋友吗?所以,看到了我的阴暗面,然后呢? 为什么不是说,没关系,我理解你,我都可以。 ------------ 第55章希望你开心。 为什么要说需要她道歉,所以他也没那么高尚吧? 她说的滚,他还是介意的吧,所以就要用更厉害的刀捅向她? 她越想就越钻牛角尖:“凭什么要我道歉,你这个城里的朋友,我不配交,我交不起,行了吗?我就是爱说滚,我就是这么个人,我没你想的那么有才华,好像多可惜一样,我就算认真准备考试,也顶多考个技校,这就是我,这才是我!” 向天星:“那就考个技校啊!尽你最大的努力,不管考什么,我们一起努力。” 林娇不明白,他关注的重点。 她就是要往下面坠,为什么他非要往上拉? 明明自己还生活在阴沟里,需要仰仗她活着,怎么就一直妄想着拯救她? 没能力都这么强势,有能力呢?他就不是一种病态的掌控吗? 圣父病也是病! 她险些被他带跑偏:“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向天星:“我不能走,你还在气头上。我不能让你带着” 林娇直接气笑了:“我笑了,可以走了吗?我要看书了,我要考技校,能不能别打扰我!”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向天星还能说什么? 况且林娇还一直赶他到门口。 为什么每天有那么多架要吵?今天在学校刚说开了,以后再也不能把他推得更远,可转脸她就让他滚。 林娇,你这个脾气除了我向天星没人能受得了。 他气的在床上打滚。 他就不该多事! 但转了个身他又想,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如果换成他从这种环境里出生,他一定是不如她的。 不能太苛刻。 想要苛责,细想下来发现全是心疼。 他决定让她冷静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去找她,发现她又消失了。 这次倒是留了纸条在桌上:帮我给林韬做饭,晚上回。 这是进城去卖货了? 向天星也没放心上,踏实去上学。 今天马老师的情绪并不高涨,听说她儿子生病了。 张超回头说着八卦,说马老师儿子刚出生没多久,老公就去世了,她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现在上高三呢,也是关键时期。 但还有十一天就要中考,马老师只能医院学校家里三头跑。 向天星问:“今年高三也要高考吧?那她儿子怎么办?休学?” 张超摇头:“那就不知道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向天星笑,他倒成了小大人了,难不成陶薇已经表白? 不会这么快吧? 他试探的问:“你有陶薇QQ号吗?” 张超脸色一僵,狐疑的看着他:“干嘛?你,喜欢她啊?” 他的心慌都在脸上,眼里写着千万别点头啊,向天星哪还敢说话,一个劲的摇头加摆手:“怎么可能啊!我心里只有学习。我是问你!” 张超也一本正经:“我心里也只有学习,我长那么大女孩子的手还没有摸过呢!” 向天星点头:“怪不得老马对你寄予厚望。”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吗?上次我是抄了你的,我自己考顶多上个中专,中专还不如去配件厂上班呢。对了,你别转移话题啊,你是不是转校前牵过女孩子的手?你长得那么帅,你要说没有,我不信!” 向天星将脑海里林娇的一颦一笑和他们每一次的承诺使劲甩出去:“当然没有啊!我转校前肯定没有。” 这也不算撒谎,毕竟牵女孩子手是转校后。 张超无语:“搞不懂你们学霸的脑子,难不成书本才是你的女朋友?” 向天星拿起书拍他脑门上:“学习吧!还女朋友,放心,等你考完试肯定会有的,缘分嘛有时候就是这样,有缘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神叨叨的。” 话是这么说,张超还是看向了陶薇,而向天星看向了旁边的空座位。 有些落寞。 这个人的心是石门做的,太难撬开。 除非玉石俱焚,可他舍不得下这个手。 快点成长起来吧,成长成很厉害的大人,足以保护她的天真和人生。 让这世间的残忍远一些再少一些,让她如履薄冰的双脚站的更稳些。 到了夜里,林娇还是没回来。 如果向天星没回来,林娇可以满铜山的找,可林娇没回来,向天星除了着急的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他还是沿着那条去往城里的小路找过的,希望能碰个正着,又希望别碰到,她就在城里好好的别回来,等第二天回来会安全点。 她一个女孩子真的很不容易啊,如果林韬能再听话些就好了,他就可以带着林韬一起出来找人,或者让林韬待在家里,他可以走的更远。 远到可以用自行车把她带回家。 向天星今天是和林韬一起睡得,中间听见几次声响爬起床去外面看,发现是自己幻听,这一夜也没有睡踏实。 第二天做完饭林娇也没有回来,他只好背着书包去上学,倒是在第二节课结束的时候,林娇来上课了。 他下意识松了口气:“去哪了?” 林娇顿了下,坐下来没说话,但是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东西用塑料袋包着,像是一本书。 向天星这才观察到,林娇穿的很干净,虽然她平时就很干净,但这身衣服明显是新一些的,还背了书包。 她那个万年不变的塑料袋套着什么,让他有些感兴趣。 她昨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至于这么收拾吗? “去哪了?”他又问了一遍。 林娇将塑料袋包着的书递过去,嗯了声,示意他接。 向天星迟疑的接过,打开一看,嗯?居然是本同学录! “你去买同学录了?” 不是说这些人没有写的必要吗? 林娇抬起下巴继续嗯了声,示意他打开。 向天星无语:“声带落家里了?” 林娇翻了个白眼。 向天星这才打开第一页。 上面写着:可以弥补的遗憾就不算遗憾。向天星,希望你开心平安,希望你以后一帆风顺,梦想成真。 最简单的祝福。 这是林娇的笔迹,有些歪歪扭扭的像个稚嫩的孩子在他人生的画布上画了一幅画。 他有些不敢往下翻了。 林娇也不催。 向天星指着那段话:“为什么想祝福这个?” 林娇摇头:“不知道,就这么写了。” 向天星点头:“当初,陈谨思也祝我得金奖,他说,希望我开心,以后一帆风顺。从那以后我的人生和这段祝福语完全背道而驰,我甚至害怕听到别人对我的祝福,那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和希望。” ------------ 第56章都是一中的。 他看向她:“现在想想,并不是。我真的得到了金奖,现在真的很开心,日子也在慢慢变好。不过是心随境转罢了。” 林娇摇头,其实不太理解,他口中的金奖是什么,但看到他看到这份礼物这么开心,她不免放心,前天晚上她神经质的表现,还害怕他讨厌她呢。 她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情,想弥补,但同学录的事情属于歪打正着。 有没有发生争吵,同学录她都会去弄。 向天星往后随意的翻开一页,顿住。 因为上面写的正是一中同学的名字,怎么会? 他快速的翻开第二页第三页,全都是! 林娇能进去一中?这些人怎么愿意给她写同学录。 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这本同学录是写给谁的吗? 向天星刚转头看她,林娇就摁住他的手:“听我说,别生气。” 向天星有些好笑的说:“在你眼里我成什么人了?喷火龙啊?攒了满肚子的火,动不动就发射?我没那么敏感,就算你是打着我的旗号去让他们写的同学录,我也不会生气。 谁更重要,谁对我好,我心里有数,而且,你比我勇敢。” 向天星看她松了口气,就惬意的看起了留言。 问道:“我还是很好奇诶,你怎么弄到的?” 林娇一开始不愿意说,就是在考虑要不要把商场那个叫许薇的小姐姐供出来。 供出来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上次网吧林娇是在骗人。 可不供出来更没法讲通。 他看她在纠结,就体贴的开口:“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重点是你希望我看到这本同学录能开心,我现在很开心,而且我一点遗憾都没有了,以后想到同学录,同学老师那些关键词,我会想到你。你用友情将我所有的阴影都盖上了。” “不,我想说。我只是在想怎么说。” 向天星挑眉:“最坏的结果我都能承受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是有对你而言最坏的结果?” 还真是。 林娇再次举起她的三根手指头:“我发誓,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将功赎过,而且不知道你对于善意的谎言,怎么看?” 向天星想了下:“你都说了是善意的,我肯定举手赞同。” 这一步步的肯定,让林娇有了些底气,她试探的开口道:“还记得前两天去网吧注册QQ号的事情吗?” “嗯。” “当时,我加了个QQ,跟你说是陶薇,其实不是,虽然她也叫薇,但是叫许薇。前段时间我们去商场,你弹琴,她当时录视频,我就留了她的QQ。” 她仔细的观察向天星的脸色,还好,没生气。 只是不明所以的笑了下。 她也不敢细问,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没想到一加就通过了,我和她聊了下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一中的学生,只是才上初二,在我原本的计划里,我是想搞点小礼品去一中门口,写同学录的祝福语,免费送我钩织的小玩具,但这不是……凑巧了,她正好是一中的同学,我就朝她打听了不少关于一中的事情,然后她就问我啊,我就……” “嗯?” 他鼓励她继续说。 林娇本可以到此为止,但想到李薇的嘱托,她也有些期待向天星是否也会期待? 所以她问:“李薇说他哥就在初三,这个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她。我当时真的立刻就拒绝了,但她说我如果拒绝,她就自己去买一本同学录去写,再想办法寄给我。 我肯定不能让她花钱啊,所以这本同学录是我买的,我没告诉她你的名字,但……她后来跟我说,不小心说漏嘴,你很会弹钢琴。” 她倒吸一口凉气。 “他哥一下就猜出你的身份了,但他哥没有声张,就让他们班和你们班的人都写了一份,所以这份同学录这么厚,你放心,陈谨思没让他写,他也不知道。 就是,嗯,他哥的意思是有几个关系好的也猜出来了,所以给你写了专属的祝福,有名有姓的那种,他们说挺想知道你的近况,这周末想一起吃个饭,不知道你愿意吗?” 向天星快速翻了遍同学录,那几个写了他名字的同学,他在脑海中对应的搜索着长相和平时的联系。 话不多,也不是伤害过他手,和嘲笑过他偷东西的那帮人。 有几个还一起打过篮球,没有敌意。 但,要去吃这顿饭吗? 向天星问她:“李薇有问关于我的什么?” 林娇答:“什么都没说,只说你跟着亲戚生活,转到了我们这,之所以帮你写这个同学录,也是因为最近我们班在写同学录,我偶然听说你的同学录写完后被偷了,所以才想着帮你圆个遗憾。” 向天星不太理解:“你作为同学,咱们相处不过三个月,这么大费周章,李薇信了?” 林娇眼神闪烁着不敢看他,啊了一声。 他点头:“我大概知道她哥是谁了,怪不得当时看着挺面熟,兄妹俩长得挺像。” “那你要去吗?” 向天星还拿不准:“再说吧。” 现在他这种情况,过去做什么呢?要什么没什么,当初转校最后一面,已经是最好的结局,现在让他们看到他的落寞,反而不好。 更重要的是,他没钱。 见面干聊? 不可能,肯定是要吃饭的吧,这些人为自己组局,这个钱应该是他掏吧,但他没这个钱,就算有,其实他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打肿脸充胖子这种事情他一直就没兴趣。 他的再说吧不是明确的拒绝,林娇就觉得还挺有戏,她乐呵呵的问:“你准备穿什么衣服去?” 向天星也问:“看样子,你认定我会去了?” 不等林娇问,他继续说:“还好我昨天机灵,也是个嘴巴严的,不然我就问张超怎么回事,看你怎么办。” “问呗,搞不好还能撮合他们俩。” “你是怎么发现他们……互相喜欢的?” 林娇愣住:“他们互相喜欢?我不知道啊,我只是看他们挺般配,我乱说呢。” “行吧。” ------------ 第57章她堕落了。 俩人又恢复了吵吵闹闹的时期,一转眼就到了周末。 向天星选择在家看书,都快考试了,他也没心思去什么聚会组局的。 但林娇是彻底懵了,因为她没忍住又偷偷跑了次网吧,和李薇聊的还不错呢,不说打包票吧,那话也算是放出去了。 没想到向天星再说吧的意思是,直接以后再说,这个以后肯定也是中考后?甚至长大后。 向天星换衣服的手脱到一半,回头看她,示意她转过去。 但林娇明显不在状态,啊了声,继续发呆。 向天星只好背对她,继续换衣服。 林娇喊:“停!” 向天星愣住,穿了一半衣服扭过身回头望她。 林娇却像是舒坦般叹气:“这就对了嘛。” “什么对了?” 林娇偷笑,不告诉他。 啧,他这个腰身,从后往前扭动的时候,腰那块的肌肉像旋转楼梯一样顺滑,这种身体肌肉之间的拉扯感,真的有点色。 向天星这才想起来,林娇好像很喜欢在他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喊住他说些事情。 今天估计有心事,没来得及想词,情急之下直接喊了个停。 他心里恍惚着,突然有了答案,但有些不确定。 自顾自的开口:“这衣服不好看。” 说着脱掉,又拿上一件。 果然,在穿到一半的时候,她开口了。 “换衣服是要去哪里?” 向天星特意没转身看她:“不去哪里。” 穿衣服的手没停,快速盖住身体,回头看她。 果然看到她直愣愣的可惜。 他转头忍住笑:“这件衣服也不好看。” 他又去换衣服。 林娇都被搞得分了心:“你肯定要出门。” 不然管什么好看不好看? 穿出门是要给谁看,是要去同学聚会? 她忍不住升起希望。 向天星将衣服穿到一半立刻去看她。 她甚至来不及藏住眼底的满意和惊艳。 对上向天星探究的眼神,她立刻正色:“和你说话呢。” 向天星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不出门,给自己看。” 他两步走到她面前:“你今天很奇怪,一直在问我要不要出门,你想让我去参加同学聚会?” 林娇心虚的后退半步:“她们为你举办的,你不去会不会不太好?” “已经办了?我又没说去,办了正好,他们自己去吃。” “哎呀~”林娇都急了,“你是没说,但我为了面子,不是和李薇说了嘛,虽然没说你一定去,但是我……我都说八九不离十了!” 更重要的是李薇这张嘴,把林娇直接架到了高处,一口一个嫂子,你男朋友的,她也不是想占这个便宜。 她也很不好意思。 但是解释没用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没想过两个人还有见面的机会,所以她懒得解释。 第二次是QQ聊天,为了要视频,李薇说什么,林娇也就随她去了。 后来就是同学录事件,李薇默认她是在帮男友圆梦,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卖力。 其实,约等于她欠李薇一个人情,总不能把人家用完了,就不搭理她了吧? 而且,李薇这个人真的蛮好的,一点大小姐的架子都没有,两个人明明生长环境遇到的人和事都不一样,但就是奇怪的很聊得来。 她很高兴能交到这样一个新朋友,而且在QQ聊天太过于新奇,比上次张超他们说的笔友还厉害的样子。 她还和李薇试了视频聊天。 李薇的家里好大,也有一架钢琴,怪不得她对上次的钢琴曲那么了解。 林娇从刚开始的害羞到后来主动点开了视频聊天,再到现在的隐隐期待。 科技时代都在发展,她以前认为只能留在铜山这么等,等向天星回来就见上一面,回不来,就继续等。 但现在好像不是,现在有了QQ的视频,他们不管距离多远,都可以见面。 向天星的身高印在脑海,他的气味也是,所以哪怕隔着屏幕,她也能想象出他站在她眼前的样子。 有血有肉,体温散发着微微的热,到时候他一定很惊讶,她的电脑竟然操作的这么熟悉。 对了,说回李薇。 她当时可以各种拜托,还说只要她开口,向天星一定会听她的,说的那么肯定。 好像,向天星如果不来,那也一定是林娇不让他去。 林娇只好如实说:“他说再说吧。” 李薇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说向天星这么说一定是想等林娇有所表示,看她表现。 林娇纳闷,看她什么表现? 李薇问他们有没有接过吻。 直问的林娇差点在网吧站起来,她慌张的看向周围,才发现头上戴着耳机,没人能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她赶紧摇头:“当然没有!” 李薇不解:“为什么说当然?男女朋友接吻很正常吧?我知道你们肯定牵过手!上次见面,他就牵你手呢,他一定很喜欢你!他弹那首卡农的时候真的好深情啊!” 林娇想翻白眼,他弹得深情那是因为他技术问题好吗? 他那双桃花眼也是,看什么不深情? 李薇真应该去看看他平时看课本的眼神,活像捧着一位心驰神往的仙女姐姐,那才叫深情。 她说:“因为我们的心思都在学习上啊,中考前没空想这些。” 李薇点头:“所以赶紧趁考前出来聚聚,不然见面肯定聊的都是对答案的事情,有人欢喜有人愁,这顿饭就吃不开心啦。” 得,话又被绕了回来。 林娇的思绪也回来,好像带着什么隐秘的人物,但再不开口,今天可就晚了。 向天星听到她说承诺了八九不离十倒是有些吃惊:“你和李薇还有联系?” 林娇有些难堪:“嗯……” “怪不得这几天见不到你人,我以为你是照顾林韬,没想到你是去上网了?” 在那个时候上网的确不像啥好事,毕竟杨永信电击学院的事件还是很出名的,网吧也成了妖魔化的地方。 但林娇无力辩解,因为她真的几乎每天都会花上两块钱,她堕落了…… 向天星笑她:“那怎么了,想去就去,等中考完,我就去打工,到时候你想上多久就上多久。” “你不逼我考高中了?” ------------ 第58章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什么叫逼?我那是建议,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人啊,只能管好自己,如果我的建议让你不开心了,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所以我要努力,做到能给你托底,不管你走上哪条路,我都会陪你一起走。” 林娇觉得好笑:“你要养我啊?” 向天星严肃的摇头:“不是养你,是做你的后路。就像你现在对我做的一样。” 哦,报恩啊。 林娇晦暗的笑了,不置可否。 向天星换上一件纯棉的T恤:“走吧。” “去哪?” 向天星抓住她的肩膀,将她调转身体朝向大门:“你不是答应了李薇,要去同学聚会?走吧。” 真去?林娇眼睛都亮了,但向天星真的答应之后,她又不免有些担心。 “他们要是问你,你现在的生活和你姑妈的问题,怎么办?” 向天星无所谓的说:“不想说的就不说呗,反正是他们要找我吃这顿饭。” 林娇觉得有些道理,缓慢的点头。 向天星揽过她的肩膀。 她立刻推开:“等我一下,我要去换件衣服。” “嗯?”怎么搞得跟回娘家一样。 向天星等了下她,发现她穿了件还挺新的纯白色T恤,上面任何的图案字母都没有。 应该是新买的。 她有些拘谨的捏了一下衣角,不太敢看他。 今天太阳太晒了,她有些难为情的朝脸扇风:“还行吗?” 向天星用力点头:“太行了!好看!” 她这才放松般的笑出声,揉了下头发:“要是直发就好了,这个头发梳了半天,最后全扎起来了。” “很清爽。”他给出评价。 林娇斜了他一眼:“你和我聊天是不是就专门捡好听的说?” 他赶紧摆手:“又想吵架。” 林娇立刻闭嘴,行吧,他的确也不是什么都捡好听的说,这才显得他夸人的那些话更真诚。 两人真到了商场,反而是林娇开始紧张。 “早知道不来了,不对,早知道让你一个人来,我来干嘛啊?” 她想走。 向天星问:“你来,不是为了怕我被欺负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看他无所谓的样子,谁欺负谁啊? 向天星打量一圈:“没看到李薇啊,你们约了几点?” 林娇说:“这还早呢,我们约了11点,现在差不多10点半吧。” 向天星看她雀跃的样子,忍不住泼冷水:“那万一我不来,怎么办?爽约?” “你这不是来了吗?”她有种隐秘的快乐。 “那万一就是死活不想来呢?” 她撇嘴:“不来就不来呗,我会去网吧给她留言的,如果你真不去我也不能把你绑着去啊,她应该能理解吧,如果不能,那大不了就不做朋友了。” “你还真够狠心啊,朋友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的前提是她如果因为这件事就不和我做朋友,那的确没办法啊,做朋友难道要一味的去迁就牺牲自己吗?那我和谁不能做朋友,非要每天花两块钱。” 向天星笑她,看起来清醒,但在他这个朋友身上花的可不止两块了啊。 嘴硬心软。 李薇她们一群人没一会儿就赶了过来。 李薇上前就给林娇一个大拥抱:“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林娇心虚的看了眼向天星。 向天星和几个同学打招呼:“嗨。” 李薇的哥哥李然是隔壁班的,之前和他打过几次篮球,他上前拍了下向天星的肩膀:“新学校怎么样?” 几个人边走边说,李然说要去商场四楼吃点,林娇下意识捏了下口袋,保险起见还是悄悄问了李薇:“大概要花多少钱啊?” 李薇也没放心上:“咱们一共八个人,差不多六百左右吧。” 什么?! 六百? 把她卖了也没六百啊!这还只是这些人的一顿饭,她顿时感到胃胀不舒服有点想走,但李薇一直挽着她的胳膊。 还说在场的就她一个女的,等会上桌她们也要坐一起,这还怎么走? 她偷瞄了眼向天星发现他很淡定啊。 走到饭店门口,向天星直接开口:“感谢你们的一番好意,只是我换了新环境,手里也没什么钱,按道理应该我来请大家,但实在不好意思,方便的话我可以请大家去吃学校旁边的菜馆。” 众人脸上表情都很精彩。 这向天星就算是再穷也不至于一顿饭都吃不起吧? 学校旁边的菜馆?当初的他能看得上吗? 他们更好奇了,这向天星现在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林娇是惊讶他的坦然。 和上次去吃鸭血馄饨简直是两个人。 向天星越过人群看向她,好像在说有我在,没事。 林娇躲避目光,不理解。 李然大方的开口:“我们组局哪有让你花钱的道理,再说我们那么多人呢,我自己妹妹还在呢,进去吧,放心吃,今天我们带够了钱。” 李薇也拽着林娇的胳膊撒娇:“进去吧!” 向天星点头,几个人进去包厢,李然拿着菜单就是一顿点,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薇也没跟自家哥哥客气。 她看着菜单问林娇:“这个吃吗?” 林娇局促:“都行,你看着点。” 李薇哎呀一声:“都是我们爱吃的,你喜欢吃什么啊?” 林娇更尴尬了:“我都爱吃,上什么吃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进这么大的地方吃饭,手脚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放。 为什么她的面前有那么多餐具?杯子都有三个?这些是做什么的? 她的手一直放在桌子底下,不敢拿出来,不知道放哪里。 额,为什么盘子里要放一块布? 李薇也没有动作,她想学都不知道咋学。 她有些慌乱的去找向天星,才发现向天星虽然一直在跟别人说话,但视线会时不时扫向她。 眼神对视上的瞬间,向天星拿起盘子上的布,然后展开放到了腿上。 她心下稍安。 跟着学。 早知道就不离向天星那么远了。 李然有些惊讶:“你和陈谨思不联系了?” 他们当初感情不是很好吗? 有几个男生立刻附和道:“对啊对啊,你们是不是还一起参加了比赛?” “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说你转学了。” 大家对他家里的变故只字不提。 ------------ 第59章如鲠在喉。 林娇有些担心的偷听,连李薇喊她都没心思答应。 李薇无奈:“你在想什么呢?他们这群男生聊天有什么可听的?” 林娇后悔了,就不应该让向天星过来,这些人虽然帮了忙,但究其原因还是想满足自己的窥私欲。 好奇曾经那样一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人现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但她又怕是自己内心太阴暗,想了下,忍住。 菜一道道的上,向天星倒是不见慌乱,他拿起筷子夹菜,将觉得好吃的菜转到了林娇的面前。 林娇小心观察着他们的动作,原来那种盘子里放着筷子和勺子的就不需要用他们自己的餐具,直接用公用的就行。 一顿饭吃的胆战心惊。 向天星这里也有些应付不过来,因为有位男同学太好奇了,直接问当初去海城参加比赛,向天星被带去公安局的事情,是真是假。 说完,果然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李薇拽着林娇问:“什么事啊?报警了?什么真的假的。” 林娇没时间理她,她看向顿在那的向天星。 向天星嗯了声,恢复原状,继续吃菜。 那位男同学王伟又接着问:“嗯是?去公安局是真的还是?” 林娇立刻大声问李薇:“这道菜是什么?好好吃啊。” 李薇看了眼:“哦,凉菜,冰菜,主要是有酱才好吃,不然挺一般。” 王伟立刻注意到了林娇:“诶?你是向天星的女朋友吗?” 林娇立刻摇头:“好朋友!” 王伟可惜的啊了声:“这么好的朋友啊,同学录是你帮他弄得吧?” 提到同学录,林娇觉得就跟欠了他们一个人情似的,也不好拒绝,只好笑着答应了。 李然也接话:“天星,有机会再一起打球啊?你准备考哪个学校?” 向天星摇头:“再说。” 下星期就要考试了,可这些人身上的松弛感让林娇感觉,并不是这些人学习成绩有多么好, 而是学习仿佛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几个人齐刷刷的眼神看向她,让她有种衣服被扒光的不自在感,羞耻感。 生怕自己做错事说错话,为什么怕呢?因为怕给向天星丢人吗? 好像不是,因为向天星本人都不是很在乎。 她心情跌到谷底,为自己的别扭。 李然从包里掏出一沓试卷:“这是咱们学校这段时间的试卷,我给复印了一份,虽然时间可能不够,但你可以试着做几套。” 向天星对他真诚的感激:“谢谢。” 王伟有些大咧咧说:“问你那么多问题,你咋一个都没正面回答啊,你在新学校过得好吗?” 向天星点头:“好。” 额,王伟被他弄得还不好意思往下问了。 就把目光转向了林娇:“你们是一个学校的,同班同学吗?” 林娇嗯了声。 李薇立刻挤眉弄眼:“同桌哦!” 哇哦~ 大家立刻心领神会。 王伟接着助攻:“我还从来没看向天星对陈谨思以外的人那么好过呢,而且还是女孩子。你都不知道,她啊在我们一中就是风云人物,好多女孩儿给他写信,但他连话都不跟人家说一句。” 另一个男生点头:“这个我作证啊!我们班女孩爱看那种叫什么?耽美!对,就是讲两个男孩子之间的爱情,她们就老说向天星和陈谨思搞不好是一对。嘿,这次回去我可得杀杀她们的积极性。” 李然立刻阻止:“快中考了,就别在班里说这件事了,而且这次也是我们私下聚。” 那人这才像刚反应过来:“哦,对,怪我太激动了!” 他看向林娇:“你们要考一个学校吗?” 林娇感觉喉咙有些酸涩:“再说。” 王伟却是没眼力劲的盯着林娇好一会儿,突然拍大腿:“我知道你像谁了!” “谁啊?”大家都跟着问。 王伟理所当然:“陈谨思啊!你们不觉得很像吗?不是长相而是感觉!” 这样一说还真是啊,大家又将目光重新扫视到她的脸上和向天星身上。 看来不管换去哪里,向天星的品味都没变。 似乎钟爱这一款。 向天星第一次正面回应:“不像。” 他看起来有些生气。 大家也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他和陈谨思不联系了,学校里有人说向天星不好,陈谨思还会去打架。 这看起来不像是不好的关系啊? 海城那一趟,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来是无从得知了。 李然赶紧解围,打了下王伟的头:“男女都不分了?中考去了也是浪费墨水。” 大家跟着笑了起来。 林娇也只好跟着笑了下,好像只有她活在这种压抑窒息里。 她不想抬头去看向天星,她能感受到向天星的视线。 如果这个时候对视上,向天星一定会带她走,但她想,都已经到这个地步,都已经快结束了,就不要再弄出什么尴尬的场面。 她埋着头吃饭,听着李薇说她的那些八卦,裙子美甲。 虽然听不懂,但总比看上去没事可做的强,她也接受不了这些人向下的兼容。 那种“好心的”友善,她不需要。 这顿饭后面吃的还算愉快,他们除了回忆曾经学校里的见闻,还聊了些林娇听不懂的关于篮球和钢琴。 在他们这些谈话里,林娇挑挑拣拣,拼凑出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衣角。 像个小偷一样,偷窥着他们的幸福人生。 一顿饭吃完,他们提议去打篮球或者去电玩城玩一玩,向天星拒绝了,说回乡下的车子下午四点就没了,还是要早点回去。 几个人虽然遗憾,但还是用力的道别。 李然买完单将打包好的饭菜递给林娇,笑了下。 这善意的笑容却刺伤了林娇的眼。 回去的路上,林娇拎着这顿饭菜如鲠在喉。 向天星却是没发现她的异常,只说道:“今天应该多点些菜,看你吃的都不多。” 他还特意点了几道甜点,想到王伟看他那表情,他虽然难为情但想着林娇可能会喜欢就没当回事。 ------------ 第60章她在撒娇。 只是在林娇吃那些甜点的时候,他特意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到她眼睛亮了下,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可爱,真的好可爱。 林娇望着外面的风景有些无精打采:“我不喜欢他们。” 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的看他。 他也毫不犹豫:“嗯,我也不喜欢。” “那你……还去?” “你想我去啊。” “你在怪我吗?” “不是。”他认真的摇头,“是想你开心,是不想你有遗憾。” 林娇有点想哭。 “我也不想和李薇玩了,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但我今天和她在一起才发现,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那些衣服美甲来回的说,我除了应和就是说我那些破事,她现在觉得有意思是因为新鲜感,但以后呢? 我发现我当初有段时间想逃避你也是这种想法,为什么我们能坚持下来呢?我觉得你付出的努力比我大,我真的是个很矫情的人。” 向天星静静听她说。 他的态度让林娇稍微放松,在他面前她永远可以做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用担心会被讨厌,这种无底线的包容,像……家人? 她再一次感慨,为什么向天星不是她的爸爸或者哥哥,什么都好。 友情太脆弱了,一个误会转身,可能他们就十年二十年不会再联系。 没有误会,那正常的发展下去,各奔前程也没有再见面的借口。 但,如果是家人,一定不一样吧? 是家人的话,就永远不会放弃彼此。 哪怕像林韬一样,是个累赘,那他们就是绑定在一起,一生一世,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外人眼中的天经地义。 林娇突然很渴望这种畸形的天经地义。 但很可惜,就像那个王伟说的,如果不是因为向天星家里发生了变故,她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怎么可能见面还成为家人? 现在做朋友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就算落魄一万次也能知道,口布公勺公筷,也能知道那些就餐礼仪,有条不紊的进行。 没钱不是他的命门,只是他暂时的阻碍。 他这样的人一定会靠自己离开这里。 而她只是他路过的风景,人生路上的小插曲。 看她不说话,向天星叹气:“你的想法很正常。” 她摇头:“一点也不正常,你不知道我怎么想的,我要是想和某个人建立联系,我想的就是,为什么这个人不是我的家人?明明我只有林韬这一个家人,但我就是觉得家人不会离开我,会无底线的包容我。” 向天星摇头:“没有谁生来就能无底线包容谁,父母做不到榜样,子女照样会看不起,子女做的不够好,父母同样会失望。你想要的关系不是家人,是爱。因为有爱才会包容,才会想把最好的给对方,会心疼,会走一步想三步。” 林娇这才像是乌云散开般晴朗,原来,她想要的一直都是爱啊。 一点点呢,哪怕给一点点呢? 问谁要? 她有些不敢看向天星的眼,怕他多想,赶忙说:“原来我要李薇的爱。” 向天星挑眉:“只有李薇的吗?” 林娇看了眼外面:“到站了。” “嗯。”他牵起她的手,“我们回家。” 林娇整个人都踏实了,被他牵着也无意识的撒娇,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向天星每次看她,都在内心咆哮,好可爱,真的好可爱。 林娇从当初严防死守的小刺猬变成现在会埋怨,会吐槽甚至会假哭的小姑娘。 原来,没有那么难,用真心就可以了。 他认为的那些十几二十年后,认为的临终床前,甚至死后埋一起,都不用经历,不需要这么久,只要一直一直用真心。 他莫名的有些心疼,再怎么步步为营也只是个缺爱的小姑娘啊,只要一点点的真心,她的壳就会软一些再软一些。 温水煮娇娇。 他笑着。 林娇嗔怪:“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向天星赶紧回:“听了啊,我觉得你说的对。” 林娇噎住,总觉得他在敷衍,但话又很受用,特别是那双眼睛不能细看,毕竟看路上的石头都很深情。 她叹气:“你的那些同学,身上的衣服都好漂亮。他们讲的东西我也听不懂,还说了国外的生活,他们放假也经常出国吗?” 她是第一次遇到在现实里有人中英文混着讲的。 她从头到尾简直没有什么能拿出来讲,得知他们是同桌,当时王伟还说那你成绩一定很不错吧? 哈哈,是啊,毕竟和全校第一的学霸做同桌,一定是有什么可取之处吧? 还真没有,靠的就是她不上课争取来的。 你说气不气人。 向天星倒是没太所谓:“那怎么了,他们只是站在父母的肩膀上,比你快了一步而已。等你长大,想去哪,机票都能靠你的双手去买。想去的地方都能靠双脚踏上,踏踏实实的。” 林娇不同意:“你对未来倒是很有信心,你就那么相信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大人吗?我周围的大人我觉得和上学放学没区别,每天也是两点一线的,去上班下班,区别只是工资多少,我这样的条件,工资一定不高。” 向天星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改变林娇十几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他觉得对于林娇,做远比说要实在。 就看他后面怎么做就好了,现在去跟她说那些他的规划,她一是不信,然后一笑而过。 二是……吵架。 “不会的,付出一定会有回报。” 林娇:“是啊,只是我付出努力的极限也只是别人弹指一挥间,我的终点还不一定能达到别人的起点。而且别人还那么优秀,不管是资源还是天赋都比我强多了,哎……” 好吧,她总是这样悲观,话题再次变得沉重。 ------------ 第61章进厂。 向天星先是点头:“我不能否认你说得对,但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就拿你和我比,曾经或许天差地别,现在更是,谁能想到一个人的命运下一秒就会这么天翻地覆呢?所以只跟自己比就够了,每天努力一点,比昨天的自己更优秀,就会一直一直一直很优秀~” 他夸张的比划着,变成了一个大的怀抱。 林娇不喜欢他拿自己的伤疤去安慰她,但很现实的就是,他举别人的例子,她也未必领情,只会觉得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如果是事关向天星,她的共情能力就会加强。 或许,这也是向天星所清楚的,关于她的小秘密。 “那如果我就是很平凡的过了这一生,没有你想的那么优秀呢?”她问。 向天星由衷的说:“平安顺遂就够了,人生大起大落历经千帆之后,平凡的安稳或许才是真谛。” “你年纪不小说话倒是挺玄乎的。” 向天星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一时一个想法,或许下一秒又渴望大起大落的人生,但这一秒就这么平凡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是我所期盼的。” 林娇想说,我也是。 中考越是靠近,她就越是心慌,说不出为什么。 还有两天就要中考,大家都鼓足了劲,哪怕是学习不好的,脸上也少见嬉皮笑脸。 向天星却发现找不到林娇了,从前天开始她就没来上课,家里也没人。 如果是进城卖货,她肯定会留下纸条,或者口头说一声,不会就会这么不声不响的消失,更重要的是他明白,她不会丢下林韬。 他昨天夜里就没睡,骑着自行车沿着进城的路骑了快一夜,去网吧登了她的账号才发现她从回来之后就没找过李薇。 她能去哪? 他想不通,他脱力的坐在地上复盘,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啊! 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她肯定会参加这次中考,她需要毕业证。 后天就要中考,向天星一时也没有上学的心情,他需要知道他不在的那天都发生了什么,他跑去村口的情报站打听。 但那群阿姨明显对于他们的八卦更感兴趣。 “星星,你和林娇是什么关系啊?” 向天星:“同学啊,也是同桌。” 那老太却是撇嘴:“看上去不像呢,你们关系怎么那么好啊?我看你们整天都待在一起,上次看你们一起回来的时候还是牵着手,看到我们就松开了,你们是不是在谈对象啊?” 另一个老太不等向天星开口就接着问:“是啊!上次李老太去世也是林娇带你去村长那里的吧?还跟着你忙前忙后。” 向天星哽住。 她们看向天星像是在发呆,也不好直接逼问,就换了个说法。 “你考完试是去上学还是和林娇去厂里上班啊?” 这都是默认林娇会去厂里了? 向天星问:“为什么林娇不能去上学呢?” 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老太赶紧摆手:“她那个哥哥不可能不管的!上学,她哪来的钱上学啊?她家那个房子都没钱修,你知道上高中要花多少钱吗?上高中,她哥哥谁帮她带?你啊?” 向天星后退一步,他有些后悔和这些人做这些无所谓的争执。 看他要走,那群老头才回答他刚开始的问题:“李长发和他老婆前两天刚来,好像是来找你的,我看林娇跟他们一起走了呢,是不是也要带她出国?” 向天星猛地上前:“什么?向云……我姑妈来了?没人拦着吗?” 老太疑惑:“为什么要拦着?我看林娇自己要跟他们走,又不是来抢人,拦什么?你和你姑妈关系不好啊?” 向天星没再理她们,骑着自行车就往向云家赶。 那个不愿意回去,梦里见到都会浑身颤抖的可怕牢笼,一想到林娇可能关在里面,他就什么都顾不上。 他不是没想过,这次去了,可能以他现在的力量谁也斗不过,搞不好还会把自己赔进去,这次中考能否如期参加都是问题。 那些利弊全都被抛在脑后,他脚下在不断的加速。 向云家灯火通明。 他滚了下喉结,抬头去看那栋房子,那栋他曾经无数次想要烧毁的房子,他只犹豫了一秒,便大步跨了进去。 向云李长发正在对骂,吵得不可开交。 看到大门被打开,他们抬起头往外看去。 李思成坐在客厅里面,头也没抬,手里是个小游戏机。 向云先是愣了下,后阴阳怪气的笑出声,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过来。 “哟~找你那么多次都没看到人,不是存心要躲我们吗?今天怎么主动上门了?” 李长发抽出皮带,上前就是一皮带。 向天星捏紧了拳头没吭声。 李长发上去一脚:“是不是你和那个疯子把我们家搞成这个德行?把思成的衣服鞋子剪得一团乱!是不是来偷钱了!” 向天星回望他:“她人在哪?” “我听不懂你说的这些话。” “我问你,她人在哪?你们非法拘禁是可以报警的,她和你们无亲无故,你们没权利关着她!” 向云冲上前给他一巴掌:“当初就不该把你这个小畜生放出来!” 是他们放出来的吗?是他自己逃出来的。 他冷笑:“把人交出来,不然我就闹得你们整个村都知道。” 他们不是要脸吗?今天他就撕破脸。 向云倒是不怕他:“那你去叫,村里人来了我也不怕,我这个房子里就没外人。” 向天星一时也没了主意,林娇能去哪?就算不在这栋房子里,但他们一定知道在哪里。 看他慌乱,向云这才笑出声:“前段时间忙,没想到给你们钻了空子,我早听村里人说有个头发卷卷的小姑娘带着两个男的把我们家窗户砸了,我们家变成这样是你们弄得吧? 我在铜山一眼就认出来了,听说你们关系不一般啊?怎么?让你去上学,你跑去谈恋爱了?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她鄙视甚至带着恶心的眼神,让向天星不自觉皱眉,好像又回到了半年前,他跪在这间院子里,同样的话语。 还有那只惨死的狗。 现在和那时唯一的区别是,他没有跪。 李长发也跟着骂道:“本来想等到你中考完拿了初中毕业证更容易进厂,你这样狼心狗肺,中考也别想了!今天留下来,明天就给你送去厂里!” ------------ 第62章没底线。 向天星不想和他们多啰嗦:“林娇在哪?” 李长发一把钳住他:“翅膀硬了?跟你说话听不见?” 向天星向后扭转一把挣脱他的束缚,径直冲向还在打游戏的李思成。 一把刀就这么抵在他的脖子上,李思成吓得游戏机都砸在了地上,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吓尿了。 向云也差点吓晕过去:“你干什么!你要杀人!” 李长发刚要往前,向天星的刀子也朝李思成的脖子逼近。 他吓得赶紧停住:“天星啊!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冲动,他可是你亲表弟。” 向云喊:“你不是想知道那个疯子的下落吗?你把思成放了,我就告诉你!” 向天星大喊:“没错,我的确拿你们没办法,我想明白了,我现在也不想知道林娇去了哪里,我管她是死是活,我现在只想报仇!” 听到林娇的下落对他也构不成威胁,向云这才真的慌了:“千万别动手啊!你不想要前途了吗?你不是想要上高中吗?你想以后都在牢里度过?” “不在牢里度过也是在厂里度过,我还不如拉上李思成一起死!放心吧!” 李长发吓得腿都软了,李思成是他们所有的希望,眼见着一家人就要出国有好的未来,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问题呢? “天星!姑父答应你,绝对不会送你去厂里,后天我们一家都走了,以后你就自由了,没人能管你了!你真的不能再忍两天吗?这样,你现在就走,我们绝对不会去找你!行吗?” 向天星摇头:“我太了解你们的为人,如果我松手,死的一定是我!” “不会的!思成要出国,我们不可能在这个环节出问题,你放心的走。” 他看了眼天空:“林娇是不是已经没了?我要让你们一命偿一命!” 讲着,他朝李思成的脖子划去,虽然口子不大,但鲜血立刻喷了出来。 李思成惊惧惨叫,那个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他们这是将人逼到了绝境。 向云直接晕了过去。 李长发后悔的下跪:“求求你了!放过思成吧!林娇没死啊!她是被向云送去王婆子那了。” 向天星将刀拿开些:“王婆子在哪。” 眼看着李思成的血流下,李长发跪着上前,却在看到那把再次逼近的刀时下意识后退。 “王婆子在金桥,她自家儿子是个神经病,就搞了个房子,里面关的都是精神病人,那些家里有精神病没钱送去医院又养不起的就往王婆子那里送,一个月才50块钱,便宜的很。” “你们是怎么带走林娇的?” “是小云去找她,说知道是你们把房子搞成这样,一开始她不承认,但小云说等会就去你们学校找老师把你带走,这样你就没办法参加中考,她就自愿跟我们走了。” 的确,如果他们以家长的身份要带走向天星,那全天下都会帮忙。 “为什么要送她去那种地方。”向天星的声音像铁一样冷。 李长发只好说:“是小云的主意,她打听到林娇家里那个哥哥是个精神病,想着不管是打一顿骂一顿她都不能解气,你们弄房子我们也是猜测,没有证据,到时候她死不承认,外人眼里有毛病的就是我们,还欺负小孩。 但是,如果把她送去王婆子那里,哪怕哪天她能跑出来,小云说了那也能对外面说是她精神有问题,她这个精神病是遗传。” 向天星朝李思成的胳膊划上一刀。 比李思成叫的更大声的是李长发。 向天星像是杀红了眼:“逃出来?她能逃出来吗!” 他问了个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 而且林娇这一去,林韬怎么办?他们这明显就是杀人啊! 不见血的刀。 李长发哭着朝他磕头:“快救救你表弟吧!再失血就要出事啦!我承认我们以前做的不对,但你哥对小云的伤害也是真的吧?就让我们过去吧,好吗?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坚决不插手你的事情。” 向天星笑了下:“我爸怎么对不起向云了?我爸是向云的爸爸吗?生下来就该对她的人生负责吗?如果我爸心里没她这个妹妹,你以为我爸公司那些人怎么能联系上她的?你以为财产能给的那么顺利?” 转醒的向云听到这句话,明显不相信,她呆愣的大叫:“不可能!” 向天星拿她望了他无数次的眼神,还向她:“你只是习惯了受害者的身份,我说了那么多次带你走,你却只想要我的钱。我不信我爸没跟你说过一样的话。” 向云打了个寒颤,曾经那些深埋的记忆此刻开始复活生动,她摇头不愿去想。 不可能,只有别人对不起她!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偏心的父母,抛弃他的哥哥,酗酒殴打她的丈夫,看不起她的儿子,势利的同事,一桩桩一件件,一张张面孔让她不停地重复着:“是你们对不起我!” 李长发嫌弃的看着向云,他对向天星保证:“你是不是要钱?只要你放了思成,你要多少钱我们都给你!你以前给我们的那些钱,我们想办法凑给你,行吗?” 向天星只是看着他。 这样的冷漠让李长发心里一咯噔,他明天向天星要的不是钱,那是什么? 是他儿子的命吗? 向天星将刀对准李思成的心脏位置:“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如果我想,哪怕你们去了国外,我也能给大使馆写信,揭露你们的罪行,这个世界没有净土,只要你们犯罪,脚下就是深沼,走到哪里都别想脱离审判!” 当他有底线的时候,这些人没底线。 今天的他不是没有底线,只是他的底线是林娇。 但看着这些人畏惧的眼神,他笑了,原来竟然这么简单,不要命就好了啊。 他一脚踢过李思成,李长发赶紧抱着他对向云大喊:“叫救护车啊!” 向天星骑上自行车没有回头,他在心里给这栋房子点上一把火,往前,不断往前。 ------------ 第63章我是被冤枉的。 林娇在一阵吵闹声中悠悠转醒。 这是哪儿? 她想起向云只说带她回家里收拾,没想到一出了村子,她们就把她打晕过去,装进了麻袋,坐着李长发的三轮摩托来到这。 她睁开眼看了下周围的环境,不到10平米的房子竟然有三张上下铺,床不到1米2,像个宿舍? 她这是被向云卖了? 她有些紧张的想坐起身子,才发现脖子后面疼得连带着脊椎,一下没起来。 脑袋也是一阵阵的疼,有种几天没睡好的胀痛,但她知道,她肯定睡了很久,透过墙很上方的小玻璃能看出来已经是深夜。 这种房间像是专门改造过,整个房间没看到哪里可以出去。 她朝后看去,有一扇门,不知道打开会是什么场景。 现在身体不舒服,她还是选择不冒险。 躺在床上开始想林韬,想向天星,想临走前那些八卦的村口大妈。 向天星一定不会找到这里,虽然从小她就知道不能依靠任何人,也从未对谁抱有过期待。 但在这个未知寂静的深夜,他还是不免想到了向天星那张脸。 会着急吗? 应该会。 会满世界找她吗? 快考试了,会影响他的学习吗? 不行,她艰难的翻身朝外。 她早在潜意识里认为向天星会照顾好林韬,这就是她所谓的不依靠别人吗? 向云万一真的去学校找向天星怎么办? 向天星要是被带走,林韬只有死路一条。 她必须要靠自己出去。 她屏住呼吸去听,能听到来自门外的呼吸声,还有微微的鼾声。 不止一个人在外面? 打鼾声让她一时分不清男女。 她看向窗外影影绰绰的大树,这里应该还是在乡下,偶尔还能听见几声青蛙叫。 没有进城就好办。 但若是建在什么荒郊…… 向云到底要干嘛? 她一时摸不准。 现在想的再多也没有用,等白天吧,等白天摸清楚情况,再等到深夜看看有没有机会逃出去。 她养精蓄锐的闭上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眼,身体因为极度害怕下意识的在床上抖跳了下,她死死的咬住嘴唇,没有发出喊叫。 一个披着头发戴眼镜的中年女人正举着一把剪刀,死死的紧盯她。 林娇被窝里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她一把掐住自己,逼着自己去对视女人,只要她有动作,林娇就准备立刻扔出去被子。 一秒,三秒,五分钟。 时间不断流逝,林娇连眼睛都不敢眨,瞪到酸痛受不了才飞快的闭上睁开,那女人还维持着剪刀向下刺的姿势。 林娇想,可能她已经这样站在她床头很久了。 这个人看起来太不正常,都不需要以她常年的经验,就是常识也知道,这个人有精神病。 为什么会有个精神病站在她的床头,手里还能拿着这么危险的物品,没人管吗? 这是难道是精神病医院?不对,不是。 林娇以多年和林韬相处的经验,保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战略。 那中年女人突然朝她歪头笑了下,然后朝她走近,一直走到床边,她的腿已经碰到了床的边沿,没法再走。 可她就像看不见,一直在原地踏步,举着剪刀很是诡异。 走了会儿,她也像是琢磨过来味儿,有些不耐烦的往下看,正好对上林娇的眼睛。 她笑着再次举起剪刀,用力往下刺。 林娇一个闪躲,没被她刺中。 在她抬头的瞬间,林娇猛地一巴掌上去,非常用力,感觉在门外都能听到声响。 那中年女人懵了,维持着发呆的样子。 林娇不敢松懈,她的手被震得发麻,将手藏到身后,不自觉的张开收拢,缓解。 那中年女人突然就哭出了声,跪下,一把抱住林娇的腿:“郑总,郑总,你听我解释,那个钱真不是我拿的啊!” 林娇发现这样的距离,她的手没办法使出全力,她只好顺着女人的话去安抚。 “你说,怎么回事。” 那女人像是看到了希望:“郑总,你终于愿意听我说了!那个钱是小杜拿的,一定是他,交接班的时候,我输钱他就一直找我说话,后来我去收银,他还不下班,他肯定是去拿钱了!不然为什么不下班?” 林娇这才知道,她是收银员。 “你有证据吗?”林娇选择拖延时间。 那女人急着想站起来,又不敢,她眼睛四处瞅,但其实没有焦距,哪里都没看。 口中念叨着:“证据证据……我要找证据。” 林娇点头:“嗯,你去找证据吧,找到再来我这里,我现在要去找小杜问情况。” 那女人又激动的抱紧她:“不行!郑总,你不能去找小杜,小杜这个贱人就在外面,他肯定会诬陷我的!”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林娇一把拂开她:“我要看证据,你找不到证据就别来烦我。” 既然扮演老总,那肯定不能听一个员工的,这样总没错吧? 她在赌。 果然,那女人害怕的松开手,没敢继续纠缠,只是口中换了念叨:“小杜,贱人,证据……” 林娇还是不敢彻底背对着她,只侧着身子站在门后,小心地打开门缝朝外看。 外面居然是一间一模一样的房间! 倒是有个铁的防盗门。 她转身将门关上,这个门没有锁,不然她就把这个女的锁在那个房间,还能减少些危险。 还好那女人的注意力现在不在她身上。 她轻手轻脚的跑去防盗门前,拧不动。 果然是从外面被锁起来了。 有些失望的叹气,转身回头。 看到第二张床的下铺,被子里躺着个人,虽然整个身体都被蒙住了,但被子都在轻微颤抖,她咽了下口水,慢慢靠近。 走到床前,那被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在犹豫要不要拉开被子。 现在成了她像个神经病一样盯着床上的人,她下意识的去看房顶的各个角落,有没有监控。 哎,被向云搞出阴影了。 光等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她失去的耐心,用手轻轻拍了下被子。 “诶?”她问。 被子停止抖动,在她问出这一句话时,悄悄掀开了一道缝。 她弯腰和被窝里的那一双眼睛对视上。 ------------ 第64章我不想出去。 那人像是松了口气,慢慢打开一点,再打开一点。 看到没什么危险,选择坐起身,朝林娇刚待过的那个房间看了眼,然后看向林娇。 “你,多大了?” 她这个问话倒不像是想知道林娇多大,更像在问林娇1+1等于几。 是想看林娇是不是正常人。 林娇意会:“十五岁,正常人。” 那人这才真的松了口气,指了指身边的空位置,邀请她坐下来。 林娇也没扭捏,和她一起坐到了床上。 那人说:“我六十五,也是正常人。” 林娇问:“奶奶。这是哪里?” 那人赶紧摆手:“叫什么奶奶,在这我们没区别,你就叫我王花吧,哎,我在这里关了三年,一开始有七个人,死的死,没死的……就剩我和小李了。” 她说小李的时候头往里面看了眼。 林娇明白:“小李是一直不正常还是会有清醒的时候?” “一直不正常,我也是听她叨叨叨才知道她叫小李,是个收银员,被误会偷钱才有的精神病,听王婆子说是被她老公送进来的。” “王婆子?”林娇打量一圈,“死了?” “没死,这个房子就是王婆子的。” 林娇听明白了:“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被我儿子送来的,我腿有点毛病,他和儿媳妇不愿意养,儿媳妇说我有精神病,在家会发病,他就把我送过来了。” 林娇问:“为什么不把你送去正规的精神病医院?” 王花有些无语:“正规的精神病医院你知道多贵吗?再说了我又不是真的精神病,那么大年纪了,送去也是送回来。最该送的是养老院,但养老院也贵啊,送我去了,人家怎么看他们啊?抬不起头哦。” 林娇低下头,这向云为了解决她一家,看样子是出了钱,估计只出了一个月,下个月没钱到账,王婆子会怎么对她? “王奶奶……行,王花。那些死了的都是怎么死的?正常死的?” 王花摇头:“这里哪有正常的?在这里当个正常人就是最不正常的,那些受不了的就会跟像小李这样的拼命,和精神病拼命那不是找死吗?他们下手没个轻重不说,就是杀了人也不用负法律责任的啊。” 林娇看了眼王花的腿。 王花点头:“我这腿哪里都去不了,无所谓了。每次小李拿着剪刀到处跑的时候,我都躲在被窝里不敢出声。 你看到前面那个窗帘没,被她剪得到处都是,上次还来剪我的被子,吓死我了。” 林娇的眼神从被子转移到王花乱糟糟的头发上。 王花点头,小声说:“就是她剪的,我愣是没敢吱声。再往下偏点,我就交待在这里啦。” 林娇叹了口气:“吃饭怎么办?王婆子会来开门吗?” 王花一眼看透她的想法:“不可能,那道门关上之后就不会打开,除非进新人。饭会从窗户那有个小口子递进来。一天一顿。” 林娇走到窗户前仔细看了下,防盗窗,有铁栏杆。 根本没可能翻出去。 还不知道王婆子什么时候会来送饭,看样子也是个没准时的。 她突然就开始烦躁。 还有两天就要中考,向天星在做什么?她早就没抱期望他能找到这里,她只是不想她的事情连累他中考的发挥。 到了夜里,也没看到有饭送进来。 林娇有种不详的预感:“这王婆子多大了?该不会出事了吧?” 王花冷哼:“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这种老王八有的活呢。咱们在这一个月吃住她可收了不少钱,但是你看看住的什么地方?只比猪圈好一点。再看看吃的呢?纯粹看她的心情,她心情好就送来,不好嘛就算了。” 毕竟那些把他们送来这里的所谓家人,都是想摆脱一个麻烦。 又怎么能要求王婆子真心对她们呢? 或许她们出了事,那些家人才能真的松口气吧。 林娇站起身:“不行,我要出去。” 王花点头:“每个进来的正常人都这么说,你这么年轻,还能再说几年。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看起来也不缺胳膊少腿,也不像个精神有问题的啊?” 这样的孩子去哪里不能打工?绝对不会是什么累赘吧,讲不准是有什么大病? 她有些可惜的上下扫视一圈。 林娇不自在的抖了下,打断她的瞎想:“我是被拐卖来的。” “什么?”王花不相信,“不想说可以不说,我虽然老了但不痴傻。拐卖你给别人,那还能卖点钱,卖给王婆子有什么用?还要贴钱。 谁那么傻?你一醒来不吵不闹,明显是心里有主意的,你可能不是自愿过来,但你一定知道是谁把你弄进来的吧?” 姜还是老的辣啊。林娇也没想隐瞒:“我真的是被拐来的,具体嘛……” 虽然故事不短,但好在夜还很长。 说着,还真到了傍晚。 王花越听越入神,时不时还点评几句。 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响动。 两人愣住。 王花左手举起被子,右手揽住林娇的肩膀,准备着。 但还好声音只持续了两秒,她们不敢大意,等了将近一分钟确定没事才松了口气。 王花小声问她:“你现在是担心那位星星吗?” 林娇点头:“还有我哥。” 王花说:“这个星星应该在找你,听你这么说,这个孩子是个有主意的,对你应该也不止是报恩这么简单。” 不是报恩,那是什么? 她说:“嗯,我们是朋友。” 王花笑了下:“小林子,有的时候天意这个东西就是不好讲,上一秒我还是家庭美满,子孙满堂。可下一秒呢?被自己的亲儿子送进来这里,被亲儿媳诬陷我要杀亲孙子。 其实我在这挺好的,我已经不太想出去了,我能去哪里呢?我连乡下都没办法回,这个天下早就没有能容我的地方。 每个人的舌头都是一把刀,杀人不见血啊! 但,在这里我也不敢去死,活的痛苦,死又不敢,只能这样浑浑噩噩了。” ------------ 第65章我会出去的。 林娇听出了一丝悲凉,她望着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似乎望到自己一眼到头的人生。 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个人,她只能一遍遍的对王花重复:“我会出去的。” 她猛地愣住,这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当初,向天星一遍遍向自己保证,难道……不止是因为他的决心。 难道是他也站在她如今的位置,看向她那双悲凉的没有希望的双眼。 他是想给她希望吧。 心脏像是被猛地抓住,狠狠揉搓一把。 继而,她笑出声,笑出眼泪。 王花吓得捂她的嘴,看向隔壁:“完了,小林子你也疯了。” 小林子没疯,她只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呜咽:“我只是……真的好想见一个人。” 一个需要他最不幸,她最幸运的时候才能相遇的人。 如果有的选,她宁愿他们不要见面。 星星啊,你就善良的挂在属于你的天空上吧。 怎可私有…… 王花抱着她,轻轻拍着哄着:“年轻就是好啊,还能有想见的人,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我想见的人……都不在这个世界啦,要么就是不想见到我,没意思,我有的时候在想,是不是我自己有问题? 把孩子教成这样,所以我要自食其果,这是我该受的罪?在这又待了两年,我就不这么想了,人生啊,没意义。小林子,想做的事情就去做,想见的人就去见。 不要想那些配不配,会不会害人家,想太多了,这个世界很小的,你爱的,爱你的,这些人才是你的世界。” 没有人教林娇什么是爱,就连生活里的这些技能还是她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眼前这个被至亲抛弃的老人告诉她,什么是爱。 王花也很善良啊……因为善良,所以一直在被伤害,因为善良,所以选择原谅而不是算了。 这个世界是由爱你和你爱的人组成,她要做的原谅就是放过自己。 她其实一直都有爱人的能力,所以这段不好走的路大概是她用那条不方便的腿,一步步,坚定的走过来。 林娇回抱住王花:“我们一起出去吧?我带你走。” 王花眼睛亮了下,她伸出手摸向林娇的脸,仔细描绘,像是要把她的五官通过指纹刻到心底。 “我老了,就……算了吧。” 隔壁的门被打开,小李明显睡了一觉,她的头发更乱了。她举着剪刀冲出来的毫无防备。 林娇和王花反应不及。 林娇赶紧把被子盖在王花的身上。 王花想起身被她狠狠摁住,她盯紧小李的动向。 小李的眼神立刻就跟她对上,扯了下嘴角,大步向前。 她这次没有跪下,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娇,那双眼瞪得巨大,像极了夜叉。 林娇拧了大腿一把,不敢松懈,眼神迎了上去。 一分钟,三分钟,外面的夜色渐浓。 小李举起剪刀慢慢裂开嘴角,双手捏紧。 林娇呵斥:“活干完了吗?” 小李愣在那,眼里闪过惊恐:“郑总?” 林娇嗯了声。 小李再次像早上那样跪在她面前,伸手去扯林娇的腿抱住:“郑总,你听我解释啊,钱真的不是我拿的!是小杜!” 她将手指猛地戳向还在被子里的王花,王花吓得一激灵。 林娇立刻扯开小李的手:“好了!钱我已经找到了,不是你也不是小杜拿的。” 小李一再确认:“找到了?” 林娇肯定的点头:“对,没有人是小偷。” 她不想再做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她甚至在想,能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告诉她,她从来就不是小偷。 包括她误会的小杜。 小李缓缓的站起身。手里的剪刀已经调转方向。 林娇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但她说不上来。 “你不是郑总。”小李笑的诡异,“郑总不会相信我的。” 她举起剪刀猛地一刺! 剪刀刀尖划破棉衣刺入血肉,噗嗤一声。 林娇惊恐的看向倒在自己怀里的王花。 是她为林娇挡下这一剪刀,她的背部被扎了个大窟窿,为什么那么瘦弱的背,还是能流出那么多血? 有些粘稠的让林娇的手险些张不开。 她无意识的哽了下,有些不敢看。 小李看到鲜血明显更兴奋了:“小杜!我要杀了你!” 她再次举起剪刀,林娇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 小李吃痛的飞出一米远。 剪刀掉在地上,现在正是好时机。 不行,林娇不敢。 哪怕对方神志不清,哪怕她现在属于正当防卫,她深吸口气,快步走到剪刀那一脚踢飞。 小李却像是不要命一样冲到她身上,拳拳到肉。 “我不是小偷!钱不是我拿的!” 她一遍遍的对准林娇的头。 林娇感觉自己应该脑震荡了,她双腿钳住小李的腰使劲压制,这才把她甩出去。 可好巧不巧,小李的落脚点正是刚刚剪刀被踢飞的地方。 小李回头去拿剪刀。 林娇累了。 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这种没有希望的日子,她为什么不能放手一搏,为什么不能释放她心底的恶? 为了活下去。 不对,哪里不对。 如果殊死一拼是为了活下去,那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这种操蛋的人生的确没必要活下去,那她还站在这里不肯放弃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她迫切的想知道,是林韬吗? 不,进来的时候其实她卑劣的想着,解脱了。 她会死,林韬也是在她没办法的情况才出事,她至少有个交待,为谁交待呢? 她无力的笑了下。 那是为了谁? 你心中早就有答案的不是吗?林娇。 那张无时无刻出现在你脑海在你眼前,让你专心让你分心的脸。 你早就知道是谁。 有个人,她还想再见一面。 真可惜啊,这样的房子,抬头也看不到天上的星星。 小李已经举着剪刀冲过来。 或许,她选择踢开那把剪刀,是想……至少,能干净的和他站在一块儿。 她不想没有回头路。 她从来就没有什么善良的基因,她一直活在被抛弃的人生里没有后路,直到后来有个人清澈又坚定的对她说要帮她托底。 可那把剪刀就这么打着回旋镖的刺回来,刺向她。 ------------ 第66章去医院! “开门!”气势如虹! 震醒已经放弃的林娇,也镇住了小李要前行的步伐。 是向天星! 不是幻听! 林娇突然整个人活了过来,脚步变得轻盈。她冲上前摁住小李的双手,坐到了她的身上。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几声“警察!” 嗯?林娇有些茫然的紧盯着门口。 怎么会有警察? 所以只是声音相似吗? 一种失落萦绕在心头,获救的快感瞬间消失无踪。 钥匙刚扭转到位,门就被用力撞开。 那人由于惯性往前冲了好几步,眼神直直锁定跪在地上的林娇。 当然,林娇也看到了他。 不是梦。 她笑。 紧接着便落入了一个巨大又温暖的怀抱,带着汗的咸湿,意外的好闻。 向天星整个身体抖得厉害,林娇感觉肺部都要被挤压的喘不过来气,他才慢慢松开。 随着松开的幅度,他就这么从下往上一点点的查看林娇的身体。 看到手里的血,他的瞳孔震荡,想问怎么回事,但发现张了口居然说不出话,只能使劲的呼气,喉咙像是个破了的麻袋。 林娇被吓得赶紧举手到他眼前:“不是我的血!我没事。” 她再次落入怀抱,但这是咸湿的不是汗水,温热的落在她的脖颈处,是眼泪。 她有些不确定,因为从未有人为她哭泣。 警察将地上的小李拖起来。 林娇求救:“床上的老人受伤了!” 王花朝她招手。 林娇快步跑过去,跪在床边。 王花摇头,拍了下床示意她坐上来。 林娇颤抖的爬上床,将王花抱在怀里。 王花让她凑近些,她往下低头才发现一滴泪落在了王花的手心。 王花声音不算小的在她耳边耳语:“他长得真好看。” 看向向天星。 向天星对她点头,她又笑了下,看向林娇:“对你是真心的。” 林娇摇头:“去医院!你不严重!肯定会没事的。” 警察这时也过来问:“需要背你吗?” 王花摆手:“不用啦~我都六十五了,早就活够了,就停在这里也挺好的,不错。” 警察皱眉:“你的家人呢?你叫什么?我们可以帮你联系到家人。” “家人……”她巡视一圈屋子,眼神变得深邃又空洞,最后将目光转移到林娇的身上。 “如果我走了,不用火化也不用办葬礼,随便找棵树给我埋底下就够了。说不定等你再长大些,我还能再看见你,站着,堂堂正正的。风一刮就是我跟你打招呼,小林子。” 林娇哭着摇头:“不行!我要送你去医院!” 王花却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钳住她:“我……没钱,我也没有家。就这样吧,让我走的体面点吧。” 总不能临死,反而再给子孙添麻烦吧,名字嘛……就不要了吧。 警察拖着王婆子进来:“还有幸存者吗?” 王婆子看了眼林娇:“没了,这个也是前两天刚送来的,我年纪大了,准备接完这最后一单就不做了。” 警察好奇:“为什么选她做最后一单,价格还那么便宜。” 王婆子理所当然:“她好看啊,又是个正常人,养上两年,说不定还能给我养老送终。都被你这个死小子坏了事!” 她恶狠狠的瞪着向天星。 向天星只看着林娇,林娇看着在怀里一点点变冷的王花,但她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温暖。 一时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是传统意义上的,还是个人意愿? 几个人被拉去警局做笔录,他们在这里见到了小李的老公。 长得还挺斯文,和小李一样戴着眼镜,有些拘谨的上前解释。 “她这个病结婚前就有了,不是遗传的,对,有两个孩子。这不是养孩子要花钱吗?生完孩子后精神好了一阵,就想着带她出来上上班。” 警察无语:“知道她有精神病还结婚?” 那男人赶紧摆手:“我也不知道啊!结婚前时好时坏,谁知道是个精神病呢?结了婚发了段时间的病,但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不能不要她吧?” 说的倒是大义凛然,那这次为什么把她送到王婆子这里呢? 那男人似乎也发现了话里的漏洞,解释道:“我这是没办法啊!在城里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我做服务员,她当收银。都熬到转正了,原以为日子就这么好起来,没想到前两年的冬天,她突然把衣服脱得只剩秋衣秋裤,跑到客人面前说,今天免单,不需要他们付钱。 客人长了个心眼跑去问别的服务员,一下惊动了老板。我……这也是没办法,不然两个人都不上班吗?我带她回老家,那孩子学费怎么办?送去精神病医院我有钱吗?” 气氛沉默,好像所有病症的终点,都是钱。 林娇和向天星能走了,向天星推着自行车让林娇坐后面。 林娇抬头看了眼星星:“这里离家好远啊。” 向天星把住车龙头:“不远的,走走就到了。” 林娇:“你怎么不骑车?” 向天星这才反应过来:“哦,忘了。” 说完,他跨上车,却骑得很小心。 林娇连伸出手环他的腰都不好意思,这么平坦的路多少有些刻意吧? 她咬唇,还是伸出了手。 向天星愣了下,低头看了眼,抿唇。 “颠吗?” “啊?”林娇无意识的出声。 “要不我下来推吧?” 林娇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她紧紧抓住向天星两侧的衣服,说了声:“不要。” 向天星想了下:“好。回家。” 天黑,车不好骑。林娇也就没找他说话。 而且他的情绪看上去也不大对,林娇等到车到了抖的地方就自然而然的抱紧了些。 感受着向天星身上的肌肉迸发着力量感。 很安心。 骑了快两个小时,终于到家,天黑的一点也看不见了,大概凌晨三点左右。 向天星小心的扶她,林娇觉得好笑:“我没受伤啊。” 向天星没说话直接打横抱,林娇吓得叫出声。 手一时不知道放哪好,还没等想明白,人已经被向天星抱到了床上。 他看起来真的很累,到了床上也不愿意撒手,就这么微喘着看她。 林娇莫名的心慌,明明向天星那么可靠,可她却觉得,有点危险? 他像只猎豹一样,慢慢逼近她。 ------------ 第67章星轨。 她咽了下口水,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明显,她脸瞬间爆红:“是不是饿了?” 向天星顿住,想了下:“我去给你煮面。” 林娇起身:“我是问你。” “一起吃。” 林娇也不好再问。 但一个人躺在床上挺没安全感,更重要的是,有点想看看他在干嘛。 她起身,向天星正在煮开水,火光倒映在他的脸上,勾勒着他深邃的五官。 她突然就想到了王花说的,他很好看。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呢? 她问:“你去找向云了?” 向天星嗯了声,示意她坐旁边。 林娇坐下后特意朝他的方向挪了下。 “向云没那么容易告诉你吧?”更重要的是,想到向天星为了他一个人回去,林娇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压制不住的喜悦? 她不明白在高兴什么。 向天星添了根柴:“挺容易的,不要命就行。” 林娇立刻抓过他的手,看没受伤,又要去扒他的衣服。 向天星笑着阻止:“我没受伤,不要的是李思成的命,我给他脖子来了一刀。” 讲得这么风轻云淡,林娇倏地站起身。 “你……”她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要命了?不要前途了?还是说不值得? 向天星想拽她的手,但伸到半空中又蜷缩的握住,落下。 “放心,他没事。” 但如果向云他们没说出林娇的下落,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林娇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是因为她吗? 如果她出事,向天星会怎样? 她原本认为什么都比不上这次中考,比不上向天星内心阴影的恐惧,但是她好像有些低估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真的能命都不要吗? 值得吗?为什么? 对,她更迫切的想知道,为什么。 向天星将面放进滚开的水里:“如果我快点长大,你就不会被向云带走,我就能快点找到你,王奶奶或许能活下来。打开门的瞬间,我看到那把剪刀离你那么近,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跑你面前,我的腿都是软的。 看你抱着王奶奶的时候,眼里的无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一定要死在你后面。” 林娇心惊:“说什么死不死的?快呸呸呸,不吉利。” 向天星却是不愿意,他转而面向林娇:“因为没有什么比死亡的分量更重了,除非爱。” 像是想了很久,又像是脱口而出:“林娇,我爱你。” 什么……? 林娇像是整个灵魂被抽干。 向天星自嘲的笑了:“本来想等考完试,等我找到工作,等我有能力给你个承诺的时候再说,但经过这两天,我不想再等了,我不是要做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林娇哈了一声,故意大声说:“哦,嗯,我也是,大家都是好朋友嘛。” 向天星没说话,起身拿碗盛面,端到她面前:“生日快乐。” 今天是她的生日吗? 她长那么大第一次过生日,有些陌生的惊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碗都忘了接。 向天星就用手捧着,林娇接过面后,气氛有些……黏稠的质感。 她大口吃面,不敢呼吸。 向天星很快将面吃完,进屋拿了东西就出来。 林娇看见是一盒火柴。 向天星打开火柴盒将它们一个个的插在土地上:“你可以许愿。” 他等她准备好就点燃。 林娇制止道:“我不知道,许什么愿望。” “没关系,想到什么就许什么,不用说出来,还有别许要变成直发这种愿望啦。” 林娇有些难为情,以为是他在笑她。 没想到他说:“因为这是我以后每年的愿望,别浪费了。” 林娇又呆住了,王花对她说人生苦短,不要有遗憾,让她主动点,但明显今天得向天星主动地过分,显得她很呆。 向天星打了个响指:“点了。” 说完,不等她反应过来,将十五根火柴点燃。“闭眼呀。”他好温柔。 林娇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不自觉屏住呼吸,表情近乎虔诚。 等睁开眼,火柴还在燃烧。 向天星凑近她,呼吸交缠着,林娇不自觉捏紧手指,他的眼神,好像……从她的眉眼扫到她的唇,滚了下喉结。 这一刻是不是要闭眼?林娇的睫毛不自觉轻颤。 他温柔的笑了,稍稍后退:“看来许了很好的愿望呢。” 只是不知道她的愿望里是否也有他。 “吹灭吧。” 那话里的遗憾风一吹就散了。 林娇有些舍不得的摇头,这些火柴就像是烟花一样,烟花短暂的绽放,照亮整个夜空。 而这些小火苗,一簇簇的慢慢温暖彼此的心。 他们就这么头挨着头看火柴一根根的熄灭,直到最后一根,再次进入黑夜,甚至有些冷,还好身边有人。 向天星问:“不好奇我的礼物吗?” 林娇眼睛亮了:“还有礼物呀?” “对啊,虽然没钱,但,给你写了首歌。没有钢琴,我就清唱给你怎么样?” 林娇立刻坐直身子:“好。” 寂静的夜空下,不需要多炫酷的技巧也不需要多名贵的乐器。少年的情谊娓娓道来。 “流浪心脏在夜空下游荡, 孤独的月光映照着忧伤, 我曾以为仇恨给人力量, 你说一起回家将我安放。 我抬头看到星轨的方向。” 他唱着星轨,眼里却是她,哼了段间奏后,继续唱道: “曾经的创伤,化作未来的力量, 你我的信仰,在彼此心中疯长, 并肩的山脉,承载风霜和晨阳, 你说别放弃,未来在眼前发光, 前路多遥远,有你就无惧迷茫, 我们要一起,走过人生的漫长。 你的目光,是我生命的方向, 你的存在,是我永恒的信仰。” 一曲毕,林娇听的都有些痴了:“真好听。叫什么名字?” “《星轨》。”他说。 向天星从身后掏出一件叠得整齐的衣服递给她。 ------------ 第68章终将会相遇。 林娇接过,原来是她前几天穿着去见李薇他们的那件纯白T恤,只是上面被绣满了五颜六色的图案。 看胸口细节处有星星和月亮,处在山海的两头被星轨环绕。看着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迷雾将它们连接。 她惊叹:“这是你绣的?好厉害啊,云和雾怎么能绣出来?” 向天星摸了下纹路:“我妈妈教我的,要不是时间太短,我还想细化下,以后吧,有机会的话,会给你做。” 会做在什么上面?林娇有些期待。 不对,她朝雾里摸了摸,好像有东西,她将衣服翻过来,里面缝着一个什么环,在月光下反光。 她举到眼前,好像是,戒指。 心脏跳得太快,她手都跟着发抖。 向天星朝她单膝下跪:“试试?” 他的声音也带着颤抖。 林娇小心的捏紧戒指的一端,电视里都是伸出手,由对方带上。 要把戒指交给他吗?还是自己戴? 向天星看着她的犹豫,解围的笑:“没事,不要有压力,只是,帮我试下大小。” 笑容却有些苦涩。 林娇见他误会,也顾不上害羞,一把塞到他手里,伸手看他。 惊喜来得太快,向天星直接笑出声,他两只手指捏紧戒指,像是演练般的向前。 林娇直接把手凑近,他抬头笑得眼睛亮闪闪。 无名指,轻轻被套住。 尺寸正好。 他说:“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可以自己做戒指的店家,等天亮些你会看到上面的图案。” 林娇举到月光下,用手轻轻摩挲,上面像是有什么字。 她不自觉的晃动双脚,原来被爱的瞬间,人会像是漂浮在水里,不,更像是在母亲肚子的羊水里。 虽然忘记是什么感觉,但,一定和现在一样,静谧平和,美好。 林娇发出疑问:“这个是纯银的?不少钱吧?” 向天星点头:“我们会有很多个戒指,以后会有铜的,金的,钻石的,各种材质各种样式,只要好看的,我都会给你戴上。” “我就十个手指,而且,我就喜欢这个,金的钻石的,我都不换。”她有些懊恼,“哎呀,都扯远了,你的钱哪来的?” 他手里有多少钱,她可最清楚了。 向天星想了下:“我会对你绝对坦诚,只是,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什么意思?” 向天星艰难的扯了下嘴角:“钱可以再赚,而且,那200块钱一直放在我身上,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换个方式,我相信你会保存好。” “什么?!”还没等他说完,林娇就急得站起身,“快退回去!” 向天星也站起身:“这是手工做的,怎么退呀。” “可是,我,我怎么能接受呢?这是你父母的遗物。” “这不是我父母的遗物,这只是我妄想留下的执念,人死了或许就真的什么都没了,留着这两百块哪怕到死又怎样呢?” “那也不能拿来做戒指啊,戒指什么时候不能做?不做也没事,我” 不需要三个字,她说不出口,她由于奇怪的自尊心已经不止一次出言伤害过眼前这个真心对她的人。 哪怕她要做一辈子的鸵鸟,也不愿再做一次刺猬。 向天星什么都没解释,只是问:“我可以抱你吗?” 林娇的各种负面情绪一下烟消云散,他是懂得拿捏她的。 她轻轻张开手迎向他早就张着的双手,环住他的腰。 向天星抱着她坐下,林娇就这么岔开腿坐在他的腿上,向天星像抱孩子一样抱着她轻轻的晃。 “娇娇。感受到幸福了吗?” 林娇和他拉开点距离,看他的脸:“我怎么感觉你在拿我当孩子养?” 向天星闷笑,整个胸腔都在震动,林娇锤他:“不许笑。” “你才十五岁,不是孩子吗?” 林娇翻白眼:“可是我比你还大啊,你得叫姐姐。” “姐姐~”他故意扬高音调。 林娇一把捂住他的嘴,这语气怎么跟喊老婆一样,配上他那个眼神,就是故意的! “你!也不害臊。” 向天星点头:“啊,对啊,姐姐~” “不许叫了!” “那叫什么?” “林娇呗。” “好,林娇呗。” “你好烦啊!”她又生气。 向天星就抱着她接着晃,晃得她都没了脾气。 “向天星,我以前不这样的,我不会动不动就发火生气,你看我虽然没表情,但我早习惯了看人脸色活着,我也不想这样对你,我,不知道怎么了。” 她并不想把坏脾气留给亲近的人,她也想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可在一起,她不是在生气就是在生气的路上。 向天星轻轻拍她的背:“我知道呀,当初你可是对我爱答不理呢。” 她又起身:“你真记仇!” 他又笑拍她:“真不是。” 他看着她:“你这不是在对我发火,你只是在行使被爱的权利,所以那些你觉得不怎么林娇的时刻,都是在被向天星爱着的时刻。林娇,我很幸福。” 林娇顺着他掌心的力量,渐渐依靠在他的肩头:“我也很幸福。”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你会后悔的。” 像是小猫挠爪子的警告。 向天星摇头:“不会。” “为什么要现在给我戒指?” “想告诉你我的决心,林娇,和我一起努力好吗?明天就要中考,不管结果如果,我们都要全力以赴,我会去努力赚钱,我会想办法的。” 林娇惶恐的收紧了胳膊,怕是一场梦。太不真实:“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变故,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见面。” 向天星看着天上:“不会呀,如果不是那些变故,我们各自长大。某一天,你想去曾经小学秋游过的动物园看看,我呢,也想故地重游。我们就在过山车那遇见彼此,你不敢坐,我鼓励你。 又或者,好奇商场门口那辆公交车终点是哪里的我,上了车,路的尽头是你。人生地不熟的我,只能找你问路,哎呀,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家的方向吗?” 林娇被他逗笑。 他接着说:“会相遇的,不管是城里乡下,哪怕是平行时空,我们都终将会相遇。” 林娇喟叹:“你真好,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好的。” 向天星也学她说这句话,果然她很不赞同的看他:“你那么好!” ------------ 第69章你那么那么好。 向天星也不甘示弱:“你那么那么好。” 林娇为了忍住笑,下嘴唇都要咬烂了,谈恋爱都是这样的吗?这么费嘴? 她们现在是谈恋爱吗? 好像不是,向天星总在跟他保证毕业后,他究竟要去做什么,好像很自信能赚到很多钱,林娇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想起上次的碰壁。 恐怕这次也得不到答案,他虽然可以做到坦诚,但不想说的问题,他还是很擅长打岔,而林娇总是被他带着走。 向天星将手指伸过去给她咬:“咬我手吧,不然看着心疼。” 林娇突然泄了气:“我这个人太悲观了,凡事总往坏处想,早做打算,如果是好事我也会往坏处想,就好像一件好事我要不是不想着我可能受到的伤害,带来的坏处,那这件好事就一定会真的带来更大的坏处。” 这种矛盾的心理,她也说不清。 就像在面对向天星哪怕跟他说了几万遍她很好,他喜欢的话,她总是下意识的去想,啊,是因为他在这里只认识我。 是因为我当初帮了他,他在报恩。 是因为他发生了那些变故,不然,从源头上两人连见面的可能都没有。 反正他考完试就会离开这里。 不离开这里,也会在未来相处的岁月里磨灭那一点点的年少情谊。 他会发现她的所有不好。 她害怕面对他失望的眼神。 她还是问出了口:“林韬,怎么办?” 向天星想了下,斟酌着开口:“我想试着让他去接受专业的治疗,不是我不愿意陪他玩,也不是我嫌他麻烦。我只是觉得,他其实是能够感知我们的情绪,如果有正确的引导,对他是一件好事,对我们也是。如果没效果,那也没关系,因为是家人。” 其实,对于向天星而言,说出家人要困难的多,林娇明白,所以真的很感动。 向天星这个人呐,傻傻的。 她说:“林韬不是遗传性的精神病,我的……父母是正常人,在林韬五岁的时候,他突然高烧不退,后来就不会说话了。我的父母都埋怨对方不该一个都不在家全跑去田里。只留我奶奶一个人带孩子。 我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林韬小时候经常发病,我奶奶弄不住他,后来我的母亲只能24小时的守在他身边,再后来,我父亲也来了。 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因为当时遇到的事情太多,他们决定再生一个。 我奶奶告诉我,如果生的是男孩,他们就把林韬送走,如果生的是女孩,就让这个女孩照顾林韬。 嗯,就是我,一个女孩。当时护士问父亲,我要叫什么名字,父亲说,就叫林交。交待的交,他要把这个家连同我的哥哥还有他们的责任全都交给我。 但护士搞错了,写成了娇气的娇。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很好笑,天差地别啊,怎么能弄错呢? 这个名字不好,我从出生就体弱多病,医生都说这个名字太娇气啦,我的父母也懒得改了,因为他们都懒得活。在我三个月大的时候,他们一起喝药水死了。 人间太苦,他们甚至连将我抚养长大的耐心都没有,我的奶奶将我带到了七岁,去世了。 这个名字我怎么看都是林交,这个家是我逃不掉的牢,没有谁是为谁而生的吗?我却是为林韬而生的,这就是我来这个世界的原因。 林韬的确不是全疯,他有时候还知道体谅我的不容易,会帮着我做手工,小时候别人欺负我,他也会打回去,虽然人家骂我有个精神病的哥哥,但他保护过我。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这也是我没办法抛弃他的原因,” 向天星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可她哭的更凶了。 他只好轻轻吻上她的眼角,她颤抖的呜咽。 睁开眼,这个人为她落了第二次泪。 为什么会有人在听完她简短的前半生流泪?这种感觉竟然出奇的好。 不会再有人因为担心她满世界的寻找,因为怕她受伤脚软到说不出话,也不会再有人因为心疼她哭成这样了。 她想,不管前路是什么刀山火海,她都要跳。 她的爱一点不少,她迫切的想告诉他。 可是话到了嘴边,只能我我我的重复。 向天星捧起她的脸:“很高兴你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生日快乐,林娇。” 再也不会有人对她说,很高兴她的出生。 至此,我才真正的降生,在爱与希望中。 两个人眼睛哭肿像顶着两个核桃去考场。 林娇担心这段时间没看书,影响向天星的发挥,向天星却是很自信。 “我从不用临时抱佛脚,知识点早就融在呼吸里了。” 林娇无语:“那你记得别大喘气。” 在这种毫无营养的吵吵闹闹里,两个人走进了考场。 中午考完,向天星刚出考场就看到在树下站着的林娇。 朝他招手,笑着。 向天星松了口气,小跑着过去:“考得怎么样?” 林娇点头:“都写满了,你呢?” 不容易啊!对于每次交白卷的人来说,都写满了就是一种进步,她也是真的认真听了他的话。 似乎准备真的一起走向未来。 向天星笑的更灿烂了:“试卷很简单应该没问题。” 林娇接过他手里的书包:“不错,带你去吃点好的。” 向天星来了兴趣。 不到半小时,林娇居然带他来了这家说了很久的炒面! 他学着她当初的腔调:“不是吧?真的是炒面吗?不是挂面的面,是那种圆圆长长很有嚼劲的,配上青菜木耳火腿肠,油越多越好,鸡蛋炒出来都是大块的!炒面!” 哈哈哈,林娇笑着配合他:“对呢!超级好吃超级香。三鲜炒面才四块五一碗,紫菜汤都是免费续的,有的时候是海带汤。” 她伸个脖子进去看了眼:“今天是海带汤。 ------------ 第70章毕竟是全校第一。 老板在门口听了段相声也笑得不行:“快进来吧!” 他擦着桌子,“考得怎么样啊?” 向天星还没开口,林娇端起水杯,假装不经意的开口:“非常好,毕竟是全校第一。” 老板瞪大双眼:“哎呦,看不出来啊!” 林娇点头:“看不出来就对了,因为全校第一不是我,是他。” 她朝向天星昂下巴。 老板哎呀呀的笑:“乖乖,搞不好咱们铜山要出个中考状元呢!今天得炒面我请客了!” 林娇笑着摆手:“不用,等成状元了再来你家吃。” 等老板走远了,向天星才从尴尬里解脱,小声问她:“干嘛啊,故意的是不是?” “昂,有个学习这么好的男~同学,还不允许我炫耀下?” 这话倒是没错,向天星点头:“也是,可别浪费我这天赋了,你继续炫耀吧。” 炒面真的很香,吃完饭还有一个小时才考试,林娇和他准备回学校看会儿书。 在校门口的那条路上就看到了老熟人--施阳。 身边跟了不少人。 林娇下意识的咯噔,伸手拽过向天星。 施阳抬头看着她的手,笑了下,踱步向前。 他身后的人也都自觉跟上。 向天星安抚林娇:“你先走,没事。” 林娇摇头:“我不能走,马上要考试,你不能功亏一篑。” 施阳走到他们面前:“干嘛?看我像苍蝇?” 林娇戒备的眼神刺痛他的眼,但他只是无所谓的说:“觉得我要使坏?让你的小同桌参加不了考试?林娇,你说,我要不要如你所愿呢?” 林娇冷笑:“我说什么你都会听?” 施阳点头:“会啊。” 林娇无语。 施阳说:“你知道你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多么虚伪的人吗?整天装的和小白兔一样,其实背地里比我还阴暗,不相信吗?还是接受不了你眼里的白马王子其实是个杂交骡子,天上的星星也不过是块烂石头。” 林娇皱眉:“语文早考完了,要写作文,建议你复读。” 施阳笑:“你要陪我?” 林娇翻了个白眼。 施阳被她绕进去,才发觉,林娇并不在乎他口中的向天星是怎样的人。 真有意思啊,这两个人,就这么喜欢对方? 这才多长时间,就确定能面对以后现实的一切? 向天星能给她什么?只要施阳他一句话,林娇配件厂的大门都进不去,别说去上班,连那些配件的手工活都会没有。 应该要巴结他的啊,林娇! 为什么最后被拿捏住的是他? 从未拥有过的他为什么那么害怕失去? 向天星站在林娇身前,侧身对她说:“你先回学校。” 有些事情说了再多遍也没用,终归是要动一次手才能解决。 施阳今天是铁了心要闹事。 虽然这个时间点不适合动手,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也不想让林娇的中考遇到波折,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中考,他们都是初三的学生。 他们刚许诺过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铜山这个泥沼,林娇终于愿意伸出手,他不能放弃。 施阳拍手:“这就对了嘛,你们这个学上的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整天牵个手逛街,老马也是昏了头竟然完全不管你们。向天星,你就是这么学习的?” 向天星:“你想怎么解决。” 施阳:“你心里不是有数吗?” 林娇皱眉:“施阳,你不考试了?” 施阳笑:“你就确定我一定打不过他?” 林娇无视他奇怪的好胜心:“只要你动手,我就会报警。” 施阳激动的拍手:“欢迎,能被你亲手送进去,怎么不算是中考礼物呢?今年不考我可以复读啊,明年我继续,给你写篇作文,怎么样?” 他看了眼向天星,“但他呢?他也会一起被带走哦,你舍得?” 施阳早就看清楚,不管他怎么做,林娇别说是喜欢他,就连多看他一眼,也是嫌弃的一眼。 她要的谦谦君子,天上的星星,他施阳做不到。 但哪怕向天星成了地上烂泥,她还是喜欢。 林娇不肯走:“那你动手吧,我不会让拳头落在他身上。” 那样的坚定,让施阳眼酸,他对向天星阴阳怪气:“怎么?你需要女人替你挡拳头?” 向天星没搭理他,只看向林娇的后脑勺,圆圆的。 像葡萄藤一样的自来卷变长了些,她固执的站在危险的前面。 她想保护他。 她习惯了有事自己扛,她不是信不过向天星,她只是…… 向天星想,她只是习惯了。 一个习惯的养成要多久呢? 十五年? 如果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有期限,那他的期许就有终点,更何况他的耐心永远无限。 他们会有下一个十五年,第二个第三个十五年,他会让她在每一次的行动里知道,他可以被依靠。 她可以靠在他的肩头,歇一歇。 施阳没心思看他们眉来眼去,可林娇就挡在前面,他也实在无法下手。 他不是没有恨。 为什么?就不能给一点爱呢? 哪怕是一点关心,一个眼神?一个对普通同学哪怕是陌生人的善意,都不行吗? 谁能保证每一步都是正确的?谁没有做过一件错事? 就因为小时候不懂事做的傻事,就要给他判一辈子的死刑? 那向天星呢?向天星利用她就不可恶吗!就因为向天星长得好看,嘴巴能说会讨人欢心? 还是因为他的成绩好? 他施阳的牛奶,林娇不要,所有的零食也不吃,好像他身上有病毒不能沾上一点,对向天星就是忍不住摸一下,碰一下,讲话的时候都要看着他的眼睛。 施阳被晒得要死,她看不见。 阳光透过玻璃只找到向天星一点,她就心疼的不行,举着书贴在玻璃上,这么明目张胆的偏爱,原来她不是没有心,只是心思都花在了向天星身上。 向天星说的那些无聊笑话,她抿着唇笑。 他试着将那些笑话复述给同桌,发现果然不是他的问题,这个笑话本身就不好笑。 林娇笑,施阳会反思,是不是她的笑点就是向天星那一款。 但如果张超跟着笑,他只觉得张超和向天星都有病,笑鸡毛呢。 两个厂混子,张超顶多只能上个中专。 向天星真的太贱了,想到那件让施阳考察试用期提前终结的阿B达斯,他就想杀人。 ------------ 第71章燥。 试用?他连手都还没正大光明的牵过! 这个向天星不仅亲口承认是故意的,以后的日子再也没穿过那件冒牌货,他肯定也嫌丢人吧?所以借刀一次性解决。 他腆着脸去中考,学费谁出?施阳去打听过,向天星姑父一家要出国。 让女人帮着挡拳头,让女人帮着攒学费,可真行啊。 如果他把这些告诉林娇,她会相信吗? 估计不会,就算她知道是真的,又怎么样呢? 就算向天星玩弄她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林娇还是会抬着她这颗高傲的头颅冷漠的和他擦身而过,不会多一句废话。 他甚至想过,打她一顿,叫她怕他,总比这样冷漠的眼神要好受。 可他不是没有打过,那些岁月里,她从未屈服。 只那双眼里的冷漠更甚。 不,也是有过恐惧的,在那个受伤的下午,她抗拒他的拥抱。 那样的眼神,是每天睡前闭上眼就会浮现。 那一刻,他后知后觉,其实他一点也不想要她恐惧的眼神,因为捅向她的刀也会扎向自己。 好难,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到底要怎么努力? 他不止一次的在黑夜里发问,想要对一个人好,究竟该怎么做? 他摆手:“你们走吧。” 林娇没有动。 施阳无奈的嘲笑自己:“放心,考完试我们还会再见吗?林娇,别自作多情了,我们是一路子人吗? 你们手牵手走遍这条大街,我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这里连我的起点都不是,只是个落脚点,我会比你们强千百倍,我会有更好的未来。 至于向天星,哪怕你一个人走在街上,我也不会做什么了。你也别总拿林娇当作盾牌,没意思。你不配。你以后只能仰望我,明白吗?” 果然放狠话才是他的舒适区,他不想再对向天星下手了,没意思,累了。 她的心就一直在向天星身上啊,他受伤,她也会受伤。 他就像个神经病一样,做这些无谓的事,然后呢? 林娇点头,牵着向天星要走,但擦身而过的瞬间,还是对施阳说:“好好考试。” 施阳回头看她,只看到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她们快步的向学校走去。 林娇看向天星的脸色不对,想一下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正是关键时刻,没必要逞能,忍一忍,等考完试再说。” 向天星扯了下嘴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明白林娇说的没问题,的确。 有问题的是他的心态,对于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幽暗,他有些说不出的燥。 或许想和施阳用武力解决问题,也出于他的私心。 他承认冲动了。 他太急于摆脱,甚至可以说他不自信了,所以,只能想到武力。 林娇看他兴致不高,暂时没和他进教室,她拉住向天星往楼梯口走。 “我不能让你带着情绪考试,有话咱们就说开。” 向天星无奈的笑:“我没事啊。回去复习吧。” 林娇坚持不松手:“有事。” 行吧,她口气缓和些:“就当我有事,行吗?” 是啊,她就是拿捏了,知道这样说,向天星一定会没办法。 他们这段关系,他一直处于这种劣势,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搞明白她想知道的。 她就是肯定向天星不会离开她,她口口声声他会走,他要走。 但她所说所做都是在说,我知道你离不开我。 向天星有点委屈:“你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 林娇愣了下:“因为,下午要中考,不适合起冲突……” 说着老一套的解释,她越说越小声,后面直接没声了。 向天星看着她。 林娇叹气:“行吧,我害怕你受伤,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很厉害,但……” 她以为是伤了他的自尊心,但明显答案不对,因为向天星的表情根本没变化。 她突然有些无措,不明白到底怎么了?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受伤吗? 看她的神情,向天星心揪疼,他一秒也忍不了的抱紧她道歉:“对不起。” 不管是什么原因,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了,都比不上她此刻的情绪更重要。 林娇似乎也感应到,她试探的问:“是不是担心我受伤?我不应该不顾自己的安危,我不应该冲动。” 向天星更想哭了,因为她小心翼翼的试探,因为她是真的想和他好好走下去,她在努力的改变自己。 向天星松开怀抱看她。 她也微仰着头,目光切切的等一个答案。 向天星眼神闪烁下:“没你想的那么伟大,我只是……有些嫉妒。” “什么?”她这次是真的不理解,嫉妒什么? 她明显是站在向天星这边的啊,从头到尾都没给施阳好脸色,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她皱眉回想,犹豫的开口:“是因为走的时候,我对他说好好考试吗?那只是因为……” 向天星打断她:“不用解释。你做什么都不需要对我解释,我没有因为这个不高兴。” 林娇头疼,豌豆公主的心思太难猜,她感觉她的头发更弯了,再不断滋滋冒烟生长,她真想照镜子看下是不是打结了。 “向大考官,给考生指条明路吧,这一题我是真的不会做啊!” 向天星被她双手合十求饶的表情逗笑:“我只是有点嫉妒你对他的信任。” “啊?哪有?怎么可能?什么时候?”她嫌弃的三连否认。 向天星:“就有,你站在我前面就是因为你很肯定,施阳不会下手。你连赌都没有,你很确定施阳对你的感情。” 这样的信任,向天星都不曾获得,因为林娇对他的信任一直停留在,你会考上重点高中,离开这里,有个光明的未来。 当她站在前面,像是一堵墙将他隔绝在世界之外。 她和施阳之间,恩怨情仇,太难说清。 不管她是否承认,施阳成功了,某种意义上,她对施阳感情的确认比他的还深。 ------------ 第72章男朋友。 林娇噎住,她的确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什么那么确定施阳一定不会动手。 或者说,被反复提起的问题一定是没有被解决。 上次她自作主张和施阳约定什么考察期,向天星就很不爽,这次明显是躲不过了,林娇问:“那怎么办啊?” 向天星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这施阳又不是林娇的前男友,林娇也愿意和他有个未来,他干嘛非要自己找醋吃? 他无辜:“是你让我说出来,我全都说了,应该是我要问你怎么办吧?” 林娇踮起脚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向天星的眼睛顿时像玻璃珠子在阳光下撒了一地,叮里咣啷的闪。 他不可置信的看她。 她抿唇笑:“就这么办。走吧,回教室。” 向天星却是不愿意走了,他一把抓住她拽回来,看向她的唇:“算奖励吗?” 林娇想了下:“算。” “那可以申请再来一次吗?” 林娇想反正快考试了,就再次踮起脚。 可向天星拽她的手松开改向拦腰一握,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脖子往前一带。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两片嘴唇轻贴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呼吸,轻轻柔柔的触碰,不带一丝情欲,只有喜爱和珍惜。 两人心跳如擂,连嘴唇都在颤动着,直至呼吸和心跳的频率逐渐一致。 怎么那么好亲呢? 就这么贴着,身体就不自觉的发软,像是喝了一壶口感醇厚的烈酒,直叫人清醒着沉沦。 林娇拍了下向天星的手臂,才得以间隙往后仰。 “额,要考试了。”她说。 “嗯。”他滚了下喉结,下意识的追上去。 林娇歪脸躲了下:“知识都在呼吸里?” 向天星笑了下:“放心,忘不掉。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小向已经等不及要名分了,他克制再克制,可架不住林娇一直伸手勾他,今天还主动亲了! 这总不是他自作多情了吧? 或许鸭血店老板没说错。 只要和她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都挺好。 看他笑的眉眼弯弯,林娇装作思索的样子:“朋友啊。” 看他脸色迅速变黑,她又道歉:“不好意思,是~” 他期待的看她。 她露出几分不解:“是男~同桌。” 向天星垂下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叹气:“你故意的。” 林娇就着这高度伸手揉了下他的头:“打起精神来嘛,男朋友。” 向天星猛地抬头像一只金毛一样扑向她:“喊我什么?女朋友女朋友,喊我什么?” 林娇笑:“男朋友,男朋友。” 天知道这段不长的路两个人黏糊糊的走了多久,分别时刻简直搞得像是再也不见。 林娇头疼,怪不得说不能谈对象,会影响学习,这影响的都不止学习了吧? 向天星这打了鸡血一样的状态也不知道是能考得更好还是更坏。 她只希望不要有变化,就正常发挥。 等向天星从考场出来,林娇还是早早地就守在树下,向天星突然就想到了那些在幼儿园门口等孩子放学的家长。 幼儿园的小朋友会因为父母不是第一个到学校而生气,向天星撇嘴,他可真是被林娇宠的过头,真拿他当公主了? 他快步跑过去,一把抢过她身上的书包,很自然的背上。 “怎么那么快出来?” 林娇挑眉:“什么意思?质疑我啊?我可是都写满了。” “不敢,我只是……你考试的时候有没有想我?”他促狭的眨眼,真好看啊。 林娇有些惊慌的看了眼四周,笑了下:“有。” 向天星也笑:“我也是,我今天的视线都在together上面,以前没觉得这个单词多特别,但今天一看,to get her在一起。” 林娇后知后觉,抬头看他,只觉得他现在的状态有些过于骚包。 “你考的怎么样?”说实话,她很担心啊! 向天星却是没察觉,伸出手指自然的将头发往后梳了下:“那必须好啊,英语,哼,呼吸一样简单。” 他侧低下头看她,眼神从眼睛扫视到嘴巴,低声开口:“那你呢,女朋友。” 林娇难为情的推开他,她现在真的后悔一冲动就踮起脚尖,早知道他这么骚包,她就不该亲他。 两个人曾经多好啊,现在……他的眼神,她不敢直视,好烦,就是莫名的心悸。 “怎么不说话呀,女朋友?”他还喊上瘾了。 林娇停住,虽然不敢看他,但气势还是很足的:“向天星。” 他不高兴。 林娇尴尬,知道他想听什么,但……喊不出口,她的勇气早就在下午的时候用完了,当时吧,其实更想早点跨过施阳这个话题。 她后悔了,总觉得大招放的过于早。 现在来一百个施阳,向天星都不带正眼看的,他的眼神就像是带了自动定位系统,说什么都能定位到她的唇。 那视线就算不看,存在感也十分明显。 还好拖到了考完试,不然……就他这种状态,谁看都能知道,他们俩在谈对象,肯定亲了。 这小子怎么一点也藏不住事呢? “向天星,我们需要谈谈。” 他疯狂点头:“嗯嗯,谈~” 好家伙,他当林娇要谈恋爱呢? 林娇扶额,该怎么办? 他现在正处于亢奋期,要不要晾几天再说,现在说什么他肯定都听不进去。 但……他这种大型犬状态,真的能晾?恨不得粘她身上了! “我说的谈,很严肃。” 向天星这才像回了魂,“啊,你说。” 林娇就不知道怎么说了,难道说,向天星我希望咱们能保持和没确定关系时一样? 那还谈什么恋爱?这不是耍流氓吗? 还是说,向天星能不能把尾巴收一收,太招摇了,恨不得昭告全世界,你有老婆。 不行,这就好比在别人开心的大笑时说能把你那牙收一收吗? 啊,真扫兴啊。 总不能说是因为她脸皮薄,有些受不了他的热情? 看她纠结的样子,向天星内心警铃大作! 什么意思?这是要反悔啊。 他立刻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我错了。” 林娇被整的有点懵:“啊?” 他也不说哪错了,先伸手捏了下她的胳膊,看她没拒绝,又两只手抱住,最后搂紧在怀里,轻轻地晃。 大眼睛眨巴着看她。 ------------ 第73章打工。 色诱!美人计! 林娇立刻明白,但她偏就吃这一套,要不怎么能那么快反应过来呢? 好吧,这一招对她永远有效,向天星只要站在那,她就能毫无底线的点头。 她心软了。 “你哪错了?”不是质问,是反对。 你根本没错。 向天星笑:“不要分开。” 天呐,林娇的心瞬间被填满,找对象一定要找个你喜欢的,长得帅的。 就算你此刻内心有再多的不爽,不管是他带来的还是工作生活学习,只要看到他那张脸,赏心悦目这四个字不是玩笑话。 神色舒展,心情愉悦,连呼吸都带着柔和,这就是颜值的力量。 她下意识回:“好。” 刀山火海,她跳! 向天星可舍不得让她跳,向天星那里顶多是糖衣炮弹。 好像什么都没变,向天星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向天星以前的那些好都带着些克制的点到为止,现在就不是。 同样是做饭,以前都是让她歇着别动。 现在一会儿找不到这找不到那,但林娇一过来,他又能找到。 然后端个板凳给她让她坐下,陪着。 时不时回头看一下,聊聊天。 递个碗也是小手指忍不住勾一下,触碰的瞬间又赶紧收回来,林娇去看他,他就一本正经的吃饭,还歪头看她,嗯? 很无辜的样子。 算了,林娇觉得他已经忍的很辛苦,她说的谈谈,他似乎听进去了,要不然以他的性格,估计得牵着手吃饭? 坐他腿上?天呐,为什么脑海里有这种画面,林娇赶紧甩头。 向天星关切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娇心虚:“没事,对了,明天你在家看着林韬,我要进城一趟。”她解释,“卖东西。” 向天星看了眼房子里的鞋,心里却是有些慌乱,总觉得她是支开他,但又找不出什么问题。 “好。”他答应。 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那放假这段时间,你是继续做配件和手工吗?” 林娇点头,她每年都是这么过的,暑假时间长,她可以做不少配件,收入也会高一些,全天陪在林韬身边,对他的病情也有帮助。 向天星试探的开口:“我想利用暑假进城打工。” 林娇不赞同的皱眉:“去做什么?” 他们没学历未成年,有什么正经地方会要他们?去洗碗做服务员?还是去工地扛水泥? 她舍不得。 向天星放下饭碗,认真的看着她:“再有两个月就要开学,我想好了,我们俩的学费加上送林韬去医院的费用,光靠咱们俩暑假做配件,肯定不够,我……我之前家的邻居,家里是开公司的,我想去找他问问,应该能给我安排个工作。” 林娇问:“他是做什么的?” 向天星说:“具体什么业务不太清楚,应该是卖东西,电话客服,只要打电话和接电话就可以了。” 林娇点头,这个听上去还行,风吹不着太阳也晒不到,而且向天星声音挺好听的,去做这个工作应该可以胜任。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在奇怪的忙碌中度过。 总会有一个人留下陪林韬,但一起待着的时间变得很短。 甚至是刻意避开对方。 因为都藏着心事,所以都不敢去质问对方。 但这几天向天星不能留下陪林韬,他说有的时候晚上也需要接电话,所以邻居叔叔给他安排了宿舍。 林娇有些迟疑。 向天星安慰她,熬过这两个月就好了。 自从向天星上班之后就爱穿长衣长裤,也不爱和林娇身体接触了。 林娇也不好意思问他,只问怎么大夏天的穿那么多。 向天星笑着解释,办公室空调开得太足,他差点被吹感冒。 林娇迟疑着点头。 过了半个月,向天星终于回来了,但没有来她这里,而是一头扎进了李老太的屋子,回到了他原本睡的那间房。 林娇听到声音踌躇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她咬唇,不明白向天星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冷淡,难道,真像电视里说的那样,得到了就不珍惜? 不对,他眼里的关切不是假的。 林娇将饭菜做好,坐在门口听着屋子那头的动静,到了夜里,她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走到门口。 这时门打开了,向天星抬头看到是她,迅速低下头,眼里明显闪过慌乱。 林娇干巴巴的问:“睡这么久?” 向天星低头嗯了声。 “饿吗?饭做好了。”她说。 向天星说不饿,但肚子此刻却叫唤着。 气氛就在此刻尬住,林娇有些委屈。 向天星有事瞒她,可她同样也有事情瞒他,所以她心虚,不知道怎么开口问,而且,这是她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早知道还是做朋友来得好,不用担心失去,哪怕吵架了也能和好,但恋人只要分手面对的就是尴尬和老死不相往来。 向天星稍微抬起头看她:“走吧,去吃饭。” 林娇松了口气。 两人一路上零交流,等坐到饭桌上,林娇去看他才觉得他的头发长了很多,挡住了眼睛看起来没以前精神。 她要靠近,向天星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下。 林娇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向天星低下头扒了两口饭:“吃饭吧。”还给她碗里夹了菜。 林娇嗯了声,但嗓子里是酸涩,向天星明显愣住了,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没说话。 林娇主动开口问:“明天还去吗?” 向天星头更低了些,像是要埋到碗里:“歇一天,后天去。” “哦。” 只留吃饭的声音。 林韬好久没听到向天星的声音,听着动静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向天星面前,靠近歪头看他,向天星快速扫了眼,低下头。 林韬啊啊的叫出来。 林娇安抚他:“好了,让星星吃饭,星星累了。” 只这句话,却让向天星的肩膀忍不住的颤抖。 林娇端着碗也没了吃下去的心情,她想了下安慰:“不想干就不干了。这段时间林韬和我都很努力,做了不少配件呢。” ------------ 第74章有星空吗? 向天星一点都没犹豫,摇头:“还有一个月,忍忍就好了。” “忍……看来是真的不开心啊。” 向天星自知失言,摇头:“不,只是有点想你。” 他深吸一口气,“很想你。” 林娇的所有小心翼翼和提心吊胆在此刻落了地,向天星的爱给了她勇气,她问:“那为什么不愿意抬头看我呢?” 向天星犹豫着抬头。 月光下看不清楚,到了灯光下也有些模糊,但林娇还是看出来,他受伤了。 她手里的碗差点脱落,稳住心神,伸手想触碰他的脸,又怕碰疼了:“怎么回事?” 向天星的目光闪烁:“不小心摔了一跤。” 林娇无奈,他不愿意说实话,怎么办呢? 他说过会坦诚,可现在不愿意说实话,她很无力。 人都是会变的吗? 他说过,她不肯打开心扉会将他推远,那他现在做的呢?他肯定比她更明白,但还是做了,说明他知道说出真相后果甚至比失去她更严重。 那是什么? 良久的沉默,她看见他的睫毛颤抖着。 她说:“吃饭吧,吃完睡一觉。” 他不说,她就不问吧。 向天星端起饭碗,食之无味。 吃完饭,他站起身要洗碗,被林娇摁住。 他下意识的倒吸凉气,林娇的手抖了下:“身上,也摔到了?” 向天星模糊不清的嗯了声。 林娇叹气:“工作,不去行不行?” 他抬头有些固执的摇头:“还有一个月。” 林娇不松手,他也不挣脱,他们就这个姿势维持了大概三分钟,林娇败下阵来。 “明天等你睡醒,我们去镇上。” 他问:“去镇上做什么?” 林娇笑了下:“好事。今天就别洗碗了,好好休息吧。” 向天星没答应,洗过碗才回去睡觉。 林娇沉默的看着窗外的月亮,星星都暗淡不少。 等第二天看清楚向天星的脸,林娇有股莫名火。 “你的脸!” 他下意识伸手遮了下:“没事,已经快好了。” 那这意思是前段时间就伤着了? 林娇没说话,向天星抬头去看才发现,她今天穿了那件他送的白T恤。 林娇看到他在看她,笑了下,脸上露出幸福。 向天星也被感染的笑了:“今天去哪?” 他的声音透着沙,像是累极。 林娇像是没听出来,推着他进房间:“换件衣服。” 她的脸上是期待。 向天星脚步不自觉轻松,“好嘞,女朋友。” 两人到了镇上,林娇带着他逛了逛,他的神情并不放松,对于阳光也有些畏惧。 看样子是昼夜颠倒的厉害。 她装作不经意的问:“值夜班很多吗?” 他啊了声,反应有些迟钝的回道:“嗯,挺好的,值夜班包吃住。” “哦。”她跑到卖金鱼那弯下腰看着。 向天星站到她身边,静静的看她。 林娇回头愣了下:“看我干嘛?看鱼呀。” 他只好双手撑住膝盖,也看鱼,看着不自觉就入了迷。 林娇感慨:“有的时候当一只金鱼也挺好的,每天睁开眼就有人喂鱼食。听说金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忘记或许是种幸福。” 向天星侧身看她,摸了下她的头。 林娇起身,抓住他的手放到脸颊蹭了蹭。 “以前总想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觉得自己现在受的苦一定是因为不够强大,现在想想,成年人的苦或许更难承受。” 向天星一把搂过她紧紧抱着:“我不会让你再吃苦。” 林娇的眼眶湿润,喃喃道:“傻子。” 林娇带他走到镇上那家唯一的照相馆。 “结婚照相馆?”他古怪的叫出声。 林娇翻了个白眼:“只是这样写好吗?就像鸭血粉丝店里面也卖小笼包,结婚照相馆自然也能拍证件照合照甚至遗照啊。” “呸呸呸。”他学她,“不吉利。” 林娇望着门口的大树:“当初警察叔叔帮忙火化了王花奶奶,也没留下个遗照。” 没有贴照片的骨灰盒被林娇他们埋在了一棵大树下。 向天星牵着她的手,捏了捏。 林娇释然的对他点头:“进去吧,咱们拍张合照。” 向天星笑:“干嘛说的这么遗憾,我们又不是要分开,喜欢照相我们可以每年拍一次。” 他倒是挺兴奋,怪不得林娇让他换衣服呢,他看了眼他们穿的,嗯,不错,都是白T恤,很般配嘛~ 老板一抬眼就看到他们牵着手,笑着问:“这么小就来拍结婚照啊?” 向天星乐死了,林娇拍了他一下,他才停住。 老板更来劲了:“还是个怕老婆的。” 林娇上前:“拍合照,多少钱啊?” 老板说:“要几张啊?要不要塑封?” 林娇问:“一张多少钱,塑封多少钱?” 老板:“一张十块钱,塑封加三块。” 向天星还在东张西望,听到老板说:“要红底的?” 他已经伸手去拉红帘子。 林娇想了下:“想拍全身的,把衣服花样拍进去。” 老板这才仔细的去看这件衣服,料子虽然普通,但花样的确好看啊!他惊奇的咦了声。 林娇不等他发问,就问老板,他们这一身是适合站着拍还是坐着? 老板找了张长凳让两人坐下,在镜头后面看了下,太过于端庄,适合穿白衬衫。 不行。 老板找来角落的道具自行车:“要不坐自行车上拍吧?女生坐后座,可以搂着男孩子,旁边再放一束花怎么样?” 向天星笑,这也太像以前两口子结婚拍的那种照片了。但他不敢调侃,怕林娇又打他。 林娇想了下摇头:“那样会侧着身子,就拍不到图案了。” 老板尴尬的笑:“忘了,你这衣服真好看,我就没看过这么精细的花样。” 她腼腆的笑了,像怀揣了一个小秘密。 老板说:“那就搞个最简单的背景,你们站在一起拍一张,怎么样?” 林娇点头,可以。 老板光是选合适的背景都找了很久,林娇回头看不是鸟语花香就是蓝天白云。 更多的是牡丹,玫瑰。 “有没有星空的图案?”她问。 ------------ 第75章结婚照。 老板让等一下,就跑去库房,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还好我进货的时候想着浪漫一把,就进了这个带星空的背景,但一直没人拍啊,觉得不够喜庆,今天可算是能拿出来了。” 挂在上面意外的好看。 向天星都看呆了:“老板,你这品味太可以了。” 老板仰头:“昂,那可不,哪个搞艺术的心里没有些意难平?不过生活嘛,还是要先填饱肚子。来!放心吧,我绝对给你们拍的一级棒。” 林娇站在那,向天星紧贴着。 老板皱眉:“你俩是在搞对象吧?搂一个啊!” 向天星抱过她很多次,但搂……他的手举起,慌乱的不知道放哪。 老板耐心十足,看到向天星僵硬的横放在林娇的肩头,直接无语:“你是要压死她吗?哥俩好啊?你的手不要架在上面,你从后面背部穿过去,用右手握住她肩头这里,可以吗?” 他做示范。 向天星照做,老板这才顺口气。 “笑一个。” 这,让笑一个,就会笑的不自然。 老板无语:“你们就当今天在拍结婚照,怎么样?” 这话一出,向天星倒是笑的不行,林娇也有些羞涩的微微低头。 老板赶紧摁下,等他们抬头又摁下一张。 “好嘞!齐活!” 他们还不知道老板拍了两张,林娇说打印两份吧。 向天星不理解:“又不会分开,打印一张不就好了,就放你那。” 林娇坚持:“打两份吧。” 她这么省钱的人,为什么要打印两份?向天星没阻止,但心里不太舒服,有点像为了方便离婚好分家一样。 老板笑:“别纠结了,我拍了两张,全打印了,你们一人一张呗。” 两张照片都挺好的,第一张林娇微低头,向天星侧头去看她,笑的都很纯真,他眼里闪动着爱意的希望。 还挺像新婚夫妻的,那种羞涩的甜蜜。 老板更喜欢这一张。 第二张两人都恢复了自然,就是张看起来很正常的合照,中规中矩但胜在人长得好看,也很吸睛。 但仔细去看,又像是平静的爱了很久。 老板问要不要加上时间? 林娇想了下:“第一张加上吧。” 老板感慨好久没拍这么过瘾,而且那个星空的背景可算是派上了用场,所以他决定免费给这两张照片塑封。 林娇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向天星调侃老板应该在拍照的时候就这么说,这样她能笑的更好看。 老板笑的不行,直言自己看人很准:“你们以后的结婚照记得来找我拍。” 谁都爱听吉祥话,向天星满口答应,林娇今天也意外的没扫兴,谈到以后这种敏感话题,现在好像都能坦然面对。 向天星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消失,走路都带着踏实,就等吧,等着看他做了什么,他会用行动给她带来安全感。 等离开照相馆,林娇又带着向天星去吃炒面。 炒面老板还记得他们,问成绩是不是出来了? 林娇说就这两天了。 老板笑着说等他们的好消息。 向天星被老板这么一说,也对林娇的成绩好奇。 她倒是很淡定的说,考的挺好的。 今天一天,向天星都在被祝福中度过,林娇突然的靠近,是下意识的依赖。 他的心突然痒了下,就在此刻,他想…… 他趁人不注意轻轻碰了下她的脸颊。 林娇笑:“等回家。” 他又亲了下:“现在就想亲。回家继续亲。” 林娇给他夹个火腿肠,向天星就能夹个鸡蛋火腿肠回去,林娇无奈,再夹下去,向天星的盘子都该空了。 一顿饭吃了半小时。 林娇打包一份炒面带回去给林韬。 今天的她格外大方。 还要给向天星买衣服,只是他不要。 曾经舍不得用钱是苦恼,现在舍不得用钱是为了以后。 晚上吃饭,她问:“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向天星想了下:“一个礼拜之后吧。” 她的手微顿:“应该还有两天就出成绩了,这样,你看能不能请假或者先不干了?咱们去学校查一下成绩。” 他讪笑:“还是请假吧。” 林娇也没多说什么,只说好。 到了晚上分别,林娇把第二张照片给他:“这张给你。” 向天星看着像结婚照的两人,小心的放在心口处:“我会一直带着,等以后赚钱了放在我们的家里。” 林娇点头:“嗯,好。” 向天星是带着微笑入睡,为了赶早班车他早起也没去叫林娇,只想着远远的看一眼她的房间方向。 刚打开门,林娇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递过来几张饼子。 “路上吃点东西。” 向天星紧紧抱住她,啊,不想走。 但肩上有了责任,现在的努力是为了两个人更好的未来。 他用劲一握,松开。 “进去吧,再多睡会儿。做的那些配件等我回来了帮你运去厂里,你别自己搬,重的很。” 林娇抚摸他的脸。 他抓过那只手亲了又亲:“再忍忍,还有两天又能见了。再忍一个月咱们都能有学上,林韬也能有人照顾。” 林娇搂紧他:“向天星,你怎么这么好啊。” 他笑:“林娇,你怎么那么那么好啊。” 她哽咽:“你会遇到很多个林娇。” 向天星皱眉,他不喜欢这种像是分别的话,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她没安全感了,他举手保证:“我只认识一个林娇。等我好吗?我会回来的。” 他强调:“会平安回来,我们会有明天。” 林娇点头,看着他的眼睛:“向天星这样美好的名字,这样好的人,我只认识一个,这样大的中国,被我遇上了。这样小的铜山,被我捡着了,捡到了就不想再放了。” 他笑的张扬:“那就永远不要放啊,我啊,也永远不会放手,因为星星会绕着星轨的方向一直转,只要抬头,就能看见你。” 两个人又抱了一会儿,再不分开就赶不上车,向天星没让她送,这段时间她做配件也很辛苦,还要照顾林韬。 长大或许是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想要保护的人在身边,多大的苦难都能扛过去,为两个人的未来去奋斗,甚至还带着一丝的甜。 他知道了,那个叫希望。 ------------ 第76章失踪。 向天星捂着眩晕的头在地上坐了会儿,地下拳场的16号一直看他不顺眼,每次对上他都很棘手。 因为16号很喜欢把拳头往他脸上招呼。 身体受伤没关系,但如果脸上挂彩,林娇会发现。 今天他又对上了16号,看着他挑衅的神情,向天星深吸一口气忍住,在这里厮杀不是他的目的,每一场的上场费才是。 他用多彩的颜料将整张脸涂满,只留下那双比星空还亮上几分的眼眸。 在昏暗的拳击场中,气氛紧张得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观众席上,紧张的喘息此起彼伏,他们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场地中央,那里,向天星代表的626号和16号拳击手已经摆好了架势。 半个多月的搏斗经验让他微微侧身,微挡住易受伤部位。 16号拳击手,身材魁梧,肌肉如铁,他的眼神透露出一股狠戾。号码牌也彰显着他的老资历。 再看身形还透着少年气的626号,被16号挡的严实,只露出一双眼,仿佛一只猎豹,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16号拳击手首先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一拳拳犹如炮弹般轰向对方。 但灵活的626号并不慌张,他巧妙地躲避着攻击,同时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突然,626号一个闪身,躲过了一记重拳,然后迅速贴近对手,一记勾拳狠狠地击中了对方的下颚。16号摇晃了几下,但立刻稳住了身形,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凶狠,仿佛要喷出火。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拳拳到肉,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的声响。观众席上,人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整个拳击场仿佛都被这股激烈的气氛点燃。 老板也加入观众的行列,并吩咐周围人多安排几场16和626的对战。 体型差,健硕美对上那双不服输的清冷眼,视觉效果直接拉满。 这几场,场场爆满。 战斗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场上两人都已经汗流浃背,但谁也不肯放弃。 626在一记背摔后,迅速转身,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突然愣了下,也就在这愣神的两秒,16号抓住机会,一记重拳将他击倒在地。 626捂住头部,鼻血瞬间涌了出来,他如濒死的鱼在地上弹了两下不动了。 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拳击场内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16号疯狂的朝观众摆出胜利的姿势。 向天星被拖下去缓了很久,感觉脑震荡好了些,这才去找老板。 “王哥,我明天想请一天假,要回学校查分。” 王哥透过烟雾看他:“才打一天就请假?” 向天星解释:“后天一早就回来,今天受伤,明天上场怕影响效果。” 王哥冷哼,取下香烟看他:“该不会是故意受伤的吧?” 向天星的嘴角不自觉抖了下:“不会,不敢。” “嗯,上学不就是为了赚钱,你上高中赚的能有在这多吗?” 向天星没说话。 王哥接着说:“有好几个观众挺喜欢你,好几场都买了你赢。你怎么想的?打完下个月就不打了?” 向天星点头:“我要和我女朋友一起上高中。” 王哥嗤笑一声:“行吧,后天一早回来,规矩懂得吧?打完下个月给你结钱。” 向天星犹豫,点头。 “王哥,能先预支两百块吗?我想给我女朋友买礼物。” 王哥将烟头摁灭:“什么意思,要跑?” 向天星惊讶地抬头:“我要打完下个月。” 这眼神比王哥还坚定,王哥笑了,为了钱命都不要了,还是年轻啊,为了个女人,能让他出来赚这种不要命的钱,能是什么好女人。 “跟着我再打上两年,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向天星略皱眉。 王哥也不再多话,从皮夹里掏出两百给他:“早点回来,不然,你女朋友在哪我可是比你清楚。” 他点头,接过。 走出大门,脚步有些虚浮,但他今夜不想睡在这,现在赶回去应该来得及,只是脸上的伤怎么解释? 他去买了个口罩。 差点睡过站,下了车已经到傍晚,他走去那家熟菜店。 老板抬头看他:“有点眼熟啊,你要点什么?” 他指着牛肉:“来二十块钱的牛肉,和五块钱的素菜。” 老板眼睛一亮:“好嘞!” 他拎着熟菜回村,脚步都轻快不少,虽然是凉菜,但总觉得走快些,她也能吃上新鲜的,不禁失笑,傻乎乎的。 从村口到她家的那段路平时没觉着那么长,今天只想快点再快点,一抬头,嗯?灯怎么没亮? 他脚步一顿,犹疑着打开林娇家大门。 奇怪了,林娇这个点不会去城里啊,而且林韬肯定会在家,没道理一个人都不在。 他心头闪过慌乱。 要出去找个人问下,还是继续等? 他推开林娇卧室的门,桌子上的纸条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亮。 他走近,上面写着:“明天你先去学校找马老师。” 他揉捻着纸条,明天。 林娇很清楚今晚他会回来,为什么躲着他? 林韬能去哪? 虽然现在很饿,但他还是没有吃饭的心情,简单梳洗后就在林娇这里歇下。 让他失望的是,一整晚都没有等到林娇回来。 他起了个大早,随便吃了点素菜就去学校。 学校来了不少人,今天查分大家都带着家人过来拍照。 他戴着口罩敲响办公室的门。 马老师抬头看到是他,激动的招手:“快来!” 向天星点头,走近:“老师,林……” 话没说完,马老师就等不及的道喜,拍他的肩膀:“考得很好!能上重点高中!校长还说要不要给你做个横幅挂校门口呢! 你可是咱们学校唯一一个上重点高中的,和中考状元就差三分,已经很了不起了!我记得你这半年都没怎么学吧?真是好苗子啊!我当初就没说错!” 向天星心不在焉的说着谢谢,“老师,林娇呢?” 马老师哦了声,拿起本子看:“她考得还行,能上个中专吧。中专上出来一般也是去厂里,她应该不会花这个钱,她不是准备去配件厂吗?” 向天星在脑海里思索着哪个中专和他要去的高中近。 马老师就说道:“对了,林娇让我找你呢。” “啊?”他屏住呼吸,事实上,昨天他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 第77章外婆。 马老师说:“她说你的家人要联系你,给了我一个号码,正好你来了,就用我办公室的电话吧,好像还是国际长途呢。” 什么? 家人? 国际长途? 向天星被打的措手不及:“是不是搞错了?” 马老师已经开始拨号,嘴里说着:“不会搞错的,林娇还给了我两百块钱话费,我哪能要啊,要是你能联系上家人,那学费也有着落,是好事。” “嘟嘟嘟。”电话已经拨出去,是外放。 接通了。 “喂?”对面苍老的声音透着严肃,是位女性。 看向天星不说话,马老师赶紧开口:“喂?是向天星的家人吧?” “嗯。”她不再说话。 马老师看向天星。 向天星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外婆?” 对面一个呼吸,“嗯。” 沉默了。 国际长途太贵,马老师心疼的催他说话。 向天星满脑子只有林娇,脱口而出:“外婆,我女……我朋友当初是怎么联系上你的?” 外婆说:“她没跟你说吗?” “我找不到她。” 外婆语气轻松了些:“她说你很优秀,也说了这一年家里的变故,星星。” 向天星哽咽:“妈妈……” 外婆也带上鼻音:“哎,你年纪小,吃了不少苦。不要自责,你已经做到当下能做的,对于未来你是怎么想的?” 向天星咬唇:“在这里读高中,上大学,找工作。” 外婆:“胡闹。听说你现在是在外面打工是吧?你那里钱够交学费吗?还有生活费呢?以前我不知道你的遭遇,但现在我没道理让芝欣唯一的孩子,我唯一的外孙在外面受这种苦,星星,回英国吧。” 马老师瞪着眼睛看他。 可只看到他一丝犹豫都没有的脸。 他沉默的抗争着。 外婆也没逼他:“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清楚,可以的话,就去办签证,先来读语言学校。” 这是安排好了。 她又说:“你这个年纪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你除了端盘子扛水泥还能做什么,这就是你对一个人负责?现在的放弃是为了以后更好的拥有。你要明白。” 向天星将电话挂断。 马老师问:“你和林娇怎么回事?谈对象了?” 向天星没有否认。 马老师啊?了声:“我还以为她和施阳……哎呀,怪不得上次你和施阳打架,她要带着施阳走呢,原来是我想岔了。” 向天星不明白其中关键,只问:“施阳考的怎么样?” 马老师说:“考上了大专,上高中分还差点,要看他爸怎么操作了,是买分上高中,还是复读,或者就上个大专,大专里也是可以专升本的。” 向天星点头,又问了些关于林娇的问题,但马老师知道的也不多,两人干巴巴的聊了会,马老师说这样吧,三天后俩人再在学校碰头,给他外婆回个电话。 不管去不去,还是最好给个音讯。 后来又隐晦的表达了下,现在的感情都是小孩子过家家,哪能跟前程比? 不要为了一时的冲动放弃未来。 向天星不想听,他又跑回林娇家,她根本没有回来过。 为什么躲着他,能去哪里? 她怎么找到他外婆的电话? 他没心思去打拳,老婆都要没了,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 第二天他浑浑噩噩的跑去村子口,那些大妈告诉他每年这段时间,林娇都要带着林韬躲一段时间,等开学了,没那么热了就会回来。 因为现在天热,林韬受不住就会发狂,林娇弄不住他,不带走,村子里都没办法待。 向天星想哭,她就这么走啊走,走了那么远,不敢回头,哪怕向天星曾与她并肩走过一段,她也克制着不敢留念。 她真的只把他当过客吗?前两天还在说着以后,还拍了照片,她怎么想的? 向天星骑着他那个八手自行车满铜山的瞎找,没人知道她会去哪里。 她除了换洗的衣服,什么都没带。 向天星胡思乱想,她一个女孩子会露宿街头吗? 会不会遇到坏人?吃饭怎么解决? 想到她小时候就带着林韬四处找能落脚的地方,他心疼。 应该走不远,但在哪呢? 时间一晃到了第三天,他丢了魂一样飘到学校,看着校门口的横幅上挂着他的名字,不觉得喜庆,只觉得眼睛被刺得好疼。 他害怕看见这抹红色。 进了办公室,马老师吓一跳:“天星!这是怎么了?怎么脸上有伤?” 黑眼圈那么严重,还像是严重脱水。 她赶紧把他拽到身边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快喝。” 向天星机械的端起水杯,没喝。 马老师叹气:“想好了吗?去英国?” 向天星摇头:“不去。” 马老师无奈:“行吧,林娇说对了。” 听到林娇的名字,他这才醒过来,手摁住桌子的边缘,眼起了一层雾,干裂的嘴唇因为剧烈的拉扯撕开,流下鲜血。 “林娇来找你了?” 马老师点头承认:“她说你一定不会去英国,所以让我告诉你。只要你一天不去,她就一天不回来。” “她去哪了?” 马老师摇头:“我也不知道,哎,她说,我的拥有,是杀死他的刀。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你们现在还小,相爱太难,连基本的生存都不能保证,互相扶持可能也是一种变相的伤害,懂吗?” 他不懂,他听不进去。 马老师像是早就知道思想工作难做,“这样吧,她说愿意跟你打个电话,你看可以吗?” 他像身在迷雾之中,明明思念的人就在身边,但他就是看不见!他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撞,林娇就站在清醒处看着他发疯。 有空去找马老师,有空去找外婆,就唯独对他绝情。 为什么不能好聚好散,是了,因为他不会放手。 所以,林娇,你要说什么呢? 他明白这通电话的含刀量,还是朝马老师点头。 ------------ 第78章回来吧,好不好。 电话很快被接通。 不知道林娇在那守了多久。 “喂?”他的嗓音带着沙哑,“你还好吗?除了衣服什么都没带,吃饭怎么解决的?晚上蚊子多,睡觉还踏实吗?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今天不回去,我等会儿就走,我买了电风扇,有了这个夜里就不会热,你和林韬不用再躲出去了,回来吧,好吗?” 他还是没出息的开口,絮絮叨叨。 可他只听到一声短促的呼吸,被压抑住。 过了会对面开口:“等会儿就走,去哪?去干你那份不要命的工作吗?” 向天星心虚的看了眼马老师,没说话,他不知道林娇知道多少,不可能知道的,是不是看到他脸上的伤了? “没有那么严重。”他保证。 林娇都被气笑了:“向天星,你是要把我逼成杀人犯吗?我就拿着刀进一尺,你就伤一丈。我现在往后逃,我已经放弃了,为什么你还要追过来往刀口上撞?” 他想解释,但不知道从何说起,所以她说拥有,是杀死他的刀。 杀死……太严重了,他虽然会受伤,但他一直在保护自己,现在熟能生巧,16号打了那么久都没事,他肯定也可以。 “我没有。”他解释,“再给我一个月好吗?马老师说你的成绩能考上中专,我打听过了,中专也是能专升本的,有机会的。 我看了几所学校,和我要去的高中离得很近。再给我一个月,我能把学费和药费挣出来,等把林韬送去医院,我就给你辅导功课,我们会去同一所大学。” 林娇冷漠的问:“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我很好奇什么工作敢在违法雇佣未成年的基础上还能高薪。你也把我带去呗。” “不行!”他下意识拒绝,但答不上来。 如果她知道他干的是什么,只会更恨他,他无力的垂头,太幼稚了,但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他没本事,他现在除了干些伤害身体的事情换钱,想不到别的。 他清醒的明白,他需要钱。 有钱了,就能把想要的人留在身边,有钱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就能过上想要的人生。 他似乎钻进了牛角尖。 林娇:“你不是说会对我绝对坦诚?连你现在做什么都不能说吗?那你也别把我规划到你的未来里。 这一个月,你要是还想做不要命的工作,随便你。我也不可能在你身上拴个链子拦住你。但,我明确的告诉你,你的钱我不会用,你这个人我也不会再见。” 向天星慌乱的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两天前我们不是还很好?还去拍了照,还说了以后的规划,你说会看着我上大学,我们说了彼此的梦想,你都忘记了吗?” 对面没说话。 向天星在电话里不断重复着:“娇娇,我们会有钱的。” 像得了魔怔。 林娇却以为他还要伤害自己,气得大骂:“向天星,活该你被陈谨思骗的家破人亡!被卖了是不是还要帮人数钱?” 就是因为太了解,所以才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致命。 马老师听不下去,想出口打断,但还是犹豫着没开口。 她看见向天星流泪恳求:“回来吧,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回去,你不会看到我。我很担心你。回来住吧。” 林娇试探:“你要去哪?英国?” 向天星再次沉默。 林娇恨铁不成钢的大喊:“不是说不想烂在这里吗?为什么不愿意去英国!你以为我养你很容易吗?你非要看着我累死才甘心吗! 啊,对了,你是不是想说,其实你不需要我养,你甚至可以养我?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牺牲自我的样子特别伟大?我告诉你,特别蠢!特别贱! 我随便给你扔根骨头,你就摇着尾巴要奉献,你是骨子里就那么贱还是在你姑妈的鞭子下养成这幅模样?怎么?在狗窝待上瘾了?” 马老师气得站起身,凑近电话要开口被向天星拦住。 他对马老师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得不到回复的林娇干脆自暴自弃:“向天星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就是看你从城里来的,觉得逗你玩有意思。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天上的星星了?四十八小时的拘留,卖了三十万的钢琴,占地方的奖杯,一分钟的舞蹈,二百七十八下皮带,数不尽的鞭痕。 三十一天的认错求饶,一百四十块钱,一条条伸出的腿和砸向你的拳。你忘了?你就是个……” 她哽咽,她犹豫,她咬唇咬的都快出血了。 她终于接上:“你就是个,小偷。” 她快速的骂道,“明明什么都不会做,还要笨拙的去给我洗衣做饭,去学着当保姆带林韬这样一个精神病,被打的胃出血还要护着我,腆着脸讨好我。我就是觉得有成就感。把你这样的天之骄子踩在脚下,把你这样的天上星拽进阴沟,和我一起发烂发臭! 可惜啊,我累了。我养一个林韬已经够辛苦了!谁知道你还真的赖上我,说什么以后?搞笑呢吧?谁想跟你有以后。我还要整天听你跟我说那些加油不要放弃的屁话,我根本不想听!我就是一滩烂泥,我压根就不想上墙,别自作多情行吗?什么专升本,你以为拍电视剧呢?啊,对了,听说你考上了重点高中。” 她顿了下,故意阴阳怪气的说了声恭喜,接着说:“是不是想好怎么在我面前卖惨要钱了?我求求你了,我和你无亲无故无冤无仇,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你去找你真正的家人不行吗?” 向天星很平静:“你可以放弃我,但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你,不能放弃你自己。” 电话被无情的挂断。 马老师叹气:“林娇这孩子,说话也太伤人了。” 向天星摇头:“不是她的问题,是我。我的拥有才是杀死她的刀。她只是希望我有更好的人生,她怕我因为感情用事,选错路,后悔一辈子。” 就算向天星不后悔,林娇也会替他后悔。 她从来没想到要把星星摘下来,她想着都是怎么送上去。 向天星只听到她电话的每句话都在说,恨我吧,恨我吧。 恨我就能毫无牵挂的走,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当吧。 恨我就能不必想起我,不必想起那些未肩负的责任,也不必想起她的惨淡人生,那双在漆黑泥瓦房里往外看的眼睛。 向天星捂住心口,感受到心脏每一下跳动带来的镇痛。 “那你是怎么想的啊?要去英国找你外婆吗?”马老师简直是在明示。 看他不为所动,马老师没放弃的继续说:“不管林娇是出于什么心态,她有一点没说错,你说的那些都不现实,老师不知道你去做了什么工作,但看你每次来都是一身伤,拿身体去换钱,后悔都来不及,林娇也是,没日没夜的搞那个配件。你们还小,以前没大人帮忙就算了,现在你的亲外婆要认回你,你去了国外还愁未来吗?还愁日子不好过吗?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一个人走,抛弃林娇道德上过不去?但是她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你对她来说就是个拖累,你离开了,她才能真的轻松些。” 马老师不是不为这样互相着想的感情动容,但在这个世界生存光有感情是不够的,听林娇电话里说的向天星的那些遭遇。 马老师也是真的心疼。 她问向天星饿不饿,要不要去给他买点吃的。 向天星摇头,只紧盯着电话。 马老师以为他想给外婆打电话,刚要拨号被拦住。 向天星只说:“她会再打过来的。” 他笃定,因为林娇心软,她在电话的最后都没骂醒向天星,她怎么可能放弃。 她自以为绝情狠心的话,向天星都能听出她背后的复杂,但为了她的成全。 于情于理,于所有的一切而言,他都该去做出那个正确的选择。 但如果不是在致命一击之后的彻底心碎决裂,林娇是不会踏实的。 他也要学着成全她。 不然她怎么能安心呢? 果然,电话响起。 马老师都惊讶了,这对小年轻。 摁下免提。 林娇的声音传来:“向天星。” 向天星回道:“嗯,我在。” 像过去无数个日夜那样,我在。 林娇笑的比哭还难听:“我不喜欢你,是不喜欢你这个人,你出生的环境,你待过的所有地方,你的朋友同学,我全都不喜欢! 那天李然打包给我的饭菜,我回去之后全倒了。没想到吧?是不是以为我那么小气的人一定会害怕浪费全部吃完?最起码也该留给林韬吃吧? 没有,我讨厌你们所有人,你们的每个眼神每句话我都觉得别有深意,我都觉得是在嘲笑看低我,我知道我有病,我自卑敏感,我病得不轻!但是这就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在想你现在只是不得已,为了生存仰视我,我就得到病态的满足感。 但你知道的吧?我骨子里和你就不是一路人。我嫉妒你又仰视你,我要被折磨疯了,你在我身边的每一秒都是一把凌迟在我心口上的刀。 你太优秀了,你懂吗?我受够了别人异样的眼光,我受够了不怀好意的打探,我也受够了失望的眼神。 你一直说我多优秀不应该埋没在这里,那我请问你我有什么优秀呢?我既然出生在这里,我就没办法跟你比,你会弹琴画画还会写歌,你说换成是我有这些资源我也会,但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不可能有这种资源,这是我生下来就注定的! 没错,我曾经是成绩好,但每个人都要来我面前告诉我我不可能离开这里,我要照顾林韬,我没钱上高中。 然后我就要面对那些幸灾乐祸或者同情可怜的眼神,我恨,我恨到不知道该恨谁,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我想着如他们的愿,我就成一个废物,这样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提到我都会觉得我去厂里,考不上高中大学也是正常的,因为!我要在这里生存一辈子,所以我不能出格,你明白吗? 你不明白!所以你一而再的招惹我,给我希望,告诉我靠自己就能走出去,我请问你走出去了吗?你的学费攒到了吗? 林韬是我哥!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求你不要再插手我们家的事了,行吗? 我求你不要再把我背在身上了,行吗? 你难道非要上了高中大学也打好几份工?那万一经济来源断了,林韬怎么办?从医院接回来?我怎么办?退学? 你怎么办!再回到铜山?生活不是走一步看一步,是需要想十步走一步的,这一步对于我这样的家庭来说,已经是登天。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我的命运已经被安排好,你不要妄想与天斗,不要把我抛到天上再重重的摔下来了,行吗?! 求求你放过我吧,让我回到阴沟,让你回到星空。让两条平行线回到原来的轨道上。我承认你牛逼,你能考自己走出去,但你别再拖着我们了,行吗!为了跟上你,我们很累!别他妈的再烦我了行吗!” 向天星说:“好。” 电话陷入一分钟的沉默。 林娇问:“所以,你要去哪里。” 向天星:“英国。” 林娇终于笑了,但带着轻微的鼻音:“向天星,那就祝你开心平安,祝你一帆风顺,梦想成真。” 电话这才真的挂断。 向天星趴在桌子上肩膀从发抖变成整个人嚎出声。 还好办公室只有马老师在。 保安听到声音只以为是这位学校的小状元太激动了。这么好的成绩,这么光明的未来,少年的前路是希望。 马老师絮叨的安慰着他,虽然知道他现在听不进去,但谁都知道眼下最好的选择是什么。 “天星,要不要给你外婆打通电话?”马老师不好意思的催促。 向天星擦了把脸,一直麻烦马老师,他也过意不去,听说她的孩子还在生病。 他点头。 电话拨通。 “喂,外婆。” “想好了?” 向天星点头:“想好了。我可以去英国。” “可以……所以,你是想开什么条件?”对面甚至笑出声。 向天星抿唇:“我要二十万。给我二十万,我立刻去办签证。” ------------ 第79章他只要她。 他听见外婆笑的更大声了:“哎呀……星星啊,你凭什么觉得她值二十万呢?你也是挣过钱的吧?你应该知道二十万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什么概念。二十万,你真准备养她一辈子?”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二十万只要不乱花,的确是可以衣食无忧。 向天星被识破后,稍显局促。 他设想的那些借口只能作罢。 没错,他就是为了林娇。 他不想放弃:“那我呢?我在你心里值二十万吗?我挣过钱我知道二十万多难挣,但我以前也是妈妈精心养出来的,我知道二十万对您一定不是问题,但这二十万可以改变她的命运。她同样很优秀,她只是被生活的牢笼困在这里,要二十万不是为了让她不劳而获衣食无忧,是想让她能多个选择,能稍微喘口气,她的哥哥生了病,需要很多钱。 没有她的话,我早在四个月前就死了。二十万买我的命,够吗?” 外婆思索了几分钟,问:“给你二十万,你要是回国怎么办?” 他立刻保证:“我可以先办签证,拿到钱我立刻去英国。” 外婆不同意:“你先来英国,上飞机那一刻,我就把钱打给你,怎么样?” “可是这个钱,我怎么给她?” “那你自己想办法,等你拿到钱,我不信你还舍得离开她。你也知道我和你外公年纪大了,要是这次见不到你,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向天星心里闪过内疚。 外公外婆是他的亲人,想见他一面,他却狮子大开口在这里提条件。 来不及想这些了,二十万对外婆来说不是问题,但可以改变林娇的命运,或许还能治好林韬的病。 他可以先出国,等稳定了他就回来,那时候谁也不能阻挡他们在一起。 “好的,外婆。” 他挂断电话,看向马老师。 “马老师,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马老师惊醒一般:“啊?你说。” “马老师,我能把你的银行卡号给我外婆吗?等收到钱能麻烦你转交给林娇吗?” 马老师拒绝道:“不行!二十万太多了,万一丢了怎么办?” 向天星跪下:“马老师,我也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我在这里没有可靠的亲人,也没认识靠谱的大人。老师,虽然我们只有半年的师生情,但我知道你是位负责的老师也是个好人,我只能找你了。” 马老师为难的点头,扶起他:“行吧,那林娇那里我怎么说呢?” 向天星想了下:“您先别跟她说,等钱拿到了再给她,告诉她,让她不要放弃自己和林韬,去上学,中专也能考本科,林韬送去正规医院治病。三年……最多三年,我会回来,让她一定要等我。无论多远星轨的方向只有一个。” 林娇猛地惊醒,这是在哪里?伸出双手。 长大了。 这就是她要的长大,手上的伤疤告诉她,现在是十三年后。 又做梦了。 不仅是梦中梦,还是向天星的视角。 太渴望被原谅,所以幻想梦里的他从未责怪过。 脸上火辣辣的疼,等反应过来,原来手已经更快一步。 她无语,真的是癫了。 当年伤害向天星的那些话就像是一部黑白电影到了深夜就会循环播放。 只是梦里的视角场景每次都会不一样,有时候是向天星气愤的挂断电话,说着再也不要和她往来,再也不想见到她。 那一刻她被吓醒。 有时候会梦见,向天星什么都不想要只在那间屋子里等她回来。 他紧紧的抱着她,问她去哪了,是不是不要他了? 不是说好永远不放手吗?两天算什么永远? 什么前程未来他都不想要了。他只要她。 梦残忍的还原她内心的卑劣,其实她也有过自私的期待。 连小时候担心的那些分离的场面,甚至向天星带着喜帖来找她的场景,这十三年里她全都梦见过。 把回忆拉的比他们相识的时间还要长。 不停地穿插重叠,如果向天星没有回来,她会享受这种病态的拥有,但他回来了,拥有的每一刻都是失去。 梦比酒还可怕。 梦和酒都会醒,但酒可以控制不喝,喝了也可以控制深浅,哪怕陷入虚无也能明白当下处于哪时哪刻,第二天宿醉的身体会告诉你答案,一切都是假的。 但梦不行,你闭上眼它就会出现,带着你的那些遗憾悔恨,甜蜜过往,无法再见到的人,一起出现,你们不仅会经历从前,还会有新的经历。 那些无法弥补的遗憾,在梦里终将实现。 有时你深知这是假的,但你不愿醒来。 当不得不醒来,你又会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 就像当初施阳和她说,向天星是一场巨大的幻觉。 她说,如果是幻觉,就让我永远活在幻觉里好了,我不想醒来。 如果向天星是梦中人,那她愿意成为那个长眠不起的人。 哪个世界是真实的?真假重要吗? 人更重要。 但她清楚地知道他不是,当年的伤害也都是真实的,很多过去的真相都被梦这个怪物美丽加工过。 过了太久,她早已分不清哪些才是当年的真相。 在老同学问她那些问题的时候,她只好尴尬的笑答,记错了。 向天星……如流星一般绚烂又短暂的在铜山的上空划过。 中考完他们才在一起,所以当时没有同学知道,他们只知道林娇和他关系似乎还不错。 马老师再也没见过她,无从求证,向天星听完她的宣泄,说完那个好之后,是怎样的心情。 就算向天星没责怪过她,她也没办法不责怪自己。 当年太年轻又太急,只知道用这种偏激的手段。 现在想想,其实是有更多解决的方法,或许向天星更伤心的是,她的不信任。 她还真的是做不了一点坏事啊,不需要别人审判,到了夜里自己的良心就先出手制裁。 三年……最迟三年就会回来,真的是做梦呢。 越梦越离谱。 都过了十三年,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回来,那都不会是因为你。 她想起昨晚的细节,他不愿意靠近自己,对她的触碰明显的抗拒。 ------------ 第80章谄媚。 还有椰汁。 为什么要喝椰汁? 她这些年路过饮料区,早习惯目光停留,移走。 说来好笑,这么多年了,昨晚竟然是她第一次喝椰汁。 椰汁就躺在她的记忆中,甚至不需要搜索。 因为椰汁,她对向天星咆哮,向天星问她是因为他违背了她的意愿而生气,还是因为没按她的想法做,感觉脱离了掌控才生气。 现在想想,哪怕只有十五岁,向天星也理智的可怕,他不是现在这个年代大家嘴里时不时提起的那种不管不顾恋爱脑,他很清醒。 清醒的拉着她往上爬。 她呼出一口气,拿过手机,已经早上10点,好久没一觉睡到自然醒。 可她只觉得累,不想去上班。 就当她胆小逃避吧,想到可能要见到某人,担心害怕和期待成了两个打架的小人。 她选择往床上倒去。 指纹解锁,点开微信。 嗯? 林娇猛地坐起,眼睛都快凑到屏幕上去了,没看错吧! 向天星昨晚发来消息:睡了? 怎么办!林娇咬住指关节,要不要回? 他为什么要发信息,是关于工作? 哈,怎么可能这么晚还发关于工作的,又不是周扒皮齐潇。 也不一定……不知道他的工作风格。 但,睡了这两个字加一个问号,是不是有点过于亲近了? 她又开始瞎想,梦里的一切又清晰起来。 她使劲的拍脸。 手却还是没骨气的回复:不好意思,昨晚睡着了,没来得及回复你。 嗯,很客气。 对方正在输入…… 林娇屏住呼吸,脑袋一片空白。 向天星:昨晚已经收到了你的回复,看来睡得不错。 林娇无语,他倒是聪明,没回复就是说明睡着了,这也是一种回复。 那万一她一直没回复怎么算,算睡死了? 回什么呢? 要不要发个表情包过去,显得不那么尴尬又能顺利结束话题。 她挑了一圈表情包,没一个能拿出手的。 这几年都在忙事业,她的那些表情包不是收到,好的,没问题就是抢红包专用的谢谢老板…… 服了。 就在她崩溃的瞬间,向天星又发来了微信:昨天说的,带我在江城转转,还作数吗? 昨天?她回忆,哦,齐潇那个王八蛋自作主张,你也知道不是我说的啊,讲话不带主语,作数不作数的,去问齐潇啊。 她肯定是不愿意就这么和他两人行,走在大街上。 曾经梦里渴望的场景,真的要实现,只有两个字,达咩。 真的很尴尬,又不是什么路上偶遇,相视一笑,啊,好巧哦。他带着孩子朝她打招呼:“叫阿姨,孩子?十岁了呢,离开你没多久吧,遇到了孩子妈,在英国,嗯,混血。” 林娇被自己的脑洞折服,向天星再王八蛋也不会未成年生孩子好吗? 但基于昨晚的见面并不愉快,他还成了她的顶头上司。 她敬酒他看都不带看的,甚至要喝椰汁,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记仇,想看她发狂,他想错了,不止是他向天星成长了,林娇一样在长大。 她这样安慰自己,尽量把和向天星的重逢往坏处想,往他怎么攒着劲儿要报复她想,这样她就还能面对以后的失落,就还挺能压得住内心时不时冒出来的小期许。 嗯,他成了她的甲方,所以呢,这个消息不回是不对滴,这可不是她上赶着要回复消息,但是一起在江城转转什么的,还是算了。 她虽然也是江城人,但她是乡下人,更应该叫铜山人。 在江城生活了十五年的向天星居然好意思让她做向导?她昨天真应该怼的,哎,没发挥好,脑子就像才开机的Windows98,废了。 她灵机一动回复:不好意思向总,我已在工位,项目上有很多需要处理的问题,如果您对江城感兴趣,我司齐总也很愿意同行。 真聪明啊~认真工作成了她的挡箭牌。 她美美的伸懒腰,这段时间还是躲着点他吧。 他应该只是一时兴起,等他回到海城,哪还记得她这位有过节的老同学。 手机振动,她拿起看。 向天星:哦?那我坐的是? 配图:林娇的工位。 好死不死的,她的工位上那个星星摆件还在摇头晃脑。 当时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买的,买完后就放在工位上,心情不好的时候戳一下星星脑袋,心情好了戳两下。 这种隐秘的快感被当事人发现…… 林娇一头撞死在枕头上,让她去死吧,太丢人了。 撒谎精,迟到狗,假敬业buff叠满了。 行吧,这样的合作伙伴,昨天签合同,今天就得撕了。 不慌,见过那么多世面了,是不是?怕什么? 她赶紧打开小窗口找她的上班搭子王楠:向总怎么来公司了? 王楠下意识的朝隔壁的向天星看了眼,谁知道他正看向他,王楠一个激灵低下头回复:娇哥,向总早上8点半就到了,来了也不说话,问了你坐哪,坐下后拿着电脑就是库库一顿输出,办公。真敬业啊。 八点半她在干嘛?按照时间节点算,应该是在梦里和向天星拍结婚照呢。 嗯…… 他在她的工位上立什么努力打工人的人设呢? 还戳她的星星脑袋,没边界感! 看样子他堵定她了,逃不掉那就不逃! 她先是给向天星发了个【惊讶】的表情过去,然后又发了:【偷笑】您坐的是我在公司的工位呢,其实我在家里也有工位哈,都说把公司当成家,我的家里也是办公场所【呲牙】没想到向总那么早就进入工作状态,向您学习【敬礼】【鼓掌】 发完就立刻后悔的程度,什么弱智发言,为什么要自证?那么多小黄豆人表情,真的莫名其妙的阴阳怪气。 发明这些表情包的人就不觉得奇怪吗? 昨天进门三杯酒,今天一堆刻意谄媚发言,别说向天星会认不出她,她自己都认不出。 王楠发来消息:娇哥,您今天还来上班吗? ------------ 第81章一起吃饭。 来,怎么不来! 搞得跟怕了他似的。 林娇打开衣柜,皱眉,她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丑衣服? 要不要穿裙子?不行,好刻意啊。 她平时都是怎么去公司的?嗯,都是把她最丑的衣服穿过去,随便造也不心疼。 由于只有工作没有生活,所以,她只有丑衣服,合情合理。 哈哈哈,意料之中呢。 她突然笑的癫狂。 感觉到状态不对劲,她没细想。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发抖的手上,别抖了。 但克制不住从骨缝里渗出来的兴奋感。 从昨夜措手不及里缓过来,她现在兴奋的可怕,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彻底平缓。 她又想退缩了,但转念一想,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名正言顺,她一味地扭捏反而有鬼。 她挑了一件白衬衫搭配包臀长裙,这样总不会出错。 出门穿鞋时,她下意识的扫过昨夜那双,想到并肩而立的场面。 她弯腰挑了双高度一样的黑漆皮红底高跟鞋。 标准的office lady。 等到了公司已经11点20,快到午饭时间。 她抿唇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往里走。 有人跟她打招呼,但除了她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见。 她僵硬的点头,其实推门的瞬间,她就看到了他,实在是鹤立鸡群。 哪怕坐着,绝对的身高优势,挺的笔直的背,梳的一丝不苟的发。 是精心打扮过还是一直如此。 对了,他的审美一直在线,先不提十五年的娇生惯养,就那件白T恤上的花样,就能看出来,他很有品味。 她下意识的看了眼白衬衫,如果让现在的他来创作,他会在上面绣什么呢? 王楠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救星,赶紧起身:“娇哥!” 向天星敲在键盘上的手顿住。 王楠赶紧改口:“林总,您来啦。” 林娇嗯了声,快速的扫视向天星。 怎么穿上西装这么好看?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背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环,更显得气质非凡。 他的耳朵被晒得有些发红。 林娇微微皱眉,怎么还是那么娇气,还好她的工位不正对着太阳,要不还和当年一样,脸红的像是过敏。 她将包放下,很自然的走到窗口把窗帘微拉下些,看着阳光只能留在他被西装包裹住的背部,停住。 走近他。 “向总,这么早。” 向天星往后微仰,像是为了方便抬头去看她,但敞开的双手看着更像是不设防的拥抱。 他说:“嗯,没睡着,来齐海看看,正好熟悉下贵公司的运作。” 林娇不知道怎么接话,没睡着这么私人的事情没必要向她汇报吧?又不是她不让他睡。 他没睡着,她睡得那么香,怎么感觉有点幽怨呢? 就这半天,怕是只能熟悉她这位林总的反复无常。 看他坐在她的位子上八面临风,丝毫没有不妥的样子。 林娇只好从隔壁搬了个凳子坐到他旁边,还好办公桌够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就是……林娇并拢双腿,可别像昨晚一样啊。 两人又恢复了沉默,只能听到键盘敲击的声音。 敲着敲着,林娇的手指头开始不听使唤,一直在打错字。 都不用余光看,都能感受到向天星注视的视线。 她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坚决不能看他,不能先开口。 等他忍不住,等他问问题,她再答问题,这样不会出错。 她汗都快滴下来了,只听到一声轻笑。 她装作一脸惊讶,歪过头去看他,一瞬间,她是真的惊住了,被时光定住。 向天星手撑着脸望着她笑的样子,在哪里见过? 在教室里,她在勾鞋,勾着勾着觉得周围安静的可怕,突然一阵带着气音的笑,她转过头去看,他手撑着脸在看她。 在铜山那个破烂小家里,她在做配件,在做饭,在干任何事情干的入迷的时候,一转脸就能看到他这样望着她笑。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一样,她想张口,被眼泪砸在包臀裙上的动静吓到,她伸手去擦,落泪了。 向天星的身影透过眼泪变得模糊扭曲,像是一场梦到了最后要醒的样子。 她来不及擦干眼泪,伸手朝前方的虚无捞了一把,甚至不敢,太亲近的。 那样的无助。 当她想要放弃的那刻,一只手将她攥住,是人的体温,带着体香。 她使劲眨眼,看着他的身影清晰。 如果你的出现是一场梦,那我不愿醒来,就……让我长眠在你的眼眸。 向天星眼里的担心又和那些画面重叠,她下意识的锤头,被制止住。 她不解的抬头。 他抿唇不语,只那双眼要表达的太多,她望进眼眸,逐渐恢复清明,周围的嘈杂声从真空挤进来。 她大梦初醒。 周围同事说着要去哪里吃饭,说着工作上遇到的困难,多鲜活啊。 她意识到什么,将手抽出。 “不好意思,我去个厕所。” 不等向天星回答,她冲了出去。 林娇洗脸,抬头去看镜子,眼睛好红,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做的这些举动真的很让人误会啊。 但怎么能分清梦境和现实呢。 向天星,你究竟为什么要回来…… 想等眼睛没那么红再出去,她进了隔间。 两个女同事进来忍不住的兴奋的尖叫:“天呐!你看到没有!厕所外面过道上!” 另一个回:“看到了啊!好帅啊!是不是在等人?” “我们公司有那么帅的?” “听说是甲方的,万信,你知道吗?” “废话!谁不知道万信啊!昨天齐总和林总走那么早不就为了万信的案子。也不知道他是谁,长得也太帅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我看他朝着女厕所门口看呢,一定是在等人。” 又八卦又失落。 “我听见王楠喊他向总,好像也是万信的领导。” 那人却是不信:“怎么可能啊,万信的正式员工都不可能来我们这,何况是领导?你确定是万信的?会不会也是和万信合作的公司?” “干嘛?你以为是合作公司的你就有机会啊,长那么帅身边肯定不缺女人啊,像这样的帅哥都不需要出社会,在大学里就被摘走了,哪能轮到我们?” 另一个悄声说:“我刚看他叉着腰,肌肉绷得好紧啊,能看出来衬衫里面有袖箍,真想把他的外套扒了看看里面什么样子,会不会有丝袜夹啊?现实里真没见过!他肯定有胸肌!” “靠,你好色啊!不过~你有没有看到?”她朝另一个妹子使眼色。 那个妹子快速的环视一圈厕所,小声又激动:“看到了,不小呢。这还是没起来。真看不出来啊,他那个脸细看之下纯情又精致。” “你懂什么,这才叫反差。你还敢细看,我看到这种大帅哥眼皮都没勇气全睁开,只能和个贼一样偷瞄。” 两人越说越过分,林娇打开厕所门。 两妹子愣住:“林总好。” 林娇点头:“嗯。” 洗手,从镜子里看,两个姑娘难为情的推搡对方,厕所都没上,快步走出去。 被这一打岔,林娇的眼睛也看不出红了,她整理下仪容走出厕所。 向天星看她出来,下意识的向前两步,眼神对视上,他又停住,对她点头示意。 林娇也朝他点点头。 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瞎飘。 那两个妹子没走远,还拿着手机想偷拍,看到林娇和向天星的互动彻底傻眼了。 林娇呼出一口气,上前直视向天星的眼睛:“怎么了?” 向天星定定的看着她,像是要从她眼里挖出点什么宝藏,半天无果:“不饿吗?” 林娇这才反应过来,她一般都不是正点吃饭,但别把向天星的胃饿坏了,况且人家现在是客,她早该安排好的。 她抱歉的开口:“向总,有什么想吃的吗?” 向天星:“都可以,听林总安排。” 林娇啊了声,直接转身朝前走,其实心里压根没想法。 她听他喊林总,怎么觉得怪怪的。说不上那感觉。 但是她喊向总在先,他的确是向总啊,没理由不喊。 除非他们很亲近,可他们有那么亲近吗? 她就这么被他忽悠着进电梯,直到大家打探的目光照射在她身上,她才后知后觉。 说不通啊!如果你是万信的CTO,你会来一个外包的小公司了解运作? 八点半就来了,比齐海自己的员工都敬业。 林娇一来,他啥也不干了,就跟在屁股后面。 任谁看都很奇怪吧?肯定都在想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啊?会怎么想这次的招标,对他的事业有影响吗? 齐潇这个大嘴巴还没来上班,消息肯定还没传那么快。 看着电梯里几人打量的八卦神情。 她“落落大方”的开口:“向总,齐总不在只能我代劳了,随便吃点你到时候可别真嫌随便啊,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 像个智障一样,她看着电梯自己的倒影,这样评价。 向天星扫了她一眼:“不会。” 声音真好听啊,莫名的林娇就安静下来。好像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在唐突佳人。 像是不知死活的轻挑,莽撞粗鄙。 真矫情,她有些懊恼,现在摸不着该怎么对待他。 一抬头,他又在看她。 她尴尬的笑了下:“晚上齐总会来。” 他摇头:“不用,我下午回海城。” 这么着急? 还是因为她的失态?她做错什么了吗? 所有的旖旎瞬间消散,她的表情顿住,双手紧紧握着,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被急着出电梯的人撞了下,才想起来迈脚,慌乱中差点摔一跤。 还是被向天星轻轻拽了下,才回神道谢。 “公司那边催的急。”向天星解释。 林娇哦了声,尽量转移话题:“对了,楼下有一家快餐还不错,我们公司的同事基本上都在那里吃。都快吃成员工食堂了,凭工卡能打八折。” 她晃着工卡笑的眉眼弯弯。 向天星也笑了下:“好。沾你的光。” 她大方表示:“这有什么的啊?包我身上。” 转脸轻轻的吹气,脸一定很红,但她不敢用手扇风,走快点,风吹一吹就好了吧。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介绍着这一路上的店面,向天星侧耳听的很认真。 她不可避免的又想到那一天。 李老太去世的那天,他们两个还是小孩子站在村口,也是这样,一个俯身凑过来,一个侧耳倾听。 一个猝不及防的轻吻。 等走到那家快餐店,林娇瞬间后悔,以前怎么没觉得同事这么多? 以前的她哪正点吃过饭啊。 她硬着头皮走进去,递给向天星一个餐盘。 下意识的先看了圈菜,还好,有他爱吃的。 付完钱,两人找了个角落,向天星解开纽扣坐下。 林娇笑着问:“不会觉得请你吃快餐寒酸吧?毕竟昨天可是江城大饭店,齐总知道估计要说我。” “你和齐总,关系很好吗?”向天星向前微伸手露出手表和好看的手腕,更方便夹菜。 “啊?”她想了下,“还行吧,他人挺好的。” “看起来很年轻,结婚了吗?” 林娇有点想笑,她想起齐潇和她聊了一路的八卦:这位CTO很可能是个gay。 “你打听他干什么?”她问。 向天星摩挲着筷子:“项目需要。” 行吧,林娇摇头:“没结婚。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下刀子也要赶回来一起吃。” “你们经常一起吃饭?” 林娇一脸嫌弃的摇头:“怎么可能啊!他从不来这里吃饭,我也不喜欢听他唠叨。” 说完有些尴尬,好像这里很差劲一样,向天星会不会觉得不够受重视? 向天星心情不错的夹了块鱼:“我还挺想知道你每天吃什么,这里,不错。” 林娇心不在焉的扫视他,突然想到在卫生间听到的话。 向天星看她不说话,抬头,发出疑问。 林娇哈了声:“你穿着外套好像不太方便?” 昨天他也没脱。 他先是一愣,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嘴角若有似无的轻扯。 伸手将外套脱掉。 林娇眼睛瞪得很圆,她这样的杏眼一旦睁大就会显得很圆,像猫一样。 后脑勺也圆圆的,向天星克制住想rua一把的冲动。 ------------ 第82章弃暗投明。 还真有袖箍! 会有丝袜夹吗?还有…… 她的眼神不自觉乱瞟,还好是正对面坐着。 向天星挑眉:“满意你看到的吗?” 林娇当场石化,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什么?” 究竟是他太自恋还是她的眼神太明显。 向天星不明所以的笑了下,眼神飘忽像是想到往事。 林娇的好奇心再次被勾起:“快说啊。” 他好整以暇的吃了口菜:“王楠叫你娇哥,你们关系很好?” 林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我是做了什么给你造成一种我很会交朋友的错觉,在你眼里是不是谁都和我关系很好?” 她上初中的时候除了他,哪还有别的朋友? 难道昨晚进门自罚三杯显得她很轻浮,还是觉得…… 嗯,不管过了多少年,她都改不掉把人往坏处想的习惯,哪怕这个人是向天星。 她就是抑制不住她蔓延的自卑敏感。 “可是他喊你娇哥诶~”他这个语气让林娇瞬间梦回初中,前桌张超每天娇哥娇哥的叫。 当然也有人这么喊她,施阳嘛,但施阳的语气不这样。 林娇稍放心:“王楠是进公司才认识的,准确来说,他进公司时我已经是项目负责人了,小公司嘛没那么多规矩,有人喊领导有人喊姐喊老大,就他莫名其妙的喊我娇哥。” “全公司就他?他结婚没有?” 林娇停下筷子打量他,向天星的睫毛颤动着抬眼:“怎么了?” 林娇咬着唇思索,一脸的欲言又止。 向天星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林娇只好斟酌着开口:“听说英国挺开放的啊。” 顾左右而言他。 向天星还是看她。 行吧,她咬咬牙:“嘿,你知道卷福吗?可出名了,听说英国人都磕他和华生,好像在英国同性恋还挺正常。” 向天星这还哪有不明白的? 他都气笑了:“所以,你觉得我去英国进修了性向,我的性取向没人比你更了解吧,林娇。” 什么意思?他之后就没谈过?哦,他的意思应该是国内。 她自动添加国内两个字输入大脑:“别误会!我胡说呢。” “少看点侦探吧,是不是上一秒推理我喜欢齐潇,下一秒推理我喜欢王楠?你以为我来江城是为了去你们公司看男人?” 越想越气,他的桃花眼尾一旦上挑就会带上点无辜的意味:“你觉得他们都比我好看?” 林娇把头摇的飞起:“当然没有啊!” 他强压嘴角:“嗯。” 林娇看他心情不错,问出了一晚上的疑问:“向天星,昨晚为什么要喝椰汁。” 向天星眸光猛地闪烁,探究的看她,细看之下还有担忧的神情。 林娇不明白,他面对她时,为什么总会不自觉出现这种……悲悯的眼神。 像是她早已时日无多。 向天星回答:“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你,以后你过生日,都会喝到椰汁。” 她手不自觉伸向头,被向天星攥住,看来对她早上自残锤头的事情已经有了阴影。 她讪笑着放下,在脑海里搜寻着记忆,没有啊,没有这一段,想来想去只有他们争吵的画面。 是被自动过滤了吗? 向天星叹气:“还记得王花阿姨吗?” 她点头。 他继续说:“当初将你救出来,我们走了很久到了野外的风景,还记得吗?” 想起来了!野外的风景,他们的秘密基地,其实就是一场农田只是有小桥流水。 他们从圆柱形的木桥上走了很多次,也失足掉进过水里。 为什么要从上面走,想起来了,因为危险,所以有理由牵手。 他说:“那天为了找你,我什么都没带,口袋里只有一盒火柴。救你出来后,我们去了野外的风景,给你过生日,我说今年没有蛋糕,但以后每一年的生日都会有,还有你喜欢喝的椰汁。 你说会尽最大的努力中考,想和我有未来,明年的椰汁一起喝。” 林娇更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但的确对野外的风景有印象。 她微张着嘴,眼里满是迷茫。 所以,什么是真的,戒指,白T恤,还有生日歌呢? 那是什么时候。 向天星接着说:“我让你许愿,让你别许变直发这样的愿望。” 林娇想起来了:“你说这是你以后每年的生日愿望。” 向天星笑了下,点头:“对。” 他看着她已经拉直的长发,“所以愿望实现了吗?” 林娇也笑:“拿到第一笔工资就拉直了。” 希望你可以多个愿望。 希望我的愿望能成真。 他从未问过她,愿望是什么,彼此心知肚明,愿望都是彼此。 她接着问:“那……生日歌是什么时候唱的?” 她只敢问生日歌,戒指,白T恤更像是定情。 向天星耐心的回答:“生日歌在野外的风景,点蜡烛唱的传统的生日歌,许完愿唱的《星轨》。” 他眼里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像询问一个孩子知不知道刚刚复习的一加一等于几:“还记得吗?我用路边的石子配乐,为你歌唱。后来我们回家煮了长寿面,我拿出了T恤,里面绣着戒指。” 对上了,除了野外的风景。 为什么记忆里单独会删除这一段? 她想不明白。 向天星也看出她的不对劲,问她:“那你觉得为什么我要给你点椰汁?” 她难以启齿:“好像,我们因为这个吵过架。” 向天星认真的,一字一句的告诉她:“没有吵架。你是在正常的表达想法,我也表达我当下的想法,没有标准答案。 如果对你影响那么深,抱歉,当时我们还在磨合期,野外的风景你说,会一起喝明年的椰汁,是一种殊途同归吧。” 林娇试着代入当时的心境,不是殊途同归,是她的心弃暗投明。 从此,我得到新生。 十五岁那年。 她的心底突然涌现这句话,像是回到了那个寂静的夜,许下愿望后的自己,只有满腔的幸福感。 ------------ 第83章野外的风景。 当初的所见所闻,她以为她会是记忆最深,忘不掉放不下的那个,可不知是出于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还是由于别的什么。 她的记忆被篡改加工,她心安理得的活在愧疚中,她认为不见向天星才是一种正确,她已经永远活在这种爱而不得中,哪怕她真的得到过。 林娇低下头,说不清哪种更可悲,是从未拥有还是拥有后再失去,感情是不能量化的。 自始至终似乎只有向天星留在原地,他对那些细节如数家珍,这些年他也会梦到吗? 那他的记忆出现过偏差吗? 他当时心理也有问题,被她这么一通羞辱,背井离乡,病情有加重吗? 不是没有担心过,但想到他会在英国不愁吃喝,她就心安理得的放下。 钱成了她的唯一衡量标准。 其实现在也是吧。没有爱不会饿肚子。 但没有钱,无法生存。 不知怎的,她就是愿意相信向天星说的才是真实版本,因为她很熟悉,这种熟悉不是她每天一睁眼开始思考哪个才是真实世界的麻木感,而是一种鲜活从脚底板钻到天灵感。 你明白这个人口中的你是那么的鲜活,是真实存在的,但你就是很无力的发现,你想不起来,没有这段记忆,你还是你吗? 你还是对面人口中的你,心里的你吗? 她痛苦的攥紧手指。 想找回记忆吗?想弄明白那些真相吗?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别去触碰,就让一切停留在这里刚好,合情合理的分开与憎恨。 可向天星回来了,乌托邦的大楼开始坍塌,她建立的空中楼阁地基都是泡沫的虚幻。 现在呢? 想找回记忆吗? 他眼里的希冀和期待刺痛着她的眼睛,那个一起经历了人生最重要时刻的人就在身边,可她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被伤害的片段,吵架的片段,不好的片段。 他该有多伤心啊。 可是能找回吗?找回预示着深度交流还是故地重游呢? 她都不想。 她现在的身体情况,社会地位真的适合和他走在一起吗? 不对啊,她凭什么要自作多情的预设他还是单身? 她生硬的岔开话题,没回答他,就当她是懦弱吧:“你回国,你家人同意?” 向天星低头吃饭,掩下一抹落寞。 “外公外婆去世了,在我去英国的第二年。” 林娇有些不知所措,这完全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她尽量往好处想,外公外婆去世了,就没人能管他了,还能继承一大笔遗产,嗯,挺好的。 虽然有些不近人情。 要不是乐不思蜀他应该早早就回国了。 她的身体就像是泄了力气,挺没意思的,他不是被亲情困在英国,他是真的厌烦了她,所以不愿意回国。 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再次转移话题:“我以为你在英国成家了。” 向天星有些惊讶带着无语的看她,先是深呼吸:“你的理解能力是怎么当上项目负责人的?” 他咬牙。 林娇听出他对她工作能力的质疑,气的立刻回怼:“我很厉害的好吗?虽然你还没和我共事,但你不是想见写招标书的人吗?那就是我啊,我承认我有点将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了,这是我的失责,我会尽快调整,但请你不要因为我个人问题对于项目有偏见。” 等她噼里啪啦说完,向天星将汤推向她:“不用调整。” 林娇悔的咬舌,怎么搞得像表白失败后的恼羞成怒,她说的私人感情可不是这意思,但现在这种情况解释反而奇怪,不解释嘛心里又不得劲。 向天星贴心解围:“林娇,我不是同性恋,在英国……”他顿了下,“在这个世界,这个地球都没有成家,我昨晚说了不是突然想回来,有一个人,我一直想再见一面。” 他定定的看着她,眼底闪过太多情愫。 像一把钩子引着她发问。 所以,她问:“那个人,是谁。” 似乎问错了问题,他皱眉了。 林娇跟随本心,却还是不敢确定,那双眼里的坚定只让她更勇敢了一点点,只要一点苗头不对,她就会再次缩进她的壳,再上把锁,钥匙扔海里。 她试探开口:“那个人,是我吗?” 向天星这才点头:“那个人,就是你啊。除了你,还有谁?林娇,我!” 齐潇将餐盘重重的放在隔壁:“哎呀,巧了啊!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哎呀!向总!” 还能再刻意点吗?这明显是听到了向总来公司,他赶紧赶过来,打听到在这里吃饭赶过来的吧? 被打断的向天星滚了下咽喉,有些烦躁的卷起袖子。 齐潇赶紧一把推开林娇:“快快快,去旁边,没看到向总烦了吗?” 他可是老远处就看到向天星在训林娇,林娇眼泪都快出来了,虽然他这个老板不咋滴,但绝没有看着自己员工受气的份。 更重要的是可别气着了他的财神爷。 几百万呢! 他夹起一块红烧肉:“向总,招待不周啊,咦?怎么没拿这家的招牌菜肥而不腻东坡肉呢,小林怎么回事啊?” 他一口咬下去,呕!不能吐又吃不下,反胃让他泪眼婆娑。 装X失败,这红烧肉太肥,还吃出了硬猪毛。 林娇无语。 向天星放下筷子:“我吃完了。你们继续吃。” 但他没走,眼神看向林娇,像是等她一起。 林娇觉得他更像是害怕齐潇往他碗里夹肉。 齐潇看向天星看林娇,以为这是在催林娇快点吃,他赶紧放下筷子:“昨晚吃的就是好啊!一点也不饿,这样,向总,我带你去转转?正好给你详细介绍下我们公司。” 看向天星没搭理,他赶紧继续解围,“这样,林总胃不太好,让她先吃完,早上是她带你熟悉的吧,其实我们小林总是技术出身,可能对于公司的运作啊,人员交际方面还差点,要是哪句话不小心得罪了向总,千万别放心上。” 向天星这才点头,“那走吧。” 或许他走了,林娇才能更自在些,胃不好吗…… 等他们走了很久,林娇也没有缓过神,那个人就是她,什么意思呢?很明显的意思,但她不敢追问,她甚至感谢齐潇的没眼力劲。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回来。 ------------ 第84章追人? 齐潇带向天星参观了一圈公司,向天星问的都是关于林娇后续的工作安排。 齐潇斟酌的回答:“上个项目已经交付,只差最后的验收环节。小林总后续肯定是全力投入万信的案子里。向总可以放心。” 他又赶紧接了句:“前期智造项目需求的确定,她就可以参与进来,上个项目,我让别的同事跟一下,反正也收尾了,没多少事。” 他估摸着向天星还是很认可林娇实力的,所以这样安排。 向天星点头:“齐总可以先去忙,我这有个会议,开完下午要回海城。” 齐潇明白向天星每天有多忙。 他今早也没想到向天星会亲自来齐海科技,而且八点半就到了,杀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来了就是一顿办公,会议不断,键盘敲的没停过,搞得人心惶惶。 是昨晚哪里招待不周吗? 他自诩挺会看脸色,既然向天星不想他陪着,他只好讪笑着离开。 他看到向天星又坐回了林娇的位置,心里直嘀咕,这个向天星到底要干什么? 挖人? 不太像。 追人? 不可能。 害人? 没意义。 想不通。 他看到向天星打开电脑但并没有办公,反而转脸看向王楠,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等会他一定要打听下。 万信这个饼子太大,他不得不谨慎。 王楠一脸震惊。 向天星点头。 齐潇伸个头,算了,也不可能听见。 他的好奇心只坚持了三秒钟,打开微信,点开王楠的对话框:别看我,只要回答向总跟你说了什么。 王楠说话的空档打开手机,看到齐潇名字瞬间就没忍住,往总裁办公室瞟了一眼。 向天星也随着他的动作看过来。 齐潇淡定的摁下百叶窗窗帘。 脚指头尴尬的蜷缩,他都招的什么人啊? 王楠回道:他问林总身体情况,我向他保证林总身体特别好,曾经创下齐海连续一个月加班到凌晨三点的记录,请领导放心。 齐潇无语,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这不是违反劳动法吗!王楠想把他送进去踩缝纫机完全可以直说的。 向天星会怎么看待齐海?会不会借此提更过分的要求呢,没想到这人这么阴啊,直接来他们内部探情报,他昨晚以为酒……额,椰汁喝到位了,什么都好说,今早一觉睡到十点半,都来不及给在公司的员工培训。 公司三个骨干,齐潇,废物一个。 林海,整天出差,有等于没有,废物两个。 林娇,六边形战士,遇到向天星直接变圆形,废物三个。 行吧,全军覆没。 万信哪怕和他们签了合同,可项目怎么做,是不是得向天星敲定。 尾款到时候怎么收,还是得向天星签字啊,这尊大佛得罪不起。 他打开百叶窗窗帘,向天星早就不知所踪。 王楠对上他的眼神,他缓缓发出了个问号。 齐潇:林娇什么时候回来? 王楠:林总从来没这么早去吃过饭,所以,不太清楚会什么时候回来。 齐潇:向总呢?去厕所了? 王楠:说是去隔壁公司溜达一圈。还给我们买了水果呢,齐总你要不要吃点? 什么鬼?!齐潇猛地起身,感受到一阵眩晕。他摁住桌子的边缘,才没有倒下去。 隔壁公司,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啊! 他当初为什么就舍不得孩子,不肯买下一整层? 想到他们因为各种小问题和隔壁公司干仗的场景,他就眼前一黑,更加确定这个向天星不怀好意。 林娇刚吃完饭回来,就看齐潇双手叉腰站在公司门口伸脖子往外看。 “老齐,干嘛呢?” 齐潇无语:“火都烧到家门口了,你还有心思买饮料!嗯?给我的吗?”他随手抢过一瓶椰汁。 林娇诶了一声都来不及阻止,他就拧开喝上了,皱眉:“怎么买椰汁?我现在看到椰汁就想到向天星这个老阴比。” 林娇给他胳膊一拳:“干嘛?他人走了还是毁约了?这么大怨气。” 齐潇瞪她:“每次下手那么重,是不是借着开玩笑的方式报复我呢?他没走也没毁约,怎么?在你眼里我就这点出息呗。我就是气啊,你说他什么意思?哪有酒桌上喝椰汁的?问题是第二天一大早就跑人家单位视察,他到底要干嘛?” 林娇也摸不透,主要没有共事过,不清楚向天星到底要做什么。 两个人站在门口一起眺望远方,眼里是迷茫和惆怅。 齐潇扭头看她:“你怎么不喝?” 林娇啊了一声,局促的将椰汁放在身后:“看前面干嘛呢?” 齐潇这才想起来:“你猜对面有谁。” 林娇歪头眯眼:“如果我猜的没错,对面是一直跟咱们抢生意,动不动就上门找茬,经常送错外卖的,你前女友……的公司。” 齐潇冷哼:“向天星去了对面。” “啊?”她这次是真疑惑了,“那你就在这里做望妻石?不,我的意思是,你就眼巴巴等着?” 齐潇不服气:“我这不是在等你回来吗?我的身份不方便去对面,你去对面看看向天星在干嘛呢,去半个小时了,万信这笔订单可不能出差错。” “你不方便去我就方便去了?”她懒得搭理,“还以为是什么火烧门口,害的我跟你站在这哼哈二将一样当门神。” “你和向天星不是初中同学吗?他从小就这么勇敢?不认识的公司说去就去,一个办公,一个打听。” 林娇脑海里浮现年少时期向天星面对她的冷漠越战越勇的场景,面对施阳不服输的场景,那件小屋里带着警察从天而降的场景。 手指无意识的扣着椰汁瓶盖。 “也……不一定。” 齐潇看她又变成圆形,来了兴趣:“你和向天星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俩个之间气氛怪怪的,依我对你的了解吧,真的很不像你啊,你看你怼我,嘴巴那么毒,但是一见到向天星就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低下头,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看林娇下意识的惊慌,齐潇掩面,完了,猜对了! ------------ 第85章打人。 他恨铁不成钢:“你该不会上学的时候打过他吧?” 他说的是校园霸凌,但林娇想到了那一巴掌,她再次沉默。 齐潇仰天长啸:“真完了,你说他得有多恨你啊,这世界上叫林娇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至于看到一个同名的就验证是不是你吗?我们这也太寸了。怪不得那么多人长大后改名,名字是不是影响运势我不清楚,但绝对影响咱们这笔订单。” 他完全没看到林娇不自觉的颤抖,还在自顾自的说:“我知道向天星要怎么报复你了,他肯定是先给我们齐海希望,然后项目上折腾你一番,最后合约作罢,选择对面。项目出了事主要责任人是你啊,他肯定是希望我们找你麻烦让你在齐海待不下去,甚至在这个行业都待不下去。” 越想越气,“太阴了,林娇你放心,大不了不做他这一单,你永远是我们的伙伴。” 林娇打断他的意淫:“好了,他不是这种人。” 看他明显不信,林娇接着说:“你当万信总裁是死的?” 齐潇还是不信,但要他就这么放弃这笔订单那更不可能,毕竟给万信做过项目哪怕是没成,简历上也能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娇转身进屋:“我去写需求了,你继续等着吧。” 齐潇看她这么淡定,行吧,他也转身回屋。 对面公司可就热闹了,早上还在传对面齐海来了个超帅的同事,中午就得到消息,根本不是什么同事,是万信的领导! 她们感慨,自家公司立信科技,怎么就合作不上万信这样的大公司啊,这样帅哥不就能来公司办公了,就算不能做什么,那赏心悦目养养眼总行吧? 吃完午饭大家刚八卦完,人家万信领导就拎着水果上门了。 大家那叫一个热情啊,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万信领导亲自前来,几个立信的领导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李娜将向天星迎去办公室:“哎呀,向总,有失远迎,我是立信的人事主管,我们总裁有点事最近不在公司不好意思啊,有什么情况想了解的,我全力配合。” 向天星摆手:“是我贸然前来。” 李娜赶紧接话:“听说向总刚和齐海科技达成合作?” 向天星犹豫了下:“万信的项目。” 李娜不好意思的笑:“明白。听说向总刚从国外回来,不知道您对齐海科技了解多少?” 向天星如实道:“不太多。” 李娜和旁边作陪的项目经理许伟对了个眼色。 心里明白这向天星是上门打听齐海情况来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但人坐在这眼里都是话。 老狐狸,若是别家公司李娜她们或许还会犹豫要不要开口,这种商业恶意竞争的确不太好。 但……立信和齐海那可是死对头,两家公司因为上下班的电梯都能吵个几天几夜那种。 如果立信的总裁贝倩今天在,估计早把齐海吐槽的屁都不是。 毕竟立信创立的初衷就是控诉某人言而无信。 李娜笑:“向总你在万信,你也不能保证同一层共事的同事,你了解多少,更何况我们这一层还不是同一家公司。” 向天星点头,没说话,拿起纸杯喝了一口。 李娜看他这架势,心里稳了几分:“但是巧了,我们立信和齐海还真有些渊源,私人感情放到一边,就齐海那个加班情况,我们都害怕哪天有员工猝死从里面抬出来。” 向天星低头,抿唇:“听说了。” 李娜点头:“这也是项目上的一个风险啊。” 向天星问:“是创办就一直这么加班?” 李娜犹豫着,齐海的确不是一直这个加法,是最近接了个新项目,这几个月才这么忙,但要是说实话。 她想了下:“反正我们从没见过他们正点下班,具体加到多晚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也算没说谎,还顺势夸了波自家的优势。 看向天星不动声色,也看不出在想什么,李娜决定放个大料。 “齐海科技的齐潇,您见了吧?感觉怎么样?” 向天星:“挺年轻的。” 李娜点头:“他主要负责找项目,运气好嘴巴甜。” 许伟冷哼一声立刻接道:“他那个人多会看人下菜啊,不过向总这样的位置,应该感受不到。” 李娜立刻训斥。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向天星转动纸杯:“齐海的项目负责人好像还不错。” 同为项目负责人的许伟立刻脸红脖子粗,这个林娇还真喷不了,她的确是做实事的。 李娜笑了下:“您说的是林娇,小林总吧?” 向天星略一思索:“是。” 李娜点头:“她也挺年轻的,但这两年成长了不少。” 这明显话里有话,向天星也顺着她的话问:“哦?” 李娜看了眼早已关上的门,有些神秘的说:“去年吧,警察都来了,听说她把客户给打了。” 许伟一下来了精神:“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打的还不轻呢,后来她那个做律师的男朋友给她解决了吧。” 咔! 纸杯被捏的变形。 李娜愣住:“向总,她应该不敢对你下手。” 许伟笑出声:“向总长得人高马大一表人才的,更主要的是向总一看就是好沟通的人,肯定不会的。” 向天星问:“林娇的男朋友是律师?” 李娜对许伟翻了个白眼:“你这情报都不准确,就别瞎说了。那个律师经常送花来接她,但林娇没和他在一起。” 向天星:“你怎么知道?” 李娜心里闪过一丝不自在,但没细想:“送花那么大阵仗早就传遍了,我们总裁挺关注小林总情况呢,她说没在一起,那应该是真的。” 许伟嫌弃道:“那把人家用完了就踹了?不对啊,前段时间我还看到律师来找林娇呢?” 气氛瞬间冷冻到零下,李娜搓了下胳膊:“许伟你去调下空调温度。” 她站起身给向天星重新倒了杯水,向天星道谢放在桌上,没有再喝。 李娜想要介绍公司情况,被向天星打断,他问:“林娇打人,是怎么回事?” ------------ 第86章谈恋爱了? 李娜尴尬:“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听说那次打人事件让齐海损失不少,本来项目都快谈成了,对方公司售前顾问去齐海了解情况,不知怎的,就他和林娇两个人待在屋子里,接着就出了打人事件,林娇说她遭遇了性骚扰属于正当防卫,但这种事情你也知道就是罗生门,谁都有道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的确疑点重重,首先这种签约就不可能只有两个人待在一间屋子里,就算那位售前顾问要做什么,需要这么急不可耐吗? 在外面还全是人的办公室? 但转念一想,两个人之前也没有见过,无冤无仇的,哪有女孩子莫名其妙的朝男人动手? 虽然不排除事实如此,但……舆情还是对林娇很不利。 这还真成了罗生门,事实的真相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前两年……向天星思索,脑海里浮现出好几个答案。 看样子立信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他起身说下午还要赶车回海城。 李娜赶紧起身送他到门口:“不知道向总对齐海了解的怎么样。” 向天星点头:“还可以。” 李娜看不透这云里雾里的表情,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在意的是什么? “林娇这两年收敛不少,我刚刚在办公室说的那些也都是玩笑话,若是影响了万信和齐海的科技,那我就成大罪人了。”她捂着嘴笑,眼里闪着探究的光。 向天星扫了眼她:“嗯,不会。林娇和我是同学,我了解她的人品。” 李娜手都忘了放下来,愣住原地,什么意思? 紧皱的眉头,烦闷的眼神,捏变形的纸杯瞬间有了指向,那眼里或许不是烦闷,是嫉妒…… 她做错了!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齐海这样的小公司怎么可能巴得上万信! 原来是向天星追妻送人情呢! 她尴尬的无所适从,这个向天星真有意思啊,至于拐着弯的来打探吗? 不对,看样子是还没追上,她的眼神变得古怪。 向天星也不回避。 李娜只能一笑泯恩仇:“今日只谈工作。” 虽无工作可谈,合作估计以后也别想了,她补了句:“其实我们总裁一直很喜欢林娇,她也的确值得尊敬,是我小人之心了。” 向天星面色诚恳:“她的确年轻,很难做到面面俱到,希望娜姐多担待。” 李娜赶紧摆手:“我哪有……好,好的。” 她没想到向天星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没有兜圈子怕这怕那,也没有用身份施压,相反态度诚恳,或许真是她小人之心了,向天星更像是带着水果来让她们多关照些林娇。 只是没身份也不好明说,是她们一上头就多说了些,主要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一层的关系。 看来她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些的好。 今天的事情还是静观其变吧。 李娜本身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到林娇,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向天星既然为了林娇愿意这么自降身份,说实话李娜还是挺有面子的。 之前那些不愉快也都烟消云散。 等向天星回到齐海科技,座位上只有王楠。 王楠立刻站起身打招呼:“向总。”他顺着向天星的目光看向林娇的空座位,“林总和齐总要去一趟客户那,走的急。齐总说了,您要是回来,我送您去机场。” 搞不懂这向总要干什么,齐总可打听过了,陪向总来的那几位全都回了海城,就连来江城这一趟还是抽了空。 他不是装忙,他是真的挺忙,但他居然改签。 改签嘛,也不是不行,但理由呢?竟然只是为了监工齐海科技的员工吗? 他用余光偷看向天星的一举一动,准备随时跟齐潇汇报。 经过齐潇长达五分钟的训导,他恢复了打工人的自觉,哪还敢坐着? 向天星看了眼电脑旁的椰汁,收下。 是觉得不会再见了吗? 他摇头:“没事,我打车。” 他想了下转身打开手机:“加个微信吧。” 王楠张大嘴巴:“啊?” 手却比脑子更快的打开微信。 扫码成功,王楠感觉自己也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什么情况!甲方爸爸主动加他这个小人物微信,还是CTO啊! 据他所知,齐总还没向总微信呢~ 向天星刚上出租车,就收到林娇的微信:航班号发来。 向天星不自动牵动唇角,离别的幽暗被冲散些,他下意识的回头望窗外,虽然知道早已拐了无数个弯道。 司机见他那样子笑出声:“出差啊?” 向天星没多解释,点头。 司机又说:“刚谈对象吧?要么就是刚结婚。你捧着个手机傻乐,还恋恋不舍的回头看。” 向天星笑了下。 司机说:“苦钱不容易,这次去多久啊?” 向天星想了下:“不会很久。” 他将航班号发过去,等落地后果然收到了林娇的信息。 两人简单聊了下,林娇就去忙了。 掌握着分寸,要说是因为生意也能说得过去。 向天星用毛巾擦干头发,坐在沙发上打开王楠的朋友圈,先是大致的翻了下,发现除了一张聚餐的照片和林娇有关,基本上都是王楠的碎碎念。 他点开照片放大,虽然只有一只手出镜,但很明显是她的,手往下抓着杯沿,很好看。 他截图那只手保存到相册,然后开始从下往上翻他的朋友圈,像是试图找出点什么。 终于,他停住。手机界面上是王楠哭诉天天加班都没时间去打网球,好不容易不加班了,网球拍还坏了。 他说是不是长大的第一步就是要放弃爱好。配上了个哭泣的表情。 向天星打开购物软件下单,点开王楠的对话框:我这有一套别人送的网球拍,看你朋友圈对网球很感兴趣?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下班可以多挥一挥球拍。长大也可以带着梦想与热爱。 王楠几乎立刻从座位上弹跳起来,把周围人吓一跳。 林娇挑眉:“双色球中了?” 王楠傻乎乎的点头又摇头:“差不多吧。” 林娇赶紧凑过来,王楠下意识的把手机歪过去,林娇撇嘴:“说好有福同享呢?中了多少啊?都舍不得给我看。” 王楠难为道:“哎呀,不是双色球是别的球。” 林娇要忙,也没多话,只嘟囔声小气鬼。 王楠在那绞尽脑汁的想该怎么回复,写了删删了写,万一向总看到他一直在输入中会不会觉得他有毛病。 林娇冷不丁的出现在他身后:“谈恋爱了?” 王楠吓得尖叫,林娇尴尬的把他拽下来:“声音小点。” 王楠脸色惨白:“你看我手机了?” ------------ 第87章失恋了? 林娇摇头:“没经你允许,我怎么可能看?你还真谈恋爱了?天天加班都有时间谈对象。” 王楠松了口气也没解释,拜托,他宁愿背负上谈恋爱的桃色绯闻也不能说是在和向总聊天啊。 更何况向总还要送他网球拍! 虽然他真的很优秀吧?但向总这是要挖他? 他认真回复:感谢向总,怪不好意思呢。 向天星很快回道:没关系,放在我这也是生灰,我应该感谢你让它发挥了真正的作用。 王楠保证:绝不会让它像我之前那个球拍一样放坏掉,放心吧! 两人寒暄了一番,王楠有预感他要进入正题了。 果然向天星发来:看你和林总关系不错,有空约着一起去打球吗? 王楠:没有没有,我只跟她打过一次羽毛球,她对这个没兴趣,有空她都去琴房待着。 向天星:她会弹钢琴? 王楠:对,听说弹得可好了,但从没听过。 想到这句话有点没头没尾没证据,他又补充道:齐总说的。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对面回复,林娇哼了声:“谈多久了?抱着手机不撒手还没了魂似的。” 王楠试探的问:“那我要是真谈了,你会不会觉得影响事业?” 他总不可能一直单身吧? 林娇惊讶的看他,嘴里不饶人:“你是什么爱豆明星吗?你那事业还需要人影响?还是你害怕我拆散你们这对情比金坚的有情人?你看你聊天那么久我说什么了吗?不聊天也是划水,还是谈对象吧,至少身心愉悦,有个人能关心你。” 王楠感动的要哭:“林总,你真好,我要跟你干一辈子。” 林娇:“stop!我也是打工人,大家都一样,要不是这个客户太烦,我也不想加班,等干完这个项目……万信应该就没那么累了。” 王楠对于新项目也是迷茫的状态,但看向天星不像是那种爱折磨人的。 这两天两人也没怎么聊,向天星会问他们去吃了什么,是和林娇一起的吗?会问今天是几点下班的。 王楠总觉得林娇出现的频率有点高。他转身偷看林娇,发现她嘴里叼着棒棒糖一脸认真的敲键盘,头都不带动的:“干嘛?” 王楠吓得转回头,没说话。 快递上门,一定要本人签收,王楠看了眼寄件人,居然是向总。 他鬼鬼祟祟的签收,拆开。 这就是全新的吧?都没拆呢! 看到牌子,他倒吸一口凉气。 有路过的同事过来看热闹:“哎呦,买新球拍啊?” 那人要伸手掂量被王楠一把拍开:“去去去,小心点。” “至于吗?就你那破拍子。”话说到一半,他顿住,嗯? 他打开手机搜素:“靠!我还真没记错!” 他这一嗓子可把周围的人全喊过来了。 王楠慌张的把包装盒一脚提到桌子下面。 对不住了向总,等会趁没人他一定把快递单撕下来珍藏。 那人说:“我靠王楠,你是不是真发财了,这个网球拍好几万呢!” 林娇都转过身来看热闹了。 王楠哈了一声:“懂得不少,行了,退下吧,上班呢,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了?” 那个一把搂住王楠的脖子:“少装太监总管,老实说在哪发的财,是不是买股票了?” 他推开:“不是股票也不是彩票,行了,我要工作了。” 看他不愿意说,大家扫兴的散开。 林娇和他对上双眼立刻举手投降:“我可不敢问。” 他刚松口气坐下来,林娇就滑到他面前:“你这小女朋友还不错啊。” 他转头,林娇已经坐回去了,没看他,继续专注的码代码。 还好林总不是个大嘴巴。 他赶紧打开对话框:向总,球拍收到了,太贵重了吧,有点心慌慌。 向天星回他:手感怎么样? 王楠回道:今天应该不加班,我下班后去试试。 向天星:前两天我收到一封举报信,说林总之前和客户闹过不愉快,还差点进了警察局,别紧张,我只是有些好奇事情的真相,我和林总是老同学,我知道她的为人。放心,这件事情也绝不会影响万信和齐海的合作。 王楠哪能不紧张?还没想好怎么回,手已经先解释上:误会啊。 他看了眼林娇,想着要不要告诉她。 但他怎么解释这段时间和向天星的相处?有点像间谍行为,谁会举报呢? 树大招风,齐海拿下万信本身就有那么多眼睛望着呢。 他一慌都忘了最起码得逻辑漏洞,要是林娇看到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但王楠不敢给林娇看,他越看那句老同学越疑惑。 怪不得向总那天早上一来就坐林总座位上,怪不得眼神很奇怪,怪不得林总也有些奇怪。 他以为是面对权势的通病,没想到闹了半天不仅是熟人还是老同学。 真奇怪了,这么好的消息为什么没人说,齐总能忍住? 看来这也是知道避嫌啊。 林娇停下手里的工作看他:“什么表情?失恋了?” 王楠恹恹的点头:“差不多吧。” 林娇愣住,没想到开了句玩笑还成了真,她有些过意不去的递上一根棒棒糖:“累了就早点下班吧,正好试试你这新球拍的手感如何。” 这熟悉的字眼…… 王楠后知后觉,他俩该不会是一对吧? “额……林总,你觉得向总怎么样?” 林娇莫名:“什么怎么样?” 王楠双手比划着:“嗯,就各方面。” 林娇啊了声:“帅的要死。” 王楠竖起大拇指:“诚恳的,准确的。” ------------ 第88章好兄弟。 林娇哼了声:“你就和他做了半天同桌吧?怎么就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王楠试探的问:“你和向总关系怎么样啊?” 林娇不答反问:“你觉得呢?”挑眉。 王楠唏嘘:“真不好说啊。” 看着就觉得气氛怪怪的。 林娇原本已经转过身,但又转回来对他说:“他是个很好的人。” 王楠说不出心里的酸涩,为什么看到那双眼睛,就忍不住想流泪呢?或许是因为那里有太多,真情。 不管向总是怎么想的,他娇哥肯定对向总没那么简单。 要不要……帮一把? 他给向天星发信息:向总,方便的话我想给你语音说下,这事情挺复杂,但请你相信,林总肯定是被冤枉的。 向天星的信息立刻发来:随时方便。 王楠疑惑,这CTO是不需要干活的吗?可上次他过来,电话是一个接一个,会议更是没停过。 王楠跑去阳台,刚拨过去电话就被接通了。 这反而让王楠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稀里糊涂一时冲动拨了号等真的接通了,又有些局促。 还是向天星先开了口寒暄了一番,聊了会球拍还有打球的注意事项。 等王楠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向天星才回到正题上,问他当时的林娇【表情】受伤没。 王楠倒是没想到,他原以为向天星更在意的是合作,是真相,是老同学为什么那样。 咦?这是不是说明向总心里也有小林总? 他回忆起当时的细节,这件事发生时,他除了后来林娇和客户单独进了会议室详谈,几乎全程在场。 他说那家客户是做电商的,找他们做线上商城的项目,是个很大的订单。 电商,那肯定逃不掉压力大,加班多。 齐海自称创业型公司,这点加班还是能顶得住,所以前期聊得都还不错。 甚至一期的合同都签完了。 大家也都加班加点的给赶了出来。 但他们那有个负责人,对这项目挺不满意的,估计没达到预期吧。 这种情况也正常,换个负责人,需求也会跟着变。 齐总的意思是让这个负责人来我们公司谈,看看需求怎么定下来。 我们当时就想着,等他最后确定需求,拍板了。干完这一期就能拿尾款。 那个负责人来了之后呢,也挺和气的,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我记得当时小林总和他谈的还不错,期间有说有笑。 后来负责人要回去的时候,两人握了手说加个微信,但我看着小林总扫完微信之后,看着手机就有些不对劲。 我和那个负责人叫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 虽然回神了吧,但整个人像是鬼附身一样,表情有些古怪。 她说还有些合同的细则要谈下,她电脑上打印了下让我出去拿,我就出去了。 向天星打断他:“是林娇让你出去的?” 王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王楠也能感觉到当时林娇是故意支开他,但他坚称:“林总一定是被冤枉的。” 他连鬼附身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向天星没有反驳,先是赞同他,再问:“后来呢?” 后来? 王楠陷入回忆,后来整个办公室的玻璃都被砸碎,他至今无法忘记林娇那双眼。 她左手摁住已经半躺在椅子上的负责人,右手紧握着一块手表,表盘已经被砸碎,鲜血顺着她的拳头淅淅沥沥的砸在地毯上。 她举起拳头,一拳又一拳机械的砸下去。 尖叫声此起彼伏,要不是齐总赶到,林娇一定会杀了他。 王楠有这个预感。 王楠压住颤抖的声带,像是说出了心底的秘密:“碎玻璃就在那人的眼下,就差一点,他就瞎了。” 他听见电话那头是沉重的呼吸声,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叹息:“那她呢?受伤了吗?” 王楠摇头,才想起来对面看不见:“可能对方也没想到吧……那人被打的晕死过去,齐总死死扯住小林总,她才从那人身上下来,但是……小林总用那双高跟鞋狠狠地碾过他的手掌。”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别说齐潇王楠这些亲近的人了,向天星也不理解,林娇为什么会这么做,明眼人都知道她是故意的,不,是蓄意。 王楠苍白的解释:“林总说那个负责人进了房间就解开皮带想要猥亵她,还拿合同威胁她。” 向天星点头:“当时房间只有他们,没有人证。” 没有人证,只有默认。这些人全都变相做了伪证,因为选择相信。 向天星问:“她这几年是不是经常这样?没理由的抑郁或者亢奋?” 王楠心头一惊,像是搞明白了什么:“对。每天晚上加班跟打了鸡血一样,早上又像个瘟鸡,我还以为是没睡好,昼夜颠倒。” “会没理由的哭泣吗?” 王楠佩服的五体投地:“不知道是不是无理由,但我看到她会对着桌子上那个星星摆件流眼泪,但她自己是不知道的。” 向天星顿了下,问当初那个律师是怎么回事。 王楠想了想,说那人是齐总的朋友,请来帮林总打官司,这人也是奇怪,看到林总浑身是血的坐在拘留所的地上,说是一见钟情了。 讲咱们林总身上有一种破碎的倔强美。 林总一直没回应过他,但他挺努力,隔三岔五的送花上门,他和齐总是朋友,咱们也不能赶他走,是不是? 后来,项目忙,林总借着加班直接睡到了公司,那人来的就少了,可能也看出来没希望吧。 讲完后王楠后知后觉,嗯?星星摆件? 靠!该不会他们真有一段吧? 向天星的话打断了他发散的八卦思维:“那位负责人怎么善后的?有再来找过麻烦吗?” 王楠:“没有,虽说讲不清吧,但那笔案子齐总没再做了,赔了不少钱。给林总放了半个月的假。” 现在想想,齐总还是挺够意思的。 当初什么都没说。 其实林娇那状态挺吓人,但大家都选择埋葬在心底,女孩子倒是很能共情,坚信是负责人活该。 主要平时林娇口碑极好,人品更是没的说,所以大家主观上还是更愿意相信她是受害者,没办法。 但也有一部分人还是从内心深处害怕林娇,这些人选择了离职。 ------------ 第89章讳莫如深。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对于公司来说,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齐总只是扎紧裤腰带,海总就到处飞的找客户。 林总埋着头干活。 还好,挺过来了。 没有人问过那个下午发生了什么,其实向天星挺幸运,要是他去问对面,那肯定不清楚情况的抹黑他家小林总,要是去问公司里的新人,他们一问三不知。 问老员工,那也会讳莫如深。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大家都选择不再提。 齐总和海总肯定都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林总为什么会那样,但他们没问。 林总这个人,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 看着八面玲珑,人也挑不出毛病,但你就是知道你们隔着一层玻璃不是一个世界,你知道这个人有底线,一旦触碰,后果不会比那位负责人幸运。 但底线是什么,没人知道。 向总刚送给他几万块的网球拍,别说问这件事就是问银行卡的密码,他也会如实相告,反正他卡里也没多少钱。 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王楠说出来心底的秘密,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那天发生了什么,只有林总自己知道了。” 在他以为一切要结束的时候,向天星问:“那位负责人的微信有什么特别之处?” 王楠被问住,对啊,他知道林娇是在看到微信那一刻有了变化,但没细想过这个变化,因为他也看了眼那微信。 “微信就他本人的头像和名字,没什么特别。” 本人就站在面前,名字嘛,似乎也不是多重要。 向天星问:“他的名字是?” 王楠思索:“忘了,三个字,太久远了。” 向天星得体的道谢,就要挂断电话。 王楠突然喊住他:“等等,我记得他姓陈。陈什么来着?我忘了。” 他听到电话那头刺耳的椅子声响,向天星失控的站起身,他似乎很困难的吞咽着那个名字:“陈谨思?” 王楠兴奋的大喊:“对了对了!陈谨思!诶?向总你怎么知道?” 向天星的嗓子像是滚了沙:“王楠,我这有个紧急会议。” “哦哦,好,向总那您先忙。” “嗯,好,谢谢你王楠。” “哎呀,没事没事。” 电话被挂断,王楠有些怅然若失,为什么向总会知道那位负责人的名字? 他浑身冰冷的站住,他想起林娇被他们叫回神后,那个古怪的笑,她调整着面部肌肉问了负责人陈谨思一个问题。 她问:“陈经理初中是在一中上的吗?” 应该是一中吧?他记得当时还暗自感慨过,这陈经理没想到还是个学霸,他还以为娇哥也是一中的同学,但他出门拿打印文件的时候听到娇哥回答不是。 后面的话被他关在玻璃门之后。 但他刚刚没给向天星说这一段啊,这也是他刚想起来的,他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这位陈经理其实真的猥亵过林总,只是不是现在,而是在初中的时候。 男大十八变,面对面也没认出来,但看到名字一切都对上了? 他恨得牙痒痒,当初就应该把他左手也踩烂。 他急于求证,给向天星发了条微信:向总,您和林总是初中同学吗? 向天星回复:是。 王楠牙齿紧张的上下打颤,接下来要问的话会不会没分寸?向总会不会不喜欢别人打探他的私生活? 但他太想娇哥幸福了。 你能懂这种感觉吗?这个人看上去似乎什么都不缺,但你看着她就是会悲伤,她行尸走肉般的在人生这条充满雾霾的道路上走了很久很久,坚持了很远。 没有目的地,似乎也没有尽头,只是像一台遥控器在等着电池电量消耗完毕。 但突然有一天,她像是被撞到了,短暂的睁开眼睛,雾霾都消散一瞬。 你见过她鲜活的样子,就不想再看她沉沦了。 王楠突然明白,她不是什么都不缺,她缺爱,她需要有人来爱她。 他打开手机鼓足勇气,输入删除几次之后。 向天星的消息却是先一步发来:王楠,我和她不仅是初中同学,她更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感谢你的帮助,让我更了解缺失的这几年,她发生了什么,现在,如你所见,我在追求她。 王楠激动的尖叫,在阳台上又蹦又跳,天呐,是真的! 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王楠感觉比自己被表白还幸福,他摸了下自己兴奋到发烫的脸。 居然摸到了泪水。 他笑自己没出息,给向天星发:放心,向总!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林总对你绝对有意思,相信我! 向天星:谢谢! 王楠就这么哼着歌下楼,刚进公司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林娇早已经不在工位。 现在的王楠对林娇的一举一动那可谓是尤其关注。 他问旁边人:“林总呢?” 那人无语:“林总出差了啊,去海城。” “什么?!”他大叫,“哪有这么突然的?刚刚人不是还在?齐总” 他看了眼四周小声嘟囔:“齐总那么周扒皮啊?” 海城,那岂不是? 他突然眼睛又亮起来:“是不是去万信了?” 那人翻了个白眼:“神经,万信需求都还没定,出毛差啊,是青方那个案子。” “那案子不是都快结束了吗?林总从项目组撤出去了啊。” “你真是个没眼力劲的啊,没看到办公室气氛不对劲吗?青方的负责人离职了,新负责人说合同有些问题,不肯付尾款,说我们很多需求都没有做。” “放屁!他们说什么我们做什么,不是我们的工作我们都帮着做了,怎么有脸说的啊?” 那人叹气:“是啊,但我们做的这些不在合同里啊,他们现在就一口咬定真正要的东西我们没做。齐总对代码不了解,那边催得急,只能让林总紧急出发了。” 王楠看着林娇空荡荡的座位,心里不是滋味儿,这种事情好像不是第一次发生,大家对林娇从不忍到了甚至有些理所当然,因为能者多劳,也因为除了她没人能应付。 或许是懒得应付。 ------------ 第90章对不起。 林娇坐在去往海城的高铁上,齐潇的微信发来:不要起冲突,安全第一。 她想到了那个浑身是血的下午,齐潇一定也想到了。 他们都有预感这次青方是冲着他们来的,不仅往里死加班改需求,还很明显的针对林娇。 她心里隐约觉得和陈谨思脱不了关系。 但生意不能不做,犯下错误就要有能力承担。 打碎了往肚里咽也不能轻易吐出来还给他们。 她望着高铁驶向前方是一片乌云。 等到了海城,外面已经下起了磅礴大雨。 她来的急没看天气预报更不可能带伞,就算带伞,拿着行李箱也不方便。 电话响起,青方的负责人催她赶紧过去,去酒店太耽误时间,等忙完再去。 他们拿合同说事,如果她态度还不诚恳,那直接闭门不见。五十万的尾款别想要了。 反正是齐海违约在先。 没办法,她只好打车先去青方。 青方在一个园区里面,下了车她还要走十五分钟才能到,她问门卫能不能把行李先放里面,遭到门卫的拒绝。 她把怀里的电脑放到行李箱用衣服一层层包好,冲进雨里。 好不容易到了青方楼下,前台说没有预约。 她牙齿都在打颤给负责人打电话左一个右一个不接。 保洁让她动一动,地上弄得都是水,她低头让了一下。 等了快一小时负责人才回消息:刚刚在开会。 又弄了差不多半小时,林娇终于上了七楼,站在会议室里。 负责人姓李,让她坐。 林娇犹豫了下,从行李箱里拿出电脑和一套干净的衣服:“我去换个衣服吧。” 李经理不耐烦:“都火烧眉毛了,还要打扮换装,要是没诚心就别过来啊!” 林娇把衣服塞回去,看了眼皮质的凳子,坐下,水在她的裆部很不舒服,她眉头都没皱的打开电脑,和他商讨细节。 一忙就到了六点,李经理说到点要下班了,让林娇接着弄文档,等弄好了传他看。 林娇明白这意思是别想走了,她点头。 等她弄完文档,天已经全黑了,她甩了下发晕的头,站起身差点摔倒。 走到行李箱那摸出那套没湿的衣服想去厕所换上,但又觉得没意义。还不如回酒店洗个澡。 现在外面应该还在下雨。 她用没湿的衣服包裹住电脑,出门,发现门被锁住。 她敲门,一个人都没有。 她有些急躁的揉搓头发给李经理打电话,果然,没人接。 这是要她睡在这里吗? 她脱力的坐在地上。 齐潇的电话响起:“喂?在加班吗?” 老样子,如果林娇说在加班,齐潇就会冒充家属。 林娇摇头:“没有,回酒店了。” 齐潇松了口气:“这么安静?” “酒店隔音不错。” “别太逞强,如果青方真的要拿合同说事,咱们就拿当初许经理那些聊天记录说事。” 林娇揉眉心,齐潇幼稚的话只是安慰,谁都知道聊天记录没用。 她点头:“好,早点休息吧。” 挂断电话,王楠给她发来微信:娇哥,到酒店了吗? 林娇:“嗯。” 王楠:? 林娇:? 王楠没再回。 林娇也没当回事,记忆变得潮湿,像是回到当初那间小屋。 不会有人来的,这句话在她心头萦绕。 她又想向天星了,不,很想很想。 以往想的时候是漫无目的神游般的瞎想,现在……现在有了微信但不敢点开也不敢发信息。 她突然笑了下,还是有收获的,这一趟。 他们现在都在海城,离得那么近。 放在以前都不敢想。 以前?她想的狠了就只会打开手机搜下英国现在几点,当天都发生了什么,有什么特大新闻。 妄想从那里找到了痕迹,更多的是害怕。 向天星:在哪? 林娇手抖了下,点开认真看了十几秒,确定不是幻觉后,笑了。 你说,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哪怕知道他不可能出现,但这条信息已足够让她幸福。 没有回复。 她已经长大,更何况曾经的她就不是那个只会待在原地等的人。 头疼,他的话在脑海里响起:我们不需要等待别人的救赎,我们是自己的山,当我知道身边有另一座山时,我就会感到幸福。林娇,只要你站在我身边,我的幸福就有了指向。 什么时候说的,在哪里?她全都不记得了。 她迅速整理好奔溃,开始查这里物业门卫的电话,一个个打过去。 包括青方的前台,各种她能想到的。 终于,通了。 加完班正好要回去的员工走到楼下听到电话响,接了起来。 林娇被放出来后,真诚的道谢。 外面还在下雨,林娇想,还好没有换衣服。 打了车,在车里身体就一阵凉一阵热,这是要发烧了吗?她摸自己的头,但身体都是烫的也没有参照物,不清楚是否正常。 她已经很多年没生病了。 下了车,手机在不停的响。 大雨将她的视线模糊,她努力想看清,发现眼睛像肿了一样睁不开。 怎么回事?好渴啊,想喝水,不想讲话,更不想接电话。 没人接的电话,对方不会一直打的,会挂断,她在等挂断。 电话却比闹钟还要顽固,她心烦的捏在手心里。 她往前走了几步,好累,路的尽头还要多久? 她抬头,大雨中有人撑着一把伞向她走来。 死神? 她摇头。 好熟悉。 听说人在快死的那一刻,最爱的人会来接自己。 是他吗? 她捏紧行李箱,视线变得清晰。 是他。 如果是他,哪怕前方是地狱是死亡,她还是想用跑的。 对方也跑了过来,她攒尽力气跑,却像是踩在棉花上。 要倒了,连这点念想都坚持不到。 她笑着流泪,真没用啊。 地面变得柔软温暖,她抬头,原来是一个怀抱。 上方是一把足够覆盖住两人的黑色大伞。 还有那张梦了无数遍的脸。 她伸出手去摸,哽咽:“你还愿意见我,就好了。”欣慰。 随即又抱歉的低吼:“对不起。” ------------ 第91章脱衣服。 向天星将她紧紧抱住:“重逢就道过歉了,还要道歉几次呀?我怎么可能怪你呢?我永远都想见你。” 是梦吧。她笑了。 梦真是个好东西,总能给她惊喜,现在还成了连续剧。 原来重逢那一刻,他听懂了。 向天星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将她正面抱起,左手拖住她的屁股,像个抱孩子的手法。 右手穿过行李箱拿着伞举起来。 一边走一边哄着:“还难受吗?” 林娇趴在他的肩头哼哼唧唧:“难受。” “抱一抱晃一晃,就不难受了,等会吃糖。” 林娇下意识笑了下,好熟悉。 想起来了,她初中的时候生过一次病,向天星也是这样抱着她满屋子的走。 因为她生了病就会踢被子,睡不安稳。 向天星看的心疼,就裹着被子抱着她一边走一边哄。 还说要给她吃糖,她不爱吃糖,但她更不爱去医院打针,有人哄着,她就会哼哼唧唧的耍赖。 听到吃糖不是打针她就会搂的更紧些,像是一种鼓励的反馈。 这样好的时光,为什么要忘记呢? 哪怕现在想起都恍惚着以为是错觉,是痴心妄想,曾经她被这样爱过? 她不知道是要恨自己还是可怜自己。 过于保护是一种逃避,她想让向天星离开,想让他成为当年那条衣食无忧的金鱼,但其实是她活成了只有七秒的记忆。 向天星报了房间号,带着林娇上楼。 打开空调,在手机上下单了些感冒药。 他的身上已经被林娇弄湿,但他一心想着林娇的身体:“先松开好不好?我去找人给你换衣服。” 他在沙发上哄着。 林娇摇头,抱得更紧了:“不要。” “会感冒的。” 林娇还是摇头。 向天星叹气,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没想到被她一把抓住,她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你要离开我!” 向天星赶紧摇头:“我去给前台打电话,找人给你换衣服。” 林娇不撒手,埋在他的颈间,感受他身体猛地一抖,她却是不知死活的一个劲蹭:“就要你,不要别人。” 向天星伸手够到空调遥控器,把温度又调高点。 看着林娇那身衣服头疼。 现在是夏天,她虽然穿的不薄,但淋了雨之后……她肯定发烧了,身体好热,他尴尬的往后退让,林娇就跟装了雷达一样,往前贴,身体的曲线完美的贴合着他。 他咬牙把她抱起来,走进卧室,在浴缸放满水,将林娇放进去,林娇还是不撒手。 向天星叹气:“洗澡好不好?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睡觉。” 林娇想了下点头慢慢松开手,向天星以为要解脱,没想到她直接滑到了浴缸底部。 向天星吓得捞起她,哪还敢松手啊! 行吧。他架着她的胳膊让她泡了会儿:“有精神没?能自己穿衣服吗?” 林娇摇头:“没精神,不能。” 啧……这不是挺精神吗? 向天星把她抱起来放在马桶上坐着,两只手虚虚的放在两侧,等她彻底不晃了,才敢收回来。 快步跑到房间打开她的行李箱拿了件裙子冲回去。 林娇低着头像是睡着了,他这口气才喘匀。 他蹲下身平视,可能是浴室里的热气太过氤氲,他的眼眶热热的。 笑了下,站起身,扳过她的身体背对自己,帮她脱衣服。 这才发现,她穿的竟然是衬衫。 没办法,他又绕到她面前。他伸出两只手僵硬的比划半天。 算了,直接一个横抱将林娇抱到沙发上。 这样躺着就方便很多。 好像也没有…… 他觉得自己的两只手像是未分开的爪子,女孩子衣服的纽扣都这么小吗? 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衬衫,差不多大,那为什么自己解纽扣那么轻松,到她身上那么小不好弄。 他将纽扣经过的地方提起,尽量不触碰到她的身体。 衣服脱到一半,她又开始不安地扭动。 向天星只好停下手哄她:“不痛不痛。” 林娇就会哼:“痛。” 和当年一样。 把衬衫脱完,向天星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强迫自己去看地毯,心里念着大悲咒。 抱着她坐起,背对着自己。 怅然若失。 虽然只有几秒,但……他挥之不去。 他记得分开那年,她还像个假小子,怎么现在,说实话,身材很好。 而且很白,皮肤细腻的像是瓷器,看不到一点毛孔。 很折磨,都是由于想太多。 他打起精神盯紧内衣扣。 这个什么原理? 他再次伸出两只爪子,歪着头打量。 越凑越近。 呼吸喷在林娇的后背痒痒的。 她伸出手挠了挠。 不小心碰到向天星的脸,双方都愣了下。 林娇转过身看他,笑了下:“你怎么穿成这样?” 向天星看了眼湿透的衬衫:“等会儿就换。” 林娇转身掐住他的脸:“哦,长大了啊。原来你长大是这样。” 她瞪大眼睛笑。 向天星知道,她这是没认出来,以为在梦里。 他哄着:“把干衣服穿上好不好?” 林娇点头举起手,等着他。 他举着裙子懵了,这是要他动手? 林娇突然痴痴地笑了:“你真好看。” 双手就这么往下架在他的脖子上,向天星滚了下喉结:“林娇,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娇看起来有些茫然,费力的想着,嘴里重复着:“好看。” 向天星微微拉开距离,审视他:“只要长得好看的你都喜欢?” 林娇点头,看他脸色如墨,又小声说:“你最好看。” 向天星面色稍霁,将衣服套到她的头上。 伸手在她背后解内衣扣,但弄了半天也没搞开。 林娇哎呀一声:“你怎么连这个都不会啊,你谈过女朋友吗?” 向天星汗颜:“你以前也不穿这个。” 林娇羞得埋进他的怀里,她以前都穿那种小衣服。 她抬起头,对,现在她长大了。 她伸手将衣服脱掉,嘴里念叨:“穿上衣服怎么脱内衣啊。” 将内衣也脱掉,她随手一扔。 再次抱住向天星,他身上冰凉凉的很舒服。 向天星望着那团雪白丰盈,脑子瞬间空白。 林娇抱过来的瞬间,他有些粗糙的手指来不及收回,不小心碰上那团柔软,林娇皱眉哼了声。 ------------ 第92章枯树逢春。 他被烫到般猛然抽回手,浑身烫得可怕。 她身上带着青草牛奶的香气,很难形容的舒服,当她意识不清醒的再次贴过来时,他觉得自己疯了,但疯的心甘情愿。 他用尽全力,似乎要把她揉进骨子里,林娇发出不舒服的叫声。 他却只觉得热血沸腾,他将人压在身下,在她的脖颈处喷洒沉重的呼吸声,克制又贪婪的撕咬着,舔舐着,像每个深夜的梦里那样去做,他吻她,从头到脚。 珍视万千。 他将早已被体温烘干的衬衫脱掉,像座小山一样伏在她的胸前,压迫十足。 低下头,呼吸交缠的瞬间,他微抬眼去看。 她皱眉,身体因为发烧不舒服的扭动着。 他停住动作,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离开的瞬间被她攥住,她将那只大手移到唇边,轻轻的吻了下。 向天星又往下靠近几分,眼神却少了侵略,他用手背轻轻蹭她的侧脸。 “知道我是谁吗?” 林娇迷糊的睁开眼,呢喃:“好看。” 向天星无奈:“和那个律师比呢?” 林娇不理解,想了下,头有些疼。 侧过脸选择装死,向天星却是不放过她,捏过她的下巴看她。 她用腿去踢他,被他轻松制住,环在腰间。 两人甚至密不可分。 他还是坚持:“说啊,谁更好看。” 她不高兴的哼:“累。” 向天星没忍住笑,起身。左手攥住她的右小腿扛到肩上,右手紧紧摁住她的左腿根,动弹不得。 “腿怎么那么长?” 他朝那条右腿的内侧亲了一口。 俯身贴近她。“这样还累吗?”他问。 林娇难为情的用胳膊挡住眼睛。 不回答,他就一直逗她,说不清是要个答案还是私心更多。 林娇被他逗得不自觉轻喘,她伸出手环住他的头。 向天星这才老实。 林娇又看了他一眼:“你最好看。” 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只是眼神里的痴迷带着很重的个人色彩,成功取悦了向天星。 她咬紧牙关不肯喊出他的名字,身体却纵容他的唇沿着曲线描绘探索。 身体不断地刺激和快感提醒她,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她惊醒般的推他:“别。” 电话响起,很坚持,向天星抬起头,不知是汗还是什么,滴在地毯上。 他想吻林娇,被她躲过去。 他无奈道:“自己的都嫌弃。” 林娇转过脸没去看他。全程紧闭着双眼。 他擦了把脸,起身,拿起手机。 外卖员说着感冒药放酒店大厅了。 他礼貌地道谢。 这才回神,自己都做了什么。 疯了吧。 她还在生病。 她根本没认出他。 趁人之危。 他回头看她,整个身体都透着粉,不知是否因为发烧。 脸上的潮红说不出的好看,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睫毛颤抖着,睁不开双眼。 整个身体都在神经性的抽抖,看上去那么可怜。 他攥紧拳头,深呼吸多次,才克制住欲念。 太荒唐了,那些徐徐图之,尊重她,细水长流,在碰到她的那刻都成了空话。 帮林娇把衣服穿好,给她喂了点药。抱她去了床上。 他看了眼沙发,湿的根本没法睡人,她发烧身边也离不开人,今晚就一起睡床上吧。 他想,理由很充分。 他扶起她喂水,她摇头。 他哄着:“乖,身体会脱水。” 林娇摇晃的身体僵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张开嘴乖巧的喝了。 向天星随着她吞咽的动作,喉结也跟着滚动,迅速转过身不敢看再,疯了,看什么都会产生联想。 这就是单身这么多年的报应吗? 他自认不是个重欲的人,比起这些,事业上带来的快感明显更多。 可一遇到林娇,那些沉睡到死的细胞又重新活跃起来,就像是枯木逢春。 他将林娇放平。 又去洗了个冷水澡。 拿毛巾给林娇擦了身子,打开电脑办公,不敢睡,时刻注意着林娇的情况。 林娇又踢被子,一会儿喊冷一会儿热。 手一碰到他就不撒开。 向天星没办法,只好放下电脑由她抱着。 她还是喜欢说梦话,梦里不停的说着我好痛苦。哪怕在睡梦中,那个名字还是不敢喊出口。 但向天星明白她的欲言又止。 向天星心疼的搂紧她,觉得这个姿势她不舒服,又抱着她让她正面趴在自己身上,伸手去拍她的后背,轻轻哄着。 她一烦躁,向天星就立刻晃动身体,她像是在母亲怀里的孩子,逐渐放松下来。 向天星哼着曲子,她头发就那么一缕缕的耷拉在他的颈间,很痒,存在感十足。 他抬头朝她头顶蹭了下,笑出声。 还是睡着了乖,醒了之后会逞强。 她喊渴,向天星顺着力道坐起来给她喂水,她说想上厕所,向天星就抱着她去厕所。 “可以自己脱裤子吗?”他问。 她摇头。 向天星环手挑眉看她:“那就换内裤吧。” 林娇哼了声,伸手自己脱,愣住,两人这才想起来,内裤……在沙发上。 她闭着眼睛坐在马桶上。 向天星说:“好了喊我。” 但也没走,只转身。 林娇叹气:“你出去。” 他笑,这不是清醒吗?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醒来也会记得?他的那些荒唐,她可以接受甚至参与…… 他又开始口干舌燥,将把人抱回床上,他侧躺在她身边:“你,平时裸睡吗?” 林娇瞪他:“没这个习惯。” 向天星了然的点头:“那我给你拿内裤?” 林娇翻身不理他。 确定了,是清醒的。 他试探的伸出手轻轻搭在她的腰间,她除了刚开始抖了下,竟是恢复平静。 向天星大着胆子环住她的腰肢,轻松一带,她就撞到了他的怀里。 她发出闷哼,两人都感受到了彼此身体的变化。 林娇觉得比起发烧她更像是喝醉了,不可避免的想到厕所里两个妹子的话,现实只会更可怕。 真的能进去吗? 她吞咽口水,在寂静的夜里回响,身体尴尬的僵硬。 向天星问:“渴了?” 她装睡。 他将头枕在她的颈间,手不自觉的上移,那种感觉让他上瘾。 林娇用胳膊朝后挡了下,他僵硬着不敢再动。 他进一步,她就退十步。 所以他要一点点的试探安全范围,他不会撤离,只是蛰伏,等待下一个机会,等待安全范围为他扩大一些。 像是一场脱敏训练。 怀里这个女人,只有借着不清醒的时刻才敢放任自己的心。 还好,她心里有他。 这已经是上天眷顾,上刀山下火海他都认了。 他能明白她在纠结什么。 他会用行动去证明,去把过去的遗憾弥补回来。 本以为彻夜无眠,没想到听着她的呼吸声,逐渐就调整同频,慢慢进入梦乡。 早上电话响起,向天星揉眼坐起,下意识的摁掉,等清醒才发现,是林娇的手机在响。 林娇睡得很安稳,钻在他的怀里,像个小猫一样。 ------------ 第93章散光挺好的。 他伸出手贴上额头,还好,不烧了。 电话再次响起,他看清楚来电,青方李经理。 皱眉。 要是不接,可能会一直打,还会造成误会。 他点击接通。 还没放到耳边就听到对方大喊的声音:“搞什么?都几点了?昨天的方案我说通过了吗?为什么不给我最新版!早上跑哪去了?如果不想合作,那就别来,简直浪费大家的时间。” 向天星沉着回应他:“李经理。” 对面李经理愣住。 向天星接着说:“林娇昨天淋了雨,还在发烧。耽误了项目不好意思,你把需要修改的要求发来,我尽快给你发过去。” 李经理一听,对面这人就不简单,这是林娇的男朋友? 难道是齐海科技的什么海总? 他冷笑:“你是海总?既然你来海城了,那你就代替林娇过来吧。” 向天星:“我不是海总,我是……” 话还没说完,手机被一把抓住,林娇虚弱起身,但眼里是坚持,向天星松手。 林娇接过开口:“李经理,我早上给你改一版,下午就过去现场。” 李经理这才忿忿不平:“赶紧的,我下午还有会呢,你以为都闲的等着你。” 林娇挂断电话。 向天星没让她强撑,放平她在床上:“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林娇摇头。 向天星问:“为什么,不让我说出来我是谁。” 林娇再次摇头:“我不想靠你,这是我的事业。” 的确,以他的名头,如果说出来他们的关系,李经理哪还敢找林娇的事?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巧在向天星已经从王楠那里了解到陈谨思的情况。 昨天在酒店等了她很久没来,他去调查了下,青方科技还真和陈谨思有点关系,这个李经理就是陈谨思的大学同学。 他去外面买了早餐也买了身新衣服换上,等回到房间,林娇已经起床,坐在桌子前面写方案。 向天星将早餐放下:“先吃点。” 林娇犹豫了下:“我想先改一版发过去。” 心里有工作,她也没心思做别的。 向天星点头:“这样,我帮你检查下,你先吃饭。” 他能帮着看,那再好不过。 这位CTO的实力,她早就有所耳闻,曾经不放心上,重逢后她特意搜索过关于他的消息。 不禁感慨,他从小时候就这样,做什么都很优秀。 弹钢琴能拿金奖的水平,还会写歌,昨晚哼唱的……是星轨。 她都知道。 在铜山那样的环境,他都能杀出重围考得那么好。 去了英国应该更是顺风顺水吧。 林娇喝着粥,抬眼偷看他。 向天星的侧脸很好看,他肩膀的弧度真像造物主精心计算过的产物,一分不多不少。 向天星没看她,嗯?了声。 林娇反应过来,立刻找话题:“你居然不戴眼镜。” 向天星嗯了声:“不近视。” “真好。” 向天星看过来:“你近视了?” 林娇啊了声:“这些年总对着电脑有点散光。” 向天星停下手头的工作,侧过身看她:“散光是怎么样?” 她想了下:“看人看东西都有重影,一个能看成好几个。” 他笑:“那挺好的。” 她不知道挺好在哪。 但没多久他就把方案中有问题的地方都标了出来。 林娇都快星星眼了,好多标注的地方,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改。 看着林娇崇拜的眼神,向天星强压嘴角:“至于吗?” 她双手合十:“太至于了,就是我现在头昏,四肢无力。” “等等,林娇,我还记得早上某人刚义正言辞的跟我说,我不想靠你,这是我的事业。” 他学着她的表情。 林娇垮着脸:“行吧~那就让我脑细胞全都工作到死掉,然后沸腾脑浆,继续发烧吧。” 向天星摁住电脑没让她抢到:“去床上躺着吧。” 林娇捂住胸口。 向天星无语:“我帮你写,你去休息。” 林娇本身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下,但真捂住的瞬间还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昨夜的旖旎。 她不断给自己暗示,是烧糊涂了。 早上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沙发上的内裤塞进了行李箱,然后尴尬的大笑三声,都是幻觉,都是假的。 只要向天星没提,就是梦。提了……就想办法不让他提。 她躺在床上,侧身看他。 不知道他写过多少份方案,英国的大学怎么样? 他那些大学同学看到他认真的模样,就没有一个心动的吗? 为什么他那么生涩?又那么急不可耐,像是要把她吃干抹净生吞,虽然他这么做了…… 想到昨夜,她又忍不住将头埋进被窝,咬着唇想尖叫。 好色啊…… 向天星似有所感:“被子盖头对呼吸不好。” 她闷闷的答应声,把头放出来,但背对着他。 她还没勇气做心理建设。 向天星的手机开了静音,但她吃早饭的时候瞄了一眼,看起来他很忙。 她又开始自我厌弃,她好任性,好无理取闹,这样的她真的足够成熟,配与他相爱吗? 向天星摁下发送键。 走到床前,坐下。 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困吗?” 其实是困的,但她摇头,瞪着眼睛看着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眼里的舍不得多明显。 向天星一下下的顺着她的头发:“困就睡。” 她继续摇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向天星也没隐瞒:“我有事要找你,王楠告诉我你出差了,就在海城,我让他告诉我酒店的地址。我昨天一直没等到你回来,又联系不上你,就给青方和园区打了电话。” 林娇有些尴尬,还不敢怪王楠叛徒,毕竟向天星一开始的确找她了,但她压根没回消息,一是忙,二是尴尬。 除了向天星在她面前,避无可避。见不到面的时间,她选择做一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他都说了有事,她还能说什么?难不成还怕她去找王楠? ------------ 第94章给个名分。 呵,这么帮着王楠,也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怪不得昨天她打电话给园区前台会有占线,她当时还在想是哪个倒霉蛋和她一样被困住,原来是他。 “后来知道你快回来了,就出来找你。”他说。 说的轻描淡写,但她知道这不容易。 如果一直联系不上,他会怎么做? 直接赶到青方?那也没门禁卡。 会亮明身份,找人吗? 那她们是什么关系呢? 他单膝跪在床边,虔诚的抓住她的手:“林娇,不考虑给我个名分吗?” 林娇看着那双眼,迅速躲避,先是犹豫着,能看出有些动容,但最后还是将手抽了出来:“找我什么事。” 生硬的转移。 向天星眨眼,敛下那抹落寞,走到沙发旁从他昨天的外套里掏出一个盒子。 林娇看那架势,不自觉撑起胳膊,该不会是戒指吧? 向天星打开盒子,是一只手表。 她松了口气。 向天星帮她戴上:“怎么很失望?” “哪有?”她眼神闪烁,“怎么想起送手表?” “让你防身用。” 她笑:“手表能怎么防身?” “这玻璃不会碎。”自然也不会伤着她。 可她却是笑不出来,摩挲着表盘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他知道多少? 应该不知道,顶多只会了解她是个莫名其妙的暴力分子,但陈谨思……谁没事会提他的名字,王楠脑子缺根弦,估计连陈谨思姓什么都不记得。 她抬起手看了看:“好贵。” 他问:“喜欢吗?” 她点头。 “那就值得,不贵。” 林娇眼睛有些酸,侧躺着看他。 两个人静静地待着。 “你不用去上班吗?”她问。 “请假了,下午去。” “骗人,我看你的手机一直在亮,很忙吧。” 他没有隐瞒:“有点。” 都是成年人了,知道工作的重要性,林娇也不好再留他:“你走吧。” 他揉她的头发:“不急,等你睡着。” 林娇点头,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没一会儿呼吸变得均匀。 向天星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脑门,确定不烧了才站起身将药剥好连同矿泉水放在床头。 还有一瓶椰汁。 他蹑手蹑脚的将房间收拾干净,拿上衣服,走到林娇床边站了很久。 门被关上。 林娇睁开眼睛。 不想他在这里浪费时间,所以装睡,到了后面迷迷糊糊的差点真睡着。 但他真的走了,她又彻底清醒过来,心里像是破了个大洞。 整个人不停的往下坠。 她翻身,睡不着。 起床洗了个澡,带着电脑去了青方现场。 李经理一看到她就冷哼:“趁着出差来躲懒?” 林娇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李经理,早上那版方案改的怎么样,还满意吗?” 李经理噎住:“就那样吧。先按那个来,你们抓紧时间开发,月底就要验收。” 距离月底只有三天,其中两天还是周末,这不是扯吗? 林娇深吸一口气:“李经理,从需求确定到开发完毕还需要经历测试,三天真的不够,下周三给你,怎么样?” 李经理:“不怎么样,干不完那就是违约,我记得你们也不是第一次违约吧?之前是和原木科技?” 他说的是陈谨思的公司。 林娇抿唇突然笑了下,有点邪气:“没有的事,合作的十分愉快。” 李经理差点被她这挑衅的样子去死,这人遇到工作看着挺好讲话,吃苦耐劳,能力也不错,但只要遇到陈谨思的事情,就像个疯子。 他不是没有私下问过陈谨思,但陈谨思根本不认识她。 想想两人的生活轨迹也毫无重叠,但他心里清楚,陈谨思这样的人绝不会在齐海科技的办公室对林娇耍流氓。 但凡有点常识的正常人都不会,更何况他那么虚伪要面子。 大学同学那么多年,两人好的穿一条裤子,自然也明白彼此的劣根性。 林娇作为人质被扣押在青方,美名其曰:方便沟通。 她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工位坐下,打开腾讯会议和齐海科技的同事们沟通好需求,分配任务,她也参与了这部分的开发。 这次她们留了心眼,每次新需求都让李经理邮件确认过。 她习惯性的拆开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戴上耳机噼里啪啦的干活。 突然身边传来一阵骚动,她抬头看,发现很多人都聚在一起讨论。 隐约听见什么好帅,真的假的。 她摘下耳机,人生地不熟的,这里人明显不欢迎她,她来这打了几次招呼,都没人搭理她。 她没必要自讨没趣,更何况,她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 她旁边那两个女孩子回到工位上:“听说没,我们好像能和万信合作。” 林娇打字的手顿住,将音乐播放器摁下暂停。 另一个女的说:“都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值得和万信合作的,好像他们的领导亲自过来了。” “对对对,那个人好帅啊。” 林娇强忍着没转过头。 就听见她们在那闲聊感慨,没一句话在重点上。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万信,领导,很帅。 这么巧吗? 发呆的瞬间,桌子被敲响,她抬头看到一队人马在她面前,下意识的站起身,晃了下。 向天星立刻伸出手扶稳她:“没事吧?” 她赶紧摇头,抽空偷瞥了眼李经理发白的脸。 李经理只能往后排,青方的大领导在前面,看了眼林娇:“这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是合作商的。” 撇清关系。 林娇无语,她也没做什么吧?不能戴耳机还是吃糖? 向天星没看他们,低声问:“吃药了吗?” 她点头。 感受到气氛突然安静。 向天星没顾大家的死活,接着问:“今天几点下班?我等你一起回去?” 倒抽气此起彼伏。 那位大领导立刻上前:“我们对友商一向没要求,上班时间随她们自由,有事随时可以走。” 他又赶紧补一句:“没事也可以,自由安排。” 林娇摇头,从向天星手里抽回手:“没关系,你先回去吧。” 她脸上明显是克制的怒气,强压着。 又来了,这种感觉,像极了他擅自去买货架上那瓶椰汁。 他知不知道!如果让陈谨思知道他现在在哪,事情会变得很糟糕?小人难防,他难道还想回到过去? ------------ 第95章孔雀开屏。 向天星转身对青方领导说:“合作的事情,我回去后会和施总商量下可行性。” 说完就转身坐在林娇旁边:“现在是私人时间,不介意我在这坐一会儿吧。” 领导赶紧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他倒是想让向天星赶紧走,可林娇不走啊。 他不是不知道林娇连同齐海被针对的事情,但原木科技是他们长期的合作商…… 哎,看走眼了,没想到这女的这么有手段,怪不得齐海那种小公司能拿下万信这种大客户。 大领导心里有了计较转向李经理:“小李,怎么回事?项目有这么急吗?听说林总还生着病?” 李经理擦了把汗:“我说下周五给到就可以。是林总能力卓越……不放心,下午非要亲自过来。” 林娇抬头看他:“行,那我邮件发您确认下,下周五。” 李经理赶紧点头:“林总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回去吧。”他这才想起来电话里的声音是谁。 这两人居然是一对。 人群散去,虽然向天星说现在是私人时间,但时不时还是会收到别人递过来的茶水。 向天星环手看林娇的屏幕。 林娇不想搭理他。 但……周围声响的确影响她的工作。 她转头对上向天星的眼,向天星抬了下眼,示意怎么了? 她用余光才发现别人打量的眼神,若有似无,她朝源头看去,她们都迅速转过身撇过脸。 林娇无意识的揉搓着衣摆,好烦,这种感觉,情绪的黑洞想要将她再次吸进去。 向天星凑上前:“没事吧?” 林娇摇头,她总是这么别扭,明明心里有一肚子的不满,但就是不说,就是要让对方猜。 向天星也没勉强,手机放在桌上,继续看她。 她瞪他:“你很闲吗?” 向天星摇头。 她说:“别等我了,有你今天这一顿折腾,他们谁也不敢再把我关在这里,哦,对了,我还要感谢你,原本只给我三天的工作量,李经理直接松口十天。” 她的感谢阴阳怪气。 向天星也不免想到那个椰子味的午后:“林娇,我们谈一谈。” 林娇不想谈,她转身继续写代码。 向天星就这么坐了两小时,一次也没拿起手机。 等林娇提交完代码,放松手腕,才发现他环手闭着眼,微微后仰的头靠在椅子上。 额前发丝不自觉散落几根。 林娇的心开始发涩,他昨晚似乎没睡多久,中间还起来帮她擦了几次身子。 一大早就去买早饭还帮她写方案。 她将无名火一股发泄在他身上,有些没道理。 “好看吗?”他挑眉,却是没睁眼。 “你没睡啊。” “看你都看不够呢,怎么舍得睡。” 林娇赶紧看向四周,还好周围人已经下班。 向天星也睁开了眼睛:“饿吗?” 林娇勉为其难的点头。 向天星站起身,像一座山:“走,带你去吃饭。” 林娇收拾完包,向天星很自然的接过,像当初在学校里那样。 林娇笑:“你这么高,拎个女士的包,有点好笑。” 主要这身西装,配上一个硬托特包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 还好他的脸能压得住这种违和,反而成了一种时尚,像是模特T台走秀。 她为了放电脑方便,只能带这种有点大的包出门。 在向天星手里就有点不够看了,他轻松的拎起:“笑一笑十年少。” 林娇吐舌:“笑十笑呢?”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喊:“宝宝~” 林娇一个激灵,耳根通红,也不敢再逗他。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骚?孔雀开屏一样。 林娇好奇:“你上班一般拎什么包?公文包?” 向天星:“差不多吧。更多时候是背包,比较方便。” “什么?”她有些难以相信,主要不太符合他这身装扮,背包那么男大青春,也不知道和他这一身搭起来是什么感觉。 昨天迷糊中感受了把他的胸肌,当他撑着身体的时候,有些硬。 那他背包的时候,会不会特明显。 她撇嘴。 脑海中莫名的浮现他光着上半身背链条包的场景。 金属冰凉的质感划过他身体的那些沟壑,留下冰与火的重叠。 “怎么了?”他问。 林娇顾左而言他:“那你有背过那种链条包吗?” 向天星想到她昨天的多次试探,好像她一直认为自己在英国有家室? 他有些头晕:“没有,但如果你喜欢。我愿意给你买个。” “不是我背。”她强调。 “嗯,给你买了,我帮你背,所以要买你喜欢的。” 他的眼神暧昧,像是最精准的仪器把她从头到尾扫了个遍。 他可是记得当初他只要换衣服,她就站后面看着他,想办法引他说话,让他扭转腰身回头看他。 所以健身的时候他的确更注意背部的训练,知道她喜欢。 她最擅长的就是扯一些有的没的转移话题,至于两人去哪吃饭,林娇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她病还没好透,有些没胃口。 向天星提议:“吃粥吧。” 林娇摇头:“不要,让你陪我吃粥,太不划算了吧?” 向天星揶揄:“要不吃你煮的面条?” 林娇头晃的飞起:“那还是粥吧,你早上买的粥挺好喝的,我中午还想着呢。” 向天星就知道他一走,林娇会急着赶去青方。 林娇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向天星牵起她的手:“还没好透,怕你摔倒,我先扶着,同事朋友间的关怀,不过分吧?” 林娇不知如何应答,只僵硬着让他牵。 两人打包了粥喝一些小吃就回到了酒店。 林娇看到大床像看到亲人,扎进去,喟叹:“好舒服啊。” 向天星将饭菜摆好,给她脱鞋,她吓得赶紧坐起身:“我自己来,哦,我先去洗澡。” “吃完再洗吧。” 正合她意。 想想,反正他早见过她最不堪的所有面,原本她也是想矜持下的,但他早就看穿,主动提出,他不当回事的样子让林娇放松。 她也不再扭捏,看到沙发,她歪过头,最后还是坐在了地毯上,若无其事的打开电视。 有了声响,似乎就没那么安静,气氛中的暧昧也被冲散些。 ------------ 第96章你的爱是月亮。 他去洗了个手,拿着湿毛巾将她的手围住,从指缝到指尖仔细的擦拭。 她故意问:“你会给同事擦手?” 向天星抬头,嘴角勾了下:“要给我转正?” 她哼了声:“我不是你老板。” 福临心至,她突然读懂了他的眼神:可以是老婆。 她抬头假装看天花板。 向天星也不再逗她,低头专心的擦手,像是对待奇异珍宝。 林娇看他低下头,头顶的那个旋,想戳一下。 小时候觉得他大少爷讲究,但他干起活来是一点也不含糊,根本没有那些坏习惯的骄矜。 反而是她被宠到四肢不勤,躺在床上等吃。 哎呀,这不就是她捡回来的小媳妇嘛,只是这个小媳妇比别人家的壮一些,高一些。 现在嘛,挺贤妻良母的,现下不是有个词叫爹系嘛。 向天星就挺爹,虽然比她还小上一个月。 让他叫姐姐比登天还难,他就吵着你先叫声哥哥来听,然后两人从生理年龄到心理年龄争论不休。 怎么总有那么多话要说,想到哪说到哪,绕口令也能互相较劲对上半天。 她又开始回忆从前,从前他背着她,她问他能不能当她爹,当哥当弟什么都行,亲人那种。 现在他的好,太虚无缥缈,如果有血缘,该多好啊。 他笑着说当老公好不好。 啊,以前……多纯真啊。 他们都如约长大,也都离开了铜山。 在铜山,那种不平等消失,他们在这间屋子里,不平等也会消失。 那些说世界很小,只有两个人的,是不是也会庆幸这种充实感,什么都不必去想,只要看眼下这个人就够。 但他们终究是走出屋子走向社会走向人群。 那些打量的眼神,那些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不介意吗? 只要他们在一起,她的一切都会被扒出来成为谈资,她的出身她的学历,甚至…… 向天星揉她的头:“想什么呢?吃饭。” 林娇心不在焉喝了口粥:“你,今天为什么去青方?是真的有合作?还是临时起意?” 她接着问出心中困惑:“那齐海科技呢?你和齐海合作是为了什么?” 向天星给她夹菜:“去青方是因为你,临时起意。齐海科技,不全是因为你。” 他在她面前果然做到了极致的坦诚。 他道歉:“没有征询你的同意,对不起。” 林娇的气就堵在嗓子眼却没处发,因为她不想他去的真实原因根本无法诉说:“你能有现在的成就不容易,别被我毁了。” 向天星:“那不会。” 林娇放下筷子:“你是觉得我太高估自己了?” 向天星愣住:“我没这个意思。” 好家伙,这是要吵架了。 林娇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了不起,我费尽心思,千辛万苦往上爬,只能走到这里,我的顶点还不如你的起点。 我梦寐以求的,你只要抬抬手。我被人家耍的团团转,一点尊严都没有,但你只要带着他们转一圈,连同我的问题都能解决,很有成就感吧?” 向天星坐直身体认真听她说话。 她发火:“我说了,不要插手我的工作!你让人家怎么看我?靠着你上位?别人指不定怎么在背后说我狐假虎威,你是不是想说不要那么敏感,不要悲观,不要那么在意他人的目光? 我做不到!我就是这种人,我就是靠别人的反馈活着,我就是那么会看眼色!我就是那么虚伪!你看着我云淡风轻,是不是以为我什么都不想要!错了!我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不是我的也想要!我特容易嫉妒,连你,我都嫉妒。” 她堵住他的话:“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对我抱有期待,以前的事情我早就忘了,十三年,太久了!你爱上的是往事,是那个过去的林娇,人总是会变的。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你回去吧。跟我在这里过家家挺没劲的。” 她也恨自己的敏感,口是心非,但她改不掉,那些伤人的话,总是自己长了嘴巴。 没见面的时候,想他想的快疯掉,说过的每一句伤人的话都变成一把把刀捅回自己,她忏悔。 可见了面,她明知故犯,死性不改。 向天星用纸巾将她的筷子擦干净,重新递给她:“敏感悲伤,没有不对。内向外向都是性格,没有不好。在意别人的眼光很正常,我们生活在这个社会中,你的在意是一种善良,就像你的敏感,是一种天赋。我很珍惜。 嫉妒,谁不会呢?好的东西谁不想要呢?我连江城每个可能与你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会嫉妒,他们多无辜啊,我又有多高尚呢? 我承认,我对于和你的重逢一直怀揣着期待,正是这种期待支撑着我走过这漫长的十三年,十三年……的确太久,我有太多的对不起无从说起,还好你还在。 我爱上的是林娇,我不否认人一直会变,你可能今天爱喝粥,明天就不爱了。但我也在变。爱让我们彼此包容,你喜欢的事物,我也想尝试,我们可以有更多的十三年去弥补遗憾,你说过的,可以弥补的遗憾就不算遗憾。 对不起林娇,我回来的太晚,你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林娇掩面:“向天星,你怎么那么好?” 向天星环住她:“林娇,你怎么那么那么好。” 她摇头:“我不好。” 向天星也摇头:“我也不好,我有那么多的缺点,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可你的爱是月亮,一出来,星星都暗淡了。” “那我是什么?”她问。 “只要你抬起头仰望那片星空就会发现所有星轨的指向都是你。在未曾相逢的光阴里,你依旧是我星辰的缕缕绵延,延续着我宇宙之舟的永恒定点。” 她道歉:“对不起。” 向天星拍她的后背:“一个人坚持这么久,辛苦了,林娇。你很好,很优秀,那不是你的顶点,还记得吗?会相遇的,不管是城里乡下,哪怕是平行时空,我们都终将会相遇。是你努力的往前走啊走,发出的光让我找到了你。” 本来她已经有很好的人生,但她为了他什么都不要了,理智也不要了。 陈谨思,那个毁了他人生的刽子手,他再次遇见或许会考虑很多因素后,说一句算了。 但她不会。 她明白海城之行是场鸿门宴,但为了他,她心甘情愿。 ------------ 第97章畸形虚伪。 怎么能让他不动容? 那些她不愿说的话,什么都不需要说,他都能懂。 林娇挣开怀抱看他,这个人突然降临在她暗淡的生命里,就算知道她所有的卑劣,所有不堪还能愿意发自内心去赞扬。 像是把曾经的她捡起来重新养了一遍,仔细的,虔诚的。充满爱。 她的心很难朝一个人打开,当初向天星命和前途都不要了,才只能打开一条缝。 现在,只会更难。 她原本以为她那么努力的往上爬,终究能,够上他,但发现这种不公平愈加明显,为什么在铜山就不会,她仔细想了下。 大概是因为,那是他最落魄的时候,是连她都不如的时候。 她短暂的得到了平视。 她的爱,畸形虚伪。 她既崇拜仰慕,又嫉妒扭曲。 这世上还会有她这么恶心的爱吗? 这还是爱吗? 没人教过她爱是什么,曾经有个人教过,后来她用爱的方式让他走,既然不能拥有就忘记。 十三年,她将往事一点点忘却,他又回来了,站在金字塔的上方,她流泪仰视。 他伸出手,她却颤抖着不敢上前。 她矛盾的希望他越来越好,可真的当他回到属于他的正常轨道时,她的那些幽暗又从身体这个阴沟挣扎着爬出。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抽筋扒皮几千次也没办法治愈。 她问:“你是不是恋爱脑?” 向天星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有些疑惑。 林娇叹气:“你看着挺清醒的,但遇到我的事情,就会乱了分寸,做一些得不偿失的事情。而且,和我沟通很费劲吧?一个事情我要来回的说,来回否定自己。 你就要不断地告诉我,我有多好。我听着都矫情厌烦,你知道吗?有些人是不适合太接近的…… 我不明白支撑你的到底是什么? 曾经在铜山,或许你要生存,但现在呢?你缺什么?如果没有年少的那些事情,你会多看我一眼吗?我之所以特别,是因为回忆,因为你美化了回忆和那些感情。那如果回忆没了呢?我还是我吗?你说的那些美好我全都不记得了呢?” 她急着要撇清关系。 她想,我这个人太讨厌了,如果你说你不爱我了,我会毫不留恋的往前走,甚至庆幸自己是被你抛弃的那个,因为再无转圜余地,哪怕是自尊心也不允许我回头找你。 可你说你爱我,我会窃喜会惶恐。 然后呢?似乎没有然后,就到这一步吧。 烟花绽放前那一秒才热烈,感情还是暧昧的时候最好,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永恒拥有的,一定会面临失去。 如果他们分手,必定老死不相往来。 她真的没勇气再失去一次,现在他们这样,多好啊,打开微信还能发几句问候,万一分手了呢? 微信会不会拉黑另说,光是看到聊天框都会心梗。 完全没希望不可怕,可怕的就是这种拉扯,你总觉得只要再努力一下,或者命运再垂青一次,你就有机会。 要是,如果,这样的话会充斥着你的整个人生。 就停在这里,向天星还能靠着以前的回忆怀念她,可真的和现在的她相处,没两天就会厌烦看透,不过如此。 她们本身就不公平。 他还处于绝对的优势,无论是生活,社会地位,工作,长相,各个方面…… 向天星沉思:“那我不应该叫恋爱脑,应该是林娇脑。如果你愿意和我恋爱,那恋爱脑也没什么不好。” 林娇无语,恋爱恋爱,他满脑子都是恋爱,要名分,他没听见她后面说的那一长串吗? 她一再强调,她和从前不一样,别对她抱期望,可他充耳不闻。 十三年,能改变人的时机太多了,她早从那个外表冷漠的小孩成了表面左右逢源,内心更加冷漠的大人。 每天两点一线,忙忙碌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加班的时候看着公司里那些小伙子小姑娘埋怨,又要加班,还有事,要约会,要回家,要去看父母。 她内心是茫然和麻木,加不加班对她而言没什么区别。 加班就在公司待着,早点把工作完成。 不加班就回去待着,打开一部电影,点上外卖,哦,如果下班早的话,她会去超市买点食材,自己做点健康饮食。 像个演员一样,偶尔也过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一部电影从头放到尾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下班太早睡不着,就买瓶红酒,喝完把自己塞进沙发。 这样的日子,她想,或许会过一辈子。 她在等一个意外的来临,或许是某天早起出门,或许是晚上加班回来,遇到一辆失控的汽车,一个失意的持刀人。 或者是一场疾病,将她从这个单线程的生活中解放出来。 可她等来了一场饭局。 这个黑白的世界变得鲜艳,颜色是从他黑的发蓝的西装外套蔓延开来。 本该十五岁生日喝到的椰汁,那天喝到了。 有平行世界吗?她为什么觉得从十三年前分开,他们进入了两个不同的世界,所以才会毫无联系,十三年,是他们打破次元,走向彼此的时间。 她早就不知道怎么真正的和人正确相处,所有人对她评价都很高,聪明漂亮,自信风趣。 但有些人就是不能太接近,在与人的相处中,她一直在消耗自己,她就是需要不断查看别人的脸色,根据他们的反应去调整她话的方向。 她那些从容不迫全是伪装,她就是很累,很厌烦人类。 休息的时候她宁愿去爬火山爬雪山去露营,去做那些远离人类的活动,有趣的是,只有那一刻,她才会短暂的爱上人类。 爱……对于和某个人谈恋爱,她从来没考虑过,要一个陌生人进入她的安全距离,指手画脚她的人生,要她去做牺牲,去附和。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都可以忍,但一睁眼一闭眼都是眼前人,她要演一辈子的戏,算了吧,图什么呢?图性? 那种事情她没想法,也没需要。 可昨天晚上的画面不断在她脑海闪现,被最大幅度打开的身体,颤抖的哭泣。 在腿根越收越紧的大手。 那些黏腻暧昧的声响。 她下意识的收腿,咬唇不去看眼前人。 今早起床她的嗓音都是带着哑,还好有感冒这个借口。 ------------ 第98章冷静。 向天星的手还没分寸的贴过来:“怎么了?还烧吗?脸怎么那么红。” 林娇一把打开他的手,说出去谁信,刚刚还在吵架,还在emo人生,下一秒就跳转到了十八频道。 要不是昨晚生病无力反抗和太过惊讶,又怎么会容许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 年轻有为形容他都逊色几分,这样的他要什么没有,为什么愿意弯下腰…… 向天星看她这样,只觉得可爱:“我错了,好不好?” 她瞪他:“你是在道歉吗?你不是在解决问题,是在解决我,还好不好?不好!” 向天星立刻严肃的挺直脊背,虽然他的背一直很直,不对,太直了。 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他是以挺直背的姿态去迎接那些伤痕苦难。 这个表情,她想起来了,当初她一生气,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会带笑看她,他觉得她在对他行使爱的权力。 所以那些她觉得无理取闹的瞬间,都是他觉得她在爱滋养的瞬间。 他不喜欢她克制,懂事。 她很想哭,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人存在,十三年前,毫不夸张的说,她花了抽筋剔骨的痛才能割舍。 那时候她还有理由,为他好。 现在呢? 对,她怎么忘了,他们为什么会分开。她伤害了他。 这是一道疤,他真的会忘记吗? 如果真的有他说的那么爱,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她冷笑,他也有目的,或许他想报复她。 明知这样想很荒唐没理由,但的确能让她好受。 她从出生到现在的思考方式一直是,这个人如果对我好,到底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头好疼,她恍然想起她曾违背本性对一个人说,我对你……我们的友情是免费的。过去现在未来,都会是。 她又用那种穿过他去看未来从前的眼神看他。 然后,她突然看到了现在的他。 看到了他眼里的心疼。 为什么会心疼? 她又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举动,不像正常人了? 她慌张起身。 向天星也跟着起身:“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反复咀嚼他的这句不舒服,神经质的瞪他,恨不得把他看透,却只能看到那些她不敢去看的。 “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免费的,哪怕空气,也分等级。”她重复。 向天星呼吸窒了一瞬,他将她抱在怀里:“我对你……我对你的爱,是免费的,是不分等级的,过去现在未来,都会是。” 他的怀抱的确很温暖,甚至是火热。 她被烫到般推开:“你从遇到我,想想看已经推了多少次会议,你刚回国,正是最忙的时候,就这么陪着我,手机都不看,工作也不管,我只会坐立难安,我会觉得你原本就是俯视,现在却是被我拉着往下走。我会害怕会内疚,你回去吧,也不要再来影响我的工作,少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向天星怕她多想:“会议更多的是跨洋会议,工作紧急的我都处理完了。” “是是是,你处理的多好啊,你什么都不说,这些事情你都独自承受,去打好几份工,去加班加点,那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她没忍住把从前的埋怨问出口:“那段时间我一闭眼就是你满脸的伤,我一碰你,你就因为生理性疼痛皱着眉笑,你知道我多害怕吗?我在梦里都是你浑身失血的模样,侩子手就是我!” 向天星哪还有从容?他抓住她的两只胳膊,试图让她冷静,可自己也在不自觉轻颤。 当年都太年轻,只知道一意孤行的为对方好,去做一些伤害身体的事情,太幼稚了。 但那是走投无路的幼稚,重来多少遍都会选择的路,因为早已无路可走。 这条叫命运的路上,都是无奈。 她问他:“所以,你当年究竟是去做了什么?” 他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当然知道他的死穴在哪里,不管过了多少年,他都不敢说出当年的真相,因为他知道,她会把这些都算在她头上。 然后,她们之间会更加回不去。 因为那些伤害都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是不可弥补的过去式。 他所有的坦诚,可以是对自己的剖析可以是伤害自己利益,但他不敢伤害她,给她留下伤疤。 或许这些年的成长已经让他学会怎么沟通,但她不想听也不敢听,她就是这么卑劣的掌握着这把尚方宝剑。 所以她打断他要说出口的话。 “好,我不逼你,你走吧。你的出现太突然,我承认我心理承受能力差,所以,让我们彼此冷静段时间。” 她不等他说话就打开了房门:“请你出去。” 向天星定定地看了眼她:“好吧,我会在你隔壁开间房,如果晚上有任何的不舒服记得喊我。” “我没有不舒服!我很舒服!”她大叫,喊完才知道这句话有些歧义。 但向天星只是点头:“发烧是会反复的。” 他转身迈出房门,低声说:“把门锁好。” 关上门,林娇靠着门口坐了很久,手指弹了下,才慢慢恢复知觉,走到沙发前,粥已经凉透。 她才想起,从回来,他就在给她收拾,吃饭的时候也很专心的听,因为她说的那些都是指责,他听的格外认真,连饭菜都没吃一口。 筷子一直在给她夹菜。 她蹲下身,为什么,这么难。 她给了自己两巴掌。 第二天去了青方,她被请进了个人会议室办公,青方同事明显热情了很多,配合度极高,她松了口气。 本身就想着争取早点把需求确认完,没想到今天就能结束。 她拎着行李箱,等上了高铁才给李经理发去消息。 先是找了堆理由说在江城有急事,然后就是说这次需求确认完了,回去好好做。 表忠心。 场面话还是要有的,虽然她现在可以狐假虎威。 ------------ 第99章弯道超车。 上了高铁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松弛,可当车发动,她望着倒退的海城,心里又很酸涩,她这纯属自虐。 又开始想向天星,她打开电脑,强迫自己投入工作。 “诶?林总?!” 林娇循着声音抬头看,有点印象,这是市场部的小姑娘。 她点点头。 小姑娘立刻自来熟的介绍:“我是杨娜娜,市场部的。” 说完,她跟林娇旁边的乘客交涉希望能换座位。 那人欣然应允。 林娇忍不住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般人遇到领导都选择低头往前装不认识,她打招呼可以理解,但坐一起? 果然是市场部的精英。 杨娜娜坐下后,也学着林娇放下小桌板,将电脑掏出来打开和林娇的电脑并排放着:“嘿嘿,好神奇啊。我以为大领导出差都是坐飞机呢。” 林娇摇头:“我不爱坐飞机。” 杨娜娜哦了声:“是哪个航空公司给您留下了坏印象。” 林娇笑了声:“倒也不是,只是攒了很久的钱买了飞机票,到了机场通知航班取消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杨娜娜叹气:“那也没办法,能退钱就行,退了吧?” 林娇笑着点头,继续投入工作。 视线太强烈,她忍不住侧目,杨娜娜才赶紧收回视线,尴尬的笑:“对不起,太崇拜您了,没忍住。没打扰到您工作吧?” 林娇摇头:“不用说您,正常聊天就行。” 杨娜娜立刻双手捧心:“真的可以吗?林总,你估计都忘记我了,去年年会你还记得吗?抽奖奖品是一台苹果电脑,你中了之后说把机会留给同事,第二轮就抽中了我,就是这台!” 她指着电脑:“我觉得你身上有一股绝世高人什么都不在乎的劲儿。太帅了!” 林娇礼貌回复:“谢谢。” 杨娜娜感慨:“就是这个劲儿。” 林娇又投入工作中,还好杨娜娜后期没怎么偷看她,只见她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林娇瞄了眼,在聊天。 她打字不过瘾直接发了语音过去:“这种渣男不分手留着过年当道菜?哦,忘了,你们还没确定关系,说分手都抬举了,姐妹,我劝你拉黑删除,这种人就是在浪费你的青春和生命,就是看你有钱,有身材,想白嫖。” 说完,整个车厢的人都竖起小耳朵。 杨娜娜却没察觉般的大喘气,看向林娇:“林总,我跟你说,我要被我朋友气死了。” 林娇并不想听。 但她已经巴啦啦说开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说他们啥都做过了,我朋友跟那男的要名分,你猜那男的怎么说?居然好意思问我朋友来找他干嘛?还能干嘛?只要谈到确定关系,那男的就转移话题,最后实在没得转就捏着我朋友小辫子说需要冷静一段时间,说我朋友在他喝醉酒不清醒的情况下找他,他觉得太突然了! 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种人啊!太渣了吧!” 林娇的脸在开裂,表情都要维持不住,简直就是性转版的她。 她在杨娜娜喋喋不休的骂声中抽空擦了下汗。 杨娜娜忿忿不平:“我朋友比那男的还高,长得又好看,和小明星似的,工作也体面,独生女,那男的连个车都没有,你能相信?就这样了,还对我朋友挑三拣四,喝醉了,呵,骗谁呢?大脑醉了鸡还清醒,嘴巴还能强吻,可怕的很!” 林娇瞪大双眼,话糙理不糙,但杨娜娜这话也太糙了。 整节车厢开成了相声专场还有几个忍不住跟着杨娜娜一起骂的。 杨娜娜还把那些语音一起发给她朋友:“听到没,姐妹,你条件那么好,天下男人多的是,赶紧换一家!” 她转头问林娇:“林总,你觉得呢?” 林总:“额……或许那男的是自卑?” 杨娜娜气死了:“鸡也自卑?好处都享用完了,拍拍屁股走人。嗯?林总,你怎么帮着渣男说话啊!” 林娇赶紧摆手:“不不不,我只是多方面去思考。” 杨娜娜伸出大拇指:“不愧是大领导。不过话说回来,自卑的男人真不能要,相处起来累死了,你做什么他都会觉得你在内涵他,看不起他,想过点好日子都不行,天天陪着他吃窝窝头也不行,他还讨厌有人假惺惺的为他牺牲。” 完了,全中。 林娇试探的开口:“那如果故事里的男女对调呢?就……女的自卑,女的吃干抹净跑路了,说自己是意识不清醒。” “啊?”她像是没想到,“那要看,谁是我朋友,我就帮谁。女的……嗯,女的本身就要找比自己强的啊,为什么会自卑啊,不应该很爽吗?最好实现阶级跨越。你说的那种神志不清,我只在小说里见过,一般一觉睡醒带球跑。” “额,没有做到最后,就是……”林娇有些难以启齿。 杨娜娜搞不明白:“男的不行?” 她立刻摇头:“不会,应该挺行的。” 杨娜娜:“那……女的反悔了?” “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分析下呢,你刚不是说凭你三十年的恋爱经验。” 杨娜娜大笑:“我那是胡扯,我才二十四,这就是一种夸张手法。说实话吧,就算男女对调,吃亏的也是女性吧,所以没做到最后要么是男的不行,要么是女的激烈反抗。” 林娇哦了声:“那你说,如果那男的一直不给你朋友名分,你朋友会放弃吗?” 杨娜娜说:“肯定会啊,热脸总不能一直贴冷屁股吧,这男的都吃干抹净了,我朋友还有什么底牌,我现在就希望她别带球跑。” 她看到林娇的脸色瞬间难看,没精神一样。 结合刚才林娇问的那些,一个八卦的念头在她脑海产生,但她不敢验证。 她旁敲侧击现在正神经虚弱的林娇:“如果男女对调,那不一定,毕竟男追女,女的想得多不同意也正常,可不得考察下吗?” 林娇有了精神:“正常?” “昂,不过你说的那种情况的确少见,就是不知道进行到了哪一步?” 林娇哈哈尴尬一笑:“我胡扯呢,我也不知道哪一步算正常。” 杨娜娜倾身到她耳边用手捂住嘴巴小声地说了个字。 等到林娇点头,她直接:“我靠。” 林娇捂住她的嘴巴:“嘘。” 杨娜娜秉承着:如果一个人跟你说,我有个朋友,怎么怎么样,你不仅不要拆穿,你还千万别说漏嘴。 她淡定的点头:“嗯。” 林娇问:“你觉得这个男的是怎么想的?” 杨娜娜说:“这种男的现实里没见过,要么是癞蛤蟆,要么就是男菩萨,这不纯纯就是为女性服务吗?女的还不同意,估计内心挺受挫的吧。” 林娇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果然局外人看得清,她语气也带了点急:“那怎么办?哦,我的意思是……” 她也不知道她要干嘛。 杨娜娜想了下:“如果想考察,女的吊着男的,也不是不行,但要掌握分寸,谁知道他是不是同时和好几个女的暧昧呢?但如果真的不想在一起,那就拉黑删除呗。” 看林娇纠结的样子就知道她舍不得。 杨娜娜也不好多问,再说就露馅了。 眼看着要到站,杨娜娜接了个电话,然后问林娇:“林总,你开车来的吗?” 林娇摇头:“我没买车。” 哎,她也是,连车都没有。 杨娜娜惊讶:“那你对象来接你?” 林娇啊?了声:“打车。” 杨娜娜:“林总,你有对象吗?” 林娇摇头。 好像是的,杨娜娜从进公司还没听说过林娇和谁谈过,只是有个律师经常来送花,该不会是那个律师吧? 她想了下对方的身高样貌,还行,一般。 难道他也去了海城?感觉从海城回来后林总就心不在焉的,最近也没看到律师再来公司,原来是弯道超车啊~ ------------ 第100章拉黑。 “林总,我男朋友来接我,需要一起吗?” 林娇当然知道这是客套:“不用了,我打车。” 两人出站后,杨娜娜一眼就锁定了她对象,一个劲的招手,他对象招的更欢,两人都很活泼,看起来很般配。 “林总,那我先走了!” “好。” 林娇拉着行李箱往前走,走到拐弯处,才敢借着拐弯的机会回头看,那条出站口的尽头很长,杨娜娜的行李箱和背包早跑到了她对象身上。 杨娜娜环着他的胳膊,两个人说笑着,脚步轻快。 林娇愣在原地,一种带着抖的酸涩从脚底蔓延到眼眶,她承认,她有点嫉妒。 对方在被好好爱着这个事实将她过去那么多年的落寞衬托的更为明显。 孤单,她走在人海里,灵魂几乎要与身体分离。 这些年,没有人爱她,她也没有爱过自己。 其实,她也是渴望的吧,渴望能有人爱她。 她停下脚步,打开微信。 看着那个聊天框。 退出。 就这样吧,忍一忍,她最擅长的就是忍耐。 回到家没多久,齐潇就发来消息:回江城了?青方那边的案子能完结吗?万信那里催着要谈需求了,这样,我拉个群。我们在群里谈。 还没等林娇回复,她就莫名其妙进了群。 齐潇:向总,人齐了。 向天星:嗯,好。 林娇坐在沙发上擦头发,指尖发涩,不明白向天星是怎么想的,难道因为她的不告而别要一刀两断,但迫于公事,不好拉黑,只愿意拉群,在群里谈? 向天星发了份关于智造系统的规格过来。 林娇赶紧回复:收到。 两人公事公办的聊了些细节。 向天星:林总,明早九点有空吗?需要约你个视频会议。 林娇斟酌着,为什么要视频会议? 齐潇见林娇半天不回复,抢答:没问题,明天林总居家办公吧,出差回来刚回来,辛苦了。 林娇还能说啥,只能再次回复:收到。 林娇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开齐潇的聊天框:怎么先斩后奏? 齐潇:我也不知道啊,向总说要拉个群,怎么?你们吵架啦? 这么明显的吗?林娇:别胡说,不熟。 她打开网易云听歌,又忍不住翻开那位【那月亮呢?】 聊天还停留在那条【触手可及,触不可得。】 她去翻了下他最近的听歌记录,还是在听她的歌单。 要不要去找向天星,去说什么呢? 不想了,她一大早就醒了,在考虑要不要把电脑带去公司,这样视频起来也方便。 但,总觉得有些欲盖弥彰。 她早起化了个淡妆,虽然不上班但还是穿着得体的西装,守在电脑前。 她先是打开了个人摄像头,找了几个角度,还有灯光阳光的效果,最后选择把电脑放在书房。 到了九点她准时进入会议,但只有她一个人? 向天星还没起? 要不要打个电话?昨天也没问这个会议有多少人参加,万一他迟到了多不好。 再等等吧。 等到了9点05,她打开聊天框,私聊还是在群里? 拿着手机犹豫着,向天星上线了。 林娇张大嘴巴,不自然凑近屏幕。 整个屏幕都是他的腹肌,随着他往后移动,灰蓝色的浴衣,胸肌,锁骨,还在滴水的头发,全都迸发在她眼前。 向天星甩了下头上的水珠,抬眼:“不好意思,早上洗了个澡,没耽误吧?” 林娇结结巴巴:“啊,没,没有。” 眼睛却是离不开,向天星坐下,她都能感觉热气扑面而来。 林娇下意识的摸了下鼻子:“咳咳咳!” 向天星有些担心的凑过来:“你流鼻血了!” 林娇都不敢看:“啊,没,没事。” 她拿起纸巾胡乱的擦:“会议都有谁?好像还没上线。” 向天星说:“前期确认方案,就我们俩,够了。” 林娇后知后觉:“啊。” 向天星敛下眼眸,开始讲方案。 林娇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他为什么不能穿件衣服?那个百花花的肌肉就在她的眼前晃,还带着青筋。 那一晚,她只记得手感了,没想到观感更刺激。 这要是开着灯,还了得? 她不可抑制的陷入意淫。 “这一块的方案实行有问题吗?”他问。 抬头看镜头,发现林娇正在发呆。 他叹气:“林总没休息好吗?” 林娇这才回神:“啊,没,没有。哦哦,有,休息的很好。” 向天星:“我以为你走的那么匆忙,昨夜会睡得很早。” 啧,那两个黑眼圈很明显吗?的确,她昨天回来挺早的,但,她一想到向天星拉群的事情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没精打采的点头:“嗯,睡得早睡得好,多谢向总关心。向总能冒昧问一下为什么需要视频会议吗?” 向天星往后仰了下:“你们和青方之前不是因为需求不明确,造成合同签署有问题。” 林娇点头,的确,之前齐潇和当时负责那个项目的王经理关系好,签合同的时候都好说,需求的确定,后面写了“等需求”。 这个等字就很有灵性,包括但不限于,所以,王经理一离职,青方现在咬死他们要的模块,齐海科技都没做,所以才一直加班加点的干活还被全部推翻。 现在想想这估计就是冲他们来的,生意场上还是不要谈人情。 有了向天星的帮助,这个等字就变得好说了,全靠一张嘴,全看青方想整人还是提前结束。 林娇:“所以您是想录屏有证据?” 向天星笑了下:“有可能只是想看看你……的表情,害怕自己说错话。” 林娇震惊:“怎么会?向总说的都很对,一针见血,跟你开会这一小时,我学到了很多。” “是吗?”林娇倒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神情,有些不太自信还有些落寞,“林娇,我昨天还害怕是我说错话,你要走。” 他又抬头看屏幕里的那张脸,开玩笑的说:“怕你把我拉黑,都不敢给你发信息。” 林娇:“怎么会……” 向天星又接着谈公事,只是一会儿去接个水,一会拿本书,身体的线条若隐若现,林娇的目光连自己都没发现的炙热,跟着他的节奏,上下左右。 像是前面有鱼饵,她是呆头鱼一样。 到了中午,向天星问:“中午吃什么?” 林娇后悔莫及:“忘记点饭了!” “外卖?” “对啊。难道你不是?” “在英国都是自己做饭,习惯了。” 林娇想起来,他做饭的确是有些天赋的,她还以为向天星去了国外能过上那种有厨师保姆的生活呢。 他说:“不介意我去做个饭吧?” “不介意,那摄像头?” “开着吧,我在做饭的时候思维会活跃些,万一想到什么新方案可以及时沟通。” 林娇哦了声,拿起手机开始点饭,也不挑,反正来来回回的就那几家。 她抬眼,发现电脑的镜头已经对准了向天星家里的厨房,很大很宽敞,桌面收拾的很干净。 他穿着一件围裙,嗯,嗯?只有一件围裙? 她脸都要怼到电脑上,他的背部线条怎么那么好看! 当初那些衬衫袖箍禁锢着,谁能想到这两条手臂上,青筋遍布。 她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赶紧查看,还好关麦了。 向天星突然扭转腰身回头看她,手里还拿着食材:“你点了什么?” 林娇开麦:“麻辣烫。” 向天星顿了下,又转身。 一会儿就转身问下林娇,林娇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她紧盯着那个扭转的腰身,这个腰好细啊。 侧的狠的时候还能看到肋骨的形状。 向天星没一会儿就做完了三菜一汤。 林娇的外卖也到了,她放在电脑前,他放在餐桌前。 竟然出奇的同频,没想到第一次坐下来能好好吃饭,竟然是隔着屏幕。 她想到她想学计算机的初衷,那个想见的人真的见到了。 她笑了下。 向天星问:“这么高兴?” 林娇点头,逗他:“对,好吃啊,这家麻辣烫就是好,你应该不喜欢吃,看你吃的很健康。” 向天星调侃:“你也是三菜一汤,只是放一锅出了。” 林娇被他逗笑,想到他以前发面盖房子的言论,还是那么幽默。 分开的这些年,他们虽然活成了彼此的模样,但底色还是没有变。 ------------ 第101章失控。 向天星收拾完,换上了一件白T恤,简单干净。 林娇恍然见到他大学的模样。 向天星抬头看了眼时间:“今天的工作就到这吧,你早点休息。” “啊?”林娇的语气带着点遗憾。 “怎么还撒娇呢?” “哪有!” 向天星眨了下眼睛:“所以,现在是私人时间,你还愿意和我视频吗?” 林娇下意识想拒绝,虽然隔着屏幕,但她还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突然想到了杨娜娜的话,现在她就在分岔口,究竟是吊着他继续暧昧,还是应该一刀两断。 吊着,不道德。断了,舍不得。 向天星带着电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他总是能找到话题,林娇哪怕什么都不说,两人也不会尴尬。 两人聊着就聊到了青方。 林娇不是圣人,自然不希望万信真的和青方合作:“你明知道我和青方有过节,你还准备给他们单子?” 向天星降低跑步机的速度,拿过毛巾擦汗,看了眼屏幕里的林娇。 林娇又开始口不择言:“难不成你只是虚晃一枪,在我面前晃一圈,刷存在感优越感。” 向天星脸上带着笑:“万信不是我开的。” “没想到你在英国这么多年,中文还那么好,一句顶万句啊。” 向天星:“虽然在国外,但身边有国内的朋友。” 林娇神色暗淡,明显被朋友两个字重伤。 曾经她是他唯一的朋友,现在他有了新的朋友,嫉妒这两个字是带着酸味的。 熏得她眼皮乱跳,稍不注意就要落泪。 向天星接着解释:“青方的人迟早会知道我。” 她不赞同:“知道又怎样?他们和你差了十万八千里,我也知道马云,那能接触上吗?但你那天去了青方,它的股价就会升,你停在我的面前,他们就会知道我们的关系。就会!” 她说不出口,干着急。 向天星像曾经无数个日夜一样,哪怕他对林娇有着相同的探索欲,但只要她不说,他就不问。 她有一点说的很对,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在做一些不像他的事情。 他擅长在工作中主动出击,分析利弊。 面对林娇呢?他没有进攻更不会防守,他只有守。 除了这个,他还能怎么做? 她脆弱敏感如蝴蝶,风大些就打弯,稍一用力就折断翅膀和身体。 他唯一次的强硬是在她神智不清醒的那刻,她哭喊着不要,他却充耳不闻,跟随本能入得更深。 陈谨思这个名字,要过多久她才愿意说出口? 要想和林娇有心灵上的羁绊,光是流血流泪哪够? 所以,林娇说:“算了。” 她挂断了视频,他们的爱情全由她主导,她不想说话,只需要躲进去壳里,切断外界的一切联系。 她知道这样对向天星不公平,但她想,你不是爱我吗?如果我一次次的推开,你都不走,那我就相信,就这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可下一次,她还是这么想。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长时间,向天星的摄像头从屋里到了万信办公室,他越来越忙,闲聊的时间明显变少,问的最多的是你吃什么。 昨天,他在挂断会议之前对她说:“林娇,你或许可以稍微依赖我一些,我不是想要跟你秀优越感才来到你身边。林娇,你可以利用我,为了让你利用我,这条路,我走了很多年。我能帮助到你,光是想一想就能让我……觉得不枉此生。所有的苦难都有了归处。” 林娇想反驳,她不想利用他,话在嗓子眼却说不出口。 他要的或许是被她需要,她为什么总是把他往坏处想?她痛恨自己的敏感和扭曲。 无解。 这段时间林娇也回了齐海工作,齐潇把她喊到办公室。 “小林总,我们的大财神!青方结款了!” 林娇也松了口气:“嗯,好。” “这么平淡?”他围着林娇风骚的转身,“李经理让我跟你问个好,还打探了下向总的行程,我说我哪知道人家老总的行程啊,以为堂堂万信CTO那么闲的吗?那么好约?想见就能见?你猜他怎么说?” 林娇无语,直接坐下,没看他。 他直接坐在了她对面的桌子上,单腿撑地:“他说,你去海城出差的时候,向总也去了?还说你生病是向总帮你请的假?” “啊~”他感慨,“小林总啊,你和向总是什么关系呀?初中同学?不全是吧?” 林娇:“真是初中同学。向天星不就在海城吗?怎么说成为我去的。” “那你发烧那天是路上遇到了?” 林娇低头。 齐潇点头:“嗯,不熟。所以要一起回家。我怎么不知道你在海城住的是集体宿舍?” 林娇白他一眼:“够了啊,一直说了。” 齐潇又立刻换上讨好的笑容:“这不是新奇吗?我那个律师朋友还以为你对男人没兴趣呢,这么多年没找对象就算了,我朋友多优秀啊,你居然无动于衷,我现在知道了,林娇,你是有珍藏版,不过,向总的确是~” 他仿佛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嘴唇:“如果你们不是初中同学,估计都没机会遇上吧?你们怎么会是同学呢?你以前不是在乡下吗?”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攻击性,换成谁都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林娇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站起身:“怎么会怎么会,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合理?我是富家千金还是他其实败絮其外!” 齐潇愣在原地,伸出手又收回,脸上闪过无措,他这是第三次见到林娇的失控。 第一次,是他帮林娇付了哥哥的医药费。 第二次,是她殴打陈谨思。 第三次,是因为向天星。 “对不起。”她道歉,“项目挺忙的,我先出去。” 齐潇一把拉住她,看了眼她通红的双眼:“你在这里办公吧,我去吃饭。” 他又欲盖弥彰:“早中饭。” 林娇这次却没让他走,也拉住他:“老齐,你坐下。” 齐潇颤巍巍的坐下:“您是要开除我吗?” 林娇被逗笑,两人气氛缓和。 她说:“你觉不觉得我性格有问题,不要从工作,朋友的角度出发,从……恋人。” ------------ 第102章稀缺品。 齐潇擦了下汗:“我也没看过你谈对象啊,但你做同事和朋友真的没话说。” 行吧,她懂了。 “那从你男人的角度出发,算了……”她欲言又止。 齐潇急得起身:“别算了啊,快说。” 林娇不准备说,眼睛也没那么红了,转身要走。 齐潇赶紧堵在门口:“腿怎么那么长,差点追不上。” 林娇脸腾红,想到了那个晚上。 齐潇说:“倒也不必自责,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可能需要出差一趟,去海城,万信。” 林娇皱眉:“为什么?线上沟通的很顺利啊。” 齐潇无奈:“甲方不放心啊,非要派个人现场坐镇,想来想去,除了你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其实,是有的。”她紧盯着他。 齐潇躲闪目光:“哎呀,我一个小公司的小领导,过去镇不住啊。你不一样啊,你可是……对吧?你也不想看到我被刁难吧?” “所以你就忍心看到我被刁难?是不是他们那指定我过去?” 向天星张扬的她都害怕,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先是带着同事才参加他们的鬼饭局,又是去青方那溜达示威。 一点后路都不给他自己留。 肯定很多人好奇,这位传说中的初中同学是何方神圣。 林娇感到厌烦。 她点头:“那我回去收拾下,今天出发。” 齐潇制止:“小林总,平常心对待,太在乎就会下意识逃避,你想想,要是平时你会那么排斥吗?明天再出发吧。可能要去一个多月,多带点行李。” 他们这一行不是加班就是出差,林娇早已麻木。 只是在打开衣柜的瞬间,还是跑去商场买了几套衣服,万一,周末向天星约她见面? 那肯定没必要穿的那么正式,挑几件裙子?她平时不是黑就是白,会不会显得太严肃,要不要穿点不一样的颜色,会不会太刻意。 她胡思乱想就逛到了内衣店,要不要……万一呢? 万一海城又下大雨,她又神志不清,向天星及时出现。 她的内衣很难解吗? 她像做贼一样看了眼那些性感花哨的内衣。 营业员立刻上前:“女士您好,请问喜欢哪一款,可以试。” 她下意识的摇头:“我随便看看。” 眼神却是没离开莫兰迪蓝绑带的那一款,营业员会心一笑:“眼光不错,这一款是我们店卖的最好的哦,客户穿多大?” 她扫了眼:“B还是C?” 林娇摆手:“不用试了,包起来吧。” 营业员:“两件八折。” “不用了。” 营业员指向那件闪光的白色:“客户长得那么白,这一款很适合你,你看这金丝银线穿在上面像不像银河。” 林娇拿钱包的手顿住,真的很好看。 营业员小声说:“我们家好多客户都反馈,穿了这个,男朋友眼睛都直了,特别卖力。” 林娇脸红:“买单吧。” 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林娇一阵虚无,她这是在期待什么呢,闲的。 将衣服往衣柜一塞,躺在沙发上,一分钟后又起身拿出来塞进行李箱。口中念着:“不管了不管了啊啊啊啊。” 发了会儿疯,开始看明天的车票。 向天星的信息弹出来:高铁车次? 林娇:还没买。 向天星:明天海城有雨,早点过来。 她无语,早点过来就能不下雨了?难不成早上不下? 电话响起,一个陌生电话。她接起。 对方大喊:“林总,我是杨娜娜啊,我去财务那交单子听说你明天要出差?明天我也去海城出差,要不要一起啊?嘿嘿,到时候能不能用一下你酒店的白金卡,听说免费含早,还能打折。” 林娇:“好啊,买几点的票?” 杨娜娜想了下:“好不容易出差,咱们睡个懒觉,定张下午五点到的呗,打个车去酒店还能吃个晚饭,怎么样?” 果然也是经常出差的,把薅公司羊毛和时间安排的十分合理。 而且根本不见外。 杨娜娜落落大方的性格很讨林娇的喜欢,她轻声笑了下,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就这么办吧,加个微信方便联系。” “天呐!真的可以吗?感谢林总。” 挂断电话,她一口气订完票才把高铁车次发给向天星,心里涌起一阵失落。 后知后觉,为什么不发群里、虽然甲方的确有知道他们行程的必要,但……私发。 算了。 在杨娜娜的强烈建议下,两人第二天吃了个中午饭。 饭桌上,杨娜娜各种吹嘘自己是怎么追到的现男友。 “我跟你说哦,林总,这好男人啊根本不流通,就像是花,摘一朵少一点的啊!一般大学毕业,那好花都被摘走了,所以我一上大学就锁定了我对象。” “那你们谈很久了?” “对呀。”她笑的喜滋滋,想到那个律师赶紧改口,“那也不一定!有的男的嘛,上学的时候不想谈对象,进了社会拼事业,也不是不可能。” 林娇戳了下吸管:“那,事业有成,长得也帅,人品也好,是不是挺多小姑娘追的?这样的人没谈过恋爱会不会很假?” 其实能和杨娜娜聊聊挺好,这些年她一直在忙着生存,没精力去交朋友,等到了这个位置,这个年纪,也很难去交到真心朋友了。 主要懒得去维系,比她职位低的也诚惶诚恐害怕说错话,比她职位高的嘛,也没时间看她。一样职位的都在拼事业,友情似乎成了调剂品。 对她而言是稀缺品。 杨娜娜理所当然:“那肯定很多人追啊,但也看男的眼光高不高,有的一直不谈对象是因为心里有白月光,这种一般是高中同学,你也知道高中嘛,最辛苦的时候,自然一点点甜都能被无限放大,有的嘛~是gay。找了你不知道而已。” 林娇差点被呛到,实不相瞒,她也这么误解过。 两人上了高铁,杨娜娜左看右看:“林总,你居然不买商务座,是为了给公司省钱吗?” 林娇迷茫的摇头:“没有,反正也就几个小时,这也挺宽敞的。” 杨娜娜佩服:“林总,你这个人很神奇,长得挺贵气,也不像没有钱,但我看你的吃穿用度和生活习惯,就像是……怎么说呢,挺不在乎的,所以更有魅力了。” 林娇汗颜,她这是真的穷怕了。 果然有钱人背假爱马仕也会被当成真,你自己才是真正的时尚单品。 ------------ 第103章约会。 杨娜娜话锋一转:“但是吧,这次穿的挺好看耶,加班出差还那么好心情?老实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娇眼神闪了闪:“没有。” “是没有,还是还没有?” 林娇和她不是一个部门,只好扯别的:“出差工作交接都完成了?” “哎呦,林总。别这样嘛,我嘴巴可严了。我知道谁在追你。”她暧昧的眨眼。 林娇大惊,转身面向她:“那么明显吗?” “都来公司了,还不明显?” 杨娜娜想到那律师捧着花来公司的模样,林总需要这么惊讶? 林娇对于恋爱零经验有些慌张更多的是不解,向天星来公司带着电脑,也没什么问题吧? 杨娜娜开解道:“这有什么的,女生啊,就应该享受被追的过程,暧昧期是最美好的,越是得不到,男的心里就越是痒,想尽办法孔雀开屏。没想到他还挺有毅力啊,都追了那么久,都没放弃。你们之前认识?” 林娇是真的佩服了:“嗯,初中同学。” 杨娜娜一拍大腿:“那怪不得,初中,比高中还快一步啊,原来花早被你摘到了。” 她哈哈大笑,林娇也被她感染,搞到像是被祝福一样。 手机震动,林娇打开,是向天星发来的:外面雨下很大,我在B1出口等你。 她慌张的看了眼外面。 杨娜娜也去看:“下雨了啊……打车麻烦了。林总,你上次来海城是不是也下大雨?” “嗯,还发烧了。” “啊……那我们还是打到车再出站吧?定位哪个口?” 额,她有些难以启齿。 杨娜娜问怎么了。 她尴尬的咬唇:“B1吧,有人来接。” 杨娜娜还没细问,高铁已经到站。 穿过拥挤的人潮,杨娜娜一眼锁定了向天星,实在是在人群中太过显眼,将近1米9的身高,穿的那么斯文败类,手里还拿着一束花。 她朝林娇努嘴:“我靠,好帅啊,可惜名草有主,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幸福,那人手里还拿着花呢!” 然后,她就看见林娇弱弱的举起手朝着对面男人挥了挥,那男人一改冰冷的眼眸,朝林娇笑着走进。 我靠靠靠,杨娜娜内心的呐喊冲到嘴边,什么鬼? 这么帅的男人和林总什么关系?那律师怎么办? 向天星很自然的接过林娇的行李箱取下她的背包背在身上,将一束大的满怀的花递过去。 林娇差点站不稳,小声抵抗着:“不用拿东西,我自己可以。” 向天星笑:“你拿着花就好了,也算是帮我减轻负担。” 瞧瞧,多会说话啊,杨娜娜点头。 向天星也对她点头:“你是娇娇的同事?” 杨娜娜想笑,娇娇~啧,宣誓主权呢?她点头:“她下属。” 向天星自我介绍:“我是海城这次智造项目的负责人,向天星。” 几个人边走边说。 杨娜娜忍不住大喊:“向总!我知道你!哈哈,虽然我没见过你,但齐海可都是你的传说。” 向天星哦?了一声,侧过身子看林娇的脸。 几人上车,林娇自觉的坐到后排,向天星也没说话。 有杨娜娜在,一路上气氛倒是很不错。 在车后排,哪怕声音再小,也很难说悄悄话,向天星打开车内音乐,是舒缓的钢琴曲。 杨娜娜不知道曲目的名字,但有了音乐明显不那么干巴,她们在后排小声说话也没关系。 她凑到林娇耳边:“向总在追你?” 林娇疑惑的抬起下巴看她:“不是很明显吗?” 杨娜娜会错意:“这么傲娇?” 林娇:“不是你说,很明显吗?” 杨娜娜的大脑这才转过机,突然想到之前种种,所以所以!上次是在海城?怪不得!那服务者是? 她没忍住喊出声:“我以为是那个律师!” 什么?林娇皱眉。 车子一个急刹。 两人朝前看,向天星头也没回:“不好意思,有只猫。坐好。” 刚刚的气氛冲淡,杨娜娜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射着。 她问:“向总,你,有对象吗?” 向天星看了眼后视镜:“我在追你们小林总呢,很明显吧?” 杨娜娜一脸磕到了:“你们是初中同学啊?” 向天星点头。 杨娜娜看了眼不远处的酒店,打了个哈欠:“那个什么,向总和林总等会去吃个饭,我有点累就不跟着了。” 林娇无语:“刚刚不是还喊着饿?” 杨娜娜挤眉弄眼。 向天星直接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几个人坐着电梯到了酒店大厅。 杨娜娜感慨:“打车可没这个待遇,这是一点雨都不想让你淋到啊。” 林娇不知道怎么回,花的香气要将她淹没。 向天星帮她们办好入住:“我在楼下等你们。” 杨娜娜一进电梯就解放了天性:“我天!林总,你怎么不早说,对方是向总啊!还犹豫什么?赶紧拿下啊,等会吃饭记得点上两杯小酒,来个酒力不胜,顺势嘿嘿哈哈。” 林娇一把推开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两个人之间有那复杂吗?” 林娇没有回复她,两人各自回房。 林娇这才敢细看那些花。 她轻轻凑近嗅,在酒店里找了一圈,最后将花养在了洗手池里,这样,可以更久一些吗? 虽然结局注定是凋零。 林娇觉得杨娜娜真的很不靠谱,她给杨娜娜发信息打电话都没收到回复,她只好硬着头皮下楼。 向天星一直注视着电梯的方向,看她出来立刻起身,走上前两步。 林娇也赶紧走过来:“娜娜,好像睡着了。” 向天星点头:“想吃什么?” 林娇:“都可以。” 向天星挑眉:“那去我家?” “啊?” “开玩笑的。” “哦。”林娇想说也不是不行,但过了那个气氛再开口,气氛就会再一次的尴尬。 她忍住了。 向天星掏出车钥匙:“走吧,海城有一家西餐做的还不错。” 林娇跟在后面。 到了西餐厅,林娇想起来,这家西餐厅何止是还不错,要想定位置那都得提前半个月预约,可能向天星刚回国还不了解情况。 在两人快要跨进去的瞬间,她一把拉住他:“额……” 向天星低头温声询问:“怎么了?” “要不换一家吧?” 向天星停住往里进的动作,点头:“不爱吃西餐吗?” 林娇诚实的摇头:“也不是。” 服务员立刻上前:“请问两位有预约吗?” 向天星点头:“向先生,两位。” 服务员:“好的,靠窗观景台,里面请。” 林娇瞪大双眼,看到向天星询问的目光,好像只要她摇头,哪怕这家餐厅多难约,他都能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林娇朝里面迈出第一步:“走吧。” ------------ 第104章驻场。 两人落座。 桌子上铺满了玫瑰花,往外望去,如果不是下雨天一定很美,落日晚霞?她想象那种场景。 这里真的很适合求婚。 她没理由的笑了下。 向天星也笑。 两人视线相碰,她迅速闪开。 “怎么每次我过来都下雨。”她无奈。 向天星将菜单递给她:“海城在欢迎你,每次见你都是一次洗礼。雨水冲刷着城市的喧嚣,雨天是独属我们的宁静。黄昏其实藏在雨幕之后,是一种独特的静谧浪漫,你看,是不是有折射的霞光。” 林娇明知道他在安慰人,胡说八道,但还是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打在玫瑰花上的那一束光。 那是透过玻璃折射出来的,有些泛黄的七彩眩晕,很温暖柔和。 看见她笑,向天星放松了几分,他将袖口往上提了提:“喜欢吃,下次还来。下次一定会更好的。” 他的保证让她想到了那个夜晚,他从她身下抬头看她,目光灼灼:“下次一定会更好的,我保证。” 她想说这一次她都要快死了,但她不敢发出声音,怕又是抓不着的虚无缥缈的痒。 能看出他是第一次,毫无章法,贵在努力,她又恰好敏感。 不同于别人说的下一次,他的下一次总让人生出期待,配上他虔诚到几乎恳求的目光。 她在仰望他,而他在渴求她,这种微妙的平衡,是因为爱。 爱打破了一切阶级地位,各种意义上的。 她甩头赶紧把那感觉甩出去。 向天星看她:“头疼?” 她在向天星眼里就这么弱不禁风?一下雨就感冒。 “这里很难约吧?” 向天星摇头:“不难,几个电话的事情。” 她默然,如果不是因为年少那些过往,他这么优秀的人会看上敏感别扭的她? 年少的这份感情又能走到多远,他会在相处中消磨掉往日的情分。 她真扭曲,甚至连过去的自己都嫉妒。 所以,时至今日,他们都没能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从前,因为她首先就没和过去和解,也害怕打破现在的平衡。 还有些什么,她不知道怎么表达。 向天星很有眼力劲的说了些由工作衍生出的行业故事,她听的很认真。 向天星将切好的牛排和她换了下,继续埋头切:“明天我应该很忙。” 她了然:“我明白的,我也不是第一次驻场,现场多忙我知道的,而且,我这个级别很难有机会直接对接你吧?” 向天星不赞成的摇头:“项目无大小,这是我要亲自负责的。” 她抢话:“看出来你的做事风格了,事无巨细,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 向天星端起水杯的手顿住,光影从他的青筋上划过:“这样,怎样?” 她想了下:“说句自私点的,辛苦你了,但底下人会轻松不少。” 他点头。 外面的雨早停了,向天星问要不要在附近逛一逛,林娇想了下摇头,吃完饭逛一逛再看个电影那成什么了?约会啊。 向天星把她送回酒店,看着她进了电梯:“做个好梦。”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脱力的靠在后面,他会发现,和她相处的别扭与无趣。 十三年前,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带着他打破某些禁锢。 但十三年后,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牢笼。 她渴望在她一次次变态过激的试探中,他对她大喊出那句:我受不了你了,我讨厌你,我恶心你,你就活该一个人孤独终老。 诸如此类,怎么样都可以,只要离开。 她才能坦然面对那些时不时冒头的荒唐期待。 为什么她当年那么恶劣,却不需要受到惩罚? 她将自己扔回床上,没错,除了工作相关,向天星发的信息,她一概没有回复。 见面多次,向天星像是无事发生,也不问为什么,聊天也掌握着尺度,除了那一晚…… 仔细想想,是她撩拨在先,她想着他在她耳边反复确认着,“舒服吗?” 像是一道魔咒。 事情不可挽回的时候,她会想当初要是怎么怎么样就好了,可上天真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发现,她性格注定了她的命运。 有些事情,她一辈子也没办法改变。 第二天,她早早来到传说中万信的大门口。 额,可惜进不去。 她在群里联系了对接人许鹏,许鹏收到消息没多久就小跑赶过来。 这待遇,从未有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在向天星的面子上。 “久等了啊,是齐海的林总吧?我是许鹏,虽然第一次见面,可我在群里见过你写的方案,很不错!” 他友好的竖起大拇指。 林娇笑的很职业:“我也是刚到,感谢许总。” 他赶紧摆手:“别叫我许总,我在万信就是普通职员。” 林娇笑笑,只要是甲方,哪个不是总?如果人家不愿意你叫总,你就喊老师就对了。 虽然她当初也不太理解,但行业规则嘛,喊着就习惯了。 果然,她喊完许老师后,他没有再推辞。 两人一边走,他一边介绍:“先带你认路,等会给你办个出入证,我们的合作商都是在另一栋楼里办公,有问题我们会来找你们开会讨论。” 他说的隐晦,可林娇明白。她们不可能拿到甲方的工卡,更不可能进去甲方的大厦,万一有什么机密呢? 这,也是行业规则。 她们驻场一般就是一方便及时沟通,二人质。 在许鹏的引领下,她们进了隔壁那栋楼,就这栋楼里面还需要不停的刷卡,许鹏抱歉的笑了:“这里门禁开放时间早九晚六,平时会有保安在门口帮忙开门,过了六点你可以出去,但,就进不来了。所以回去之后东西别忘记带了。” 林娇赶紧道谢,许鹏已经算得上和蔼可亲,她以往遇到的甲方基本上都青方那些德行。 只是这栋楼只有地面一层,进去后是往下走的,下面全是小房间形式的会议室,许鹏选了一间,两人进去。 她拿出电脑打开,试了下网络。没问题。 许鹏这才松了口气说上面还有会议要开,先走了。 林娇点头。 等他走后,她抬头看了眼半封闭的窗户,根本打不开,只能靠空调换气。 外面时不时脚步声沙沙作响,就像有人在她头顶上方走路。 ------------ 第105章 完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她都没见到向天星。 忙,有了具象化。 她打开两人的聊天框,除了工作只有工作。 发完呆,一看,居然已经过了五点! 虽然这里保安是六点下班,但保洁五点!更奇葩的是厕所的门,五点就关了。 她蹭蹭蹭跑上楼,祈祷能够赶上。 下班不积极,头脑有问题,很明显,保洁阿姨没问题。 她望着关紧的厕所门叹气,为什么到点要锁门?怕人进去偷东西吗? 就不能六点再锁吗? 她现在真的好想上厕所啊,回酒店的话,太远了。 这里的地铁站也很远。 要不,去万信上个厕所? 这个应该没什么难度吧,看看大厅有没有厕所。 电脑应该不用带,反正上完回来也不到六点,保安还在。 她想了下,第一次上班时间迈出这栋楼。 其实内心还是有些好奇的,向天星也会走这条路吗?会在几楼?脚步会重合吗? 想着,脚步明显轻快。 人到了大厅,和前台解释了下,前台礼貌的拒绝;“可以联系工作人员来接你哦。” 果然。 她点头,假动作出门,又举起手机假装和谁打电话:“好的好的。” 挂掉电话,一副等人的模样。 开玩笑,要真跟别人说,快下楼来接我上个厕所,她也没脸活下去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让她等到一个刚进门的人,哎呀,这万信的人穿的都这么正式吗? 她唰的一声跟在他后面,那人瞥了她一眼,冷漠的眼微怔。 林娇也愣了下,这是认识她?还是要举报她?她一时拿不准。 前台对那人弯腰。 他连头都没回。 林娇想,这帮人也太狗腿了,齐海的保安看见她也是弯腰,但虎落平阳被犬欺,她现在只有弯腰混在别人身后的份。 谁让她有三急呢? 她明显感觉到那人刷开门后,走的很快,像是知道她没工卡,故意让她通行。 她当然不负所望,一个猛冲,那人突然不动,她一个急刹车。 差点撞他身上。 她听到一声轻笑,无语,这人是故意的。 莫名有些不爽。 她想着等会随便上一层楼,应该都有厕所。 本来不想和他一个电梯,但电梯下来似乎也要在楼下刷卡,她憋屈的跟在他身后,那人一进电梯就朝后一靠,林娇随便摁了个五楼,没反应,她又摁了22楼,也没反应。 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的电梯需要刷卡才能上,服了,都是一个公司的还分的那么严格? 这就是大公司?上个厕所都费劲。 这人也真是的,进来之后也不刷卡,故意的吧,看她笑话。 林娇气的牙痒痒,强装镇静。 那人嗯?了一声。 林娇也嗯?了一声。 管他呢,以后还不一定见面,万信这么大,她反正没见过这位负责人,说明项目上没交集。 电梯门关上,嗯,这样也好,谁也别刷卡,看看被带到几楼。 算了,他不会急的,因为这个点跑出来的,应该也是摸鱼大王,更何况他肯定不急着上厕所。 林娇捂了下肚子深吸一口气,转脸是一个笑脸。 那人松开环着的手,上下打量她。 那眼神里的戏谑让林娇不爽,她的笑容停住。 那人也没介意,修长的腿两步上前,摁下电梯。 林娇看了眼,居然是顶层,搞什么?她脑海里都是杀人分尸的场景。 为什么要去顶楼? 顶楼肯定没厕所! 电梯在上升,她的心却在往下降,冷汗都要出来了。 要不要坦白? 眼看着快要到顶楼,电梯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林娇看向他,发现他的脸色惨白,原本背靠着电梯的他,不知是腿软还是什么,直接坐到了地上。 至于吗? 太至于了!因为她发现电梯正在往下坠,她顾不上危险,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工卡,刷着将所有楼层摁了个遍。 那人已经双手抱住头,虽然这是最好的办法没错,但林娇总觉得……他的神情很奇怪,像是某种应激反应。 她冲上前抱住他,拍他的后背:“呼吸。” 那人僵了一瞬,在她的鼓励下,身体逐渐放松。 电梯在七楼停下来。 但门还关着,林娇松了口气,摁下电梯里的对讲:“F电梯出了故障,电梯里目前一男一女,现在停在七楼,麻烦尽快找人维修。” 对面传来有些紧张的嗓音:“F?哦哦,好好好,马上。” 林娇继续回到角落,拍他的背:“别怕,快来人了。” 不到10分钟,外面已经聚满了人,看样子在商量对策。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毕竟还在七楼,掉下来也活不成,但安慰着眼前这人,莫名的她有了责任感,似乎畏惧也算不上什么。 她伸手悄悄拿出手机,解锁。 电梯里有信号,现在发信息不知道有没有影响,但她并不准备发,如果没信号,或许她才能鼓起勇气。 怀里那人抬头看了眼,她立刻收起手机:“放心。” 汗水淋湿他的后背,可他却是面露讥讽的笑:“对陌生人都那么关心周到,为什么偏偏对他苛刻?” 林娇愣住,有些受不了他眼底的嘲弄:“谁……” “呵。”他没回答,反正她已经知道答案。 短暂的沉默,她问:“你认识他?” 算是一句废话,但此刻她迫切的想听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玩弄别人的感情,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当初不是抛下他,现在利用他的身份吃尽红利,你这林总是这么来的?” “你!”她气急想要反驳,但他没说错,当初放狠话做狠事下狠心抛弃向天星的人的确是她。 现在舍不得放手又不愿意给名分的还是她。 她的确卑鄙又可憎,可。 她抬头直视他:“从他人口中了解的就是真相?臆断我的私生活及工作能力能给你带来成就感?我只会向我伤害过的人道歉,至于你,陌生人,请问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门被打开,大家争先恐后的涌进来喊:“施总施总。” “还不快送去医院!”戴着眼镜的负责人骂道。 林娇麻木起身,原来他是万信的总裁施嘉睿,完了…… 她这是直接得罪了大佬,耳边响起齐潇的那些八卦,所以,施嘉睿和向天星是朋友? 怪不得,这是要帮向天星报仇啊。 她看着施嘉睿摇手拒绝那些人:“涉事人员一律开除。” 大步走出电梯,连头都没有回。 气氛比在电梯内还要沉重,有人上前关心她,她摆手:“请问厕所在哪里。” 躲在厕所,她撕了节纸坐在马桶上不停地复盘,纠结。 完了,这施嘉睿处事风格可见一斑。 内部人员不计赔偿的开除,她这个小乙方能坚守住吗? 齐潇非得杀了她不可。 更重要的是,施嘉睿明显对她积怨已久,逮着这次机会,能放过? 她忐忑的走出厕所,看到在门口等着了解情况的人,心头一凉。 混进来上厕所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谁让她偏偏就混上了万信老大的专属电梯,还出了事! 她们查看监控,林娇的确可疑。 现在他们都咬死电梯出问题,百分之八十的原因出在林娇身上,林娇点头,她们要是说百分百,也是情理之中,她能理解。 但施嘉睿却没有下达对她的处理。 反而在她第二天上班时,通知她,去万信二十八楼办公。 ------------ 第106章 昨日重现 给她安排的位置正对着施嘉睿办公室大门。 她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她太了解这种玻璃了,施嘉睿一定在观察她。 如芒在背…… 她开着内部会议,桌子被敲响,她抬起头往上看,看到了施嘉睿那张令人不爽的脸正一脸不爽的看着她:“收拾你的东西,去会议室开会。” 额…… 会议那头王楠小声喊:“谁啊,这么拽?” 林娇看着施嘉睿的背影轻咳一声:“你先开发吧,我去开个会。” 结束线上会议,拿起电脑,走进会议室,发现里面坐满了人。 她自觉地坐在最后面,施嘉睿斜睥,敲了下他旁边的空座位:“坐过来。” 她硬着头皮在沉重的气氛中站起身,光看这些人的神情就能知道,这位施总多难搞。 她坐下,深呼吸,打开电脑。 施嘉睿开口:“向总因为身体原因,这几天没能来公司,智造系统暂时由我直接对接,齐海林总?和我们说下你的方案吧。” 林娇手指蜷缩,好几天没收到向天星消息,出了什么事? 她迅速调整好情绪,连上电视投影,将过了几十遍的方案又拿出来说了一遍,对于她的专业领域,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自信沉着,施嘉睿问得几个问题,她也轻松化解。 不卑不亢。 会议结束,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人。 林娇预感他有话要说,但他那模样,似乎也在等她开口。 她寒暄:“施总,身体还好吧?” 施嘉睿哼了声:“你想问的是我的身体吗?一遇到向天星的问题,就和汇报时判若两人,你欠他钱?” 她起身:“项目没问题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坐下。”他面露沉重。 人在屋檐下,林娇只好坐下,安静的看他。 叹气:“施总,这是我的私人问题。” 他扬眉:“可你明显把私人感情带入了工作,你这样,我能放心把项目交给你?” 他要找茬,林娇也没了耐心:“我看施总才是把私人感情带入了工作吧?向天星究竟是你的朋友还是男朋友?你对我的态度,是合作伙伴还是情敌?” 果然,姓施的都那么讨人厌。 施嘉睿被呛的咳嗽:“我都被你气笑了,你有病吧?” 林娇起身:“对,我有病,所以非工作相关别找我,不然你遇到的就是神经病的我,我只是个打工的,如果我们项目本身不能吸引到你,那也别把不合作这么大的锅扣我头上。” 甲方就可以拿她感情的事情来回说吗? 她讨厌她和向天星的感情被别人插手染指。 他皱眉:“林总就这素质?” “那你希望看见什么?看见我对你卑躬屈膝,对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电梯里是我救了你一命吧?我对你做什么了?你需要对我这么大的恶意?” 他气笑了:“你觉得你救了我?” 林娇有些心虚,但理不直气也壮:“如果施总对我不满意,我可以现在回江城,安排齐总直接过来对接。” “你走?那向总回来,我怎么交待?” 果然,说到向天星,林娇的身形一顿,嘴巴张合几次,还是闭上。 但人却冷静下来,没再说要走。 气氛僵持着,林娇败下阵来:“向总身体不舒服吗?我的意思是,毕竟项目负责人是他,有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和他亲自确认。” 施嘉睿叹气:“老毛病了。” 她上前一步:“什么老毛病?他怎么了?” 施嘉睿一脸惊讶:“你不知道?在江城就落下的病根,去了英国之后更严重了。” 她在脑海中不断搜索着过往的记忆,老毛病?是什么,那些伤口吗?可是再严重的伤十三年还不能愈合吗? 她不可控制的手抖,手指握拳,在心底喊别抖了!可整个身体都开始抖得更厉害。 施嘉睿再次叹气:“劝了很多次,终于愿意回国,可怜啊,回国也是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靠吃药强撑。医生说……” 讲到一半,他摇头不再开口。 林娇一手撑在桌上,俯身逼视他:“向天星,到底怎么了?!” 施嘉睿好笑道:“把他害成这样的人,不就是你吗?抛弃他之后,想过他在英国过得是怎样的人生吗?你在电梯里也发现了我的异常吧?我和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成为了朋友,不好奇吗?” 林娇喉咙艰难的滚了滚:“是心理上的疾病吗?有自杀倾向吗?” 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林娇电脑都忘了拿,转身就走。 施嘉睿赶紧打开手机给向天星发信息:兄弟,别太感谢我。 向天星莫名其妙,紧接着就收到林娇的语音电话。 他犹豫了下,接听。 “喂。”两人同时开口,林娇有些急切,“你在哪?” 向天星:“在家啊。” “地址发来。” 向天星沉默:“怎么了?” 林娇顾不得那些唐突:“想见你了。” 向天星没再犹豫的报上地址:“现在不好打车,你在公司等我,我去接你。” “不要!”她解释,“也让我主动一次吧。” 她听着电话那头向天星的呼吸调节了几番:“好,我在家等你,我也很想见你。” 挂了电话,他给施嘉睿打过去:“你搞什么?” 施嘉睿有些心虚:“不是你说可以偶尔透露下你的脆弱,我好像透露过头了,把你的病情描述的有些严重。” 向天星深呼吸:“我早没病了。” “是,但她总这么吊着你也不是事儿啊,你是不知道她多牙尖嘴利,一会儿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一会儿威胁我要换人,我承认我有私心,但她的确在乎,不是吗?兄弟,我赌赢了。与其纠结这些,不如趁这个机会,培养下感情,反正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只是害怕她担心过头,对吧?我相信你会把握好分寸。” 向天星哪还在家坐得住。 林娇打车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一身西装的向天星,她冲上前抱住他:“怎么出来了?” 向天星简直受宠若惊,轻抚她吹乱的刘海:“想快点见到你。” 林娇抬头看他,怜爱的,后悔的,心动的。 “吃了吗?”她问。 吃了速冻水饺的向天星摇头:“没胃口。” 林娇牵住他的手:“走,去买菜。” 他们像是普通情侣一样,在小区门口的超市挑选。 “调料家里有吧?上次视频看到了。”她问。 向天星点头。 “买几个西红柿,记得你爱吃。”她拿起西红柿要放进购物车,只等他点头。 他点头,一路点头。 林娇拿的都是他爱吃的,她还记得那些过往,就好像昨日重现。 ------------ 第107章你在可怜我吗? 回去的路上,向天星没舍得让她拎东西,哪怕她再坚持。 递给她一根棒棒糖,她也没算闲着。 林娇好奇的东张西望:“这里的房子是买的吗?” 向天星摇头:“我不确定会在海城待多久,这是施总的房子,先住着。” 林娇顿住,他要回英国吗? 向天星像是没在意她的停滞:“你和施总见过了?听说好像有点误会?” 林娇啊了声,继续往前走:“是他对我阴阳怪气的,他这么大的老总,我哪敢对他有误会啊。” 向天星抿唇笑,林娇也察觉到自己语气更阴阳怪气,她没理由的问:“我和施嘉睿一起掉水里,你救谁啊?” 向天星笑出声:“肯定救你啊。” 林娇强压下暗爽的嘴角:“切,回答的那么快,如果是施嘉睿问你,是不是你会说救施嘉睿?” 向天星摇头:“施嘉睿不会问我。” 林娇无语,给了他肩膀一下:“对哦,施嘉睿不会这么无聊计较,无理取闹!” 向天星举起双手投降,手里都是食材,林娇暂且放过他,两人吵吵闹闹回到公寓。 林娇不得不承认,施嘉睿虽然嘴贱,但品味还是不错的,整个公寓有种工业风的冷感,但很高级。 在视频里看和身处其中感受是不一样的,向天星递给她拖鞋,将食材放在洗手台上。 粉色的拖鞋和抱枕给这个家增加了一丝温暖的点缀。 林娇却有些眼酸,努嘴:“你这还有女士拖鞋?” “嗯,不仅有女士拖鞋,还有女士睡衣,牙刷,裙子,什么都有。” 林娇的脸色唰白,没再说话,他在江城海城都不可能有什么亲戚,有女朋友?还是? “是施嘉睿女朋友的?”她问。 向天星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认为我和施嘉睿不清不白呢,那个酸味呛得我,怎么你又觉得他有女朋友?” 想到自己的确有案底,不怪他这样想她,她还是解释:“我知道,他对我不好是因为对你好,不然我才不惯着他。” 向天星将蔬菜洗好切上:“不是他女朋友的,是我的。” 沉默。 向天星转过身,林娇就在他三步之外的后方,掉下眼泪。 他赶紧洗了把手擦干净,抱住她,被挣开,再次抱住,林娇挣不开就掐他的腰:“有女朋友还对我!对我……” 她说不出口。 “嗯?”他低头看她。 她咬唇逼着自己对视:“对我这样那样,你这个人渣。” 他叹气:“是我买的,买给我喜欢的人,从小时候就这德行了,你还不知道吗?看到适合你的,或者你有可能喜欢的,就会买下来,好多都在英国没办法带回来,海城这些都是来这新买的。你都还没同意,我哪来的女朋友。” 林娇的整个身子都软在他的怀里,掐着腰的手变成环住:“你怎么那么好啊,向天星。” “你怎么那么那么好啊,林娇。” 林娇推开他,掀起他的衣服,青了红了一大片,她皱眉,手劲怎么那么大。 向天星一只手就夹着她抱起来,林娇惊呼一声,坐在了沙发上。 “等我烧好饭。” 林娇很明显感受他的视线看了眼她的唇,最起码两秒钟,喉结滚了滚,移开视线,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发。 他又找出了几包超市买的零食递给她:“少吃点垫一垫。” 林娇撕开薯片的包装,趴在沙发上看他忙碌的背影:“说好我来帮你做饭的。” “啊!”她坐直身体,“你不是请假了吗?身体不舒服?” 向天星顿了下,回头:“嗯,没什么大问题。”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那我做饭。” “谁做饭并不重要,做饭的人能掌控菜品和口味,做的都是自己爱吃的,更重要的是看到你吃完露出满足的样子,让我觉得做饭是一种享受。” 的确,林娇小时候没有外卖,她和林韬靠着水煮菜活着,后来是向天星开始做饭,他们才改善了生活。 凭心而论,向天星做饭的确好吃。 林娇也没闲着,站在洗手台看他操作,问他和施嘉睿是怎么认识的,向天星解释两人是高中和大学同学。 那这感情还真挺深的,相当于离开林娇后,这两人一直在一起。 林娇又开始不爽,比她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万一施嘉睿是什么女同学,那她脚上的拖鞋,手里的零食是不是就要还给别人? 她承认听到他有可能有对象那一刻她有多心慌。 没见面的日子,想过很多,包括他结婚生子,但真的面对面,她根本没办法接受,哪怕是个男人陪在他身边,都让她嫉妒的发疯。 她原本可以将她的嫉妒,占有,劣根性藏得很好,是他,向天星一直无条件的纵容滋养她的偏执。 她开始显露,张扬,甚至想要的更多。 五个菜,两个汤,还有水果切盘。 都是她爱吃的菜,色香味俱全,连装菜的盘子都这么好看! 天呐,她的前半生都在活着,遇到他,才算是生活。 一口吃下去。 林娇由衷感慨,太幸福了。 她旁敲侧击的问了些关于他的病情,他有些遮掩的带过,亦或模棱两可,林娇除了干着急也没办法。 她发现只要在她身边,他就能打起精神,如果她去厕所,回来的时候,他就在发呆。 她脑海里闪过施嘉睿的那些话,自杀倾向…… 如果她们谈恋爱,他会变得更好吗? 她走上前:“向天星,我们在一起吧。” 向天星坐在沙发上,转身回头从下往上的仰视她:“林娇,你是为了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呢?可怜吗?” “当然不是!” “那你知道我的病情吗?” 林娇低头:“可以治的,治不好我就陪你一辈子。” 他笑:“真的是可怜啊。” 林娇急着要证明,但那个字份量太重,况且,如果是在这样的场景说出口,似乎会变质,她咽下。 “向天星,在你病好之前我不会离开你身边,我睡书房,你睡卧室,就这么定了。” 说完不等他回答,她一口气窜到书房关上门。 额,书房里挂满了画,大的小的,素描的水彩的,油画的,正面的侧面的都是她。 她无法形容那种震颤,好似在他有限的岁月里想要画出无尽的她。 她蹲在地上掩面哭泣。 ------------ 第108章卑劣的爱。 大意了…… 书房里根本没有床。 向天星等了会才敲门:“客房收拾好了,东西都齐全,等你看完书,出来吧。” 林娇鬼鬼祟祟的打开门,抬头,向天星就在门口看着她:“这里是卧室,这里是浴室。洗漱完早点睡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开。 林娇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他生病,她根本不会迈出这一步,如果不是他快要溢出的爱,她早就在表白被拒绝之后跑路了哪还敢登堂入室,不对,是根本不会表白。 是他坚定的一直没有松过手,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站在浴室里,温热的水流穿过她的身体,她为自己的卑劣,颤抖。 听到他生病,她是心疼的,但有些不可抑制的兴奋从毛孔中钻出来。 他生病了,很严重,他又回到了弱势的那一方,还是别人无法看见的虚弱,是只有她能看见,能影响,能触摸的底色。 她的双手又开始不可控制的轻颤,他一如当年,如同一轮皎洁的明月悬于天空,但月有阴晴圆缺,她来到【表情】阴影下,抬头往上看去。 黑色的夜幕下,伸出双手仿佛就能拥有所有,她们又恢复了当年的平等。 勇气,呵,这样美好的词汇怎么能用在她的身上? 但这种此消彼长的希望还是给了她力量。 她关上淋浴,看着浴室里的摆设。 配套的情侣牙刷,毛巾,可爱的沐浴球,所有的一切比她江城那间房子里都要齐全。 站在洗手台前,她恍然看见两人生活的场景,光看着就眼热,这样美好的人,她想拥有,这样美好的人生…… 未来,没想到她也会有思考未来的这天。 她正站在他布置的未来里。 洗完澡,她在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外面一道闪电划过,又下起了雨,以往面对雨天的烦闷因为向天星那句洗礼,躁动不安渐渐平复。 她站起身,想去厕所,可不知怎么就到了主卧门前。 向天星打开门,哎呦一声,看起来吓得不轻。 林娇歪头往里看,主卧的灯光有些昏暗,看不太清楚,看来他已经准备睡了?手里怎么还拿着纸巾? “要去厕所?”她问。 向天星罕见的没搭话,将攥着纸巾的手放到身后:“在这干嘛呢?” “没干嘛,想去厕所,走错了。” 向天星明知她在胡扯,还是礼貌的昂首:“那你先去。” 林娇摇头:“没那么想上了,你先去吧,看你拿着纸,好像比较急。” 向天星叹气,脚步却是没动。 林娇也没动。 向天星败下阵,绕过她去了厕所,她听到了淋浴声,怎么这个点才洗澡? 不对,他不是洗过澡了吗?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睡前再洗一次? 主卧的门并没有关上,出于好奇心,她往前一步,没有进去,但头就在门口往里面看,这就是他的房间? 香香的,好整洁,有多少是他买的,有多少是施嘉睿留下的? 那张床看着就好舒服啊,果然,这就是主卧的待遇吗? 浴室门被打开,他看到她还站在门口,愣了下,进去的时候穿着衣服,出来只围了个浴巾。 她望着水的痕迹从胸肌滑到腹肌,然后滑向……浴巾,不自觉吞咽口水,虚张声势道:“你衣服呢?” 向天星:“脏了。怎么还在这里?” 她不爽的皱眉:“你想我走?” 他用毛巾擦头发,轻轻摇头,看了眼窗外:“外面在打雷,你是不是害怕?” 林娇哪会害怕,而且她知道他肯定知道她不害怕,但林娇还是点头:“嗯,有点。” 向天星笑了下:“我也有点害怕,要不……你,就当帮帮我?今晚委屈下,和我一起睡。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就这样睡,是吧?放心,我什么也不做。” 此地无银三百两,现在和小时候能一样吗? 林娇点头:“那也只能这样了,谁让你那么招雨,一见面就下雨。” 向天星意味深长的感叹,林娇侧过身子让他进屋,向天星将门打的更开,示意她进。 得到允许的林娇迈着轻松的步伐跨进来,上下左右的看,她拦住向天星要开大灯的手:“就这样。你刚刚是不是要睡觉?” 向天星手微顿:“啊,睡吧。” 说着他去衣柜拿了个新枕头。 林娇也跟着上了床,两个人清醒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互相在黄昏般的灯光中调节着呼吸声。 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黏稠感充斥着她周围的空气,险些无法呼吸。 林娇转过身,看到他正凝视的眼,两人顿住。 林娇先开口:“身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去上班?” 他笑:“看到你,全好了。明天就能去上班。” “别勉强。” “不勉强。” 向天星还真没勉强,林娇第二天是闻着饭菜的香味醒的,她懵懂的坐起身,原以为很难入睡,没想到聊了几句之后她睡得很香。 这是好多年没有过的,平和。 向天星打开门冲她笑着,像是一场美梦,她掐了下自己的脸,被他拦住,他屈起食指在红的地方轻轻碰了下:“早啊,饿了没?” 她点头,又是没忍住眼泪,掩面哭泣,向天星什么都没问,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痛恨自己的矫情,这世上除了向天星还会有谁对她有这样的耐心?她不能再失去他第二次了,可感情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他的爱能有多久呢?他究竟爱她什么? 她太胆小了,这床柔软的被子就能压死她,割伤她,融化她。 她的勇敢是建立在某些不可言说上的,她的爱怎么可以这么卑劣,如果向天星知道她心中所想,会怎么想? 这样一个盼着爱人不健康,盼着爱人残缺的女人,真的懂什么是爱吗? 向天星很快将她收拾好,开车送她去了万信。 他还是很忙的,一回到万信,大小会议就找上来,忙的水都没时间喝一口。 等排到和林娇的会议,她避嫌的坐在了很远的地方,施嘉睿则坐在了主位,依旧是不可一世的样子。 ------------ 第109章你更重要。 这次施嘉睿倒是没有再为难她,只是她总时不时走神,她看了一圈不知名的“同事”,看他们用敬仰的眼神看着向天星,内心忍不住升起雀跃。 她的每个细胞都在呐喊:快看啊,这个站着发言的男人,这个帅的要死的男人,是她的。 会议结束,也到了下班时间,大家提议出去聚一聚。 向天星首先看向林娇,林娇和他们毕竟不是一个公司,礼貌的拒绝:“不用了,谢谢。祝你们玩的愉快。” 向天星也笑着朝众人摇头:“我就不去了。” 施嘉睿皱眉:“为什么?” 他问出了在场人想问的问题,毕竟向天星可是黄金单身汉,这一办公室的人谁不盯着呢? 向天星解释:“我要早点回去做饭。” 施嘉睿翻了个白眼,旁边人惊讶:“哎呀,向总这是有情况啊?家里有人了?是谈对象了?” “向总亲自做饭啊?哎呀,我们都没这个服气啊。” “那能一样吗?那可是对象!” 有几声抽气声和可惜声传来,向天星有些羞涩的点头,看了眼林娇。 林娇却是不敢看他。 她的胆子只存在于脑海里意淫下,可向天星太危险了,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要做什么,在学校就能抱她,在江城就能第二天去她的办公室,在海城就能去青方那溜达示威一圈,在万信的会议室差点…… 她不敢看他,生怕一对视上,他更放肆,两人之间的气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吧? 她静静等人都出去,没想到施嘉睿走的挺快,只是经过她座位时不明所以的哼了声。 头疼…… 坐上饭桌的林娇望着四菜两汤又嘚瑟的笑了:“施嘉睿吃过你做的饭没?” 向天星抬头给她夹菜:“嗯,我们在英国就轮着做,他做菜很好吃。” 林娇撇嘴,表示并不愿意相信。 “你刚进万信,不和同事聚餐打好关系,陪我这个外包人员吃饭,会不会不太好?” 向天星:“你在我这里更重要。” 林娇见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装傻,她其实想了一天:“星星,我们去看医生吧。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什么病都能治好的。” 她伸出手抓住他:“我会陪你的。” 向天星沉默了很久,眼神晦涩不明:“好。” 林娇怎么也没想到,到了医院,要挂号的人居然是她。 “向天星,你这是什么意思?” 向天星稳住她的肩膀:“我们都去检查,好吗?” 她挣开大叫不好,又觉得自己太过神经质,看了眼周围,还好无人在意。 “我没问题!”她大声辩解。 向天星揉了下眉心:“那我也不看了。” 果然手被拽住,林娇支支吾吾不说话,向天星耐心十足的等着。 她抬起头有了撒娇的意味:“我真没事。” “放心,这是你的隐私,我不会问,你就当和医生聊一聊放松下。” “聊什么!为什么要花钱让一个陌生人来看我的笑话?他们只会高高在上的劝我想开点……” 话说一半,两人沉默,她和当年的陈谨思有什么区别。 她从心底也明白自己是有病的,且病得不轻。 她长舒一口:“我不想……” 向天星抱住她:“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摇头,他不会的,她本身就和他十万八千里,如果她连正常人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和他站在一起? 为什么非要把她扒开了看清楚,就这样不好吗?反正这种病又不是癌症就当没看见不行吗? 向天星对她说:“不行,林娇。其实我从英国回来正是为了你的身体,你已经很严重了。” 他掀开了底牌,她避无可避。 她崩溃:“我身体怎么了?” 向天星说:“前二十多年,你撑得太辛苦,世上的各种约束着你,你也约束着自己,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错,因为你不是一个人活着,你还有哥哥。但这两年,你哥哥有了去处,崩着你的那根弦松了,你整个人就松了,你想想你已经有多久没睡觉了?每天晚上惊醒多少次?” 看着林娇惊恐的脸,他忍住心痛追问:“是不是每天都活在焦虑和亢奋间,那双手是不是抖个不停,一会儿想着活着有什么意义,一会儿想着活下去,但不知道为了什么活下去。连基本的开心都要去寻找理由,但发现根本找不到。” 全部都对,林娇流泪:“你也……” 向天星摇头:“我没有施嘉睿说的那么严重,因为每当我想死活不下去的时候,你这张脸总会出现在我眼前,这种美好,足以支撑我度过无数孤寂的黑夜。还记得吗? 只要我抬起头仰望那片星空就会看见所有星轨的指向,都是你。在未曾相逢的光阴里,你一直是我星辰的缕缕绵延,延续着我宇宙之舟的永恒定点。你给了我无数次踏足未知的勇气。你让我,活在这个世界。” 林娇却只听见,没有那么严重,他是因为她的病才回来。 她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的病?” 向天星说:“你先去,等你回来我告诉你。”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林娇只好进去。 向天星也给自己做了检测,等她出来递给她:“你看,心理问题就像是病菌感染,反反复复无法根治,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你就是我的药,想着你在国内活的很好,我的病就能好一点,想着你有可能还在想着我,那我的病就好了大半。可当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我恨不得立刻赶回国内,林娇,你要保管好我的药,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就全当是心疼我。” 林娇什么都听不进去,她自私的希望向天星那张检测单上也写着双相情感障碍,而不是一张健全人的自证。 有病的人原来是她,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病,甚至有预感是双相,知道的那刻根本不在乎,心理疾病会死人吗? 她笑,顶多不会笑,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不,她刚刚还是笑了,嘲笑也是笑。 ------------ 第110章量大管饱。 她的神经系统还不算衰弱,不,简直是太敏锐了。 她会莫名其妙的大哭大笑,幻听,好几次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抬头:“是齐潇告诉你,我不正常吗?” 其实那些同情的眼神,她一直都知道,不是避而不见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不明白熬了二十多年,为什么要在生活刚开始好起来的时候,生了这种病。 二十多年都不在意的目光,现在却那么刺眼。 向天星轻触她的脸庞:“不是,我一直关注着你的网易云,从你每日的听歌排行猜测你当天的心情,看你的个性签名,看你又关注了多少人,被多少人关注着。直到回国前我看到你在一首常听歌底下的留言,那一刻我决定要回来。” 林娇身体又开始止不住的抖,哪条留言?她没印象了,她想拿出手机,但抖得厉害的手被向天星握住。 他背出那段看了上千遍的留言:“我和你有差不多的经历,也很能共情你的遭遇,理解你那些渴望被认同的自卑与自负,哪怕现在看起来比以前过得更好了,但心魔却更甚,因为你感受到了爱,也要庆幸你遇到了完美的爱人,被爱包围。不要抗拒,他真的很爱你。” 她想起来了!想阻止却无法,向天星接着说出她的后半句:“看到你生病的那一刻,我止不住落泪,因为我在生活中才发现自己可能也有双相,但我运气差了一些,没有爱人也没有钱,只能咬着牙自愈,你们会一直幸福的走下去,明明是很好的消息,我心中却有一丝酸涩,希望你健康。一定要平安健康的一直走下去啊,祝你们幸福。” 他顿了一下,将头轻轻贴在林娇的额头上:“林娇,你怎么会没有爱人也没有钱呢?你也要平安健康,也要幸福啊。” 他哭了。 眼泪像浸满白醋的丝线往她心脏血管里钻,她又发抖了,带着牙齿打颤,穿过的瞬间为什么还有一丝甘甜? 她睁大有些迷茫的双眼看向眼前这张放大的帅脸,慢慢聚焦。 好神奇,这个人在为我落泪,为什么? 他们无亲无故,没有血缘关系,要真说有什么渊源,那就是童年那些不堪的回忆,记忆的最后还是她无情无义的嘴脸。 为什么要为她的过去心疼的落泪呢?这不是他该承受的啊,为什么,为什么,她想不通,但她却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很用力。 她将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小心的贴上向天星的脸庞,轻轻的擦拭。 向天星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贴上一吻。 “林娇,我们在一起吧。” 林娇没来由的笑了下:“向天星,你是为了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呢?可怜吗?你知道我的病情吧?” 位置对调,她突然想到向天星的那些欲言又止,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她接着问:“你是不是想说,可以治的,治不好我就陪你一辈子?呵,站在健全人的角度说这句话很轻松吧,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伟大的?” 向天星问:“那你说出这句话,是怎么想的?觉得自己很伟大吗?” 林娇被噎住,她当然没有这么想,她潜意识里的脱口而出是因为爱。 她自暴自弃:“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想不到吧,我听到你有病的那一刻,竟然是兴奋,你的身体不健康,你随时有自杀的可能,但我居然是窃喜!你看清楚我自私虚伪的真面目了?那好了,你知道这些年我毫无长进,我一直是二流货色,你可以走了。 我说了很多遍,你爱的不是过去的林娇,你爱的是你的幻想,你的忠诚是对那个虚无缥缈的林娇存在,你的忠诚其实只对你自己,与我无关,懂吗?” 向天星反驳:“我又好到哪里去?十三年一直不敢联系你,自以为深情罢了。听到马老师说你进厂结婚有了孩子,听你已经一眼望到头的人生,我不可能再插手的人生,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我每时每刻身体都在叫嚣着追悔着,早知道。 我假装大度的为你开心,其实我嫉妒的要死,我恨天恨地,恨每个能回国的机会我没抓住,恨我只能麻木的在国外为我们的爱情刻碑,你是自由的,当然,我知道。 两个我在争吵着,如果不是看到你的留言,我有勇气回来吗?我设想了很多重逢的场景,我也害怕物是人非,我也害怕我的忠诚到头来是一场巨大的幻觉和可笑的自我献祭。 林娇,我们都应该从过去和幻想中走出来,明明白白的看清眼前人,我们都有不完美的地方,因为爱,我畏手畏脚,你患得患失。我不想再错过十三年,我的确有病,病得不轻。靠近你才好了点,我也知道你有病,咱们就在一起别祸害社会了,全当造福全人类了,好吗?” 林娇被气笑,差点冒出鼻涕泡:“你怎么还是那么能胡扯。” 他顺势抱住她:“就当发发善心吧,小林总。” “那你知不知道我这种病不能有孩子,遗传的几率很大。而且,我不知道我是不是……” “不是!”他很肯定的再次告诉她,“不是。” 她从小面对的那些谣言,他当然都知道,林韬不是遗传性的精神病,是因为发烧造成的,所以她才会那么排斥吧。 如果她被检测出心理有问题,她首先就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如果你想治,我就陪你治,我研究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还有吃药的后遗症,我会帮你一起克服过去,如果不想吃药,那我们俩就这样好好的,一辈子。” 林娇想,一个好的爱人胜过一切的心理医生,所以她选择不治。 他们回到了向天星的屋子,林娇以为向天星不会再来海城,毕竟这里是他噩梦的开始,也是他父母出意外的地方。 向天星笑了下,解释道:“因为有更重要的东西。” 今晚是林娇做的饭,向天星成了她的小白鼠,一如当年的手艺,水煮菜加点盐,炒菜加点盐,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调料,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 第111章备选愿望。 向天星在英国不是没学过她这种做饭的方式去怀念她,只是不管他怎么做,味道都不对。 直到今晚,他笑了,和十三年前一样的口味。 林娇真诚的向他道歉:“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我向你坦白,青方那一次,我有点无理取闹,是因为那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背后很有可能牵扯到……陈谨思,我不想你面对陈谨思,当年,你在小馄饨店里的坐立难安我还记得,你好不容易走了这么远,爬到这么高,不应该因为我,再和陈谨思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向天星顿住,伸出手揉了下她的发顶:“很好,有进步。知道长嘴沟通了。其实我明白你的那些欲言又止。和我走得多远爬的多高无关,有些人既然避无可避,那就选择面对。当初我没得选都能从他手里周旋出我要的走的路,能遇见你。现在我有的选,还害怕什么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林娇还是有些不安,毕竟陈谨思这孙子的确阴。 向天星这里有洗碗机,林娇长舒一口气,向天星无奈,就算没有洗碗机那也不可能让林娇洗碗呀。 但林娇却是不赞同,小时候可以看着他洗碗,毕竟向天星吃她的喝她的,但现在怎么能让堂堂向总给她洗碗呢? 更重要的,心里怪怪的,就是明知道他们会变得很亲近,会和别人不一样,但就是有些难为情,有点迈不出去那一步。 向天星深以为然,并提出建议,看来还是不够“亲密”。 林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眼:“不是吧,你……” 她虽然脸皮厚,但面对向天星还是差一些,毕竟他可是行动派,想到那次在酒店她失了威风,现在就怎么都挺不直腰杆。 想到那条被往上拉开到极限的右腿,她下意识的不自在,却不敢动,生怕向天星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向天星笑了声。 她立刻瞪过去:“笑什么?!” 他不说话,站起身,她下意识的后仰。 “该睡觉啦~” 啧,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这话里充满了荡漾。 林娇没好气的起身:“我要睡客房。” 向天星朝窗外看了眼,有点可惜的啧了声:“没打雷没下雨,哎呀,要是我晚上想你想的睡不着怎么办?” “这好办啊,以前怎么睡得现在还怎么睡呗。”她说的是回国以前,但向天星两眼一亮:“好啊,那就按昨天,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话是这么说,向天星却是没有做什么,他将主卧和客卧的被子都叠好了。 林娇洗漱完,路过主卧就看到他躺在床上看书的样子。 还戴副眼镜,一看就没度数,在那里耍帅。 她擦着半干的头发不自觉就走了进去,向天星看起来挺淡定,掀开被子,抬头,皱了下眉,起身去拿吹风机。 林娇拒绝,被向天星拉着坐到了床边上,他手心朝上感受温度,感觉差不多了才拿开,拨弄着她的头发一点点的吹干。 这种感觉很奇妙,十三年前没有吹风机,他们又都是短头发,洗完了擦一擦坐在板凳上往后仰着或者追着跑一会儿,头发就干的差不多。 现在这样,她突然想到那种大型犬,吹风机关掉,她抬头看到眼前伸出的手掌心,犹豫着将手放上去。 向天星笑的胸口震颤:“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很像大型犬,没想到你真的和我握手了。” 林娇无语,洗完头发,她的自来卷就很明显,瞪人的时候看着很可爱,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两人躺在床上,向天星伸手在她的卷发上绕啊绕:“怎么拉直了?” 林娇叹气:“没什么用,洗完还是卷的,需要夹板夹一下才行。向天星,你现在的生日愿望还是同一个吗?有没有备选的生日愿望?” “愿望还能备选啊?做人不能贪心吧。” “可是我的头发已经直了啊,你就不需要再许愿希望我的头发是直发,这样就能许别的愿望。” 向天星哽了下,带着气息靠近她,在合适的距离停下,望着她的眼睛:“那我要许愿,希望林娇幸福快乐,平安健康一辈子。” 好朴素的祝福,甚至有点像父母对子女的。 两人靠的太近,以至于林娇都自觉放低了音量,声音出口有些糯糯的:“你每年闭眼许愿,想到的都是我吗?” “嗯,只有你。” “为什么呢?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优秀的人吧?不可能没人对你表达过好感,为什么不去找?这么多年……不孤独吗?马老师说我进了厂,结婚生子,那你还等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吸气,缓慢的吐出,望着眼前的林娇,眼神从聚焦到涣散,像是想到了很多的从前,又再次聚焦,执着。 “可能我不是在等一个结果,我只是在等我放弃的那天,等生命终结的那天。我想,爱是超越生命的存在。我不敢找你的原因……我们最后一面,是通过电话,是存在误会的,这会让我有错觉,我们还有可能,靠着这错觉产生的希望,未来就不算难熬。马老师说的那些毕竟是经了他人之口,我还是不死心。可如果我面对你呢?我最害怕的不仅是物是人非,我们回不去了,我更害怕……” 他顿住,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转换了一种比较轻松的口气:“况且,我在英国忙着生存,忙着学习,哪有空去想这些啊。你不也是?” 林娇深以为然的点头,嗯,顿住。 额,她虽然前十三年也在忙着生存,学习进步,但她并不是没有接触过异性。 倒是和朋友介绍的几个异性一起吃过饭,看过电影,但连手都没牵,她就挑明了,不行。 不适合。 对方问为什么不适合。 她说三观不合,这简直成了通用模板。 遇上有素质的还能好聚好散,遇上分手见人品那种,或者误以为她这话是在说自己三观不咋滴的,林娇也是挨了好几顿呲。 向天星挑眉:“嗯?” 林娇心虚的用力点头:“说的对。” ------------ 第112章不够亲密。 两人睡在一起,睡着睡着就要抱着,抱着呢,那个手啊,就不自觉的开始移动,林娇脸通红,有点不适应,但又不好意思推开。 说不清是不好意思还是舍不得。 好热,开了空调还是那么热,她伸腿将被子踢开。 向天星手顿住,头埋在她的肩颈处呼吸,没说话。 完了,这是以为她不愿意? 她也不好意思说,动起来啊。 她没话找话:“你还挺会。” 向天星抬起半张脸看她,仔细的看着她的表情:“舒服吗?” 林娇难为情的撇开眼:“不知道。” 向天星翻身来到她的上方,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一只手抽离,往下,林娇瑟缩。 撞上他探究的眼神,他神情异常严肃,嘴唇紧珉着,似乎要从她的表情里窥探出一二。 他说:“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 林娇惊得不自觉放大嗓音:“不会?!你没看过那种……额,电影?” 他摇头:“不想看别人。”说完低头扫视她。 她不自在的伸出手抱住胸口,讲出来的话都带着黏腻:“哦。” 好尴尬啊,她感觉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她不自在的动了下腿,好像碰到了什么,赶紧缩回来。 感觉到向天星越来越沉重的呼吸,他好像忍的挺……难受。 林娇知道他们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尴尬是怎么回事了,她咬唇小声嘟囔,向天星没听清,身体往下压了点:“嗯?” “我说,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如果我不愿意或者我不舒服,我们可以停下来。” 她承认他克制的样子很吸引她,但她更想看他失控,为她失控。 她伸出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向天星立刻俯下身,他身体每一处变化和起伏都在向她传达,他的渴望。 他的脑袋像是烟花炸开一般,说不想那是不可能的。 他无数次幻想过得场景终于要实现,他伸手够向床头柜,林娇看了眼有些惊讶:“什么时候买的?” 他的嗓音滚着沙:“你来的那一天。” “你!……”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感慨,“你好浪啊。” 他笑的胸腔共振,去贴近。 看她皱眉,他立刻停住,她死死咬住的唇有些松懈,胳膊上的力道也不再那么排斥。 她慢慢放下了胳膊,向天星下意识松了口气,这说明她是真心愿意跟他试的。 汗水滴在林娇的脸上,带着香气,她莫名的想伸出舌头舔一下,但还是忍住了。 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向天星不管不顾衔住她的唇舌,林娇快要喘不过气。 她甚至能听到心跳声穿透他的胸腔,带动着她同频颤抖。 眼前的人,这个人是林娇啊,是他日思夜想,做梦都不敢靠近的林娇啊! 他睁开眼望着她一遍又一遍,想时间就这么静止,想就这样一辈子,就这么一瞬间到白头。 林娇迷糊间听到他接了个电话,或许是打出去的。 “嗯,今天我休息,身体不太舒服,林娇也请假,暂时不去了。” 对面发来问号:“听你这声音不太像不舒服,倒像是舒服到极点,你老实告诉我,你在干嘛呢?为什么林……”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 她费力睁开眼看了下窗帘,遮光性太好……看不出外面是白天黑夜。 很快她的不专心就被发现,他又俯下身去亲她,她躲开:“几点了?” 声音是她都心惊的沙哑。 “渴吗?”他答非所问,可明显不舍得分开去拿水。 林娇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渴。”她想歇一下。 向天星略一思索:“好。” 然后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林娇吓得睁大了双眼,看着紧密的彼此,看着悬空的高地,她吓得搂紧他的脖子。 他又笑了,她气极:“你怎么那么浪!” “啊,还不够浪,以后你就知道了。” 还以后?过了今天她就想搬出去了。 两个人路过客厅来到厨房,曾经只是有些大的房子,此刻显得大的过分,她身体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每走一步都下意识的朝外面看。 “放心,拉着窗帘呢。” 林娇并不放心,她现在一点也不渴了,这死男人太浪,她不仅饱还撑着了。 她贴着他的胸肌:“为什么这个一会儿软一会儿硬?” 他特意挺了挺,坏笑的看着她:“用力就会硬,放松就软了。” 林娇要是找到了玩具,稀奇的抓个不停。 他摁紧她的后背:“别动。” 她撇嘴,就动! 两个人在玩闹中,林娇差点摔下来,她张开嘴哇的就哭出声。 向天星慌得不行,赶紧把她抱回怀里哄着:“怎么了?我错了!我不躲了,我让你打,行吗?” 林娇不敢承认坠落那瞬间带来的刺激,让她差点以为要原地去世,她根本承受不了,只能通过大哭发泄。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好像有人。”他说。 林娇立刻止住了哭声,只是一抽一抽的样子有些可怜,眼睛也红红的。 向天星憋笑:“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为什么不能是你做?” “啊,我已经在做了啊。” “你……真的。”她无语了。 他把她抱回床上:“好啦,不逗你了,想吃什么?” 林娇脱口而出:“鸭血馄饨。”说完愣住,“都可以,冰箱有什么就做什么。” 向天星点头:“好,先去洗个澡?” 林娇点头,刚刚哭完浑身没力气,她有些懒得起身,现在是白天,那她一夜没合眼,好困啊…… 要是可以不洗澡就好了,她偷偷的想。 向天星直接抱起她去浴室,她赶紧拍他:“放我下来就好了。”她加了句,“谢谢。” 他有些玩味的反复咀嚼这句谢谢:“这么客气啊。哎呀,看来我不够努力啊,我们还是不够‘亲密’。” 最后两个字咬着牙说出,带着气音。 “能站稳吗?” 林娇想了下点头,等他放手,她的腿一软。 还好他没真的松开,又很快的把她捞起来。 “你去做饭吧,真的。”他在这,她没法洗。 向天星想了下:“好。” 关上门出去,林娇松了口气。 水温正好,他调过的,林娇笑了下,又很快止住笑容,偷偷看了眼门的方向,这才放心的轻笑出声。 敲门声响起:“娇娇?” 林娇赶紧睁开眼,水温太舒服,她好像洗了很久:“来了!” 再不答应,她怕他冲进来。 她迅速收拾好打开门,向天星对她说去吃饭。 她点头。 走到客厅看到了两万鸭血馄饨还有小笼包! 她眼里闪过惊喜:“怎么真去买了?还挺远的吧?” 她记得这附近好像没有鸭血馄饨? 他将她一把抱起放到餐桌前:“你现在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要跟你摘来啊,更何况只是鸭血馄饨呢?不远,我怕你洗完没得吃特意开车去的,还好那家店开着门。” 那家在巷子里的店,车子进不去,所以他跑了一段路,急吼吼的,老板都笑话他妻管严。 林娇有些不好意思:“洗太久了。” 向天星将碗递过去:“不久,热着呢。” 林娇端起碗仔细的看,咦?这个碗不是当年的同款吗? 向天星点头:“打包回来肯定是塑料碗,我就拿了家里的碗去。” 他没解释为什么要买当年一样的碗。 林娇吃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 身体也恢复了些力气。 她的两双脚轻轻的踩在向天星的脚背上,吧嗒吧嗒。 “你一直和马老师联系?”她问。 向天星点头:“当初走得急,只有马老师办公室的电话,她说你和施阳谈对象了,后来分了手去厂里上班,她说找了你几次,你不愿意接电话。过了两年她说你跟厂里的对象结婚了。” ------------ 第113章我爱她。 向天星被逗笑:“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呢,后来她说要退休了,就没再联系了。” 向天星接着问林韬去了哪里,林娇喝汤的勺子顿了顿,解释齐潇帮她找了家很好的疗养院,比起精神疾病,林韬更像是自闭症,在那里他过得还不错。 “去看看他吧。”他说。 林娇:“再说吧。” 明显不想多谈。 两人之间又回到了那种若有似无的隔阂之中,林娇的心真的很难打开啊,他抱起她回到房间。 那就只能徐徐图之,反正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齐潇打来电话:“小林总,海城是不是水土不服啊?过去一次生病一次。” 林娇用手摁住向天星还要往前的头:“嗯。”她怕声音不对特意咳了声。 齐潇却是没有自觉:“啧,挂我两次电话,咳的那么厉害,这样吧,你回江城吧,我替你两周,等病好了再说。我都怕你一个人待在海城出了事没人知道。” “不用!”她心惊,“有事吗?” 听起来挺急的,呼吸都有些不稳,齐潇皱眉,他是不是平时太过压榨了? “别逞强了,我现在就订飞机票。” 林娇有种谈对象要被家长逮到的慌张,她无措的张嘴,向天星抬起头,伸手朝手机点开免提:“齐总不用担心,娇娇在我这,很安全,很健康。” “啊?哦,哦哦。”齐潇懵了。 林娇迅速挂断电话,往上坐直身体:“你干嘛!齐潇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他委屈:“不能知道吗?你还是不准备给我个名分吗?” 林娇看着他水灵灵的桃花眼,还有湿润的唇,撇过眼:“知道就知道吧,他这个大嘴巴,现在肯定全传开了……我这不是怕你的同事议论你嘛……” 他拽着她的腿往胸前一拖,她惊呼,她这小身板根本不够看的,她带着惊慌:“你干嘛?” “干。” 还好明天是周末,不然两人连请那么多天,真的没法说,林娇完全不敢和他对视,那是从骨子里的害怕。 “我真的不行了。”这是三天里她说的最多的话。 向天星这人,只会嘴上哄着还行还行的,手上却是一点也没闲着。 林娇翻白眼:“你这前二十八年怎么熬过来的?” “哪有二十八年?顶多十三年。靠着想你熬过来的呗,全都攒给你。” 太浪了。 终于她熬到了周一的曙光,一瘸一拐的去上班,让向天星把她放在路口,就他这么粘人,只有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们关系不一般。 向天星哄道:“我把车开到地下车库,你先下我后下,你直接坐电梯更方便。” 说实话,林娇心动了,她不争气的没阻拦,等到了地下车库,她偷感十足的东张西望,确定没事了,才拿出她那张临时工牌:“你确定我这工牌能刷你们直达电梯?” 他将自己的工牌递过去:“不放心就刷我的。” 算了吧,她摇头,打开门,一个箭步外加龇牙咧嘴的腿软冲了出去。 “滴!!”汽车喇叭响起。 她差点摔一跤,哪个王八蛋那么无聊?额,她看到施嘉睿下车摔上车门,定定的看着她。 有一种婆婆盯着儿媳妇的错觉。 她连打招呼都忘了,赶紧跑。 反正还没到上班时间呢,还不算她领导,她自我安慰。 向天星也从车里出来,走到施嘉睿面前,皱眉:“干嘛呢?” 施嘉睿夸张的哈了一声,带着无语和不解:“这么宝贝?我摁喇叭都不行?” “别没事找事。” 施嘉睿撇嘴:“行,请你来费了我那么大的功夫,我可不敢把人得罪了。走吧。” 两人并排上电梯,施嘉睿一路上倒是没再说什么,聊了些工作相关的,只在电梯门快开的时候,挑眉:“就那么喜欢啊?” “嗯。很喜欢,非常喜欢,是爱,我爱她。”每说一句他的语气就温柔一分,眼里的冰霜也完全融化。 施嘉睿也跟着笑了笑:“酸死我了。什么时候喝你喜酒?” “看她的意愿,但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会娶到她。” “看你孔雀开屏那样,你能忍得住吗?” 他想了想:“还算能忍。” 这两天向天星可谓是非常忙碌,两人在公司见面时顶多一个眼神接触,连说话的机会都很少。 不过,这才是该有的状态。 小组过问题的时候,她站在那里,一转头向天星就在身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过问众人进度,眉头微皱着,看起来听的很认真,只有林娇知道,他的手掌迅速的贴了下她的。 她僵硬着不知如何回应,心虚的看着周围人。 他自始至终目不斜视,在离开后迅速给她发了信息:“感受到了吗?” 林娇想了下:“你的体温?” “不,是我的吻,我将我的吻和我的爱印于手掌之上,轻轻地靠近你,有没有顺着你的血管传达到你的心里?” 林娇止不住姨母笑,其实是有的。 她这样刻板无趣的人,遇上向天星,都变的鲜活几分。 她时常沉迷于他认真的模样,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呢?皮肤真好,也没见他用什么护肤品呀,发型也好看,嗯,出门前他抓了几下,她当时在刷牙就看呆了,现在想起来有些难为情。 那些衣服的质感也很好,挂在衣柜里,现在旁边也放满了她的衣服。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事情,这才多久,她都适应了8点起床,向天星已经为两人做好早餐,在她洗漱的时候,他换好衣服挤到她面前,骚包的捯饬自己。 一起吃饭,一起出门,这样的日子安静平和,像极了故事的终点,她不禁好笑,她这种人也能享受这样的生活? “这个报表可能要重新统计下数据,娇娇。”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向天星不自觉说漏嘴。 会上众人大眼瞪小眼不敢说话,林娇甚至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她硬着头皮答应:“好的,向总。” ------------ 第114章我对她一无所知。 当然有很多人好奇他们的关系,两个差距那么大的人是怎么遇到的?这才多久就把向总钓到手了,好手段啊。 长得也就那样吧,特别之处在哪?是不是特别能豁得出去?是不是处于这段感情里的低位者,讨好者? 什么样的讨论声都有,但这之间,她清晰的听到向天星带着得意的语气:“我追的她,追了很久才追上的,多久啊?十三年吧?” 原来他们竟然是初中同学,好像所有的不解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林娇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应该是熟菜店门口的第一面吧。” 林娇不信:“你就说好听话吧,都不认识,怎么喜欢?难道你对我一见钟情?我那个时候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吧?” “这样说,好像还真是啊,在你是男是女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切,我以为你那个时候是想找个靠山,那么殷勤。” 他不满:“你也看出来我对你殷勤啦?哎,可怜又无助的我啊,找了你那么多次,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我。我要真想找个靠山就找施阳,找班长,找你人脸贴冷屁股,看来我那个时候脑子不太灵光。” 林娇惊觉,是啊,她一直是在用她的想法去思考向天星的做法,为了让她的那些行为变得合理,她一直用记忆欺骗了自己。 “如果我的病越来越严重怎么办?”她问。 “那如果生病的是我,越来越严重,你要怎么办?” 她摸着他的脸:“心疼。” “要命啊……”他感慨着拥她入怀。 项目已经过了大半,林娇想,是时候带着向天星回一趟江城。 这半年的相处,两人早已亲密无间,她也逐渐放下防备,好像做什么都能被理解被原谅,因为他的爱里充满着包容。 坐在高铁上,看着海城不断后退的街景,向天星伸手抓住她的手,递给她一瓶拧开的水。 现在的她不仅有人接送,还有人陪着一起,去哪里都可以,晚上两人聊着饿了,向天星也能立马起身开着车带她去吃东西。 也会没来由的突然想去海边,两人依偎着看完日出再慌忙赶回去上班,晚上在书房加完班出来总能在客厅里看到那杯盖着的温牛奶。 而他呢?正坐在客厅拿着书等她,看来看去大半年,书还是那本书,林娇却没有拆穿。 她好幸福,幸福的想要喊出来,那她就在他的怀里喊了,闹了,他照单全收。 他是超越爱人的存在,是她的父亲,母亲,哥哥,弟弟,是所有身份的总和,她甚至觉得他是上帝,是老天发现给她这个天崩地裂开局人生后,开始懊悔,开始意识到,原来她也是个孩子,所以,他来了。 他是带着一身伤痕来的,却只想着治愈她。 这次回江城,向天星安排了很多计划,虽然她不知道他在神神秘秘的捣鼓什么,但她有些预感。 海城不是他们的家,江城也不是,两个人在一起,才有了家。 高铁上信号不好,但她还是被一连串的消息击中,标题写着:揭露万信CTO向天星的虚伪人生。 她颤抖着点开,向天星也凑了过来,看完洋洋洒洒的几千字笑了下:“还真是人生啊,从小时候写到现在,比我自己都记得全。” 字里行间都在说向天星是如何的伪善,虚伪,自私,从小偷东西,偷别人的荣誉,偷钱偷到父母出意外,出国留学后偷同学作品,被退学。 现到了万信利用职权之便,暗箱操作投标。 这不就是偷别人的机会,偷字贯穿了他的一生。 每一步都贴上了证据,包括他小时候和现在的照片。 “是陈谨思。”她断言,一定是上次青方惊动了他,怪不得大半年没动静,原来攒着在这呢。 她气的发抖。 向天星揉她僵硬的胳膊和身体:“放心,我会解决。” 她怎么放心?如果不是她,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她当初就该直接打死陈谨思,省得他祸害遗千年,她就不该那么贪心,如果第一次见面就说清楚,智造系统换别人做,远离向天星,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 可是……她舍不得。 电话响个不停,向天星刚接起就听到对方辱骂的声音。 他皱眉挂断。 林娇打开微博,发现话题一下子冲上了热搜,向天星的个人信息和电话都被开盒,入眼全都是各种谩骂诅咒还有所谓的知情人士站出来。 诉说他上学的时候孤僻,手脚不干净。诉说那段他光着身子从三楼被抽打到一楼的历史,更有甚者还讲了他当初,一再退学是因为搞大了同学肚子,后来国内待不下去才去了国外。 爆料者越来越多,向天星摁下关机,也让林娇别再看手机,他会去解决,但林娇根本听不进去。 “你在国外到底怎么了?什么叫偷同学作品?”她质问。 所以他在国外也遭受了一样的事情?遭遇了霸凌!那她当初坚持把他送走的意义是什么?她恨因为自作聪明错失的十三年,是她把他一再推向了地狱! “我没偷。”他想再解释被她无情打断。 “我当然知道你没偷,我只是!”话说一半,她晕了过去。 齐潇赶到医院,向天星站在医院走廊,看上去有些疲惫。 “谢谢你能过来。”他说。 齐潇点头,网上的事情闹得铺天盖地,他也牵扯其中:“这次智造系统的招标我们正在整理证据反击,放心。” “嗯,施总也在收集证据。”他望了眼病房,“我才发现,我对她知道的太少。” 医生问他情况,他简直一问三不知。 齐潇来到医生办公室,医生问,他答。 齐潇如实回答:“我知道的,自杀过三次,一次吃药,两次从楼上跳了下去,还好楼层不算高,躺了三个月。她生病我都是让她去输液,因为吃完药会忘记有没有吃过。是会有分不清现实和幻觉的情况,经常幻听,暴力倾向……没有,有一次打人,但我确定过,是清醒状态。前段时间比较严重,谈了对象好多了,没再复发过。” 向天星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 第115章录像。 医生建议住院治疗。 等医生走后,齐潇让向天星去林娇家里收拾点衣服过来,还不知道要住多久的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齐潇就在这先照顾着等他回来换班。 向天星真诚的鞠躬道谢,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说:“我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再参与重大决策,我和施总交接下工作,准备这段时间全心陪在娇娇身边。” “这样也好。” 向天星拿着钥匙站在房门口,像是要走迈进那间沉睡的心门,他虔诚的打开门。 窗帘被拉上,客厅有些杂乱,但看得出来是有规律的乱,能用到的东西基本都在沙发五步范围内。 卧室的床很整洁,不像是有人住过,看着深陷的沙发印迹,看来她平时都睡在这里。 客厅的灯离沙发有些距离,就算开了灯还是有些昏暗,他将海城带来的行李放好,腾空箱子装了点衣服和必需品。 想要绕过沙发的抱枕去拿充电线,却被不小心绊了下,他跪在了遥控器上,拿起遥控器,房间里突然响起了钢琴声。 “你男朋友弹得真好!这首曲子现实里我就没见过有谁能弹出来,还那么年轻。” 他愣了下寻着声音看向电视机,里面放着一段录像,有位穿着蓝色T恤的少年正坐在钢琴前全神贯注。 他下意识的往前爬了一步,那是他,十三年前的他。 镜头转向了十五岁的林娇,听到男朋友,她有些羞涩,眼里却是遗憾,亮晶晶的有些可怜,看着向天星。 他听到录像里林娇问“这个可以传给我吗?” “可以啊!”那姑娘又问“你男朋友一定是职业的,参加过很多比赛吧?” 小林娇点头,骄傲使她声音大了些:“他很厉害。” 不同于刚才的遗憾迷茫,她坚定的看向小时候他的方向,镜头一转,小时候的他也看向小林娇,两人笑了。 小林娇给他竖起拇指,记忆复苏重叠。 向天星滚了滚咽喉,有些酸涩。 他已经知道后面的内容,可从上帝视角去看眼前两人,还是觉得好美好,好遗憾啊。 难怪,她一直走不出来。 卡农的曲调响遍整个房间,幸福的忧伤,绝望着希望。 他看着当年的她混乱着和曲子角逐缠绕。 看着缠绕追逐的从曲子变成了人,从她的手到他的手,快要靠近的瞬间分开,分开着靠近。 似乎永远不能靠近。 看着她鼓足勇气的一瞥。 原来当年,两人就早已有了对抗世界的勇气,只是少年时期不明白这种心跳如擂代表着什么,只是希望能让对方越来越好,哪怕伴随着幼稚的牺牲。 小林娇:“向天星,你留在这里吧。” 画面戛然而止。 又再次进入循环播放,那个女孩重复说着你男朋友弹得真好,故事的结尾又是她说着离开放下。 所以,她下了班回到家,窝在沙发里每天看着的是这个吗? 她反反复复看了多少遍?看到学会了那首卡农,看到视频被修复过多次,看到遥控器都有了肌肉记忆。 心里有了不可得的人,可你又清楚的明白,这个人永远不会属于你,这样的夜有多煎熬? 向天星明白,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是爱这个东西,它擅作主张的融入了骨血和呼吸,不是一件东西说割舍就可以丢弃,说拿起就能拥有。 爱到最后早已经忘了爱,不是为了爱去爱。 他无数次的和自己和解,算了。爱着又怎样呢?既然无法拥有,那就爱着,爱她,连同她脚下的那片土地,连同她呼吸的空气,她睁眼看到的太阳,闭眼看见的月光,一起爱着吧。 还有爱着,她过的很好,这一点已经足够幸运了。 可今天,他懊悔,痛恨自己的犹豫不决,为什么他们从潜意识总觉得,对方没有自己会过得更好? 他收拾好行李和心情,回到了医院。 齐潇正在吃饭,有些尴尬的解释:“我看看能不能把她香醒。” 向天星笑着回:“倒是把我香来了。对了,那房子是林娇买的吗?” 齐潇摇头:“租的,小林总可阔气了,买了一栋别墅,没想到吧?你看她那么高的工资和分红,天天衣服就那几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压榨她,其实她的钱都拿去买豪宅了,不明白怎么想的,买了又不去住,难不成等贷款还完了才去?” 向天星削苹果的手顿住:“别墅是在南湾区吗?” 齐潇有些惊讶:“她跟你说了?那里现在贬值严重,交通也没那么发达,她又不会开车,不知道买那里做什么。” 向天星深呼吸,坐下,没再说话。 林娇啊林娇,难道你这辈子只活一个向天星吗? 不想让她醒来还在担心,两人在医院就在收集证据,小时候的事情太过久远也没有什么记录,不太好辩白。 留学那段时间是高中,虽然他小时候有很多钢琴大赛的奖牌,但……搬家都被扔了。 齐潇打开手机,有些尴尬:“你的姑妈姑父也在网上发声了,说你在家里偷东西还拿刀威胁过他们儿子,差点杀人……” 完了,这向天星被塑造的简直十恶不赦,这是要逼着他回国外?不对,是想让他在地球都待不下去吧? 究竟是谁啊,这么大仇恨,一看就是从小就认识。 齐潇表示同情。 向天星也没有隐瞒的把陈谨思的事情大概说了下,齐潇立刻拍腿:“打轻了!这个龟儿子。” 他尴尬的收声:“当初小林总打他,以防万一我就收集了他很多工作上的造假行为,所以他才不敢找我们公司麻烦,没想到在这等着呢!放心,我就是你和小林总的娘家人,看我不把这些证据找出来怼死他。” 向天星笑的温暖:“谢谢,就算我们根据ip是陈谨思,有这些证据也只能证明他人品不好,并不能证明,我无罪。施总建议我先不要出面回应,等热度过去。” 齐潇想了下,这向天星明显就是农夫遇上了蛇,国外抄袭那事情,估计也是有口说不清,不然怎么会被退学呢? 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这种事情真操蛋。 林娇醒了过来,向天星扶她坐起来。 ------------ 第116章疗养院。 “我听到你们在说话,我想回答,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后来我就做梦了,梦到了小时候,还能到了马老师,向天星,我一直想知道,初三那年的暑假,你去做了什么,我梦到过很多种场景,捡垃圾,打黑工,卖血,打黑拳。” 向天星:“打黑拳。” 林娇却像是松了口气:“我以为这些梦是为了让我的愧疚感减少,让我觉得逼着你出去是一件正确的事情,没想到……当年的我们只能走到那一步,那是我们当时能做的最好选择也是唯一选择了,所以我们都没有错,就是在这一场场梦里,突然想通了,这个世界真有意思啊,推着我们就往前走了。你给马老师钱了吗?” “二十万。” 林娇咬唇:“这么多啊,我总是会梦到你下跪给钱的场景,我去找过好几次马老师,可她根本不见我,毕业之后我也没办法再进铜山中学。也对,她儿子当年生病挺严重的,我总在想要不算了,可我不想算,不是我贪财,是我知道这二十万来的多么辛苦。 我总觉着,有了这二十万,我们的人生或许会不一样,我能变得更好,更能配得上你,我们也不会错过那么多年。我就总是这么胡思乱想。 曾经伤害过我们的那些人,我们都不要算了,我们要站起来去面对,去给当年的自己一个交待,哪怕是死,总比永远活在悔恨的沼泽里强,每走一步都是深渊。” 向天星握紧她的手:“好,不要算,曾经的我们只能走到那一步,但现在的我们可以迈出去,林娇,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再分开,没有任何事情能把我们分开,死亡也不能。” 林娇身体好了些,她带着向天星回到了那间别墅,向天星生活十三年的家。 他看着院子里花,被照顾的很好,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一如当年那个喜欢穿白色裙子的妈妈,笑着和他打招呼:“星星,快来妈妈这里,花开了哦。” 林娇将钥匙放在他的掌心:“我说过的,可以靠自己堂堂正正的将这里买下来。” 他脚步微顿有些不敢靠近,林娇耐心的跟在他后面。 他打开别墅的大门,这里尽量还原着他曾经生活的摆设。 “怎么……做到的?” 林娇环视着屋内的陈设:“当年和你来看完,我就又偷偷来了几次,你说你外婆的号码被你刻在桌子上,我就找这栋房子的主人求情要到了号码,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她是一个独居老人,屋子里那些奖杯相片她都没有扔,她觉得那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回忆,所以锁在了房间里,这些年我照顾着她,让她不要把房子卖给别人,后来她年纪太大了,我才知道她有个女儿在湖城,把她接去养老了,她也遵守承诺一直没有卖,就在前年我终于有能力买下,这些奖杯自然物归原位,我按着相片里的摆设重新布置过整栋房子,只是那台斯坦威太贵了,我一直没有买回来。” 向天星抱着她,紧紧的,很紧很紧,林娇仰起头看到了那张全家福,一家三口笑的很幸福,她也笑了。 原来当初向天星去到国外,外公外婆身体就不好了,她们希望向天星能够继承他们名下的珠宝设计公司。 让向天星往设计师这条路去走,向天星的确设计出了一款珠宝,当林娇看到那位同学发表作品的照片愣住:“这不是你给我做的那件衣裳吗?” 当初在胸口细节处绣着处在山海的两头被星轨环绕的星星和月亮,移到了戒指上。 她猛地抬起头。 向天星点头:“是我做的求婚戒指,我想等我毕业就回国向你求婚,所以我当时情绪很失控,和他大吵一架,但他拿出了原稿,我没有证据……外公外婆被气得住院,公司绝不会承认我这种人,况且我当时太年轻,股东又虎视眈眈,我……我什么也做不了,外公当时已经去世了,我只能变卖家产全力救外婆,后来就去打工,打很多份工,外婆因为中风双腿瘫痪了五年,我就这么一直照顾到她去世。” 这二十万的代价竟然这么大,林娇哭着下跪被他拉起身,他抱着她哄着:“都过去了,你没有如他们的愿进厂随便找个人结婚,生一堆孩子。我也没有变成服务生乞丐,我们都努力的扛过来了。 我们把自己养的很好,所以,哪怕是想不到的行业,哪怕是错综复杂的人生,我们还是能相遇,还记得吗?哪怕我们在平行世界,我们还是会遇见的。因为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 两人躺在别墅向天星小时候的房间内,他已经熟睡,眼底有了乌青,明明受害者是他,最该头疼的人是他,但他还是先照顾林娇的情绪。 林娇伸出手朝着他的眉眼轻轻描绘着,睫毛好长,想碰一下,又怕他醒了。 他伸手抓住她妄想作乱的手放在脸上,用脸去蹭:“去医院看看你哥哥吧,我也很想他。” 林娇已经快一年没去看林韬,在那之前她们形影不离,离开的一年,她越是知道他过得好,她的病情就越是严重。 其实她从出生那刻就不想活了,她只是苦于责任,现在哥哥的责任没了,该有的东西似乎都短暂拥有,不能拥有的,这辈子也没希望。 在机场等待永远不会起飞的航班,广播里告诉她结果,拥挤的人潮也告诉她结果,可她的心却不放弃,站在那一直等待着。 然后呢?天黑天亮,她还是要回到那间屋子打开看了数不清多少万遍的录像,看着当初的少年对他羞涩的笑,眼里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然后呢?她只能试图在梦里寻求他长大的痕迹。 活着吧!再辛苦再没希望都要活着,她抬头看到星星的方向,那是家的方向。 她点头:“好。” 两人来到疗养院, 向天星看了眼环境还不错,在十三年前他的设想中,就是希望林韬能进这样的疗养院而不是精神病医院。 毕竟他现在年纪大了,健康快乐的过完这一生更重要。 林娇好久没来,和他解释当初这家疗养院还是齐潇帮找的,她已经习惯性的把林韬带在身边,不方便的时候就放家里,晚上回去照顾。 齐潇说是为了她更好的工作,但她知道,他是个好人。 “其实,我还挺幸运的。”她说。 向天星赞同的点头。 ------------ 第117章太过绝情。 两人在护士的指引下来到公园的草坪上,看上正坐在地上搭积木的林韬。 身上穿的衣服很干净,头发也修正的很清爽,从后面看过去,后脑勺圆圆的,有些可爱。 护士想喊他转身,被林娇制止,她们就这么站在那看着林韬不厌其烦的搭积木。 林韬似有所感的回头,愣住,起身。 他看着林娇有些不知所措的抓起衣角,低着头。 向天星要说不失望是假的,虽然知道自己变化很大,但林韬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吗? 他喉头酸涩,有些强颜欢笑的开口:“嗨。” 林韬依旧没抬头。 林娇叹气:“他记得你。” “什么?”向天星有些不敢相信。 林娇解释如果是不认识的人,他会大喊大叫的离开,或者将林娇拽走,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可能害怕林娇或者向天星再次抛弃他吧…… 想见面却又害怕伸出双手遭到拒绝,于是一步之遥外保持着。 林娇伸出手,林韬扭过头。 向天星上前抱住比他矮一些的林韬:“林韬,我好想你啊,你还记得我吗?” 没有等来回应,但没有抗拒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两人坐在长椅上看着继续搭积木的林韬,向天星问:“你怎么想的?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林韬接回来,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像从前一样。” 林娇摇头:“他在这,对我们都好。” “你问过他的想法吗?” “不想问。”她说。出口有些无力。 向天星走到林韬面前蹲下,和当初两人一起盖房子一样,和他一起玩起积木:“林韬,你想在这里生活还是和我们一起生活?我和娇娇还有你。” 林韬搭积木的手顿了下,积木倒了一地,他慌张的啊啊啊叫起来,护士立刻赶过来,被向天星友善的请走。 他安抚林韬的背部:“没关系,我们一起搭。搭新房子。” 林韬和他搭了会儿渐渐放松,他转头看了眼林娇的方向,林娇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去厕所了。 林韬拉着向天星往前走,走到一棵树下,指了指。 向天星明白他的意思:“底下有东西?” 他点头。 向天星望了一圈没工具,只好捡起地上的树枝开始挖,没挖一会儿就听到声音。 是那个铁盒子。 他想起来了,重要的东西都在铁盒子里。 他没有打开,递给林韬。 林韬摩挲着又埋了回去。 向天星又问了遍他的想法,林韬想了下啊啊的摇头。 “是不想离开这里吗?” 林韬点头。 “为什么?是在这里开心还是不想连累我们?” 林韬对于两个问题都点头。 “那我们每周都来看你好不好?” 他眼睛亮了下,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点头。 向天星撒娇:“我们也很想你呢,好不好啊?” 林韬用力点头。 向天星走到大门口才看到林娇,林娇对他笑了下:“聊完了?” 向天星点头:“嗯。” 两人漫步在江城的街头,梧桐树的叶子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地上,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很惬意。 林娇低下头看着两人同频的步伐:“会不会觉得我太过绝情?” “不会。”他回答。 她轻笑了声,听不出意味:“我和林韬挺像的。” “王花奶奶埋的那里有没有被拆迁改造?”他问的没头没尾,林娇却是听懂了。 她没说话。 她知道他要去了,去定了,她还能说什么呢?这段感情向天星必须要作为一个有些啰嗦的爱人,不断地重复着对她的爱意,不然,稍不注意,她就会放弃。 他不断的告诉她,他多么爱她,只有这样,她才不会退缩,但更别想她前进一步。 她还是潜意识里不相信任何人,哪怕向天星将一颗真心捧上。 她想改变,真的想改变,她要违背她的本能去学会怎么爱一个人。 林娇没有回头去看,向天星又回到了当初救出林娇的小屋子前,这里早成了一片废墟。 他这次带上了工具,开始挖树。 林娇听着土地松动的声音,有些好笑的回头:“别把王花奶奶挖出来了,在另一边。” 向天星立刻抱歉的啊了声,成功逗乐林娇,他双手合十作揖,换了个边没多久还真挖出了个塑料袋套着的铁盒子。 和林韬那个是同款。 他将土擦干净:“能看吗?” 林娇也啊了声:“别在我面前看吧。” 于是乎,向天星抱着有些生锈的铁盒和林娇并肩往家走,偶尔肩膀就那么撞在一起,他们第一次没有手机,没有工作,没有任何嘈杂的外界声音,想到了十三年那个夜晚,向天星救出她,用自行车把她载回家的那个夜晚。 “在英国被诬陷成小偷,是你心理出问题的原因吗?”她问。 向天星点头:“有这个原因,当时似乎看到了一条清晰的路,按部就班的学习,设计,继承公司,回到国内,看到学业有成的你和被照顾很好的林韬,然后向你求婚。” 他低头笑了下:“少年时期就是容易天真,经历了那么多,可还是想着我们的未来不应该那么潦草收场,我明白你的那些违心话,我想着见面的时候让你哄哄我,如果你不想,就换我哄哄你。只是没想到这次见面竟然过了十三年。” “十三年,很快了,我在江城站稳脚跟,不过也才这两年的事情,你的十三年不会比我更轻松,这些年你也在照顾瘫痪的外婆,甚至比我辛苦,林韬至少还能自理些。” 向天星用肩膀碰她:“以后不用比谁更辛苦了,可以比谁早上多睡了几分钟,多吃了几碗饭,比谁多爱了对方一些。” 林娇还是有些难为情的转移话题:“网上的舆论怎么办?” 向天星:“证据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放网上就可以。” 林娇想,那些证据还不够吧,更重要的证据都在她那里,可向天星似乎真的对“偷”这个字放下了,没太所谓别人的眼光。 只要拿出他能证明的,觉得就够了。 他为什么不开口呢?跟林娇要那些更为有力的证据,这就是尊重吗? 那些两人的回忆在十三年间林娇上万次的抚摸之中,向天星早已把它们规划为了林娇的私有物品吗? ------------ 第118章反击。 这次两人没有回到别墅,而是回到了林娇租的那个房子。 看到满屋狼藉,林娇尴尬:“平时都是出差回来收拾。” “我觉得不乱,或者说乱中有序,都是按照你的习惯去摆放的吧?很好。” 林娇犹豫要不要给他看那段能证明很多的录像,只一个犹豫,向天星去洗漱了,再难开口。 等她洗完澡出来,发现向天星对着客房好奇:“你说我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人?为什么会有客房呢?” 林娇啊了声:“这不是客房,这是……我的心房,哈哈哈哈。” 向天星也笑:“那我能进去看看吗?” 他将铁盒子拿出来,“带着这个走进去。” 林娇眼睛转了圈,手放在门把手上:“欢迎来到我的心房。” 这里常年开着星空顶,他抬头往上看还有流星划过,林娇打开灯,房子里放着一排排的展柜,什么都有,手表,衣服,袖口,鞋子,领带,戒指,无一例外都是男款。 他走近,有一些价格不算便宜。 她靠近:“和你一样,从小时候就这德行了,看到适合你的,或者你有可能喜欢的,就会买下来,没想到一眨眼买了那么多。” 向天星靠近,抱着她的腰收紧成了掐住,那双不安分的大长腿让他忍不住往下瞥了一眼,对上林娇的目光,尴尬的笑了下。 林娇主动环住他,用腿轻轻蹭:“长吧?” 他笑:“你怎么那么好啊,林娇。” “你怎么那么那么好啊,向天星。” 他单手把她抱起放到玻璃柜台上,她冰冷的瑟缩。 向天星打开展柜的门,将手表取下递给她:“帮我戴上。” 林娇激动地手都在颤抖,那些渴望就要实现,她能亲眼看到这些东西戴在他身上的样子,只是她想的有些简单,剧烈的颠簸中,她双手根本没办法使上劲。 何况,他还拿起了领带:“小林总,这个怎么用?” 明知故问,可最后领带的温莎结回到了林娇的手腕上。 还有那些袖口项链,在两人之间换来换去,香水也早已分不清彼此。 向天星早就看到了那些年少时的旧衣裳,那些林娇谎称卖出去的衣裳,所以,他的那些关于她的梦是否又是真实存在呢? 那些她将衣服小心收好,带着林韬进城打工的梦,去勾鞋子卖,去工地搬砖,去餐厅洗碗,那些昏昏欲睡,又带着希望的夜晚,那看向星空带着温柔的眼神。 都是真实存在的吧。 林娇转身看向熟睡的向天星,他叫了一夜她的名字,各种语气的,还命令她也叫,还要喊出那句我爱你。 幼稚……又甜蜜。 就这样,她喊到嗓子沙哑,彷佛要把这辈子的我爱你在昨夜全部说完。 林娇打开电脑,登上微博将自己整理好的证据全都发了出去。 【大家好,我是向天星的爱人林娇。首先,向大家道歉,这段时间占用了很多社会资源。针对四天前网上出现的一篇诬告他的帖子,我们已经查到了幕后人——陈谨思。针对于他文章中提到的几处情况,我想大家应该有权利知道真相。 首先,关于向天星的冠军,绝对不是偷来的。从三岁开始接触钢琴,他没有一天放弃训练,琴是他的亲人、朋友,是他柔软内心的信仰,他永远不可能背弃。早在认识陈谨思之前,向天星就已经在各种比赛中获奖无数。陈谨思能够接触钢琴、参加比赛,都是在向天星的指导和鼓励下实现的。十三年前,我就开始收集周围人和他们同学的证词。为什么这么早呢?因为十三年前我认识了家破人亡、被迫害的他。 哪怕身处泥泞,他从未想过放弃。第一次见面时,他的姑妈夺走了他的一切,要榨干他最后的价值,满十六岁就送去工厂,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逃出来。国内转校两次,他都遭遇了校园霸凌,但他坚持了下来。受害者有罪论只是那些施暴者的谎言,他这样美好的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嫉妒到发疯,产生恶意。 其次,关于出国。在他最难的时期,他从未想过出国,因为他更想靠自己。但后来得知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还有一些其他原因,他选择出国。他一再拜托当时铜山中学班主任马娟将二十万转交给我。然而,十三年后我与他重逢才知道当年真相,这十三年间,马娟不愿意见我,对向天星那方谎称我已经进了电子厂打工结婚。 第三,这次招标是公开公正的,为了方便大家前去查看招标书内容,我也附上了链接。的确,这么小的项目不需要他这个CTO事必躬亲。我也曾自恋地想过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但去了万信的那段时间我才了解到,自从回国以来,他经手的项目就是要做到把控细节,身体力行。 第四,初中时期,他没有偷窃同行者陈谨思的财物,反而是陈谨思一直在接受向天星家里的资助。陈谨思仅因为嫉妒,就要毁掉向天星的前途,间接导致了向天星父母的离世。转校期间,向天星也没有偷取班费。我知道这些事情太过久远,很难找到证据,但我这里有一段他当年弹琴的录像,相信大家看完就会知道,他的水平足以获得当年肖邦比赛的冠军。高中时期,他更不可能抄袭别人的作品,因为那个作品不仅是我亲眼看到它诞生,更是十三年前就被当成礼物送给我。当年我穿着绣着作品的衣服和他去照相馆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面的日期就能说明一切,而那时他还没出国。 最后,就是因为有这些作恶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人,造谣不需要成本的人,恶才疯狂滋生。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像向天星一样的人,有一些没有挺过去,有一些找到了与这个世界和平相处的方法。不要放弃,抬头看,所有星星都指向星轨的方向,那是家的方向。吾心安处即是我乡,守住良心,方得心安。 我们会一直相爱,我相信,你们也会找到属于你们的星轨。】 她将钢琴的录像,针对陈谨思的证据,大家的证词,给马娟的转账汇款单,白色T恤和戒指,还有向天星的那些奖杯,最后一张是她们当年在一起拍的照片,藏在铁盒子里的照片一起放了上去。 点击发送,长舒一口气。 ------------ 第119章我的爱人,向天星。 向天星有些粘人的抱住她:“醒那么早,看来我不够努力。” 林娇拍他的手:“办大事呢。” 向天星睁开眼看到手机愣了下,坐起身:“别去看那些不好的评论。” 林娇摇摇手机:“那恐怕不行,刚刚齐潇和施嘉睿都转发了我的微博并附上了证据。” “你发微博了?” 他想去找他的手机,被林娇拽住,她把手机递过去:“看吧。” 向天星仔细看完:“铁盒子的是照片吗?” 林娇眼神闪烁着:“其实不止,等会我出去买午饭,你可以看,我在你面前,别看。” 向天星点头:“好,那我去拿手机。” 向天星将自己收集到的那些证据也都一起发了上去,并发了报警的记录。 网上一边倒的支持,知情人士再次站出来,恶意像一道疤刻在心头难忘,但善意也同样,再狭隘的角落里都能折射出来温暖的光束。 从那些伤疤之中破土而出,长出新的骨血。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陈谨思夜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向天星申请在江城分部办公,施嘉睿一边大呼见色忘义,一边帮忙挑选求婚戒指。 “想好去哪求婚了吗?”施嘉睿问。 向天星声音自信:“十四年前就想好了。” “骚你死得了。” 那家鸭血馄饨还开着,只是老板换成了当年老板的儿子,向天星带着林娇过来吃,发现口味竟然没有变化。 林娇有些惊喜:“就像时间被冻结了一样。” 饭后两人散步,又来了当年的公园,现在建的比以前还要大一倍,她们故地重游在秋千上荡阿荡,往天空看,笑出声。 向天星摸着眼前的树,上面还有几道划痕,他对着自己的身高比了下。 林娇三步做两步的上前看。 他稍稍侧过身子让她凑近看,笑了。 林娇问:“高过划痕了吗?” 他说:“嗯,我要做一件事。” 他单膝下跪掏出那枚戒指:“第五千一百二十二天,林娇,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娇心跳如擂,被他眼底的真挚点燃。 她笑着回答:“好。” 不管什么,都,好。 一如当年。 铁盒里的日记本安静的躺在窗台上,一阵风吹过。 “林韬今天又闯祸了,徐老师说日记是我的朋友,朋友,你好哇。 班里来了个很奇怪的男孩子,好像认出来我了,一直找我说话,烦。长得很白很好看。今天去找林韬了,林韬好像很喜欢他,什么是喜欢?林韬知道喜欢吗?林韬只会对着他傻乐,他叫向天星。 星星,铜山的夜空上有很多星星。最啰嗦烦人的那一颗在我家里,希望这些饭菜能堵住他的嘴。 又是向天星,他得罪了施阳,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和我当年一样。 第一次有人对我说,我不想烂在这里。我说好。 这个傻子又被人坑了,差点被当成小偷,我承认是我拿的班费,他站出来帮我说话了,还真是傻子啊。 林韬的铁盒子暴露了,希望我的不会,我一向藏得很好,向天星烧饭很好吃。 向天星是田螺姑娘吗?洗衣做饭样样拿手,不,他是豌豆公主,娇气的很,皮肤很白,一晒就发红发痒,铜山没见过这样的。 他以为施阳亲我了,哈哈哈他真好笑,蹦起来问我,现在他不像豌豆公主了,更像是村口那只炸毛的猫。 他哼了首歌很好听,原来他真的会弹钢琴啊,像童话里的王子,但王子总是一帆风顺的,他不是,他是流落在外的豌豆公主,恶毒后母叫陈谨思,要赶紧写下来这个名字,记住。 李长发不是人,向云也不是。 向天星跟着我做配件了,我骗他说衣服可以卖很多钱,他果然吃的更香了。 他弹琴真好听,我想的真多。 林韬把他打吐血了,我让他滚,他没滚。 好久没回来写日记了,我的日记朋友,对不起,李老太去世了,最近要安慰向天星这个朋友,说话好像比写字简单。 为什么我这么别扭啊,喝了椰汁两个人都高兴,不好吗?我还是适合写字,和日记做朋友。 饭局打包的饭菜我给扔了,不是一路子人,和任何人,我就适合一个人待着。 剪刀落下的那一刻,我在想他。 哎呀,日记要成向天星观察笔记了,我怎么总在写他?不行,我要克制,要是让他知道,肯定又要得意了。忍住,不写了。 第一次过生日,他给我写了首歌,还有戒指,他单膝下跪了,好像电视剧里的求婚啊,长大后,我会成为他的新娘子吗? 带他去吃炒面了,他很开心,果然他很爱吃东西。 终于考完了,他一定没问题的! 去拍照了,希望他快乐。 最近他身上总是伤,也不肯见我,怎么办啊…… 希望未来我们都能庆幸此刻做的决定…… 第一天,他应该上飞机了吧?回到家看到了他留下的饭菜,牛肉有些变味道了,要是时间能冻结就好了,冻结在哪一刻呢? 第十五天,要起来做点事情了,不然没饭吃,最近林韬见不到向天星跟我闹了几次,冲他发了顿火,我他妈做错了什么?回到床上继续躺着,向天星在干嘛呢? 第二十八天,还是去了配件厂上班,施阳考上高中了,暂时不用看见他,铜山中学进不去了,在门口等了两天,想问问马老师知不知道向天星在英国的情况,我好像真是个神经病。 第九十七天,看见施阳了,他说没有向天星这个人存在,是我祖传神经病造成的幻觉,还带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也说我是个神经病,我问她怎么能知道是不是幻觉,她说从楼上跳下去就能醒来。 不行,我现在不能醒,林韬还需要照顾。 第两百天,手受伤了,不想在配件厂上班,想带着林韬离开这里,看了几处房子,会有新的开始吗?工资会高些吧?英国有多远啊?我连海城都没去过。 第两百五十天,攒的钱都买了机票,在机场等世界末日到天亮,其实飞机不来也好,去了能干嘛?去哪里找你呢?一听到世界末日脑子就糊涂了,像个二百五。 第两百七十天,换了个工厂,没学历只能做这些。 第四百零二天,想回家了,这里一点也不好,回去看了眼,房子已经被别人住上了,回不去了,没退路就待城里吧。我好失败啊,好像只能成为别人眼里最没用的那种人, 第七百六十天,你还在等我吗?想到你突然就哭了,好多年没这样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天,我好像好了点,忙起来就没那么想你了。你考上大学了吧? 第一千八百天,攒了点钱,换了个工作环境。在学英语。 第两千五百四十天,今天店里来了个大四学生兼职,学的法律,你说你也想学法律,我问了他国内最好的法律专业大学,如果没出国,你一定能考上。哈哈,想什么呢,还好你出国了,你实习了吗? 第两千六百四十二天,我比以前好了很多,我好像稍微成了一个正常人,一个好像还能算配得上你的人。你能原谅我吗? 第两千八百四十一天,毕业了吗?我今天拿到了函授大专的毕业证,自考也能申请毕业啦,比你慢了一步,照顾林韬好辛苦,他最近闹得厉害,被投诉了,失业在家,正好学习,选专业想了很久,科技越发达我们见面的机会是不是越大?那我想选计算机。 第三千五百七十二天,我好想你啊,我该怎么办? 第三千五百八十天,不想再想你了,在电视上看到了英国脑子一热又买了飞机票,听说英国常年下雨,是不是已经有人给你撑伞了? 第三千六百二十天,听齐潇的接触了几个异性,听到我没有父母,要么脸上可惜,眼神暗喜,没有养老的压力也可以随意对待我,要么脸上嫌弃,心里可惜,没人帮衬带孩子。 齐潇说了,现在这个年纪就是这样的,都是以结婚为前提,谈恋爱那是大学的事情,我没上过大学,我初中就谈了,哈哈。你呢?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 齐潇看我经常浏览律师的相关新闻,以为我喜欢律师,哈哈,你呢,成为律师了吗? 计算机虽然没有让我再次见到你,但让我遇到了很好的朋友,努力没有错。 第三千六百五十天,我不想要你了,不想再梦到你了,我在房间恶狠狠的叫着你的名字,叫的再狠也只能在房间里叫,四下无人的时候叫,向天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了,好吗? 我有别人了,我不要你了,你能听到吗?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同学吗? 第三千七百天,试了两次,没能从幻觉醒来,反而在医院躺了几个月,是不是楼不够高? 第三千七百四十二天,忘记你,好像没那么难,嗯。 第三千八百天,你是一种瘾,挖肉剔骨也戒不掉。 第四千天,我想,我会一直孤单。 第五千零二十天,他在我的身边睡的很香,我的爱人,向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