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重生后 “姐姐，喝药吧。” 沈明珠瑟缩在墙壁瑟瑟发抖。 在听到女人高高在上的声音，以及鼻尖闻到越来越浓的药味，喉咙间发出一声凄惨的哀鸣声。 没多久，双手被人扣住，身体被摁在墙壁，顿时动弹不得。 听到珠翠碰撞声，以及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沈明珠紧绷的神经彻底崩溃了。 泪水决堤，如洪水一般从变成了两个血洞似的眼睛落了冲刷而下。 眼前一片漆黑，如今的她不仅瞎了，还成了哑巴，武功被废。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说话之人所赐，还有那个将她打入冷宫后再未露面的皇上。 一个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妹妹，一个是和她携手走过十年的丈夫。 如今二人勾搭在一起，被她撞破后，对她痛下狠手。 不仅刺瞎她的眼睛，还将她毒成了哑巴。 更是以她得了失心疯为由把她囚禁在冷宫，接着更是栽赃陷害她母家通敌叛国。 一夜之间，几百口人血流成河。 那阵子得知真相，她痛不欲生，恨不得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只是，外面层层把守，自己眼下又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出去竟然是难如登天。 短短不到半个月，她就经历了丈夫和妹妹的背叛，以及家破人亡。 “姐姐，别怪我们容不得你，要怪就怪你是个不安分的，勾搭异姓王，他可是听说了你的遭遇，要从边塞赶回来呢。” 沈明环带着指甲套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冰冷的指尖挂到皮肤，语气充满了高高在上，“我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绝对不能有什么闪失，本来还想留着你慢慢折磨，来人，给她灌鹤顶红。”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掰开她的下颌，那碗令人闻之欲呕的汤药不由分说的灌入她的口中…… 沈明珠那点微弱的挣扎全然是无用功,不管如何排斥，大量的汤汁还是没入口中，进了腹中。 一整碗灌完，便有人松开了她。 沈明环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门从外面关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湿透了衣服的沈明珠跌倒在地，想把那些入喉的毒药吐出，却都是徒劳。 随着体内的药效发作，她七窍流血，恍惚间，怨恨滋生。 倘若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要他们血债血还！ 再次睁开眼睛，沈明珠看到床榻左侧躺着一个男人。 如此熟悉的面孔，令她瞳孔放大。 正要说什么，有人将门推开走了进来。 合上门后，看到床上的一男一女，那梳着双丫髻的丫鬟眼底划过一丝幸灾乐祸，故意而为之的尖叫了声。 “啊！” “不好啦，大小姐房间……啊！”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她夺门欲逃。 沈明珠听到这跟十年前一模一样的话语，第一个反应就是拔下发间歪歪斜斜插着的一只金步摇。 “砰”的一声，随手抛掷而出的金步摇从后背扎透了那婢女的心脏。 婢女应声倒地，看着血肉模糊的胸口，口吐鲜血，满脑子都是不可置信。 做完这一切，沈明珠掀开锦被下了床。 来到那个婢女的跟前，看着倒地不起的婢女，鲜血没入了地板。 沈明珠用脚将那婢女翻个身，低头把那只金步摇拔出。 看着金步摇上面雕刻的梅花，尚且白皙没有皱纹的双手，若有所思。 果然，她重生了，回到了改变了她一生的转折点。 前世她这个时候，中了三姨娘和沈环儿的算计，当时她在沈环儿有意无意的撮合下，对渣男有了一丝好感。 但也仅仅是好感而已，毕竟婚姻大事，需得有父母做主。 哪知祖母六十大寿那天，喝了三姨娘端来的一碗鸡汤，便不省人事。 醒来后和一个陌生男人躺在一起，接着一个丫鬟撞了个正着，大声嚷嚷。 所有人听到动静纷纷赶来，坐实了她恬不知耻，与人无媒苟合的恶名。 疼爱她的祖母起晕过去，险些中风。 一向偏心的父亲扇了她一个耳光，决心和她断绝关系。 哪怕祖母和她外公一家替她求情，还是被送到了庄上，自生自灭。 后来，是渣男力排众议要求娶她，她才得以回去。 本以为渣男对她一片真心，从此她处处替他谋划，半分私心也无，到头来，不过是一环扣一环的算计和阴谋罢了。 想到这里，沈明珠握着金步摇的手指攥紧。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转身，沈明珠朝着床榻走近，语气淡漠，“黑衣公子既然醒来，还想装多久？” 距离床榻的踏板只有半米之隔，床上的男子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 华丽精致的凤凰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眸。 她口中的黑衣公子声音嘶哑，“姑娘，你这是？” 视线绕过她，落在她身后的那具尸体，划过一抹幽光。 “今日之事，你我都是被人算计，阁下若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如何做才是。”沈明珠沉着冷静，没有丝毫害怕。 有趣。 黑衣公子眼底兴趣更浓，说出来的话就没有那么顺耳了，“沈大小姐不妨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做？” 此话一出，空气冷了下来，金步摇尖锐的那端抵在他喉间。 “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沈明珠眉眼杀意尽显，如出鞘的利剑。 黑衣公子对此视若无睹，语气透着漫不经心的味道，“沈大小姐，我这可是帮你呢，你不说，我怎么配合你？” 这是跟她献殷勤吗？ “把她带走。”沈明珠倒是不跟他客气了，直截了当道。 打了个响指，黑衣公子也不废话，“好嘞。” 沈明珠看他并无半分抗拒之意，撤回金步摇，往后退了一步。 一盏茶后，紧闭的大门被人用力的一脚踹开。 为首的中年男人黑沉着一张脸，将门踢开后大步迈入。 瞧见床榻拱起的一团，气得一个倒仰，“沈明珠，你真是不知廉耻，居然偷人！” 怒喝一声，大步流星前去一把掀开锦被。 身后紧跟起来的个个看热闹脑袋纷纷伸长了脖子湊去看。 ------------ 第二章 怒斥 被子掀开后，预想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看到的只有两个排列摆放的玉枕。 如此情景，掀开被子的沈侯爷愣住了，紧接着，便是恼羞成怒。 狠狠地将被子随手一扔，他黑沉着脸环顾四周，“大小姐人呢？” 跟着进来的丫鬟奴仆不敢说话，生怕因此承受沈侯爷的怒火。 “爹爹，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和张姨娘晚一些进来的沈家二小姐沈环儿眉梢紧蹙，格外担忧。 旁边噤若寒蝉的下人见此，也不由得感叹二小姐果然心地善良，都这样了还在为欺负自己的嫡姐开脱。 “是呀，兴许是夏心那个丫鬟看错了呢。”张姨娘慢了半拍附和道，风韵犹存的脸上忧心忡忡。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沈侯爷长袖一甩，“夏心那个丫鬟呢？” 放眼望去，没有看到她的人影。 明明前去跟他们告密的时候还在，怎么这会儿不见人影了？ 张姨娘同样没看到，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兴许这丫鬟去别处忙了。” “在半炷香前大家还能听到她凄厉的惨叫声，分明是从这里发出的，她能去哪里忙？” 沈侯爷眼底的寒光一闪即逝，“怕不是已经遭到沈明珠那个不孝女的毒手，这个孽女，怕是畏罪潜逃了。” 谈论起沈明珠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的仇人。 张姨娘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迅速压了下去，“侯爷，凡事得讲究证据，明珠这孩子一向粗心大意，在那里睡着了也说不定。” “对呀，爹爹，还是派几个人去附近找找吧。”沈环儿提议道。 拢于衣袖内的双手攥成了拳头，成败在此一举，夏心那个死丫头，最好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不然…… 她的家人性命还在她娘手里，后果自负。 “你们还不快去找！”眼下这个情况只能如此，沈侯爷憋着一肚子的火下令。 “是，侯爷。” 众人毕恭毕敬，连连称是。 在转身之际，听到外面的通报声，“老夫人到！” 拄着拐杖，头戴抹额，脸上饱经沧桑的沈家老夫人在人的搀扶和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踏入了沈明珠的闺房——碧水阁。 本就不大的碧水阁，随着人数的增多，显得狭窄。 “母亲。”沈侯爷见到她，忙打招呼。 “拜见老夫人。” 屋内的其余人纷纷行礼。 老夫人不苟言笑，“你们在这做什么？” “母亲有所不知，明珠那丫头勾搭外男，丢进了我沈家的颜面，我正打算把她绑起来，丢到庄子上呢。” 沈侯爷上前，压低声线道。 “荒唐！”老夫人怒斥。 沈侯爷深有同感，“说言甚是，母亲也知道那丫头太胆大包天了吧。” “我说的是你！” 老夫人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明珠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儿，你平时不待见她，如今还偏听偏信，任由那些子虚乌有的脏水往她身上泼，你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她的娘吗？” 说到激动处，举起拐杖往他腿上打。 沈侯爷结结实实挨了两下，险些不顾颜面地跳起来。 “母亲，此事是夏心冒死相告，如今明珠那丫头还躲起来，肯定错在心虚，难不成你要包庇她，连累我们整个沈家吗？” 挨了打，沈侯爷不管不顾地大声嚷嚷起来。 果然算命的说的没错，沈明珠这个女儿生来就是克他的。 老夫人脸色紧绷，“你还有脸说！” “奶奶，手下留情。” 沈环儿赶紧求情。 第三下拐杖往他腿上敲打时，身后传来如银铃清脆的声音，“父亲是在找我吗？” 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间，所有人机械式地扭头看去。 他们之前议论的沈明珠款款而来，美若霜雪，高贵典雅。 在她周身散发的明艳光芒下，无人能够直视。 沈环儿大骇，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这真的是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沈明珠吗？ 怎么才半天的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短暂的怔愣后，沈侯爷大步上前，抬手给她一个耳光。 “啪！” “啊！” 沈明珠闭上眼睛，早有预料会有这一幕的发生。 哪知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听到的是沈侯爷杀猪般的惨叫声。 略显疑惑地睁开眼睛，正好瞧见沈侯爷面色扭曲，握着手腕。 “谁？” 沈侯爷朝着敞开的窗外看去，半个人影都没有。 剧烈的疼痛过后，他的手腕没有半点受伤的痕迹。 “老爷，你怎么了？” 张姨娘凑过来，检查他的手腕，没有丝毫的发现。 “无事。” 仿佛那些疼痛是他的错觉，沈侯爷咽下这口气，余怒难消。 “沈明珠，你还好意思旁观，跪下！” 指着沈明珠，沈侯爷把矛头对准她。 经过之前的变故，他已经打消了打她耳光的想法，但是她该受的罪别想逃脱。 沈明珠一头雾水，“敢问父亲，女儿究竟犯了何错，为何要跪？” “夏心那个丫鬟跟我们说了，你和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私定终身，情难自抑，竟然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偷尝禁果，你还敢说你没错？” 沈侯爷手指险些戳她眼睛，大声咆哮。 “那敢问父亲，奸夫在哪里？”沈明珠镇定自若，反唇相讥，“正所谓捉奸捉双，父亲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吧？” 沈侯爷可疑的噎了一下，“那个奸夫肯定被你藏起来了！” “那我藏哪里了？”沈明珠继续问。 沈侯爷扫了张姨娘一眼。 “你们给我搜。” 张姨娘下令。 屋里的仆人不敢多言，真就当着沈老夫人和沈明珠的面搜查。 床底，屏风，门后，甚至是浴室，只要能藏人的地方，他们都翻了个遍，生怕错过丝毫的蛛丝马迹。 饶是如此，还是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发现。 打满鸡血的一个个下人出来集合后，全然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沈侯爷咯噔了下，“你们真没发现什么异常？” 下人头摇的根拨浪鼓。 沈侯爷踉跄了下，险些没站稳，还是张姨娘眼疾手快搀扶了他一下。 沈明珠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奸夫呢？” ------------ 第三章 岂有此理 “你偷人还敢问我要奸夫，岂有此理！” 沈侯爷破口大骂，“趁着事情没有闹大之前，赶紧把人交出来，我绕你们一命，不然，你们只能到地府做一对鬼鸳鸯了。” 沈明珠挑眉，“这么说来，父亲没有真凭实据，还对女儿威逼利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说着，似乎说到了伤心处，她红了眼眶。 “你！” “够了！” 拐杖在地板上发出震耳声响，老夫人面对这场闹剧，板这一张脸，“明珠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她有奸夫，我为何不知？” “哗啦！” 此话一出，就像一滴水落入了油锅，一片沸腾。 沈侯爷一脸的难以置信，生怕听错了，“母亲，你说的是真的？” “怎么？”老夫人锐利的眼睛扫过来，“我的话你也怀疑？” 沈侯爷心里不甘心，表面却不敢承认，只能违心道，“儿子不敢，只是好端端的，她为何到你那里了？”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起码他今天不能白来一趟啊。 视线落在沈明珠的身上，竟然透着不加以掩饰的责备，仿佛她不该出现在老夫人那里。 面对这样的眼神，前世沈明珠或许还会因为他的偏心和巴不得她死的态度而伤心不已，如今鬼门关走了一遭，沈明珠已经全然不放心上了。 没有什么比自己好好活着更重要，至于那些不喜欢自己的人，哪怕自己使劲浑身解数也不会得到半点喜欢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自己过得开心快活些。 “是啊，照理说，大姐不是应该在自己的碧水阁中吗？” 沈环儿脸上有些不解，却不带丝毫恶意。 沈明珠却深知，越是这样，越是在上辈子把她耍的团团转。 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暴露了真面目，恐怕到死她都在替这对狗男女数钱呢。 “明珠，你告诉他们。” 沈老夫人不是不知道他们看不惯沈明珠，如今还把手伸那么长，简直是不知死活。 明珠这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十多年来的感情做不得假，她不允许他们把歪主意打到她身上。 沈明珠盈盈一拜，“回父亲，女儿确实回了碧水阁换身衣服，却听到祖母身边的周妈妈说祖母身子不适，当下顾不得换了，连忙前往。” 老夫人扶住她没让她行礼，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孩子有心了，今天是我寿辰，没几个人发现我提前离开了，只有你这孩子愿意来看看我，还给我熬药。” 说着，举起她的左手，那里白色的纱布包裹着，隐约还渗透出了血丝，掩饰不住的心疼，“还为此烫伤了手背，苦了你了。” “祖母何出此言，孝敬祖母乃是我等小辈们的分内之事，只是没想到我笨手笨脚的，处理伤口浪费了不少时间，惹得大家胡思乱想。”沈明珠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老夫人闻言，火气上涌，质问沈侯爷，“在半个时辰前她便在我院中，从照顾我到熬药，一直都有人跟在她身边，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难不成，怀疑我包庇她？” “母亲息怒，儿子没有这个意思。”闪闪的摸摸鼻子，沈侯爷哪怕真是这么想的，当着大家的面也不敢承认，否则真是丢人现眼了。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 张姨娘硬着头皮开口，“老夫人，看来这件事十分蹊跷，我们也是被算计了，这才误会了大小姐，夏心那丫鬟告的密，眼下还不见了踪影，我看还是把人找到，到时候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你的意思是，明珠有我作证，有我院子的人作证，还要执意为难她不成？”老夫人紧绷着脸，沉声道。 张姨娘连忙解释，“妾身不敢，只是那个丫鬟如今下落不明，把人找到问清楚，才是真的还大小姐一个清白。” 顾不得擦拭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赔着笑脸。 衣袖内的双手攥紧，内心憋着一腔怒火。 夏心那个死丫头死哪里去了，居然关键时刻掉链子，坏了她的计划。 还有那个雇佣好的奸夫呢，怎么连根毛都没见着？ 等这件事情过后，看她怎么扒了他们的皮。 “话说的不错，既然母亲说明珠一直和你待在一起，那为何还怕把夏心找到？”沈侯爷恢复了镇静，昂首挺胸道，“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推三阻四，反而更加令人怀疑，你说呢？” 话锋一转，沈侯爷锐利如刀的目光，笔直的落到沈明珠身上。 沈老夫人正要发作，在这时，沈明珠小幅度拽了拽她的袖子。 祖孙二人相互对视，最终沈老夫人作罢。 沈明珠莲步轻移，“女儿自认没做任何亏心事，自然不怕那些魑魅魍魉，父亲这么说，那就找姨娘的意思办，先把人找到。” 张姨娘和沈环儿险些抑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为了避免有人看出来，她们不着痕迹地拿手帕遮掩。 “你还算懂事。”沈侯爷脸色一如往常地不悦，从不加以掩饰对她的反感。 沈明珠低头，眼角的寒光稍纵即逝。 “祖母。”她唤了一声。 见她这么坚持，沈老夫人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哪怕她再担心，也知道未来很多事情，都是需要沈明珠一个人面对的。 倘若连这关都过不了，以后的艰难万险，又该如何是好？ “召集府中所有人，搜寻夏心的下落，一旦见到，把人带来这里。” 拐杖往地上一敲，手一伸，沈明珠便搀扶她前往左边中间的圆木桌子。 “是，老夫人。”沈老夫人发了话，屋内的丫鬟仆从纷纷躬身行礼，不敢怠慢。 周妈妈眼疾手快拉开椅子。 沈老夫人落座，沈明珠给她倒了杯水。 与此同时，沈侯爷叫住往门外走的下人，咬牙切齿，“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把这件事办好，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小的遵命。”听到有好处，下人们的畏惧成了欣喜，往外迈的步伐更快了。 张姨娘来到沈老夫人身侧，“老夫人，你饿不饿，我叫厨房给你做一些你喜欢的糕点？” ------------ 第四章 感觉不太妙 “不必了，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将这后宅管理好，闹出这些事，你这暂管后宅之权，还是交还我为好。”沈老夫人都没拿正眼瞧她。 今天这个事，有没有张姨娘的手笔，不傻的人一瞧便知。 张姨娘脸色一僵，“别呀，老夫人，这都是个意外。” “连这点突发事件都处理不好，你还有什么能力？”沈老夫人话中带刺，“果然是个姨娘，出了事担不起责任，上不了台面。” 张姨娘脸上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她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提及她姨娘的身份，这死老太婆，怎么这么讨厌？ 沈明珠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暗暗起了防备之心。 绝对不能再像前世那样，让他们把手伸到祖母那里，不然她白活一世。 半个时辰后—— “老夫人，老爷，找到夏心了！” 外面跑进来一个家丁，满头大汗，顾不得行礼，匆匆忙忙道。 前半句话让所有人皱紧眉头，后半句话则是让大家喜出望外。 只是两相结合起来，还是感觉不太妙。 “怎么回事？” 看来事情远远没有想象中的乐观，沈侯爷不得不提高警惕，“怎么回事？” “老夫人，老爷，你们过来看就知道了。” 家丁不好多说什么。 “带路。” 沈老夫人和沈侯爷对视一眼，沈侯爷迅速做出了决定。 家丁不走痕迹的松了口气，“这边请。” 沈侯爷走了三步，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 转头看向待在屋里不动的沈明珠，她正背对着众人，令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暗暗提高了警惕，“你跟我过来。” 沈明珠闻言，转过头来，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夏心怎么说也是我屋里的丫鬟，我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说着，挪动步伐。 后花园。 所有人围着一方池塘，大惊失色。 还有的家丁拿手里的竹竿，网兜打捞什么。 “老夫人，老爷来了。” 不只是谁喊了一声，所有围成一团的人听了，井然有序的站成一排。 “老爷，你看。” 先前那位把人带过来的家丁指了指池塘的方向。 还不等沈侯爷去看，打捞的家仆喊了一声，“捞上来了。” 所有人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一具湿漉漉的尸体被捞上来。 往青石板上一放，吓得众人吓了好大一跳，连连后退。 那具尸体披头散发，看不清脸，一身橘色衣裙还沾满了淤泥和荷花的残叶。 “祖母，我怕。” 沈明珠骤然看到尸体，脸色吓得一片惨白，缩进了沈老夫人的怀里。 沈老夫人捂住她的眼睛，“别怕，祖母在这呢，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 “……爹，府中居然出现了命案，这可如何得了。” 看到那具尸体的瞬间，沈环儿手帕捂住了口鼻。 三姨娘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隐约有了些许的猜测，但是不敢想。 “呀，奴婢记得今朝夏心姐姐穿的就是这身衣服吧，怎么会遭此横祸？” 厨房的婢女巧心尖叫了声，通过衣服认了出来，顺便点名，“我记得她戴的那只簪子，还是二小姐给的呢，她还跟我炫耀了。” “什么！” 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周遭成千上万的目光落在了沈环儿的身上，如同烈日的阳光一般将她照得无所遁形。 沈环儿慌了，心惊胆战的呵斥，“闭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是在跟大家说她的死跟我有关么？” 换做往常，她还乐意伪装成一个乐善好施，心地善良，脾气温和的沈家二小姐。 可眼下这个事触及她的切实利益，要真是跟自己沾上了，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理智不理智的。 “二妹妹，你紧张什么，这丫鬟可没说是你害了夏心，你如此紧张做什么？” 沈明珠从沈老夫人怀里站直身，探究的视线在她身上徘徊不定，偏偏脸上还是懵懂无知的模样。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她一说这句话，反而提醒了众人，成功把在场的所有人的注意力牢牢聚集在她身上。 本来大家并没有对此感到很奇怪，现在怕是不怀疑都很难了。 明明只是芝麻大小的事，二小姐的反应却那么强烈，难不成…… 沈明珠看自己祸水东引的目的达到了，倒要看看，沈环儿现在怎么应对眼下这个困境。 如今的沈环儿人还没有前世一步步历练成长起来的狠辣无情，怎么说还只是个十三岁的闺阁小姐。 各方面的心智还没有成熟，也没有那么沉得住气。 “你闭嘴！”沈环儿面对所有人异样的目光，懒得再装跟她是好姐妹了，直接翻脸呵斥。 “沈环儿！”老夫人一记拐杖打在她腿上，拧紧眉心呵斥，“你什么态度，怎么跟你大姐说话的！” 沈环儿疼得到底，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角泛起了泪花，如脱缰野马的理智稍稍恢复，“大姐，我不是故意吼你，只是，姐姐为何怀疑夏心的死与我有关，难道我平时打上个下人什么东西，他们出了意外，都要赖在我身上不成？” 泫然欲泣的看了沈侯爷一眼，委屈极了。 “母亲，环儿说的对，她只是年纪小，被吓到了，好歹是一条人命，她一向心善，见不得这些，你何必误解她呢。” 沈侯爷赶紧为爱女说话，示意三姨娘搀扶她起身，责怪的眼神冲着沈明珠，“你也真是的，好端端提这些做什么？” 沈明珠似笑非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父亲，你何出此言？我不过好奇问了一句而已，你们说了这么多做什么？” “你！”沈环儿脸色气得煞白。 “环儿，够了！” 三姨娘颜色勒令她到此为止，脸上堆起笑容，“大小姐，环儿往常一向最敬重你了，如今她心情不好，你多担待，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凶手。” 既然预想到的做奸在床的场面没能发生，夏心那个不值钱的死丫头片子也死了，那不如把这口锅狠狠扣在沈明珠身上。 ------------ 第五章 字字泣血 一个大家族的嫡长女，把自己的丫鬟弄死，这要是传出去，落下一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名声，那些贵妇如何还肯考虑她进门。 想到这，三姨娘气馁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 该说不说，她的话总算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沈侯爷大手一挥，“你们谁看到她是掉进湖的，还是被人推进湖里的，或者说，被杀了丢进湖里？” 在场的家丁婢女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这时，三姨娘给了人群中的一个杏色衣裳，梳着双丫髻的清秀婢女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大喊了一声，“老夫人，老爷，你二老可得为苦命的夏心姐姐做主啊！”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上前两步，泪如雨下。 沈明珠看着她这一出，饶有兴致地挑眉。 这个丫鬟她认识，表面上是老夫人院子的洒扫丫鬟，实际上是三姨娘的人。 三姨娘也真是急了，不然也不会提前动用这个棋子。 现在乘着这个机会，把他们连根拔除，岂不正好。 沈明珠想得比较深，也决定了尽量往这方面靠拢。 沈侯爷闻此言，收敛了神色，“你这丫鬟，叫什么名字，哪个院子的？” 被问到的丫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哽咽，“奴婢名唤素心，是老夫人院中的洒扫丫鬟。” 听到她说是自己百长院的，沈老夫人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瞥了眼孙女沈明珠，看她神色淡定从容，于是也按下了杂乱的思绪，在一旁做个旁观者。 沈侯爷问，“那你刚刚那么说，可是知道写什么？” “老爷，奴婢，奴婢……”素心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有我替你做主，谁敢放肆，你尽管说出来，我定回报你平安。” 沈侯爷眯起了眼睛，开始打起了包票。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素心连连磕头，仅剩的顾虑打消了，倏然脸色一变，指向了沈明珠，“老爷，奴婢一个时辰前，夏心回了大小姐的院子，之后再也没出来，她和奴婢约定好回去拿绣花样子给奴婢瞧的，奴婢等了许久没等到，再次看到后就是成了湖水里的一句冷冰冰的尸体。” 说起此事，她泪如雨下，好不可怜。 “哇！” 一片哗然。 离沈明珠近的奴仆们，纷纷后退，跟她拉开距离，唯恐她这个杀人魔把他们抓了做个垫背的。 片刻之间，风评逆转。 沈明珠面无表情，依旧如之前一般无二。 沈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泛起青筋，但还是忍住没有发作。 三姨娘和沈环儿则是一脸震惊，“天哪，这怎么会……” “此话当真？”沈侯爷惊疑不定，看向沈明珠的眼神冷酷得似乎那不是他的女儿。 素心点头如捣蒜，甚至对天发誓，“奴婢敢对天发誓，若是有半句虚假，天打五雷轰！” 所有人抬头朝天上看去，没看到天上出现什么异常现象。 对于素心发的誓，不得不信了。 “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沈侯爷耐心告罄，直截了当的命令。 素心面朝地，不敢抬头看人，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夏心和奴婢说过，她前些时候，发现了大小姐一个秘密，她害怕大小姐杀她灭口，没想到这么快……” 话锋一转，素心哭诉，“大小姐，你好狠的心啊，就因为下心撞破你和外男私会，你就对她痛下杀手！” “天哪！” 惊呼声，一浪更比一浪高。 “你还夏心的命！” 说着，素心不知是哪来的勇气，骤然拔下头上的簪子，朝她刺去。 “快拦住她！” 沈老夫人大喊。 可是没有一个人来得及。 眼看簪子锋利的那端逼近沈明珠的咽喉，取她性命，很多人不敢直面这血腥的场面，通通闭起眼睛。 “啊！” 一声惨叫，吓得成群结队飞过的鸟儿四散奔逃。 重物落地飞溅出好远的距离，缓过劲来的人敢去看了，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所有人都觉得沈明珠会难逃一劫，哪里想到，沈明珠不仅安然无恙，还把偷袭她的素心处理了。 胸前挨了沈明珠一脚的素心跌倒在地，脑袋磕到地面，顿时一片红肿。 一口热血涌上心头，素心瞬间吐出了一口血。 血渍挂在嘴边，神情扭曲，看到的人都头皮发麻。 沈明珠收回了腿，佯装不解，“你这丫鬟，无凭无据就敢对我动手，真是胆大包天。” “呸，你少装模作样了，夏心就是你害死的。”素心忍耐着疼痛，颤抖的手指指着她，“老夫人，老爷，我们这些奴才虽然身份卑贱，可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大小姐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这是没有王法了吗？” 素心声泪俱下，字字泣血。 此话一出，原本还惊疑不定的下人们脸色跟着难看起来，看向沈明珠的眼神透着探究。 话粗理不粗，今天沈明珠能够随便打杀自己的丫鬟，那以后岂不是也能一言不合取他们性命？ 现在任由沈明珠这么为非作歹，日后这刀砍到他们头上，他们还能袖手旁观么？ 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好吗？ 但，这件事他们再担心，也轮不到他们说什么。 具体怎么个说法，就得看沈侯爷这个一家之主怎么处理了。 沈明珠不是没有注意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然变得不单纯，但那又如何？ 死过一次，她还怕这些不成？ “一派胡言！” 沈老夫人呵斥，“来人，把这丫鬟关进柴房，再派人去好好审问。” 听到她这么说，距离素心最近都两个家丁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一人架起她一条胳膊，就朝着沈老夫人指定的柴房都方向带。 素心慌了两秒，下意识朝着沈侯爷身侧的三姨娘看了过去。 三姨娘摇了摇头。 素心一咬牙，剧烈的挣扎起来，甚至撒泼打滚。 “老夫人，奴婢所说句句属实，你可不能因为你心疼大小姐，就试图掩盖大小姐所犯下的杀孽呀！” 素心用尽最大的力气高声大喊，生怕在场的人听不到一样。 既然注定要死，那她一定要把沈明珠给拉下水。 ------------ 第六章 捂住她的嘴 阴曹地府有这样一个千金大小姐作伴，也不算亏。 “大小姐和外男有染，暗结珠胎，被人撞见后杀人灭口啦！” 素心整个人心一狠，不管不顾的豁出去了。 “快，捂住她的嘴！” 沈老夫人光是听着，就觉得心梗。 家丁拿了一块破布往素心嘴里塞。 素心根本不怕，扭头躲避。 哪怕是塞到了嘴里，还是拼命要把破布给吐出去。 “老爷，这素心的话，听着不像是假的，妾身看……” 看时机差不多了，三姨娘支支吾吾的开口。 “你的意思是……” 沈侯爷脸色凝重，随即勃然大怒，“住手！” 两名家丁连忙照做。 没了人力束缚，素心如同遇到救星一般，连滚带爬到了沈侯爷的脚边。 “你说的是真是假？”沈侯爷神色晦涩难懂。 素心指天发誓，“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那你说那奸夫是谁？” 沈老侯爷一双眼睛犀利地看向趴在自己脚下的素心。 “是刘强。” 素心擦着自己眼角的眼泪，一副委屈巴巴地说道。 她的话一出来，众人都不禁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就连一旁的张姨娘也不禁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嘴角。 “那，那刘强不是挑粪的吗？” 张姨娘说道，眉头不禁微微微皱起。 “什么？” 侯爷在听到这话，整个人不禁勃然大怒了起来，恨不得此刻就要将沈明珠掐死。 “沈明珠，你这是疯了吗？竟然和这样一个下贱东西在一起做肮脏事情？” 沈老侯爷说完之后，便掀起自己的袖子，大有一副要打死沈明珠的模样，而此时的沈明珠却只是轻笑一声。 这件事情在上一世便是如此，那时的她还没有察觉得到其他人脸上的异样神色，但现在看来，大家还真是各怀鬼胎呢。 他的好父亲甚至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愿意让她说出来。 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正是倒了血霉。 沈老夫人大声怒吼，“都干什么呢？给我停下，这件事情有定论了吗？你好歹也是一个父亲，竟然连半点解释的时间都不给你的女儿，更何况，就凭这么一个下贱丫鬟说出来的话，你们也敢信吗？” 沈老夫人一把将沈明珠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脸色都气得通红。 沈明珠看着沈老夫人那副模样，不禁愣了一下，她忽然想起，在上一世的时候，如果不是老夫人处处护着她的话，或许她早就已经没命了。 重活一世，她不会再任人宰割，如同案板上的鱼，她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沈明珠，不是人人都可欺负的废物。 沈明珠缓缓站了出来，抓起沈老夫人的手，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沈老夫人见沈明珠这般模样，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放下了手，颜色也好看了些许。 “你说你看见我与刘强在一起，可有证据？如果只有你一面之词的话，又何以证明我与刘强有私情？更何况，我一个堂堂大小姐，却与一个挑粪的人在一起，你不觉得这过于离谱了吗？只怕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吧？” 沈明珠这么说完之后，便将眼神落在了张姨娘的身上，张姨娘看见沈明珠那双犀利的眼神。 不禁愣了一下，而后慌张的低下自己的头。不知为何，她觉得沈明珠似乎变了些许，若是往常的话。 她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竟然是梨花带雨的哭泣着，说自己并没有做出那种事情。 “沈明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说我是傻子吗？” 沈老侯爷听到这话，更加生气。 “父亲，我并非那个意思，只是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委屈，想大家都如此想。要知道我与刘强到底有没有私情，那便将他请过来，严行拷打，瞧瞧他是否会承认，便已经知道了结果了。” 沈明珠微微抬起下颌。 “是啊，与其在这里听一个下贱丫鬟说这些没头没脑，不如就将当事人给请过来，我沈家的嫡女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恶心的事情？更何况明珠她想要什么没有，难道还要同一个挑粪的人在一起吗？” 沈老夫人一语话落。 那红叶微微抿了抿唇，既然老夫人都已经发话了，他自然是要做点什么的，于是便轻哼一声，甩了甩自己的袖子。 “好了，赶紧将刘强拉过来审问。” 他说完之后，旁边的两个侍卫便立马点了点头，消失的无影无踪，没过一会儿，那名名叫刘强的跳粪工被硬拉了过来。 整个人看得狼狈不堪。 他被人狠狠地推到地上，一脸的惊慌失措。 “我问你，你叫刘强是吧。” 沈老夫人率先开口。 整个人不怒而威。 老夫人虽然年纪已经大了，可是到底是在这宅子中靠着自己的本事坐到了这个位置的人，方才听到那人便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了。 “是的，老夫人，小人名字确实叫刘强，这是不知小人做错了什么事情？”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挑粪人而已，哪知道自己正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呢，却被人无缘无故的拉到了这里，他怎能不害怕呢？ 看此，在一旁的张姨娘脸色有些心虚。 “我问你，你是否与大小姐有染？” 老侯爷那浑厚的声音传到了刘强的耳中，刘强甚至都认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猛然抬起头看向了侯爷，然后立刻低下头去，不停的磕着头，地上的灰尘都被他掀了起来。 “老爷，你在开什么玩笑呢？大小姐怎会与我有染？我是死也不敢这么想的呀。” 刘强瞳孔微缩不停地辩解着。 看此，沈侯爷气极了。 眼前这个臭气熏天的挑粪人居然还不说实话！是对自己太过于蔑视，还是和沈明珠暗地里对了口供？ “你且如实说来！若你说了实话，我定会对你从轻处罚，要是让我揪出一句假话，我都会让你要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侯爷气愤地甩下自己的长袖，袖口对着风口发“簌簌”地声响，惹得趴在地上的刘强瑟瑟发抖。 ------------ 第七章 我招 “老爷，奴才哪里敢啊！奴才没有和明珠小姐有任何私情，我们从未私下见过面，小子这话句句属实啊！” 说着，刘强双手扶地，不停的磕起头来。 “砰砰……” 他的头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响亮。 没一会儿，他头上便红肿一片。 沈环儿算漏一手，她和母亲只收买了素心，并没有收买刘强，只是单纯地为刘强送上了迷药。 毕竟自己条件有限，没有那么多钱财收买人心。 可是现如今，刘强并没有出现在沈明珠的床上，反而好端端的被人带到了现场！ 她紧张地揪着自己手中的白莲镶银边花绢，眼睛怯怯地看向刘强，随后，软糯地开口道：“刘强，你不要害怕，如果真是姐姐的错，你说出来就好了，念在你诚实有信，爹爹定会对你从轻处罚的！” 这般绿茶的话术传进沈明珠的耳朵里，让她不胜其烦，伸手在自己鼻前扇了扇，又撇了撇嘴，看向身旁的沈老夫人，问道：“祖母，您闻到了吗？这空中好大一股绿茶味啊！” 沈老夫人佯装不解地闻了下，随后笑着点点头。 她活了半辈子了，又怎能不知沈明珠的言外之意？此番里应外合，且是表演给张姨娘和沈环儿看的。 那两位在家一天，沈府就没有安宁的日子，她那愚蠢的儿子更是被这两位蒙蔽了双眼！ “庶出就是庶出！” 周围的奴仆听到沈明珠的话，皆是偷偷笑了起来。 看到沈明珠和老夫人的反应，沈环儿简直气极。 她哪里能不知道沈明珠话里的意思，只是现在这种场合，根本容不得自己生气。 只好擦擦压根不存在的眼泪，装作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侧过头哭诉，“姐姐，我是为了你好啊，做错事不可怕，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可你怎么能这么……” “哼。”沈明珠冷哼一声，“你且说，我哪里错了，又如何改正？” 一旁的沈侯爷受不了沈明珠一而再再而三对沈环儿撒气，他怒指着沈明珠，大声呵斥道：“你别再狡辩！来人，拿十指夹板来！给这挑粪奴仆夹一夹，我倒要看看他的嘴能硬到什么程度！” 十指夹板，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夹人的十根指头的刑具。 若是真用上这刑具，且不说那两双手能否保下，就是整个人也会被疼的没了半条命。 刘强身为社会底层人物，又怎会不知这种对待他们的极刑。 此刻他脸色煞白，两只眼眸瞪得极大，整个人跪在地上发抖，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沈环儿用花绢掩嘴偷笑，若是上了刑具，难保这刘强不会因为承受不住而招供。 就算是他从未做过的事情，也能在这极度痛苦的情况下编出一两句谎话。 沈明珠蹙眉。 一贯以来，沈家很少用刑，看来这位沈侯爷是铁了心让自己身败名裂。 明明自己才是沈家嫡女，是他和亲母结合下的爱情产物，可是，他却步步紧逼，不给自己留一点出路。 若不是自己对母亲了解至深，相信母亲的为人，她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沈侯爷亲生的了。 家丁们行事迅速，没多久就找到刑具回来，并给刘强戴上了。 见沈侯爷点头，两个家丁同时启动刑具，场上瞬间响起刘强凄惨的叫声。 刘强的十根手指滴下鲜血，刺得沈明珠眼睛生疼。 沈侯爷满意的笑了，又问道：“刘强，你招是不招？” “奴才没做过，老爷，奴才确实没有做过啊……”刘强惨白的嘴唇发出破碎的声音，他还有些妄想沈侯爷公平公正，能看到自己为真相的坚持。 可是，沈侯爷显然被他高估了。 这位沈侯爷并不如他所想，只是冷哼一声，紧接着让家丁再次用刑。 “一直夹着，不许停下！什么时候招了再停！”沈侯爷整个人黑着脸，声音宛如一把把插向人心的刀子。 沈老夫人一直吃斋念佛，今日已经见到一具尸体，现在又见人用刑，心中不免不满。 她用拐杖狠狠地戳着地面，“沈侯爷！你竟为这事用刑，简直是扰了沈府清净！” 沈侯爷并不为她所动，只冷冷地说道：“老夫人，如今这事没有一个结局，我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刘强不肯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只好让他受些委屈！隔些日子，我定会亲自去佛祖面前认错！” “好你个认错，刘强明明都说了未曾做过，没有做过的事情又要如何承认，又要怎样说明前因后果？”沈明珠走上前去，直面沈侯爷，眼中皆是不畏惧的神色。 众人这才觉得大小姐变了。 以前的沈明珠绝不可能在此刻和沈侯爷顶嘴，她只会泪眼婆娑，说自己没有做过这种事。 可现在的沈明珠，不仅一次次的顶撞，甚至敢于直视沈侯爷，和之前的大小姐简直大相径庭。 “夏心已死，物证已在，只是缺少口供，就是这样，你竟还不承认！”沈侯爷看着这张和大夫人十分相似的脸庞，只觉得一阵闹心，根本不想认真思考，一股脑的认定沈明珠偷人。 “所以，即使我和祖母在一起，你也仍旧不相信我的清白，只单单认定你那清纯白莲的女儿沈环儿不会骗你是吗？”沈明珠的话不带任何情感。 或许在这之前，她还对沈侯爷抱有一丝父亲的念想，但从现在开始，她便认定自己没有父亲！ 沈侯爷深知自己说不过她，只专注于刘强，又开口问道：“刘强，我再问你一次，你招是不招？” 刘强在多次的用刑之后，双手布满鲜血，已经看不出伤口出在哪里。他的两只手毫无支撑的耷拉下来，好似不属于他了。 疼痛早已侵入全身，他双眸泪如雨下，也不管地面石子，跪着两双腿向前蹭，大喊道：“好，别，别用刑了，招！我招！” 沈侯爷自胸腔发出一声冷笑。 他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发生的时候要闭紧自己的嘴巴，等到被处以极刑后才张嘴说实话？ ------------ 第八章 无语至极 沈环儿和张姨娘皆是喜色，但又不敢过分表现，便呈现出似喜似悲的扭曲面孔。 沈明珠不动声色，倒是一旁的沈老夫人气的咳嗽起来。 “你招，你招什么？”沈老夫人经过沈明珠的捶背，稍微缓解了咳嗽的症状，这才对着地下的刘强怒声道：“你且细细道来，当着老天爷的面，你把事实都说出来！” 刘强嗫嚅着唇角，双手耷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砸到那双浸满鲜血的手上。 沈侯爷此刻跟着说道：“是啊，是谁和你苟合？你直说便是！” 看着沈侯爷一副严刑逼供的模样，沈明珠无语至极。 她早已为自己留了后手，不然不可能到了此刻还无所作为。 刘强听到沈侯爷的话后，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胳膊中，呜咽的声音从中传来：“老爷，小的不敢认……” 沈侯爷的双眼瞬间布满了肿胀的红血丝。 这个刘强，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再打哑谜！ “不敢认是吧，不敢认，我今天就在这里把你的十根手指全部夹断！”沈侯爷爆发出此生最暴烈的声音，他握紧拳头，控制住自己不冲上去给他一拳。 这么一个卑微的挑粪工，根本不值得脏了自己的手。 张姨娘和沈环儿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不解的眼神。 “不，不要夹断我的手，我说，我招！”刘强仿佛是真的害怕了，他连忙爬上前去，抬起自己受伤的手，向前一把抱住了沈环儿的大腿，“我刘强和沈环儿有一腿！我和沈环儿有一腿！” 沈环儿见刘强冲自己爬来，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攀上了自己的腿。 那双还在朝外涌出鲜血的手此刻蹭到自己的裙角上，立刻将素白的裙子染上肮脏的颜色。 “啊——！！”沈环儿再也演不下去了，她惊恐地大叫出声，抬起脚想要脱离刘强的环抱。 但她的力气怎么比得上一个挑粪工？虽然刘强的两只手已经受伤了，但毕竟是个男人，力气比养在深闺中的沈环儿不知道要大了多少。 刘强身上污秽物和血腥味夹杂的味道瞬间袭进了沈环儿鼻中，饶是有再强的心理防线，此刻也极尽崩盘。 "我没有！你骗人！你这个低等的挑粪工，快从我身上下去啊。啊！我没有，我怎么会和这种人有染——？"沈环儿大叫着，便伸手抓身旁的张姨娘。 由于重心不稳，沈环儿带着张姨娘一起摔倒在地上，两人交叠在一起，沈环儿的腿上还挂着个刘强，饶是再见过大世面的人，看到这副场面也是笑出了声。 沈明珠内心爽到不行，恨不得给这两人来上两脚。 “刘强怎么会骗人呢？这可是他受尽了极刑说出来的话呀！”沈明珠佯装惊讶，伸手捂住了自己微张的嘴巴，不解的问道：“所以，明明是跟环儿妹妹有染，为什么你们都要把事情摊在我的身上……？” 说到这儿，沈明珠像是了然了什么，嘴巴嗫嚅了下，两双明媚的眸子竟瞬间滴落下滴滴分明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众人见到沈明珠委屈的模样，皆心疼坏了。 沈环儿这个贱人，明明是她和刘强有染，现在竟然把一众人集结起来陷害沈明珠？ 沈侯爷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差使家丁把三人拉起来，可刘强死死地拽着沈环儿的双腿，硬是拉不开。 “你这个该死的刘强！你为什么要把屎盆子扣到环儿身上？！”沈侯爷怒极，伸出腿踹了他两脚，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他和沈环儿分开。 原来挑粪工有这么大的力气。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沈明珠简直要笑死在这里了。 以前的沈环儿总是装作一副柔弱的样子，博取了许多人的怜爱。若她真如表面上这般单纯可爱也就罢了，可她却暗地里做出种种陷害自己的事情，真是想想都觉得人心可怖。 如今重活一世，沈环儿，你若是还能在我的脚下蹦跶，我就不叫沈明珠！ 沈明珠暗下双眸，轻轻擦拭着挂在脸上的泪珠，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沈环儿。 没人看到沈明珠的变化，他们所有人都在看着沈环儿的这出闹剧。 唯有远处树上一男人斜着双眸，若有所思状。阳光透过沙沙作响的树叶映照在他的脸上，唯有脸上的凤凰面具闪出刺眼的光芒。 刘强见众人乱作一团，不怕死地再次开口说道：“我和二小姐有一腿！大小姐是清白的，是沈环儿让我去玷污大小姐的清白啊！她跟我密谋这件事的时候，正巧被大小姐的丫鬟夏心听到了，夏心太不小心了，发出了动静，被二小姐发现了，她就把夏心……把夏心……” 讲到这儿，刘强适时的留下悬念，唯留满脸的惊恐。 现场的人听到这里，个个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把夏心怎么样了？！”沈老夫人拿起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她此刻满脸严峻，眉头蹙成了高山。 沈明珠拉起沈老夫人的胳膊，如小孩儿般躲进她的臂膀里，微微啜泣着：“祖母，明珠害怕。” 笑话，装绿茶谁不会啊？ 沈环儿猛地打了下冷颤。 现在要怎么办？真是太可恶了，沈明珠这个贱人，一定是谋和了刘强这个挑粪工，一起来对付自己！ 可是，她以前没有这么聪明，怎么现在脑子突然这么灵光了？ 刘强依旧死死地抱住沈环儿的双腿，狠下心来大喊：“二小姐就用一只簪子杀死夏心丢进湖里了！” “啊！！我没有！你骗人！你骗人！夏心是沈明珠杀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沈环儿惊叫起来，由于害怕而颤抖起来，“你为什么要联合沈明珠陷害我？为什么！你只不过是一个挑粪工，你怎么能陷害我？！” “我没有陷害你！天王老子作证，我刘强说的都是真的！不然，天打五雷轰！”刘强目眦尽裂。他不顾手上的疼痛，两只胳膊此刻都有些发麻。 ------------ 第九章 从长计议 沈明珠适时的滴下泪水，扶着身旁的老夫人，紧接着哽咽道：“沈环儿，我和夏心究竟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要如此的对待我们？你甚至还把夏心给……祖母，夏心忠心耿耿，如今却惨遭陷害，您一定帮我给她好好下葬，不然我一定不会安心的。” 沈老夫人默默地拍着沈明珠的手背，郑重的点点头。 沈环儿根本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连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回去杀掉她？明明连杀鸡都不敢，这些人是怎么会相信这个恶毒的挑粪工的话，相信自己会杀掉一个活生生的人的？！ “可恶的沈明珠！” 即使心中有再多仇恨，也挡不住现在的事情走向，沈环儿只好用手拉住张姨娘的衣角，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己亲娘身上。 “娘，您替我说说话呀，我手无寸铁，怎么会杀掉夏心啊？”沈环儿泣不成声。 张姨娘看着自己的女儿倒在地上，内心十分纠结。 虽然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目前这个情况，究竟是为她求情更好，还是自保更重要呢？ 张姨娘纠结了一会儿，直到沈环儿的目光由期待逐渐转变为绝望，最终才缓缓跪倒在沈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环儿一直是个自清自爱的姑娘，可现如今，妾身也不确保环儿做过什么，若是单和刘强苟合也就罢了，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杀掉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张姨娘此刻声泪俱下，内心还觉得自己的言语一定能打动在场的所有人，可愚蠢如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将沈环儿推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沈环儿虽然不是神童，但也不至于蠢笨，听到自己亲身母亲的话，只觉得五雷轰顶。 这番话让一旁看戏的沈明珠差点绷不住笑了，只能将自己的头埋的更低，以此不让人察觉出问题。 沈侯爷这时从身后将张姨娘拽了起来，怒言道：“你在说些什么？环儿既不会和这个刘强苟合，也不会去杀了夏心！这一切都是刘强和沈明珠里应外合，故意在此诬陷环儿！” 听到这话之后，沈老夫人气的差点晕倒，还好被沈明珠扶住了。 她真的不理解，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从来不分好坏，对这个贱坯子养的沈环儿如此溺爱！ “您是我爹啊！您为什么总是不信我呢。”沈明珠侧身抹掉脸上的泪珠，但泪水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仿佛永远也擦不干。 “您可以自己问沈环儿，爹，您问她，刚刚也有人说了，夏心头上的金步摇是沈环儿送的，且不说她为什么专挑我的丫鬟送礼，就说刚刚刘强的话，说是沈环儿用一簪子刺进夏心身体——” 讲到这儿，沈明珠再也受不了了，她假意扶着自己的额头，唇色苍白，只一瞬，整个人便要跌倒在地上。 忽而，一阵风吹过，将沈明珠堪堪扶起，转了个向，柔柔地晕倒在沈老夫人的身上。 这可把沈老夫人急坏了，连忙叫人：“快，快来人啊，把大小姐扶回房内，再叫大夫来！” 立马就有丫鬟前来扶起沈明珠。 说着，沈老夫人也不管在场的一众人，跟在沈明珠身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见到沈明珠晕倒，沈侯爷也露出一抹担忧的色彩，但随即消退了。 他反而望向地上的沈环儿，蹙眉问道：“环儿，我问你，你是否和刘强有染，又是否真的杀了夏心？如是没有，当时你在哪里？” 刘强振振有词，时间地点人物样样清晰。 沈环儿在那个时候，正拿着银子收买素心，根本没有别的人证。 “我，我……”沈环儿双手撑着地面，脸色苍白，“女儿没有，女儿没有和刘强有染，也没有杀了夏心，女儿没有做过……” 虽然沈环儿真的没有做过，但此刻也百口莫辩，根本无法找出证明自己清白的人证物证。 另一边，沈老夫人守在沈明珠的床侧，默默地叹着气。 沈家走到现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竟让沈环儿这个贱蹄子摆了一道！ 刚才大夫过来看过了，说大小姐只是受到了惊吓，内心无法承受从而产生了晕厥，静心修养一阵就可以。 见沈明珠没什么大碍，沈老夫人让大夫留了几服安心汤药，便让人走了。 这时，沈明珠睁开双眼，看到坐在身边的沈老夫人，这才笑笑，伸手拉过老夫人布满皱纹的手：“祖母，有你在，明珠就心安了。” “你这个小孩，嘴巴真是比蜜糖还甜。”沈老夫人嗔笑道：“怎么，让我这个老骨头陪你演这一出戏，是不是全身都舒畅了？” 沈明珠自然知道自己的小把戏瞒不过老夫人，只得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她沈环儿能来陷害我，我自然也可以反过来让她身不如死。” 沈老夫人感叹她真是长大了，和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沈明珠完全不一样了。 沈明珠垂下眼眸，默默地笑着。 她哪里能猜到，自己是已经走了一条错误的道路，这条路毁了沈明珠的一生，让沈环儿他们逍遥法外。 如今重来一世，自己当然不可能再任由她胡作非为。 话到深处，沈老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以后再有这种事，切忌不要亲自动手了，我们明珠的手，天生就是高贵的。” 沈明珠笑笑，“祖母，哪有这么娇气，我若现在连后宅庭院的事情都解决不了，以后若是遇到其他的危险，又怎能化险为夷呢？” “呸呸呸！”沈老夫人连忙打断沈明珠的话，蹙眉嗔怪道：“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说出这么老气横秋的话，万万不可再说了！这话啊，太晦气。” 沈明珠看着眼前这个温柔和善的老夫人，心中的冰山一角融化。 可想当以后，自己定当会和沈侯爷、沈环儿和张姨娘做个你死我活，可沈侯爷毕竟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 沈明珠暗下双眸，看来，还不能自己亲自动手，还要从长计议才行。 ------------ 第十章 心头之恨 没休息一会儿，沈明珠就扶着沈老夫人前往大堂内。 尽管老夫人一个劲的劝说她身体更为重要，希望她能再多休息会儿。 可沈明珠怎么能放过沈环儿的凄惨时刻呢？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去看戏了！ 大堂内，沈环儿跪在中间，沈侯爷坐在堂上，三姨娘满脸忧愁的站在一旁。 见到沈老夫人前来，沈侯爷连忙起身前去搀扶，冷眼瞥了下沈明珠，随后又满脸笑意的问道：“您这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沈明珠也不甘示弱的翻了个白眼，惊得沈侯爷变了脸色。 “哼。”沈老夫人看透了沈侯爷虚伪的模样，只冷哼一声，反讽道：“我若不折腾起来，明珠可就要被你们冤枉透顶了！” 讲到这，沈明珠情到浓时，竟偏过头，低声啜泣起来。 三人走向前去，只见沈环儿裙摆满是污浊的血迹，整个人跪坐在地上，小脸煞白，毫无血色。 恶人终究会自食其果，沈明珠自当不会被她这副白莲花的模样所打动，只觉得内心一阵翻江倒海，就差把午时的吃食吐了出来。 前一世，沈环儿也是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把自己的一生都欺骗了去，和三皇子顾随里应外合、狼狈为奸，害得她惨死。 如今重活，她定不会再心软，势必让这些狼心狗肺的恶人得到恶果！ 沈环儿却不知道沈明珠内心所想，只无助地哽咽道：“祖母，您相信环儿，环儿从未做过那等事情，一定是有奸人陷害环儿，环儿自认为高洁纯净，又手无缚鸡之力，怎会做出！……” 说着，便又拿着那镶银边花绢擦起脸上早已干涸的泪水。 见沈环儿如此表演，沈明珠也哭诉起来，“环儿妹妹，我沈明珠也自觉问心无愧，在刘强说出事实之前，你们所有人都认为是我的过错，可现如今，爹爹用刑罚迫使刘强说出了实话，你若是承认了，相信爹爹和祖母也定会以你的声誉为主啊！” 她把“事实”和“实话”两字咬的极重，每个音调都像万斤石子般砸向了沈环儿，刺的她一张小脸“五彩缤纷”。 “若不是刘强说了实话，这恶毒的罪名可就落到了明珠身上了！”沈老夫人虽身子孱弱，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有分量，“这样吧，把二小姐送往庄子上学习几年，洗清她身上的污秽罪恶后再回来吧！” 沈家的庄子一般都包给了农户商户，一般会将家里奴仆们的孩子送去学习锻炼，过去无非就是下地劳作。 还从未有过将小姐公子送去的先例。 若真将二小姐送去了，庄上的人虽会因为沈环儿的身份而忌惮，但对于从未做过重活的沈环儿，也是一种折磨。 只是这种折磨，在沈明珠看来还远远不够，一定要给她加大难度才行。沈明珠暗下眼眸，心中已经构思了完美的计划。 但现如今的惩罚对于沈环儿来说已经非常严重，她虽是庶女，但沈家从未苛待过她，反而样样最好，甚至能和沈明珠平起平坐。 现在将她送到庄子上，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 沈环儿惨白了唇色。 “要怎么办？” 事实又不能说，还有什么是可以为自己证明清白的？ “素心……” 可是，素心早就被这个可恶的祖母下令逐出沈府了！ 对于像素心这样的丫鬟，能在沈府做下人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先前用素心的家人威胁她，才使她一心伪装陷害沈明珠。但如今她被逐出沈府，这是比她家人消失还更可怕的惩罚！ 逐出沈府后，没有大户人家再会要她，一个弱女子，回到家中也只不过是多了一张嘴…… 唯一可以给沈环儿作伪证的人也没了。 沈环儿脱力，差点跌倒在地上。 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连忙爬到沈侯爷身前，花着一张泪脸，无助的呐喊：“爹！您劝劝祖母，环儿罪不至此啊！” 现在说自己罪不至此，当初陷害人的时候怎么沉默呢？ 沈明珠恨不得马上掐死眼前这位“楚楚可怜”的人。 可猫捉老鼠，要玩的尽兴后吃起来才有滋有味，现在若是将沈环儿逼入了绝境，可就太没意思了。 只是看她这副送到庄子上都满脸绝望的模样，真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手段又能让她多么的崩溃，光是想想就十分有趣。 看着眼前的沈环儿，沈侯爷也于心不忍，替她辩解道：“环儿也是无心之举，您看，先不要送去庄上吧。” “沈侯爷，您作为沈家一家之主，作为皇上的亲信，应当知道自己的声誉不可受到侮辱！”沈老夫人抬起自己的拐杖，多次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若是现在您不可割舍，以后又如何为我们沈家全族牟利？！这沈环儿做错事是事实，不责罚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沈侯爷虽爱女，但更加爱自己手中握有的权力与富贵，沈老夫人的话确实很有分量，他不得不认真考虑。 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威胁到自己的声誉和前途，哪怕是把沈环儿碎尸万段，都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现在正是他做选择的时候，万万不能被情绪掌控。 沈侯爷思考之后，终是点点头，认同沈老夫人的做法，而后拍拍衣袖，也不管地上望眼欲穿的沈环儿，大踏步走出了大堂，只留下一句话。 “全凭母亲做主。” 听到这话的沈环儿，心中的石头已是把自己砸了个粉身碎骨。 她无力的趴在身旁张姨娘的腿上，双眸无神，满是绝望。 张姨娘只有沈环儿一个女儿，哪里不知道沈环儿对自己的重要性？ 可现在沈老夫人已经发话，沈侯爷也认同，环儿被送到庄上就是铁上钉钉的事了，她也无力回天。 只痛恨沈明珠手段高级，竟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自身摘得一干二净，还顺便害了她的环儿！ 沈明珠见状，让人扶着老夫人离去，待大堂中只剩下张姨娘和沈环儿后，才终是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 第十一章 侮辱性太强 张姨娘和沈环儿的脸色均是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沈明珠。 沈明珠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待到笑够了，这才走上前去踹了沈环儿几脚。 这几脚侮辱性太强，趴倒在地上的沈环儿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一旁的张姨娘气急败坏，冲上来质问起沈明珠。 “你想干什么？沈明珠，你反了天了！”张姨娘气势汹汹，反复面前的沈明珠是她不听话的仆人。 “反了天的是你才对吧张姨娘。”沈明珠气定神闲，根本不把张姨娘看在眼里，“张姨娘，我可是沈家嫡女。” 沈家大夫人去世的早，唯有张姨娘资历最老，再加上沈侯爷更加喜欢沈环儿，所以对嫡庶之分没有那么明确。 但这并不代表这世上全都不在意嫡庶之分。 前世是沈明珠盲目相信沈环儿，对此并没有多在意，只有些伤感父亲的偏爱。可若这嫡庶不明的消息传到外面，沈侯爷丢失的可不止面子了。 张姨娘也心知肚明，知道自己一时为妾，便是终身卑微。 之前有沈侯爷撑腰，她还能嚣张一时，可现在沈侯爷对此不闻不问，甚至默认将沈环儿送至庄上…… 她深知，嫡庶这两字是她一生的痛。 见张姨娘不再言语，沈明珠冷笑一声，说道：“沈环儿，张姨娘，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的账，我会一一和你们清算，你们种下的恶果，也应当自己尝尝。” 说完后，沈明珠也不管两人的反应，转身走掉了。 她还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做，可不能在这两个人身上绊住脚。 看到沈明珠离去的背影，张姨娘和沈环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疑惑和恐惧。 沈明珠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心狠手辣？！ 沈明珠离开大堂后，沿着条小路走到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见四周无人，低声唤了声：“卫暗。” 瞬间，沈明珠面前出现了一位黑衣高个的男人，此人单膝跪地，右手贴在心脏，闷声道：“主人，有何吩咐？” 看着眼前的人，沈明珠长舒一口气。 卫暗是娘亲的贴身侍卫，来无影去无踪，据说能力极强，帮助娘亲做过许多不能明说的事情。 娘亲临死前，亲自把卫暗交给她，以此来保护她的安全。 前世，沈明珠因为太过相信沈环儿，即使卫暗多次向她谏言，沈明珠都从来不信，反而觉得此人心眼小事情多，因此从来没有用他做过任何事。 直到被沈环儿害死前，卫暗曾出面誓死反抗，保护沈明珠。可一个人怎么能抵抗的了顾随的一种暗卫？ 最终，卫暗身上挨了数不清的刀伤，惨死在沈明珠眼前。那双忠诚干净的双眸正巧对上沈明珠，死不瞑目。沈明珠气急攻心，从口中喷出了大量鲜血，而后晕了过去。 现在，卫暗完整无缺的站在沈明珠的面前，这让她不由触动，只想给这些对自己付诸真心的人一个安稳明媚的明天。 “卫暗，你做的很好。”说着，沈明珠给卫暗手中塞了一袋银子。 卫暗作为一个死侍，哪里能接受主人如此重大的礼物，连忙拒绝，低头道：“主人，这是卫暗应该做的！” 不久前，沈明珠曾召唤过卫暗一次。 卫暗善蛊，这是母亲告诉她的。 她询问卫暗，能否用蛊来控制刘强，卫暗言明确实有种蛊，可操控中蛊之人讲出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这正巧触中沈明珠的内心，便让卫暗对刘强下了蛊，从而才有了刘强抱住沈环儿诬陷她这一事。 卫暗做的简直太精彩了，完美的控制住现场的整体氛围，让沈明珠暗爽不已。 见卫暗推辞，沈明珠笑道：“卫暗，这不只是奖励你的。若以后我们不能见面，你肯定会有使用银两为我办事之时。每月你都可从中取出一锭银子做日常所需，其余需自行保存，我会根据使用情况再进行添置。” 卫暗很聪明，立刻明白了沈明珠的话，随后伸手接过那袋银两，点头说道：“是，主人。” “还有……”沈明珠思考了下，还是决定询问一下，“今日早晨，躺在床上的男人并不是刘强，而是一位脸带凤凰面具的男人，你可见过？” “主人，我正要与您汇报此事。”卫暗说道：“今日我见他扛着夏心的尸身离去，便跟在他身后见机行事，可那人十分聪明，带着属下绕了几趟路。卫暗无用，跟丢了。” 连卫暗这种都能跟丢，可见对方并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沈明珠用手抵在下巴处，认真思考着。 看他身形和顾随相近，但声音却相差甚远。顾随是一番温润作风，矫揉做作；可那个凤凰男，却是有一股恣意洒脱之味。 算了，不想了，若他目标在自己，定会再次回来，若目标不在自己，只是看戏，那倒也不用过多防备。 毕竟今天晕倒的时候，那股未知的风，估计就是这位凤凰男的手笔。 “这不怪你。”沈明珠回道：“卫暗，你再帮我调查一件事。” 沈明珠凑到卫暗耳边细细说道，没多久，卫暗轻轻点头，又立刻在原地消失不见了，唯有地上被吹起的几片落叶。 看着面前的午后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沈明珠的脸上，竟有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 等下—— 这树上，怎么有片黑影？ 沈明珠睁大眼睛，努力地朝前看去。 只见那片黑影动了下，惹得树叶沙沙作响，没一会儿，便从树上落下一件物件。 沈明珠走上前去，捡起被草遮掩起来的东西。 正是那个凤凰面具。 同时，树上传来一声低沉的笑。 沈明珠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这个人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不仅能把卫暗甩掉，现在竟然能光明正大地在树上偷听而不被发现。 自己没有发现也就算了，连卫暗这种习武之人都没有发现，可见这人的功底有多么好。 沈明珠抬头，出声询问道：“公子，今天的戏可还精彩？” ------------ 第十二章 十分精彩 “精彩，十分精彩。”树上之人笑出了声，声音悠闲恣意，“感谢沈大小姐请在下看这么一出好戏！” “那还不下来让本小姐看看你的真面目？”沈明珠冷哼一声，对此人明显的“阿谀奉承”嗤之以鼻。 “沈小姐，在下只是一闲云野鹤，哪敢以真面目请示沈大小姐啊！”树上人话中含笑，撩拨的沈明珠心中好不自在。 他究竟是谁？ 前一世，并没有如此声线之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又或许，出现过，但自己早已忘记那人的声线？ 这极大地勾起了沈明珠的好奇心。 “那，凤凰男。”沈明珠冲树上人喊道：“你总得告诉我你的姓名吧？万一哪天走在路上，碰到了你这个闲云野鹤，或许也能认上一认？” 凤凰男是什么鬼东西？树上人蹙眉，嘴角适时的抽搐了一下。 这话听起来怎么如此的不顺耳？ “什么凤凰男，真是难听的称呼……”树上人嫌弃的“啧”了一声，思考了一下，随后说道：“听清楚了，沈大小姐，我叫叶淮。” 叶淮？ 真的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名字呢！ 沈明珠将手抵在下巴上，蹙眉沉思。 可叶淮却不管沈明珠在想什么，他从树上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笑着说了句“后会有期”，便从树上消失了。 他这一套速度极快，完全没留给沈明珠思考的时间，人就已经不见了。 和卫暗一样，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走的，也从不知道从哪里来。 沈明珠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娘亲明明教授过自己武功，少时也有一定的内力。但当时随着时间的流逝，又加上顾随的甜言蜜语，说有他的保护，根本不需要自己练武，便把武功荒废了。 现在想来，却是有些奇怪的。 怎么一点内力都感觉不到了？好像是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了。 沈明珠垂眸。 看来，沈环儿做过的事情，竟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的多呢。 沈明珠嗤笑一声。 重活一世，若还能被她们捏在手中，就真的是白得了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了。 是夜。 沈明珠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物，来到了后院柴房中。 柴房里关了素心，那个今早上一口咬定是沈明珠杀了夏心，并和刘强有染的丫鬟。 她决不允许有任何二心之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已被饿了一天的素心见有光亮从门外传来，习惯了黑暗的双眼一时间没有缓过来，她伸出被捆住的双手遮挡在自己眼前。 过了一分钟，她才逐渐适应，往外看去。 这不看也就罢了，一看简直把素心的魂都要丢了。 门外那人正是早上被她诬陷的沈明珠！ 素心害怕的把身体缩进了角落之中，双眼要滴下泪来，想发出声音，却发现嘴中被塞满了杂布，只好微弱的一直摇晃自己的头，支撑着双脚一直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现在知道害怕了？”沈明珠进入柴房，自行把身后的门关闭，唯有的一丝光亮在此刻也消失不见，柴房内陷入原先的黑暗之中。 素心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害怕的不断摇着头，呜咽着。 沈明珠看着她的样子，真是恶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她走向前去，蹲在地上，询问：“我现在把你嘴里的杂布拿下来，你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哦，不然我就立刻送你去见阎王哦。” 沈明珠紧盯着素心发红的双眼，嘴角含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素心先是不由自主的摇头，随后又猛烈的点头。 看着她这副模样，沈明珠谅她也不敢不从，随后用手扯出了素心嘴中的东西。 比嘴还大的东西被突然拿出，素心只觉得不习惯，想闭嘴却闭不上，只是张着，贪婪的用口呼吸着柴房浑浊的空气。 “你说，是谁指使你冤枉我的呢？”沈明珠用手指划过素心的脸颊，长长的指甲几近要戳进皮肤之中。 素心只觉得自己过得什么该死的生活，左边一个沈环儿，右边一个沈明珠。原本她以为跟在沈环儿身边算是安全可靠的主，可没想到原本懦弱无能的沈明珠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竟在一天内逆风翻盘，把沈环儿打的哑口无言。 只无奈自己跟错了主子，不仅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就连家人也从此不得好过了。 “奴婢，没有人，指使，奴婢。”素心两双大眼睛中滴落下泪珠，里面有清晰可见的红血丝。 沈明珠不想和她打哑谜，便用指甲狠狠地戳进了素心的下巴，疼的素心闷哼一声，殷红的鲜血便自脖颈处滑落。 “我不想听到‘没有’这两个字。”沈明珠冷下双眼，抿紧嘴唇，虽是蹲下的，但身上的压迫感却越发强烈。 然后，沈明珠歪了歪脑袋，作思考状，“既然你这么不听话，那让我来猜一猜。是你家人的性命在沈环儿手中呢，还是你认主无悔，连死都不怕呢？” 素心自然知道沈明珠是带着答案问问题，但经过沈明珠的挑拨，一天里压抑在内心的恐惧终于倾泻而出。 她无助的哭泣，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小姐，小姐，您大人有大量，请您不要去打扰奴婢的家人，奴婢死而无憾了。”素心痛哭。 “那就要看你说不说实话了，若你聪慧，我也会让你死的舒服点的。”沈明珠冷言道。 “奴婢说，是二小姐威胁奴婢，让奴婢诬陷您的，让奴婢诬陷您和刘强有染。”素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夏心，是奴婢自己，自己乱说的，我是看夏心死了，就正好可以把责任推到您身上……” “呵，好一个‘正好’，被威胁了也已经忠心耿耿啊。”沈明珠眸色发暗，随后问道：“老夫人那里还有沈环儿的人吗？” “回小姐，奴婢不清楚，二小姐每次都是，单独找的奴婢。”素心回到。 听到这，沈明珠心中有了一定的考量，又问道：“那，沈环儿的手下亡魂，有几条？” ------------ 第十三章 如此狠心 沈明珠自当不会随意找一个丫鬟就前来问事，像那种毫无作用的墙头草，譬如夏心，她自会毫不犹豫的杀掉。 可像素心这种，是沈环儿安插在老夫人身旁的丫鬟；是虽然用家人威胁，也依旧没有二心的丫鬟。 但这个丫鬟也有着自己的考量，她跟着沈环儿，也只不过是相比于沈明珠来说沈环儿更加强大。若有一天沈环儿倒台，她也能完全放下主仆之仪，投奔到另一个主子身边。 素心是从小跟在沈环儿身边的。 这件事还是卫暗察觉出，从而告诉沈明珠的。 她沈明珠和沈环儿的仇，可不单单只有一件那么简单。 素心跟了沈环儿很久，甚至被她安插到老夫人身边，知道的自然比一般丫鬟多。 见沈明珠如此询问，心中当如一把明镜，即使镜子上氤满了雾气，但也能看个大概。 她有些犹豫，这种深藏在地下的秘密，真的能说出来吗？ 见素心犹豫不决，沈明珠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捏紧她的下巴，说道：“今日之事，你应当可以看出沈环儿是多么草包的主子，她如今已前往庄上，哪还有能力威胁到你的家人？现在能胁迫你的只我一人。素心，所谓扮猪吃老虎，便是我沈明珠，你可明白？” 她哪里能不懂这话中的意思，只颤抖地点头，回道：“奴婢不是二小姐的心腹，只隐约猜测到一点，二小姐似乎一直在给您下毒，什么毒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是偶然听到的，说是无味，神不知鬼不觉。” 沈明珠虽早已猜测到此事，但亲耳听到旁人的陈述，还是觉得心中一凉。 她扪心自问，没有亏待过沈环儿一丝一毫，却被她如此狠心地对待！ “还有吗？”沈明珠冷言道。 “还，还有……”素心轻转了下眼珠，吞咽了口水，思考了会儿说道：“哦！奴婢还有听到，说是张姨娘，似乎有大夫人的一些地契嫁妆，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沈明珠眸色一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勒得素心下巴发白。 “说点新鲜的。”她说。 素心被吓破胆了，脑子飞速运转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只好抖着嗓音道：“大小姐，奴婢真的想不起来了，奴婢本就不是二小姐的心腹啊……” “是吗？”沈明珠讥笑道：“以你在门外偷听的本事，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吧。” 听到此话，素心脸色瞬间苍白。 今天沈明珠杀掉夏心时，素心正躲在门外偷听，正因此她才肯定夏心的死因，由此跑到众人面前栽赃诬陷沈明珠。 她没想到大小姐竟突然如此“四通八达”。 这种小小的把戏她刷过很多次，因为自小有一定的武术基础，所以总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现在，沈明珠居然能拆穿她。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素心又滴下泪水，颤抖着说道：“大夫人的死因，应该不是意外！” 沈明珠的手不由自主得抖动下，差点松了力道。 她心中仿佛升起了万千斤中的巨石，不知哪一瞬间就能掉下把她砸个粉身碎骨。 “那，是，什么？”她眯起双眸，死盯着眼前的素心。 素心没见过有如此气场的大小姐，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死在这里了。 “是，奴婢曾听到二小姐和张姨娘说，说只不过是帮了小忙，没想到除掉了一个大患。”素心说道。 帮了小忙，除掉一个大患？ 沈明珠笑出了声，眼眶却堆满了泪水。 她此刻只想把那两个人碎尸万段！就是这样也难解心头之恨。 所以，是帮了谁的小忙？ 自己母亲死亡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她一定要调查出来，让该死的人都死在自己的手下！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柴房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直到太阳走到最高顶，前来送餐的家丁才发现早上扔在地上的馒头依旧躺在原地，这才连忙禀告沈侯爷。 沈环儿的事情一直萦绕在心，沈侯爷根本不想对一个本就将死的丫鬟分出任何心思。 更何况还是一个做实了沈环儿说谎的丫鬟。 他看着跪在眼前惶恐的家丁，烦躁的说：“不见就不见了，且当她死了，就算她逃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下去吧，别再来烦我。” 家丁这才应声退下。 他马上就要送行沈环儿了。 焦躁的在屋内踱步，最终还是出了门。 侧门处，沈环儿和张姨娘正做着最后的道别，见身后沈侯爷前来，沈环儿立刻泪如雨下。 “爹！您来送别环儿了！”沈环儿做作的捏起花绢擦着眼下的泪，一副柔弱欲倒的模样。 见到如此我见犹怜的沈环儿，沈侯爷简直心疼坏了，连忙上前扶住她，满脸沉痛。 “环儿，此去一行路难且阻，爹望你平安归来啊！”他急切的样子，倒真像是一位爱女心切的好父亲。 坐在远处树枝上的沈明珠看着侧门这出闹剧，直觉得好笑。 送去庄上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沈环儿连正门都没资格去，只能和张姨娘在这小小的侧门中告别。 沈明珠这两天已经找出害得她内力全失的东西了。 在院内西南角树下泥土中，埋藏着一圈没有味道的白色细粉。 那棵树是沈明珠最喜欢乘凉的地方，若不是突然见到蚂蚁围着那圈子绕行，她还不能发现沈环儿如此高明的手笔。 她把玩着手中的石子，笑笑，一弹指，便朝沈环儿飞去。 “啊！”沈环儿像是被什么东西打到一般，捂着自己的脑袋，慌张地看向四周，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怎么了，环儿？”张姨娘站在一旁，担忧地询问起来。 沈环儿捂着自己被砸得生疼的脑袋，犹豫了一瞬，冲张姨娘摇摇头，并未说些什么。 接着，沈环儿上了辆朴素不起眼的马车，掀开车帘，挥泪告别。 沈侯爷和张姨娘看着远走的沈环儿，面露痛色。 张姨娘适时的依靠在沈侯爷胸前，啜泣道：“老爷，我们的女儿就这么走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若不是沈明珠，环儿又怎能被送到那庄子上啊！” ------------ 第十四章 怎能不痛心 张姨娘身为宅院之人，没有得到许可是不能随意前往庄上的，这次的告别，则预示着她和沈环儿的多年离别，又怎能不痛心呢。 沈侯爷无奈的拍拍张姨娘，抱着她轻声安慰。 张姨娘却仍旧哭诉道：“环儿只带了一个丫鬟，她自小就锦衣玉食的，不知道到了庄上又要受什么苦。老爷，您一定不能让环儿受气啊，我们娘俩只能指望你了啊。” 说着说着，两人从侧门走进沈府，消失在沈明珠的视线之中。 坐在树上的沈明珠晃晃双腿，迎着正午的阳光，眼眸透出琥珀的夺目光彩。 这样悠闲惬意的日子，她已经很久没经历过了。 以后也应当不会太多，她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恢复自己的内力，并学习更多的招式。 女子本弱，她却偏偏要做那强者！ “哟，赏阳光呢？” 适时，身边响起一抹戏谑的笑，放荡不羁的声音传进沈明珠的耳中。 是了，现在第一个目标，就是让自己能感知到这凤凰男的靠近！ “是啊，凤凰男你又闲来无事了？”沈明珠也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都说了不要叫我凤凰男！我叫叶淮！”叶淮气的在树上跺了一脚，树枝晃的沈明珠差点掉了下去，还好她抓得稳。 沈明珠嫌弃的看了眼叶淮，大声喊道：“你干嘛啊？我掉下去你帮我喊大夫啊？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叫叶淮，万一是骗我的，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这个自称叶淮的家伙，自己刚刚稳定下来的内心，就如被砸入一颗石子般激荡起来。 叶淮听她这么说，好似被说中了什么心事般，尴尬的挠了挠头，问道：“你怎么就断定我说的是假话？我就是叫叶淮啊。” 沈明珠根本不带思考，飞快的白了他一眼，说：“看你这装扮，金丝绣竹，就算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也定是名门望族才穿得起的吧，可这城中根本没有任何一家府上姓叶。再加上我自从见到你到现在，也有几天了吧，又从未听说过外城中迁来的富贵人家，也就是说同时排除了外城人。归根到底，就是你的姓名有问题，若要骗我，你再修炼几年过来吧。” 听到沈明珠有理有据的解释，叶淮挠挠脑袋，觉得她说的甚是有道理，自己之前怎么就未曾想过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叶淮点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但是，小爷我确实是叫了好些年的叶淮了，虽不是真名，但你也就这么叫吧，可别再说什么凤凰男了。” 沈明珠见此人一副儿童做派，完全想不到卫暗能跟丢这种人。 这个自称叶淮的男人，究竟是何人？又隐藏了什么？为何要突然接近自己呢？ 沈明珠完全搞不明白，索性不再思考，一个蜻蜓点水，便飞到了树旁边的墙瓦上。 叶淮惊得叫出了声，不由得拍手鼓起掌来，“不错啊，你居然恢复了内力，真不愧是沈大小姐！” “呵，什么时候把你那副凤凰面具摘下，什么时候再妄想我不叫你凤凰男吧。”说着，沈明珠一个闪身，消失在叶淮眼中。 看着沈明珠还不是很熟练的轻功，叶淮满意的点点头，又露出不可思议的赞叹来。 沈明珠确实恢复了一些内力，今天凭借着记忆飞上了树枝，又返回到自己屋内，已是累得她头冒虚汗。 看来还得让卫暗教一些基础的功力才行，不然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如何为自己、为母亲、为所在意的人报仇呢？ 她拿起榻上扔着的竹扇，轻轻地扇动起来，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 没等沈明珠扇两下，卫暗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惊的她向后退了一大步。 卫暗见自己的出现引得主子如此剧烈的反应，立马单膝跪地，右手举到心脏上，略带歉意的说道：“吓到主子，是卫暗的错，任凭主子处置。” 见卫暗一副认真的模样，沈明珠笑了笑。 看来以后要经常习惯了。 “起来吧，有什么要禀告的？”沈明珠说道。 “是。”卫暗听话的站了起来，随后递给沈明珠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说道：“上面写下的几家铺子地契都在张姨娘手中，但还并未归于她的名下，至于小姐留下的首饰，我已给主子偷回来了。” 说着，卫暗又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盒首饰匣，沈明珠都接了过来，打开那盒首饰，里面金灿灿一片，都是娘亲生前留下的全新首饰，她说是给自己留的嫁妆。 沈明珠红了眼眶，轻轻地关上了首饰盒，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后，说道：“辛苦了，卫暗。” “这是卫暗应该做的，主子。”卫暗低头垂眸，声音却显得十分坚定。 “我让你做的，你可都做好了？”沈明珠又询问起来。 卫暗点点头，说：“都做好了，主子。” “很好，卫暗。”沈明珠笑道：“接下来，我让你准备一些教学，从今天开始，教我武功和内力。” 听到这话，卫暗有些惊讶，他抬头看向沈明珠，发现她的眼神十分的认真和执着，而后发现自己好像越矩了，这才猛地低头，说：“是，主子。” 沈明珠立刻让他教了自己一些内力恢复和运用的技巧知识，只是虽然记住了理论，但还需要实地应用。若是大咧咧的在院内练习，定会惹人注目，还是需要像老夫人撒撒娇，招一个名义上的师父进来。 卫暗退下后，沈明珠又打开母亲留下的那匣首饰，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只觉得鼻子一酸，泪水瞬间滴落下来。 她连忙抹下，生怕有人看到。 可四周空荡荡，连个丫鬟都没有。 是了，她今早就遣丫鬟们帮她做各种事去了，又怎会有人呢。 可她总觉得身边，床边，坐着温柔的母亲，笑着帮她抹下泪水，声声劝诫入耳，竟无比的动听，让沈明珠差点陷入温柔乡中。 直到身边的丫鬟焦急的拍打着沈明珠，她这才从美梦中惊醒。 ------------ 第十五章 这是怎么了 此刻，院外已是黑夜，自己竟躺了一下午吗？！ 沈明珠抹掉头顶细汗，心中慌张的感觉侵袭全身，身边丫鬟担忧的呼唤好似隔绝到耳朵外，只见张嘴，却丝毫听不到任何声响。 “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 直到丫鬟伸出手在她眼前挥舞着，沈明珠扶着丫鬟的胳膊，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能听清。 “小姐，您没事吧？小姐，能听到我说话吗？” 沈明珠看着眼前的丫鬟冬语，定下神来后回道：“我没事。我睡了一下午？” 听到沈明珠终于开口说话，冬语这才长舒一口气，恭敬的说：“小姐，奴婢也是刚进来，见您一直笑着，但眉头却紧皱着，满头都是汗，全身都在发抖，奴婢怕您中了安心蛊，便使劲掐您的手心，还好您醒过来了。” “安心，蛊？”沈明珠微微喘息着，听着冬语的话，却始终没办法将那些字眼结合到一块儿。 “安心蛊？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回小姐，奴婢乡下盛产蛊虫，这安心蛊的发作效果跟您刚刚十分相像，但奴婢并未真的见过，只是道听途说，说是中了安心蛊的人，要掐手心才会醒来，这才掐了您的手心。”冬语满脸的忧愁，好像是真的在为沈明珠担忧，看不出一丝一毫伪装的模样。 沈明珠抬起自己的手心，确实红了一片。 她记得，上一世冬语是她的陪嫁丫头，她总是安安静静，老实本分，还曾被沈环儿质疑，说为什么要养个如此沉默的丫鬟。 在生命尽头时，冬语曾替自己夺药饮下，因此尸身惨遭沈环儿虐待，被打的不见人样。 是个很忠心的丫鬟。 “安心蛊吗？”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敢来到自己头上动土。 沈明珠撑着床边坐了起来，歪头认真地看向冬语，问道：“那我问你，你知道安心蛊，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吗？” 冬语点点头，紧接着开口说道：“奴婢听村里人说，夏虫两只入药七七四十九天，炼活为安心蛊，什么药奴婢不知道。安心蛊侵入人体后，中蛊之人忆起十分痛苦之事便会发作，呈现出笑与愁，出汗，发抖的症状，发作超过七七四十九次，便会永远沉浸在幻想中，不得醒来。解蛊之法，须解除心结，抑或，寻另一颗夏虫熬制药水服下即可解除。” 沈明珠听后，顿时蹙了一下眉。 四十九次，是给自己这么多次机会解除自己的心结吗？ 自己的心结…… “呵，哪有那么快能解决掉。” 至于另一颗夏虫，她连谁给自己下的蛊都不知道，又怎么去找到那只夏虫？ 她现在气的真想立刻给沈环儿几巴掌！ 想到这儿，沈明珠再也忍不住了，她起身出门，朝张姨娘屋子方向走去。 冬语见她大晚上的还要出门，也没说什么阻拦的话，自行抄起一件披肩，快步走到沈明珠身边给她披上，便沉默的跟在了沈明珠身后。 沈环儿说的没错，冬语确实很沉默。但她沈明珠就是喜欢这种沉默的丫鬟。 张姨娘的院子离得很远，刚刚入夜，还有些光亮照在地面上，沈明珠走的不慢，没多久就到了。 张姨娘本像个望夫石般站在屋前，本望着沈侯爷的到来，结果没想到盼到了沈明珠。 她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这个人竟然还敢到自己的面前来！ 沈明珠看着她的表情，挑起嘴角笑了下。 走上前去，漫不经心的说道：“哎呀，张姨娘啊。” “怎么，你想做什么？”张姨娘一脸警惕的看着沈明珠，生怕她下一秒就能把自己吃掉。 “不做什么啊，来看看你是不是亏了好大一笔钱。”沈明珠笑的奸诈，满脸阴险的模样，伴着月光，吓的张姨娘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她咽了咽口水，随口问道：“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会亏钱！” “哼哼，本来不想跟你说的，可怎么办呢，我就是想来看你的笑话，连一晚上都等不起了呢。” 沈明珠轻蔑的目光扫到张姨娘的脸上，随后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屋内，笑道：“不知道我娘亲的首饰，是不是在你屋内被老鼠吃掉了啊？” 听到这话，原本还警惕的张姨娘却突然脸色一僵。 “她怎么知道的？” 那些首饰之前还好端端的，今天却突然有丫鬟来说首饰被老鼠吃掉了！ 她本不信，以为丫鬟想私吞，还扇了她几巴掌，可谁知到了现场，原本放着首饰的地方就只剩下满地的金银碎屑。 让人着手检查了一下，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金子银子！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东西，竟被老鼠啃了去！ 由于本就不是张姨娘的首饰，她也不敢说出来，更不敢找人来鉴定那些东西，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并警告身边的下人不准走漏风声。 可现在怎么还是被沈明珠知道了？！ 她愤怒地瞪着身边几个丫鬟，原本就低着头的丫鬟们此刻头更加的低了。 沈明珠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得讽刺，又出口嘲讽道：“哎呀，原本母亲送去的就不是金银珠宝，如今被老鼠啃去，也算是归得其所了。” “你什么意思？”张姨娘蹙眉，开口问道。 “我没什么意思啊。”沈明珠话说的轻快，“张姨娘倒不如查查账单，看看我娘亲手下的铺子有多少亏损的，再看看那些地契，不早就卖给别人啦~留给你的，只是些歪瓜裂枣，等着你帮我们还账呢。” 听到这话，张姨娘脸色一僵，她连忙跑进了房内，不知捣鼓什么去了，中途还叫了个算账丫鬟进去。 沈明珠等的实在无聊，让冬语大摇大摆的进去拿了一张凳子，坐在院子中间悠闲地看星星。 “张姨娘，客人还在外面呢，可别进去太久啊！”沈明珠笑嘻嘻的冲里面喊了一句。 没等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剧烈的碰撞声，好像是在砸什么东西。 交给卫暗做的事总是天衣无缝，沈明珠勾唇一笑。 ------------ 第十六章 她现在已经十拿九稳了 她现在已经十拿九稳了。 张姨娘本就不是什么聪明的家伙，只是仗着那美貌攀上了沈侯爷，脑子里晃着的，是比前世的自己还愚蠢的脑汁。 待沈明珠等的有些烦躁的时候，张姨娘才磨磨蹭蹭的从屋内出来。 房檐下点亮的烛火映照在张姨娘阴沉的脸上，能看出皮肤上新长出的皱纹。 很久没看她吃瘪了，内心真的是十分爽快呢。 沈明珠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起身向前去，笑问：“如何啊，张姨娘？原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却没想到是被我们抛弃的大麻烦呀，哈哈哈。” 她笑得捂住嘴，双眸眯成了月牙状，闪出异样的光芒。 看面前的人笑得花枝乱坠，张姨娘简直要气疯了。 不过幸亏，因为大夫人死的早，之前的沈明珠又不是什么聪明之人，自己并没有很快就暗箱操作，把这些赔本生意划到自己名下。 这个沈明珠，现在笑成这样，估计是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吧？ 张姨娘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铺子地契一股脑的全丢给了沈明珠，那些纸张砸到她怀里，瞬间散落到地下。 这些年，有了这几张铺子地契的纸，原以为会给自己带来很大收益，结果每次都是收入支出持平。自己一个女人，又哪里懂得经商之道？况且这些东西也不是明目张胆可以说的，只好先放在手中，也算是多了些底气。 可现如今，这傻子沈明珠跑到她头上笑话，得亏是她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自己亏了多少银两！ “这些可都是划在你娘名下的，我只是代为保存而已，你要是需要，都还给你好了。至于你那嫁妆，你也知道是假的，早就被老鼠偷啃了去了，可别赖我啊！”张姨娘撇嘴，“就是不知道大小姐有没有良心，给我个保存费呢！” 这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玩意儿，偷了母亲的东西，还在这大言不惭地要银两。 沈明珠冷下眼眸。 身旁的冬语很是有眼色，连忙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契纸，没一会儿就把所有的捡完拿在手中了。 见冬语捡完，沈明珠这才假意啜泣道：“张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母亲送你的东西，怎么还没到你名下啊？你怎么这么善良，还要帮我们保存啊？如今这可怎么办，我可背负不起如此大的债务啊！” 听到沈明珠委屈的话语，张姨娘骄傲极了，内心好不宽慰。 “我只是保存而已，亏损也不关我的事。”张姨娘迎着烛火摇曳的光，扬起一抹舒心的笑。 “是吗？”沈明珠默默低语。 随后，她走上前去，在张姨娘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明珠的手劲很大，把她的头深深打偏了过去。 张姨娘感觉自己眼冒金星，耳朵嗡鸣，被打得猝不及防，只觉得不可思议。 良久，她抬手触碰被打的那侧脸颊，瞬间感觉火辣辣的，脑子才有了反应。 “沈明珠，你敢打我？！”张姨娘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明珠，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了。 看着她的反应，沈明珠笑笑，往后退了几步，说：“打的就是你。” 听到这番挑衅的话语，张姨娘被气疯了，她冲向前去，伸手就要抓到沈明珠的头发。 沈明珠哪容她这般放肆，一个闪身，张姨娘就扑空了。 瞅到这个时机，沈明珠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轻轻往后一甩，就把她摔倒了台阶上。 “嗷——！” 张姨娘发出如狼似虎般的惊叫。 只见她捂着自己的腰，头发杂乱的像个鸡窝，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周围的丫鬟原本都惊恐的不行，看到张姨娘这副模样，竟都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可能是又想到她平常的恶毒做派，连忙恢复了正常神色，并快步走到她身边，想要将人扶起来。 只有沈明珠身后的冬语咯咯笑个不停。 上一世还没有见冬语这么开心的笑过，如今见她这般开朗，心中自然觉得舒畅无比。 “滚开！死东西！”张姨娘愤怒地甩开丫鬟的手，摊在地上哀嚎道：“老爷啊！快来看看你这不孝女啊！如今竟然敢对我动手了啊！我虽为妾，但也不愿受此侮辱啊！” 沈明珠觉得耳根子太吵了，她走到张姨娘身前，用手夹住她的下巴，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吵啊？”沈明珠抬起眉头，笑道：“张姨娘，若你还算有点脑子，今日之事你若告诉别人，明日我便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张姨娘害怕的收缩了下瞳孔，想叫出声却没有办法。 沈明珠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又说道：“你可记好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可不是以前的沈明珠了。” 之后，不等她再反应，转身示意冬语，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张姨娘的院子。 待张姨娘反应过来后，便气急败坏地锤着地面，无能地大叫起来。 可恶的沈明珠，把她的宝贝女儿坑害到庄子上也就算了，如今又过来羞辱她！ 可她还真的不敢将今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沈明珠那双眼睛，跟以前的完全不一样，里面好像充满了算计和阴险，让张姨娘光是对视都觉得可怕。 这个人，之前不会一直都在隐藏吧？她居然有这么可怕！ 不行，必须得想办法见环儿一面，不然以自己的脑子，根本想不到任何的解决办法。 这边沈明珠回到了房内，愉快地拿起属于母亲和自己的铺子地契，看了一遍又一遍。 冬语站在她身旁，似乎也受沈明珠的心情影响，嘴角总是挂着一抹笑。 待放下契纸之后，沈明珠从一旁桌上的匣子中拿出一锭碎银，塞到冬语手中，说道：“今天你做得很好，你拿着这些添置点自己的东西。” 冬语有些恍然，连忙跪地回道：“为小姐做事是奴婢应该的本分，况且今日奴婢本就没做什么呀，小姐。” 见冬语下跪，沈明珠握拳敲击了下桌子，开口说道：“起来。” ------------ 第十七章 心腹 见小姐如此说，冬语也只好起身。 “冬语，今日我出门时，你顺手拿了披肩，做得好；方才你捡起被张姨娘扔掉的契纸，也做得好；在该笑的时候笑，该严肃的时候严肃，依旧做得好。”沈明珠说：“当然，你也会说，放在任何一个丫鬟都可以做到这些事。” 冬语疑惑的思考着，却依然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得好了。 沈明珠拉起她的手，将那锭碎银放进手心，说：“但只有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才能让我感到开心。” 冬语看着手中碎银，更想不通了。 “冬语，就从这些小事做起，一步一步成长起来吧。”沈明珠笑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下去吧。” 听到这，冬语还是有些懵懂，但还是依着沈明珠的指示退下了。 或许小姐是看好自己，想把自己培养成心腹？ 想到这时，冬语有些情不自禁。 自己这种小丫鬟，能跟着主子一世，尽心尽力照顾，就已是万分幸运得了，哪里还敢肖像其他。 “看够了就出来吧。”见冬语走远，沈明珠抬眸看向屋檐，翻了个极大的白眼。 “哎呀，沈大小姐，如今内力见长，竟能听出我的声响了！”屋檐上的人一闪，就来到了沈明珠面前。 “你一个大活人蹲在屋檐上，但凡眼神好点的人都能看到吧？这还需要用内力？” 沈明珠不想跟他过多的交流，一个转身走进了里屋，“我劝这位凤凰少爷自重，女子闺阁可不是你想沾染就能沾染的。” 吃了闭门羹的叶淮也不恼，仍旧笑嘻嘻的说：“那是那是，我一个正人君子怎可无故玷污姑娘清白，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踏入你的闺阁半步的，我呢，就在这门口守着，帮姑娘惩凶除恶，姑娘意下如何？” 听着此人轻佻的语气，沈明珠竟生不起厌恶之情。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谢谢凤凰少爷了！”她鼓起掌来：“我请凤凰少爷你看了这么多出好戏，难不成你就单单用这招来报答我吗？” “哈哈，姑娘说笑了，那还需要用什么来报答呢？”叶淮问。 “需要……”这时，沈明珠侧身来到屏风处，露出半截身子，眼神犀利的看着门口的叶淮，“另一只七七四十九天的夏虫。” 叶淮轻挑眉尾，未曾言语。 看来眼前的女人比他想象的更加聪明，实在是有趣。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沈明珠终是打破了这寂静。 “所以，你要用它来报答我吗？” 叶淮笑笑，开口道：“等以后你带我看过更大更好玩的戏，我再用它来报答你吧。” 说完没等沈明珠反应，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门口空无一物，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般，沈明珠把手抵在下巴处，垂眸思考起来。 看他这般无牵无挂，来无影去无踪，还暗地里给人下蛊，结果只是想看一场更有意思的戏吗？ 真是难以捉摸的凤凰男。 天色微亮，老夫人那边的丫鬟便急匆匆的过来，让沈明珠去一趟。 沈明珠疑惑，问丫鬟缘由，可那丫鬟也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只是老夫人让叫人过去。 她便也不再多说，叫上冬语便跟着去了。 刚进堂内，就看到老夫人坐在上头，品着淡茶。 见沈明珠进来，老夫人笑着，让她赶忙来坐。 沈明珠听话的坐了下来，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茶后问道：“祖母，发生什么了，这么急着把明珠叫来。” 沈老夫人听后叹了口气，拉起沈明珠的手轻轻抚摸着，随后让身旁的丫鬟递来几封信。 “明珠丫头啊，你看这些，全是三皇子顾随给你的信。”沈老夫人蹙眉说道：“我这身老骨头啊，也算是经历过许多事，但仍看不清三皇子这人，先前没来得及告诉你，今天又来一封，我这才想着都拿来给你看看，你读一下，再看看回不回？” 上一世顾随也是写信约见她。 顾随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他明明喜欢的是沈环儿，但为了得到她外祖父的支持和母亲背后的势力，便假意约见，灌输甜言蜜语。 她便这么被顾随哄骗，还以为他是个温润如玉、重情重义的好王爷，不顾老夫人劝阻，执意嫁给他，没想到却成了沈环儿的手下魂。 想到这，沈明珠放在身前的手握成了拳头，脸上却还挂着温和的笑意。 “祖母，明珠也觉得他并非良人，不想看信中内容，便销毁了吧。”沈明珠说。 “哎，万万不可。”沈老夫人蹙眉摇摇头，严肃的说：“怎么说他也是当朝皇子，不能如此决绝，你把信看了，再寄封回绝的信才是稳妥。” 祖母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现如今什么都没有发生，若一直带着上一世的仇恨来审视并解决问题，或许并不全是益处，反而会招惹来某些不确定的祸处。 信中内容她前世早已熟读于心，但看着老夫人的目光，也只好再次观摩。 这几封信的文笔皆属上等，对于沈明珠的爱慕之情写的不露骨，却字字真情，像是斟酌了每一个字句，甚至精细到断句。 文中尽显下笔人的温润和礼节。 这也是上一世为何会被顾随吸引到的一点。 可现在再看，竟只觉得矫揉造作。 良久，沈明珠放下信纸，拿起一旁丫鬟递来的新纸笔，一字一句写了起来。 刚下笔那一瞬，她甚至连“三皇子，亲启”都无法写下。 那种被抛弃的钝痛感，犹如一股又一股海浪，不断地腐蚀心中的砂石。 写完后，沈明珠头上已满是细汗。 沈老夫人担忧的看着她，拿起自己的绢子轻轻帮沈明珠擦拭起来，“怎的写个信都能这般痛苦？” 沈明珠笑笑，惨然地摇摇头说：“许是早上来的匆忙，吹到冷风了吧。” 说着，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告别沈老夫人后，坚强的挺到自己屋内，便一头栽下去，晕倒了。 可恶的凤凰男，可恶的安心蛊，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这是沈明珠晕倒前最后的想法。 远处的叶淮无故地打了个喷嚏，疑惑不已。 ------------ 第十八章 好好惩罚你 沈环儿来到庄子上后，整天都躲在房中哭泣。 她原本是一个娇弱的小姐，来到这后竟然还需要做手工！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委居在这种地方做手工？！ 明明有让爹好好打点，期望自己的生活能好过一点。可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任何改善！ 他到底有没有真的把自己当做女儿？还是说自己一直以来都被这位所谓的爹迷惑了，他是那种只要触犯到自身利益，就会抛妻弃女的坏人？ 果然，就不该放过沈明珠！要不是这个人从中作梗，哪怕爹爹不是真心为她好，她也还能在沈家做上高贵的庶女。 好一个可恶的沈明珠，我一定要想办法好好地惩罚一下你！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她看着眼前的刺绣，总觉得自己的手要绣废了。 虽然说少时也学过刺绣，可每次让交成品的时候都是让身边的丫鬟做的，自己可从来没做过这般事物。 她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沈家二小姐！ 沈环儿擦掉自己脸上干涸的泪水，把手中的刺绣全推给了身边唯一的丫鬟，恶狠狠地说道：“赶紧做，若是明天绣不完，有的你好看的！” 那丫鬟手下已经有了许多要做的，现在沈环儿又塞给她一堆东西，她烦躁的想掐死眼前的沈环儿。 可她是主子小姐。 “二小姐，奴婢这里已经有好多了，是真的做不完啊。”她抱怨的开口。 沈环儿震惊的瞪大了双眼，随后上手死掐着丫鬟的手臂说：“你说什么？你怎么胆敢这么和我说话的？！谁给你的胆子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来庄子上了就没办法治你了？还给我蹬鼻子上脸了！” 她气极了，要是还在沈府，哪里会有丫鬟这么和她说话！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那丫鬟被掐的生疼，连喊了好几声“不敢了”，双眸中已经溢满了泪水。 沈环儿冷哼一声，松开手又抚上丫鬟的脸颊，轻轻拍了好几下才继续开口：“下次再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丫鬟连忙跪地求饶，不断地磕头称“是”。 消了气后，她才悠闲地躺上了床。 还没等躺稳，就响起了敲门声，三长两短，是她和娘亲特有的招式。 她急忙翻下身，也不管还在刺绣的丫鬟，打开门就抱了上去。 “娘，你怎么来了？”沈环儿笑问。 张姨娘此刻身着黑衣，警惕地看向四周，见没人才偷偷进了房间，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丫鬟。 丫鬟会意，连忙出了房门。 张姨娘这才放心的跟沈环儿讲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连带着那天夜里沈明珠来嘲笑她的事也说了。 听完张姨娘的讲述之后，沈环儿僵了脸色。 她气急败坏，压声吼道：“你怎么这么蠢？沈明珠现在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明摆着的事？放了那么久的首饰怎么会变成假的？那些铺子地契又怎么会赔钱呢？！肯定是她做了手脚想从你身上要回去啊！你怎么就不事先问一下我？” 听到沈环儿的话，张姨娘也手足无措起来。 她现在回想一下，好像确实很刻意，放了那么久的首饰根本不可能是假的，不然，早就会被老鼠啃了去，如此一想，一定是那沈明珠调换了。 而那些地契铺子，都藏在自己的秘密地方，她找不到，才又对账目做了手脚，以此激怒自己…… “真是蠢死了！” 张姨娘怒极，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头，满脸着急的说：“那现在怎么办啊？她把所有的都拿走了，首饰也偷走了……不过，她明明可以偷走，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做出行动？” 沈环儿也无法揣测沈明珠的心，只觉得现在的沈明珠早已不是原来的沈明珠了。 “对，她那天走之后也跟我说，她早就不是之前的沈明珠了！”张姨娘回忆起来，猛地一拍大脑，双眼坚定的看向沈环儿。 “她当然不是以前的沈明珠了，她已经开始搞我们了，之前都是假象，都是她为了混淆我们才演出来的。”沈环儿无语的看着面前的张姨娘。 为什么她沈环儿会有这么蠢笨的娘？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根本无力回天，只能再从其他地方对抗沈明珠。 “你在府上过着如梦般的生活，怎么没想过女儿在这里过得生不如死，娘，你快想想办法，让爹把我整回去啊！”沈环儿揽上张姨娘的胳膊，娇嗔道：“我在这里快要难过死了。” “唉，娘也想啊。”张姨娘唉声叹气，愁眉苦脸，“过了这段风波再说吧，过段时间说不定老夫人就松口了，你也就能回来了。” 听着这般推卸的话，沈环儿已经对张姨娘不抱有任何期望了。 明明以前自己的娘那么聪明那么精明，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真是让人受不了。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张姨娘便说要走了。 刚出门，却发现那丫鬟不见了。 “谁知道，不会被我打的生气跳河了吧？”沈环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跟张姨娘开着玩笑。 没一会儿，她突然想到屋内的刺绣还没完成，这才着急起来，“她还没完成刺绣呢！怎么就不见了？” 张姨娘哪里知道，只是时日已晚，又是偷偷出来的，眼下再不回去就要被发现了，只好赶紧跟沈环儿告别，而后匆匆离去。 沈环儿回到屋内，左等右等，硬是等不回那丫鬟，烦躁的自己织起花来。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那丫鬟还是不见踪影。 沈环儿气极，她出门绕了一圈都未曾找到，心中一阵打鼓。 这死丫头，不会因为自己的几句吵骂就羞愤跑走了吧？能去哪儿呢，出去了还不是会被饿死？ 沈环儿不准备再管她，回到屋内睡起觉来。 天色渐明，屋外嘈杂声惊醒了沈环儿。 只听一声叫喊——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快来人啊，河中死人了！” “不好了！河中死人了！” …… 此时，河边捞上来的这具尸体早已看不出真实样貌。 ------------ 第十九章 难以捉摸 闻讯赶来的沈家人看此，顿时蹙了一下眉头，脸上表情难以捉摸。 站在一旁的沈环儿低头啜泣，不知在想些什么。 处理好后，沈老夫人坐在堂上，唉声叹气。 沈家已连续出了两起人命，还都是溺水而死！难不成是沈家今年与河水犯冲？属实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她又看下面前满脸委屈难过的沈环儿，更是犯愁了。 这两起命案还都是由她生起。 沈明珠站在一旁，看着下方委屈做作的沈环儿，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随后她一脸担忧的站了出来，红了眼眶蹙眉说道：“环儿妹妹，祖母把你送到庄上是来改过自新的，你之前对夏心做出那种事也就算了，现在你身边的丫鬟竟然不明不白的落水走了，你却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可怜了她，你连个借口都不想找了吗？” 沈明珠的话像根点燃木柴的烛火，瞬间引起星星之火，周围还不乏庄上的人，此刻都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见四周声音越来越大，沈环儿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慌乱地跟前方的沈明珠对视，眸中充满了敌意。 “你乱说什么？她就是晚上说去茅厕，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啊！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沈明珠！”沈环儿愤怒地冲她大喊。 “是吗……可她不回来，你却也从来没出门找过吗？”沈明珠说着，侧身看向一旁的老夫人，泪水悄然从脸颊落下，“祖母，我也不是对环儿妹妹有敌意。只是这和夏心的事太过接近了，又都跟环儿妹妹有关……更何况，她们两个可是住在一起的呀！” 庄上一般都是集体宿舍，经过沈侯爷的指示，他们好不容易才收拾出一间两人房，让沈环儿和其丫鬟入住。 结果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沈环儿自知理亏，但仍旧抵抗道：“她出去的时候都很晚了，我都已经准备睡下了，根本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回来，知道早上睡醒了才发现屋里只有我啊！这又有什么问题？难不成姐姐就一定要抓着这点不放吗？” “姐姐没有，姐姐只是就事论事啊，妹妹。”沈明珠眼眶微红，罥烟般的眉毛微蹙着，眸色幽幽地盯着沈环儿，“刚才听闻庄上管事说，你房中丫鬟床上还散落着些许刺绣未完成，若你们两人有任意一位未完成，似乎都是要被责骂的，可你却安稳的睡下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想把我害成什么样子？！”沈环儿实在忍受不了沈明珠的明言暗讽了，她怒气冲冲，想上前去跟沈明珠打一架，可却被眼疾手快的家丁拦下了。 见她这般阵仗，沈明珠被吓得连忙缩进了老夫人怀里，颤抖着声音道：“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是发出了合理的疑惑。夏心去世了，本就让我心神难安了，若姐姐有什么话说错了让你不开心了，姐姐认错，妹妹不要记仇好不好？” 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用手轻轻拍打着沈明珠薄弱的背，愁倦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呸！你别在装蒜了沈明珠！你还有什么招式，现在全都给我使出来吧！”沈环儿骂骂咧咧，再也没有以前那如柳树般的柔弱了，只剩下骨子里的泼辣。 周围人看着以前自称弱柳扶风、知书达理的二小姐，此刻竟觉得那些称号都那么的可笑，好像是张冠李戴了一样。 听说她被发配到庄子上，就是因为失手杀了个丫鬟，结果现在来到庄上了，又发失心疯故伎重演了吗？ “你说话啊，沈明珠！”沈环儿依旧喊着，也不顾周围人的议论，她此刻只想把沈明珠碎尸万段。 “够了！”沈老夫人实在忍受不了了，她怒喊一声，震得沈环儿一愣，整个房间都在此刻安静下来。 今日沈侯爷不在府上，张姨娘又不方便出来，前来的便只有沈老夫人、沈明珠和一些丫鬟家丁。 没有了沈侯爷和张姨娘撑腰的沈环儿就好像斗败的公鸡，头顶的冠都丧气地耷拉下来。 沈老夫人从小就偏爱沈明珠，她是知道的，也是无法改变的。 之前夏心的事还可以瞒上一瞒，可现在丫鬟是在庄里死的，又是被庄上的人发现的，要是再想瞒可就难了。 如果真是沈环儿动的手，老夫人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不让她遭受牢狱之苦，也就是说，她沈环儿必定要待在这庄上一辈子了。 没安静一会儿，一人从外面踏步而来。 秦老夫人冲他招了招手，他点点头，驱除了闲杂人等后拿出一本手册。 “其疑似窒息而死，全身烧伤，已不能辨别身份和死亡时辰，但其脖颈处有一大痣，经询问和排查，已能八九确认为沈环儿的丫鬟，秋微。” 秦老夫人挥挥手，这人便鞠躬出去了。 沈明珠忧愁的开口：“听他这话，昨夜附近有见火光吗？” “怎么可能有，我一直待在房间里，根本没见过任何火光！”沈环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使劲往上爬，“昨晚，我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听到这话，沈明珠似笑非笑，忽闪了下眼睛，问：“真的吗？环儿妹妹，你从来都没出去过吗？” “……是啊！”见沈明珠这副神情，沈环儿总觉得哪里不妥，心中打鼓。 她心里又装了什么坏水？自己从来都没出过门，又怎么有机会去放火烧了秋微？ “你没出过门，秋微也未曾出过院子啊。”沈明珠开口说道。 “什么？怎么可能？” “你在说什么胡话，她本来就不在院子里了！”沈明珠一脸警惕，说：“她出门没多久，我曾去院子里一趟，没看到她人才回去歇着的。” “是吗？”沈明珠习惯性的反问一句，随后用眼神示意了下冬语，冬语立刻反映过来，出去带了个女人进来。 这女人一进来就大声呼喊，声泪俱下，“老夫人明鉴，大小姐明鉴啊！奴婢晚上起夜，正巧看到二小姐院里有火光啊！” ------------ 第二十章 你个骗子 沈环儿脸色一僵，立马张牙舞爪的冲过去，却被身后一直看着的家丁桎梏住。 她只能无助地大喊：“你个骗子！你个骗子！我院子里根本没有任何火光！” “老夫人明鉴，大小姐明鉴！”这女人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不止我看到了，当时值夜的有几个也看到了，奴婢还曾和他们攀谈询问缘由！原本想着是不是起火了，可见那火势似是人为，没有蔓延的趋势，便放心的回房了！” 这女人的话刚落，冬语又从外面带进来两个男人，这两人见此情形，也都慌忙跪地。 “老夫人，大小姐！奴才两人证明，昨夜确实看到二小姐房内有火光！” 这两人趴在地上低着头，声音强健而有力，深深地刺痛着沈环儿的耳膜。 随后，又从门外进来一位，他手中领着一麻袋东西，放下后才能看到里面原来是一堆烧过的炭火。 他抱拳后说道：“老夫人，大小姐，这是从二小姐院子角落里找到燃烧过的炭火。” 之后再没有别的什么话语，气氛在此刻完全改变，绝望笼罩在沈环儿眼前。 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双眸失神。 上次夏心是，这次秋微又是。 次次都诬陷，沈明珠究竟想把自己推进什么样的深渊？！ 就在这时，沈明珠适时的啜泣起来，“沈环儿，这次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反驳吗？” 她自知无论如何反驳，都无法解释眼前沈明珠做出的完美的栽赃陷害。 沉默良久，沈环儿笑出了声，随后越笑越猖狂。 直到整个屋子都回荡着她放肆的大笑。 “沈！明！珠！你真是好样的，你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我自愧不如啊。”沈环儿笑着望向前方的人。 “好了。”沈老夫人终是开口，起身扶着身旁的丫鬟，冷言道：“沈环儿，你一错再错，便终身留在庄上悔过吧。” 说着，她便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见老夫人离开，沈明珠也遣下众人，独留自己、冬语和摊在地上的沈环儿。 她踱步走到沈环儿面前，笑道：“可惜了，如此计谋，却只让你落个终身呆在庄上，老夫人终究是太过心慈手软，不舍得对你下死手啊。” 沈环儿冷笑，“你不装了？刚才不是装的很柔弱很可怜吗？” “是啊。”沈明珠回答着她的话，伸手抬起沈环儿的下巴，冷眼对视，“你知道吗，我一看到你这张脸就恶心的吃不下饭。我宁愿把你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是吗？我是做了什么能让你如此痛恨？”沈环儿学着她说话，声色清冷，眼神蔑视。 沈明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几记猛烈的巴掌甩在沈环儿脸上。 那张白净滑嫩的脸上瞬间显现出几道火红的印子，沈环儿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沈明珠，呆愣了几秒。 “上次没打到你，我的内心一直都很不爽呢，今天终于能狠狠地发泄一下了，真的很感谢你哦。”说着，沈明珠轻轻拍打着沈环儿脸颊，笑得恣意。 沈环儿这才反应过来，怒地向前想抓住沈明珠的头发，谁曾想被一旁的冬语一整个拽住，便动弹不得。 从小娇身惯养的小姐怎么能抵得过一个丫鬟的力气，沈环儿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只能张狂地大喊，四肢不停的踢着周围的空气，仿佛这样能让她心中的愁绪舒畅一点。 “沈明珠！！！” 沈环儿撕心裂肺的怒吼响彻在沈明珠耳旁。 简直是天籁之音。 沈明珠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如小丑一般的沈环儿，邪恶的笑道：“沈环儿，这只是刚开始，我会一步一步登上高位，待我的权力可以随时把你捏死的时候，你就开始在这庄子里祷告吧，祷告着，我能晚一天把你玩死。” 沈明珠的话循环般飘荡在沈环儿的耳边，直到夜晚降临，她坐在自己单薄硬挺的床板上，脑子里都还是沈明珠恶毒的话。 “这只是刚开始。” “等我随时能把你捏死的时候，你就祷告吧。” “祷告着我能晚一天把你玩死。” “只是刚开始……” “祷告吧……” “晚一天把你玩死……” “刚开始……” “把你玩死……” 沈环儿的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她伸手一摸，竟满是泪水。 她终于受不了了，目之所及的任何东西都被她打落，物品倒地的声音、瓷器碎落的声音、伴随着痛苦的尖叫声，响荡在她小小的房子里。 听到冬语向她描述沈环儿夜里的情况，沈明珠简直要开心死了，笑的眼睛都开始湿润。 直到屋檐上一人咳嗽，沈明珠这才收起了笑意，让冬语下去。 随后把胳膊抱在胸前，站在门外等着他。 叶淮也是迅速的来到门前，优雅地打开房门，冲沈明珠俏皮的招起手来。 “你又来做什么？我们不是一欢两散了吗？”沈明珠满脸冷漠。 她看着面前这位随来随走的人，好像是把自己屋子上的房檐当成家筑巢了似的，真是烦到透顶。 再加上身上又中了这凤凰男下的安心蛊，就更烦了。 可叶淮哪里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开心的咧着嘴角，露出他那洁白的大牙齿，“哪有啊，那能叫一欢两散吗？我这不是守着你来看戏吗？” “既然如此，今天白天的戏够大吗？能让你费心思解下我身上的安心蛊吗？”沈明珠乜斜着双眸，根本不想正眼看他。 得知自己中了安心蛊之后，她也曾找过卫暗，可卫暗说此人下蛊手段高明，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再加上这安心蛊少之又少，是古老蛊术，只有极少数村落流传，且解蛊之法早已失传，会解蛊之人，要么是下蛊者，要么就是村落中年长之人。 也就是她幸运，碰到了在蛊虫村里出身的冬语，不然甚至连解蛊的方法是什么都不知道。 近期卫暗也曾打听过村落的地点，皆离城里十万八千里，赶过去找一个年长会蛊术的人也是难上加难。 ------------ 第二十一章 给她解蛊 原以为冬语出身在蛊虫村里，这村应当离城里不远，可没想到冬语的娘亲才是真正生在蛊虫村的。 待冬语出生后，她们不远千里奔赴来到城中定居下来，其娘亲也去世很久了。 也就是说，现在看来，唯有这个自称叶淮的凤凰男才可以给她解蛊。 她已告知卫暗，多注意此人的信息，现在还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来到。 叶淮只是抬头装作思考，而后笑道：“今日之戏，虽然很精彩，但是还不够宏达！有意味但不尽兴。唯一让我十分满意的便是那句话——” “？” 在听到这话之后，沈明珠整个人顿时面露疑惑之色。 见沈明珠露出疑惑之色后，叶淮笑道：“呵呵，你就开始在这庄子里祷告吧，祷告着，我能晚一天把你玩死。” 她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能一字不差的复述出自己说过的话，现在听到这句话竟然还有点发麻。 沈明珠哂笑道：“呵呵，没想到啊，你的爱好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是啊。”叶淮笑嘻嘻说道：“我还有更有意思的爱好，比如说，我完全复刻出你今日的手段。” “？” 她倒不是不相信凤凰男的聪明程度，只是有点怀疑，他真的可能会做出点什么事情。 “你可千万别复刻，你嘴上复刻就好了。”她连忙推辞，笑的僵硬。 叶淮被她逗乐了，开口说道：“嘴上复刻嘛，那倒是十分简洁。无非就是先带走了秋微，然后迷晕了沈环儿，让她以为自己是睡着了，之后放了点火，再把夏心的尸体扔到河里，完美的计划！” “是吗？你是全程看到了吗？”沈明珠眯起眼睛，审视着他。 叶淮哈哈大笑，“怎么可能，也是看到一点啦，也有我自己的推断啊！就比如说，那颗大痣你是怎么弄到她身上的？” “这种看家本领，要是随便就告诉你了，我岂不是更得完蛋。”沈明珠冷哼一声，“不然……我告诉你怎么弄的，你给我解掉安心蛊？” “那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了。”叶淮突然认真起来，一脸正气的看着沈明珠，“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它不会损害你的身体的，反而还会强身健体，只要在你死之前解蛊，对你来说就只有好处的。” 沈明珠听着这般荒谬的话，嫌弃地扫视了叶淮一眼，瞬间觉得他不会是脑子有点问题吧？ 叶淮见她一点都不相信，也不再解释，又开口说道：“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爱好，我猜测，你明天就要碰到当朝三皇子了！” 当朝三皇子……？ 前世的记忆中，自己因为被沈环儿诬陷而去到庄子上，在庄上度过了一段时间，本以为再也无望回到沈家，结果因为三皇子顾随的追求与强势请求，这才得以回去和他成婚。 现在事情已经两级反转，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自己也是无法捉摸。 如果说刚重生那段时间，自己是睁着眼睛走路，那现在便是摸着大象过河了。 “你如何能知道三皇子行踪的？”沈明珠笑道：“难不成你是当朝大皇子？” 她只是说笑一下，却引得叶淮哂笑。 “过誉了，我叶淮只不过一江湖侠士，随便找点乐子罢了。” “是，爱给人下蛊还总爬墙的江湖人士啊。”沈明珠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虽说沈家小姐温文有礼，可是面对这种隐隐自夸的男子，还是需要给一些他所不知道的震撼的。 叶淮自然看到了她的表情，气的原地跳脚，“你干嘛？我那不是为了找乐子吗！怎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呢？” “呵呵。”沈明珠说：“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要入睡了。” “你，你……”叶淮结巴起来，“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明天要碰到顾随吗？” “能如此随意的叫出三皇子的名号，你也不怕杀头之祸？”沈明珠侧身看他，“承认吧，大皇子，你露出马脚了。还有，我确实不想知道你为什么知道，这是属于你的看家本领，我要是知道了，你拿什么吃饭呢？” 说完，沈明珠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房门。 叶淮当场愣住。 这女人—— 不仅聪明，还会说绕口令逗他开心？ “不是啊，你为什么猜我是大皇子，而不是其他的什么皇子呢？”叶淮踮起脚，想探头望向屋内，可这不是窗户，他差点碰了个头吃屎。 “只有大皇子不总出现在朝野之中，爱看戏的除了你还有谁？”沈明珠的声音闷闷传来：“赶紧走吧凤凰男，虽然我的院子偏远，但是万一被人看到了，我可说不清啊。” 叶淮撇撇嘴。 真的是，怎么总在这个女人这里吃瘪？ 明明是好心来告诉她三皇子不安好心，结果她却一点都不在意。 沈明珠躺了有一会儿，见外面没了声音，确定人已经走了之后，又召卫暗出来。 “卫暗，你觉得他是大皇子的可能性有多大？”沈明珠开口问道。 卫暗低身回道：“主子，其他皇子我都有见过，唯独大皇子我没有见过，若他取掉那张面具，属下便能确认出他是谁。” 她当然知道需要取掉那张凤凰面具，但是现在根本没办法让那面具掉落。 或者，是要自己做出点什么来碰掉吗？那张面具会那么容易就掉吗？还是说要等到那凤凰男自己愿意袒露身份之时才能真的知道他是谁？ 沈明珠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明明不是非必要的问题，自己为什么就对他这么好奇，非得知道他的身份呢？ “刚刚他有说到，安心蛊对中蛊之人并无害处，反而能强身健体，你对这方面出去打听一下，看是否有这种说法吧。” 听到这，卫暗又说：“回主子，属下这些天确实有打听到此类说法，但同时也有别的声音，说安心蛊每发作一次便损害身体一次，直至身体机能完全消失，到七七四十九次后便直接死亡。属下无法判断哪种说法是正确的，因此不敢妄自禀告。” ------------ 第二十二章 真是奇怪 “这样吗……”沈明珠用手扶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 要是说法不统一的话，难不成这安心蛊还会分为两种不同的安心蛊？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会有两种完全相悖的说法啊…… 看夜色逐渐浓厚，沈明珠已有些头痛欲裂，她让卫暗下去休息，自己一人躺在床上，思考着如何对付明天的三皇子。 不对。 真是奇怪啊。 为什么那个凤凰男说的话自己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万一碰不到三皇子呢？况且，明天本来就没有什么安排，不出意外的话也不可能出门啊，难不成这三皇子还能来到沈家？ 不出意外的话确实是出了意外。 这三皇子顾随还真的来沈家了。 大清早被叫起来的沈明珠满脸的无语，她此刻真像狠狠地给顾随一个大巴掌。 但想象终究是想象，以她现在的身份，还不足以撼动顾随，只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她收拾好，穿了件鹅黄色衣裙，外披透纱，珠帘点缀。唇中轻点一抹红，又描出细长的眉毛，衬的她分外娇嫩。 倒不是为了见三皇子而特意打扮，只是顾随长相矜贵，举止文雅，如果让他压下自己一头，那可真是会难受至极。 沈明珠踏步走进院里，里面秦老夫人、秦侯爷和三皇子顾随在一小亭子中围坐。 顾随听见声响，扭头看来。 那张天然不经修饰的脸如玉刻般精美，温柔的眸中好似散出脉脉清风，整个人身姿挺拔，温文有礼。 见沈明珠走来，他连忙起身笑道：“沈小姐，这边请。” 顾随手指着他身边一个空位，笑得随和有礼。 这亭中只剩一个座位，沈明珠就算不想贴着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人也没办法了，她轻轻一笑，也不回话，便坐下了。 见她坐下不说话，顾随也没在意，跟着也再次入座。 沈侯爷哪里能见得沈明珠这般对待三皇子，立即冷下脸来呵斥道：“沈明珠，沈家教你的礼数都吃进狗肚子里了？三皇子对你这般礼遇，你怎能一声不吭？” 昨夜听闻庄上沈环儿一事，沈侯爷本就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如今想在沈明珠这边发泄出去。 沈明珠两双耳朵好似自动升起一层保护膜，她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轻抿一口润了嗓子后才说：“三皇子亲临，想必是有重要事务和爹爹商议，怎的祖母把明珠也叫来了。” 沈侯爷见她这般，刚要发怒，却被一旁的沈老夫人笑呵呵的拦了回去。 “这不是三皇子指名想见我们明珠么，也真是劳驾三皇子挂记了。”沈老夫人笑道。 “只是前些日子给沈小姐送来了信，可无奈沈小姐回绝。”顾随听闻立马正襟危坐，脸上还是一脉和沐春风，“顾随深知事在人为，心意最为重要，若想得到自己喜欢的，定是需要亲自来一趟的。” 三皇子此番话将自己放得极低，却实在是恶心坏了沈明珠。 他喜欢的哪是自己，分明就是身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助力。若是这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做了皇帝，保不齐今后百姓会受何等之苦。 “三皇子何苦。”沈明珠笑笑，只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若你喜欢一朵花，是放任它成长，还是摘下把玩呢？” 顾随脸色一顿，随后说道：“我会将那朵花移植到我的身边，悉心照料，既能让它肆意成长，也能满足本人的私心。” “是吗？”沈明珠饶有兴趣地看着顾随，“可移到花盆中的花，又怎比得上在自然中的肆意呢？” 顾随闪了下眼睛，随后，委屈地开口说道：“沈小姐，不试一下，又怎会得知呢？” 这一幕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沈明珠不知好歹，但沈明珠偏偏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喝起了茶。 她自然能察觉到那闪着的眼睛中一瞬而过的阴沉。 沈老夫人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笑道：“哎呀，都说的什么花儿草儿的，我这把老骨头，硬是听不懂了。” “祖母还年轻着呢，身体这般硬朗，定能长命百岁的。”沈明珠接过沈老夫人的话茬，吐出真诚无比的话。 老夫人听到孙女这般夸赞，笑得更是合不拢嘴了。 亭子中回荡着几人的欢声笑语，只是一旁的顾随再也没提起过什么情啊爱啊，他自知眼前这人不会因两句话或一次行动就改变心意，如此难以攻克的女人，看来只能上些强硬的手段了。 茶吃到最后，顾随这才不着痕迹地问了一嘴，“怎么不见沈二小姐？” 听他这话，沈侯爷脸色兀的一僵，沈老夫人暗自瞪了她一眼，随后笑道：“环儿近些日子在庄上呢。” “庄上？”顾随闻言疑惑，“为何会去庄上？” 他见不得自己心爱之人跑到庄上受辱，若是她自行前去的话倒也可以理解，可是以环儿那般性格，又怎会自行前去？ 因此哪怕这句话问的太过逾矩，他还是忍不住询问起来。 老夫人听罢垂眼笑道：“这事也是说来话长了，三皇子，天色已晚，怕是不能细说了。” 她话很强硬，已是明着赶人的节奏。 现在的顾随虽贵为三皇子，但是面对沈老夫人这样尊贵的老者，心中也不免有些忌惮，即使心中再担心沈环儿，面上也不能和她扯破脸皮。 因此，他略带歉意的说：“是啊，天色已晚，已是叨扰很久了。”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 沈老夫人也连忙起身挽留，“哎哟哟，老身可不是这意思，你看看，人到老年，竟学不会说话了！” 见这两人都站了起来，沈明珠和沈侯爷也都紧随其后。 顾随只是笑笑，紧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老夫人的意思，只是也确实聊了许久了，是到了该回去的时辰了。” 三人这才跟在顾随后面，开始送客。 待顾随走后，沈老夫人拉过沈明珠的手握在身前，随后瞪了眼沈侯爷。 “不成气候的东西，怎得在三皇子面前这般不会掩饰内心？也亏你长这么大了！” ------------ 第二十三章 宠溺 此刻的沈侯爷被骂的就像只夹着尾巴的狼，惹得沈明珠忍俊不禁，只好偷偷地笑。 告别沈老夫人后，沈明珠走到一偏僻的地方，抱着胳膊漫不经心的说：“出来吧，凤凰男。” 她眼前瞬间多出了一个叶淮。 “你怎么知道我跟着你呢？你内力运用的已经如此熟练了吗？竟然可以感知到我了！”叶淮有些兴奋，仿佛是看到自己养大的宠物变得越来越强，话语中都带着一分宠溺。 沈明珠只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无语的说：“我只是随便一喊你就出来了，你昨晚跟我说会见到三皇子，我合理推测出你会跟在我身后看热闹，这难道不是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来的事情吗?” 又是推断。 叶淮抽搐了下眼角，可惜隐藏在凤凰面具的后面，沈明珠未曾观察到。 他算是知道了，眼前这个女人只会推断！还都次次推断的很准确……她难不成，是断案天才？ 见叶淮还在思考，沈明珠心里生出一计。 她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哎呀”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到叶淮身上。 叶淮看她好似被石子绊倒了，心中一慌，赶忙迎着她抱去。 千钧一发之际，沈明珠甩了下胳膊，堪堪擦过叶淮的凤凰面具。 感觉到脸上的物品松动起来，叶淮单手抱沈明珠，另一只手瞬间扶稳脸上的面具。 沈明珠心中暗道不妙。她只看到面具下那只充满诱惑的狐眼，还没盯着看一秒，就被叶淮伸手扶上去了。 此时两人以一种极度贴合的姿势抱着，哪怕心中顿时了然了沈明珠的做法，此刻叶淮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幸亏脸上有面具，不然定会被沈明珠看到！说不定还会被嘲笑！ 沈明珠却没有任何脸红心跳的感觉，只觉得没有看到叶淮完整的面庞，心中失落感徒然升起。 两人对视良久，叶淮这才开口道：“你，要一直这个姿势吗？” 听他这么说，沈明珠才反应过来，连忙推开了叶淮，羞耻感一下涌上心头，冲破了先前的失落。 叶淮被推的有些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了几步，随后抬头看着眼前的沈明珠，满脸委屈，“你干嘛，明明是我扶住了你，不然你都要摔倒了！” 他并没有提及脸上凤凰面具的事情，是不在意还是故意不提？ 沈明珠有些疑惑，但也只好略过话题说：“那我确实要谢谢你，幸亏有你，不然我就要摔倒了。” 不是……怎么从这话里听出了些许讽刺的味道？ 叶淮挠挠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沈明珠却只扫扫自己的袖子，眼神飘向别处。 人在尴尬的时候好像就是会做出一些无法形容的蠢事，就像叶淮一直挠头，而沈明珠一直看树。 两人沉默了有一会儿，沈明珠这才假意咳嗽一下，率先开口，“若没什么事你就走吧，我还得回去收拾东西。” “收拾什么？”叶淮疑惑的问道。 见沈明珠已经开始往前走，他也跟在身后。 沈明珠却突然停下脚步，叶淮一个没反应过来，差点撞在她的背后。 “你是怎么偷听的？怎么听到的东西不全呢？”沈明珠转身，蹙眉看着他。 “啊？”叶淮愣了一下，随后“嘿嘿”笑道：“是吧，可能有点地方太无聊了就睡着了？所以你收拾东西干嘛？” “过几日去寺庙祈福，沈家每年都会去一趟。”沈明珠说，“刚才也有和祖母谈过此事。” 沈家祈福是大事，届时也会有皇室子弟一起，不知这次皇帝会让哪几个皇子前来。 “哦哦，原来如此。那就去啊。”叶淮点点头，随口说着。 沈明珠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你赶紧消失吧，别跟着我了，一会儿有人看到我可解释不清。” 看她一副颇受其害的样子，叶淮感到自己顺利的一生好像突然出现一块巨石，巨石命名为沈明珠。 叶淮还想反驳几句，但见沈明珠一副无语的表情，只笑笑，便瞬间消失在她眼前，只留下一句话。 “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哟。” 沈明珠受够了，她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盯着她做什么？她有什么好看的？真是奇怪的人。 叶淮闪身来到沈府外面的树上坐着，他用手触摸了下刚刚沈明珠不小心碰到的脸颊，若有所思，随后扬起嘴角，俨然一副小男孩儿做派。 然后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又紧蹙眉头，用手擦了下自己的脸。 沈明珠回到屋里便提前收拾起东西来。 今天顾随的受到打击，不代表他真的会就此放弃骚扰自己，若说有什么能够完全放开手行动的，便是几天后的祈福了。 毕竟那个时候沈明珠不在府上，成功率肯定大幅上升，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要提前准备，以防顾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若能就此倒打一耙，也是一件能让自己舒心的好事。 只是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根本动不了顾随的根本，要想完全掰断他还需要更加长远的计划。 要让自己更加强大，才能不受任何人的欺负，就算被人暗算，也能华丽的反击。 那么，如果她是那位内心阴暗的三皇子顾随，以她对顾随的了解，又会在这种时候做出什么呢？ 如果她是顾随，要想快速获得沈明珠身后的助力，定会立马采取行动，比如强势表白、生米煮成熟饭，亦或是，向皇帝请求赐婚？ 本朝有规定，凡是被赐婚者抗旨不嫁，要么杀头，要么加入庆平公主的军队参军打仗，无法立下功劳，便永远不许回来。 想到这儿，沈明珠垂眸思考起来。 现在每一种行动都有几率发生，那就应该做好完全的准备，及时应对每一种要发生的祸事。 强势表白看起来没有多大危机，对于生米煮成熟饭，她冷笑，那就让他看看究竟是谁被生米煮成熟饭吧。 那万一他去请求赐婚呢？ 顾随是皇帝的儿子，皇帝很会揣度人心平衡局势，让她嫁给顾随其实是一种两全其美的平衡朝政方法，他没道理不同意。 ------------ 第二十四章 不愿意 如果真有被赐婚的那一天，自己又该如何做呢？ 沈明珠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蒙头睡大觉。 等到事情紧急的时候，说不定会有更加好的灵感，现在就要求自己想出完美的答案，也太过严苛了。 时间过得很快，眼瞅着就要到祈福的这天了。 这些天顾随很巧妙的没有再给沈明珠寄信，也未曾来沈家探访，看起来像消失了一般。 但沈明珠心知肚明，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他心里肯定憋着好大一股坏水。 沈明珠跟着老夫人上了马车，路上鸟语花香，空气无比清新。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了。 上一世被沈环儿囚禁许久，最终含恨而死，这一世自回来后，便从未出过沈府。 对于外面的世界，她突然很好奇又向往。 一路上，她都掀开帘子一角，细细的观察着外面。 先是从热闹的市中走向郊外，叫卖声也逐渐减小，后沿着郊外小路一直往前走着，一路闻花香听鸟鸣，连带着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此刻她好想跟着乐器翩翩起舞。 一旁的沈老夫人见她这般孩子模样，也慈祥的笑着。 寺庙重地，是不能容忍手上有血腥之气的人进入的，因此沈环儿没有资格再前去祈福了。 到达寺庙后，需要先交了香火钱，沈家到了之后，皇室那群人便浩浩荡荡的也到达了。 沈明珠不经意的看了眼，最前头的是三皇子顾随，他身边的…… 那人的身影好熟悉。 还没等沈明珠再仔细看一眼，这边沈家就准备进去烧香拜佛了。 她便不再多想，跟着沈老夫人的脚步进去走完了整个流程。 整个流程拜完，日头已经西斜。 由于男宾女宾是分开的，所以沈明珠并未见过顾随。 可正当她刚松下一口气之时，顾随竟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还捏着六根香火。 沈明珠顿感不妙。 只见顾随走到她身边，笑着把其中三根递给沈明珠。 见身边没人注意到，沈明珠也只好伸手接过。 “明珠，先前去府上登门拜访，本王的话或许你没有太过理解。”顾随笑眯眯的看着沈明珠，在外人看起来是温顺的好皇子，在知道他秉性的人看来就是笑里藏刀。 “是吗？”沈明珠反问。 她只觉得被顾随叫“明珠”，是件太恶心的事。 “恩。”顾随说：“今日佛祖在上，亦能替我见证。我顾随心悦沈明珠，愿在此与沈明珠缔结姻缘，明珠，你可愿意？” 周围人已注意到这边的异样，听到顾随的话皆充满了笑意。 以前也不是没有佳人来此地见证爱情，只是此刻是三皇子和沈家大小姐，便显得更加有意思了。 沈明珠有些皮笑肉不笑，直截了当的回了一句：“不愿意。” 没料到她能如此迅速的拒绝，顾随脸上的笑意兀的一僵，显得整个人忧愁无助。 周围人这才窃窃私语起来，没多久也不再言语，毕竟在佛祖面前不能多说，可也实在是没见过拒绝的如此之快的小姐。 “没关系，我会努力让你心悦我的。”顾随惨淡地笑笑，随后对沈明珠做了个请的动作，“沈小姐既不愿意，也定要为佛祖再上三柱香火吧。” 沈明珠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也不说话，走到佛祖面前跪下鞠了三躬，随后将香火稳稳地插进香炉之中。 又转而在一旁的茶桌上倒了盏茶，抬手递给了顾随。 “沈某今日拂了三皇子的面子，便以这茶水代为歉意，请三皇子勿要挂怀。”沈明珠笑道。 见她这般客气，顾随也回绝不了，只接过茶水一饮而过，“沈小姐说笑了，是本王对你有情，又怎会为这一点挫折而挂在心上？” 见顾随已经喝下，沈明珠嘴角扬起笑容，点下头质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甩在屋内的顾随气极，但又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发作，只好惨笑，捏着茶杯也离去了。 沈明珠走到转角处，却迎面撞上一人。 那人身姿挺拔，姿态优美，笑容恣意，唯有那双多情的狐狸眼最为突出，衬得整个人都显得优美动容，在硬朗中添加了些许柔美色彩。 沈明珠盯着眼前这人，越看越眼熟。 而眼前这人告别了身边的好友，也背手笑看着沈明珠。 突然，沈明珠气得笑出了声。 她向前逼近了几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方，说道：“公子真是眼熟，我们是否在哪里遇见过呢？” “哦？是吗？我不记得哦。”叶淮也笑笑。 听着这贱兮兮又熟悉的声音，沈明珠才算是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冷哼一声，撇过头去，“是吗，不记得吗？不知道是谁在我这漏下一件凤凰面具啊……反而转头又带上一副，是从哪里购买的如此精美的东西呢？” 两人刚碰上时，叶淮故意从树上落下他的凤凰面具，此刻还躺在沈明珠的匣子里。 叶淮听了也不再装，只探头看着沈明珠，说：“是我呀是我呀，怎么样，本少爷帅不帅？” “怎么还自称少爷呢，北定侯世子殿下。”沈明珠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眼神中却没有对这个北定侯世子殿下丝毫的敬意。 “你真的很聪明。”叶淮笑笑，“我做任何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所以，你明明在遥远的北方，怎么突然来了京城？若不是今日一见，我倒真忘了北定候还有位世子叫叶淮。”沈明珠问。 叶淮满意的点点头，说：“你看，我可从未骗过你，听说你硬是以为我骗了你，还把我当做皇子呢！” 说着，他又四处张望了下，连忙说：“小心点，别被外人瞧见了。” 沈明珠被他的话逗乐了，她现在感觉自己头上长满了问号。 “现在变成你说这句话了？别被外人瞧见了？”沈明珠说：“我之前说这句话的时候可没见你认真遵守过啊！” “哪里没有！”叶淮有些急眼，连忙开口反驳道：“我可从来没让外人发现过，况且我每次都走的飞快好不好！” ------------ 第二十五章 我可不认识你 “好好好，走的飞快。”沈明珠敷衍的附和着他，“所以我们现在不认识，北定候世子殿下。” “嗯嗯，不认识。”叶淮也点了点头道。 “那你还在我面前耀什么武扬什么威，赶紧走了，我可不认识你！”沈明珠说着，顺势踢了他一脚，仰起头和他擦肩而过往前走。 “不是，你不认识我？我可是北定候世子，虽说和你平起平坐……但你不向我行礼的？！”叶淮原本以为自己暴露身份后能在她面前扳回一局，结果还是被这个女人拿捏住了！ 见沈明珠铁了心的不理自己，连忙跟了上去，有些焦头烂额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刚刚顾随在那些香里放了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你说什么绕口令呢？我知道啊。”沈明珠回答道。 “你知道？那你还这么无所谓？你不怕他放了什么……呃，乱七八糟的东西吗？”叶淮有些七嘴八舌，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些东西才能让眼前的沈明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沈明珠则是瞅了他一眼，随之开口说道：“那你不也没有阻止吗？况且我已经吃了些丹药，不管是什么药他都没办法的。” “哦……我哪有机会阻止啊？不过什么丹药这么厉害？什么药都能解掉？怎么得到的？”叶淮听到世上还有这种药，对刚才的话题直接是略过，心思全在这药上了。 沈明珠见不得叶淮这般寒酸样，偷偷白了他一眼，随后警告他：“我们可不认识，你这样跟着我很奇怪好不好。” “干嘛啊，真的好凶啊。”叶淮默默嘟囔了两句，觉得沈明珠不知道心疼人。 他费尽心思过来告诉她顾随的计划，结果被沈明珠这般对待，真是好生难过，好伤心啊！ 叶淮没有再追上去，目送沈明珠远去。 如果她连这种情况都可以预测到的话，那应该不单单只吃了解药吧？ 虽然才认识沈明珠没几天，但叶淮最会剖析人心，以她那般有仇必报的性格，定会做出其他有趣的事情。 他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接下来的事情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沈明珠刚回寺中住持安排的房屋里休息，不到片刻，沈侯爷、沈老夫人和雄赳赳气昂昂的张姨娘便领着一众人冲了进来，从他们身后缓步走来的是刚喝下。 看着眼前这般阵仗，她蹙眉，和冬语两人面对着即将涌入房门的一众人。 “搜！” 只见张姨娘大手一挥，脸上全是胜券在握的欣喜，就连声音都变得雀跃起来。 这次上香，沈明珠的心思全用在防范顾随身上了，哪里还能想到，这个被她打压至今的张姨娘，还能奋底反击，给她来一个出其不意啊。 看来不是什么好解决的事情，真是让人兴奋起来了呢。 沈明珠立在原地，侧身冷眼瞧着众人呵斥道：“我看谁敢。” “谁不敢？！沈明珠，你别太过放肆了！三皇子就在你面前，你还敢说出这种越矩的话！”沈侯爷率先发动攻击，整张脸因为愤怒已经有些扭曲，看的沈明珠好生恶心。 这位名义上的爹爹最是瞧不得她好的，但凡能抓住一点错处，都要无限放大，以求最严酷的刑罚对待她。 “你带着这群人来到我休息的房里，就一个‘搜’字，我又如何不能放肆的说一句‘我看谁敢’？”沈明珠丝毫不惧怕，声音虽不算大但十分有力量，“况且，让搜的是你的妾室张姨娘！她又有什么资格和胆量，在我不清楚事情缘由的情况下搜我的房间！” “你！”沈侯爷一时间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只好摇头叹气道：“好好，你最是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可现在三皇子在场，你说什么不也能以那种口气对人！” 见已经震慑住众人，沈明珠直接忽视沈侯爷，转头和顾随对视，轻启朱唇：“三皇子，请坐。” 她下在茶碗里的药并不是立即见效，有一定的发作时间，现在还未到时候，见顾随还算清醒，沈明珠心中也有了自己的估算。 顾随头一次见沈明珠这么客气，但并未就座，只站在原处笑道：“沈小姐客气了，只是这……沈府上的张姨娘？她说你房中窝藏了世子的玉佩，所以前来搜查一番，倒是叨扰到沈小姐了。” 他的用词“如沐春风”，那些话语冲进沈明珠的耳朵里，倒像是多了些耳垢，让人浑身不自在。 “我并不认识北定候世子，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说我拿了世子的玉佩？你说呢，张姨娘？”说着，沈明珠看向张姨娘，那双眸中不带有一丝情绪，却令张姨娘慌乱起来。 她强装镇定，结结巴巴地说道：“有人证！我身边跟着的丫鬟说看到你一人偷偷前往北定候世子暂住的屋内，出来后又十分警惕的看着四周，见无人才放心走掉的。她说能看清你出来时手上拿着北定候世子的玉佩！” 张姨娘把身边的丫鬟推了出来，看模样是她身边的近身丫鬟。 那丫鬟搅着自己的手，低头闷声说：“是，奴婢看到大小姐从北定候世子休息的房中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副玉佩！” 看样子真是铁了心地要陷害她，连自己的近身丫鬟都推出来了。若是诬陷成功，不仅可以给一个小偷的罪名，说不定还能栽赃成和北定候世子有私情。 若是不能诬陷成功，也就是丫鬟保不住，再摊上一个糊涂蛋张姨娘吧。 顾随一石二鸟，坐山观虎斗的水平真的很高啊。 如今再问一个问题，就能完全确定顾随也参与其中了。 沈明珠勾唇一笑，开口说道：“是吗，你身边的丫鬟……看到那玉佩长什么样了吗？” “是缀金凤凰雕花碧色玉佩！”张姨娘身边的丫鬟信誓旦旦的开口，对于玉的名字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小脸上全是坚定的神色。 真是可怜的小丫鬟，跟错了主子，好处得不到，坏处全揽下了。 ------------ 第二十六章 从轻处罚 “是吗？你只是看一眼，就能一字不差的说出这块玉佩的名字吗？” 沈明珠看着眼前的丫鬟，眸中充满了戏谑。 那丫鬟慌乱了下，眼神飘向张姨娘处，随后立刻回道：“那玉佩很漂亮，奴婢在市面上见过相像的，想必，想必名字也都大差不差……” 她的反应极快。也是，能做到张姨娘的近身丫鬟，定是有一番水平的。 这番话已经完美的印证了沈明珠心中所想，想必房中也早已被人塞进了那块所谓的缀金凤凰雕花碧色玉佩了。 沈明珠长叹一声，说：“既然你说是北定候世子殿下的缀金凤凰雕花碧色玉佩，那为何北定候世子不在此处？不会他压根都不知道自己丢了东西吧。” 玉佩名字的咬音很重，说完又适时的笑了下。 她其实对北定候世子叶淮有太大的信心，完全没有把握仅凭这几天的相处就能让人帮忙，更何况身上还中了他下的所谓的安心蛊。 无论怎么说掌握权都在他的手里。 可不管怎样，她都觉得，如果叶淮在现场的话，便能更加轻易地解决眼前的困境。 沈明珠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重活一世，为什么突然把存活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三皇子见沈明珠这般问，哪里能想到这两人私底下早已接触过？只顺手让身边人去请北定候世子过来。 “沈小姐不必担忧，本王已差人去请世子了。”顾随笑得温柔，如水般波澜不惊，对比沈明珠的冷漠，倒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是吗？那就搜吧。”沈明珠淡然开口。 身边的冬语又是担心又是害怕的，抬头见沈明珠这般漫不经心，原本心中升起的慌乱又深深地压了下去。 她虽是小丫鬟，但经过沈家的层层选拔，也便不可能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下人。 可见沈明珠这般镇定，心中也突然安稳起来。 自从经过上次被二小姐沈环儿诬陷之后，她总觉得眼前这位大小姐变了许多，整个人显得张扬又个性，没有了以前那种唯唯诺诺地模样，剩下的唯有自信。 众人见她发话，没有第一时间行动，反而是看向了一旁的三皇子。 顾随盯着眼前的沈明珠，完全猜不透这个女人葫芦里卖了什么汤药。 随后，他大手一挥，身后的人这才蜂拥而至，搜索起房中的每一个地方。 他们的动作皆细致无比，但又不显得狂躁，给予了沈明珠应有的尊重。 众人涌进来后，沈明珠才看到后方几位住持正闭着眼诵经，看来是担忧寺中真的出现一位小偷。 几人静默了一会儿，不多久，就有一人从里屋出来，手中正拿着那块缀金凤凰雕花碧色玉佩。 他伸手捧着玉佩，面朝三皇子跪下接着说道：“三皇子殿下，此物是在屋中床下找到的！” 张姨娘和沈侯爷皆是张望着看着那块玉佩，脸上的神色藏不住的喜悦。 沈明珠真的想不明白，沈家出一个小偷对沈侯爷究竟有什么好处？为何次次要把她置于死地？ 莫非还有什么事是她还未探究到的，以至于沈侯爷不得不如此的对待自己？ 顾随接过侍卫手中的玉佩，认真的翻看了几下，便一脸严肃的说：“这正是世子经常佩戴的玉佩，沈大小姐，你又要如何解释呢？” 哪怕是如此严肃的话语，经过顾随的嘴中说出，居然听出一股担忧与失望。 不过在沈明珠看来，那种刻意的装感永远也挥之不去。 “是吗？这又能证明什么呢？”沈明珠淡淡开口。 “证明你偷了北定候世子殿下的玉佩啊！”一旁的张姨娘匆忙开口，满是小人得志的表情，“人证物证都在，你为何还要如此狡辩？明珠啊，若你现在承认了，或许北定候世子和三皇子殿下还能对你从轻处罚，可若你依然坚持说谎，那可就是连姨娘和你爹爹都没办法为你求情了！” 真是可笑至极，沈侯爷和张姨娘若真能求情，那便是天塌下来都能由张姨娘的嘴顶着了。 “张姨娘，莫不是我和环儿妹妹之前的冲突，让您对我有些误解了？为何一个丫鬟的话都能成为人证了？”沈明珠说着眸中涌出了些许泪水，微红了眼眶，“若是如此，我的丫鬟也有证词，又可否成为我的人证了？” 见沈明珠提到了自己，冬语镇定自若，先前踏了一步，义正言辞道：“今日到达寺中，奴婢一直跟着小姐，小姐随沈老夫人进寺中祈福之后，便沿着近路一路走回屋内，此处和北定候世子殿下的屋内可是截然相反的两条路，小姐又如何有时间去偷北定候世子殿下的那块玉佩呢？莫不是，张姨娘身边的丫鬟想故意诬陷小姐？” 冬语的一番话惊醒了众人。 是啊，北定候世子的休息处和这边可是两条对着的路，又如何去偷玉佩呢？之前在寺中祈福之时，也有许多人都能看见沈大小姐，难不成那位还能是假的沈大小姐不成？ 听到冬语毫不留余地的反击，那丫鬟慌乱了起来。 张姨娘却偷偷拧了下那丫鬟的胳膊，痛的她龇牙咧嘴。 这才反驳道：“你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你的证词又怎能相信呢！” “你不也是张姨娘身边的丫鬟，哪里又能成为人证了呢？大家可是都知道，前些日子二小姐和我家小姐起了争执，二小姐是张姨娘所出，张姨娘若是心中积怨，诬陷了我们小姐也不是不可能呢！”冬语一顿输出，把那丫鬟怼得哑口无言。 冬语真是成长起来了，沈明珠笑了笑。 根本不需要自己开口的感觉真的很爽啊。 “放肆！”一旁的沈侯爷看不下去了，连忙打断两人愈演愈烈的对话，“哪里又轮得到你们两个丫鬟开口了？！” “先前张姨娘那丫鬟开口诬陷我的时候，倒也没见你沈侯爷如此气愤。”沈明珠接过沈侯爷的话茬，“冬语的话全然代表我的意思，你可不必再气恼了。” ------------ 第二十七章 是这样吗 “倒是明珠想请问张姨娘，我刚回到这处，您就带着这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来了，莫非是我一出寺中门，您的丫鬟便说看到我偷了北定候世子的玉佩吗？” “你……”张姨娘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小姐，这块玉佩是世子常带之物，或许是你碰到世子后不小心顺到了也不一定。”顾随笑着，话中却把责任全然推到了沈明珠的身上，“况且这块玉佩是在你房中找到的，这又如何解释呢？莫非……是这块玉佩飞到你房中的？” “说不定还真是飞到她房中的呢？”远处一阵笑声传来，叶淮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他停在顾随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三皇子说的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啊，对不对？” 顾随身体僵硬了一瞬，而后看了眼身旁的叶淮，笑了下：“世子的玉佩还能长翅膀不成？” “是啊！”叶淮一副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它长了翅膀，让我一嘴吹到了沈大小姐的房中了！” 听着这般没羞没臊的话，顾随抽了抽嘴角。 他或许早应该习惯叶淮是多么癫狂的一个人了。 只是为何这人话里话外透露出一种会帮助沈明珠的样子？这块玉佩可是他亲母送他的，整天宝贝的不得了，如今来到了沈明珠的房中，他难道不该板着那张脸质问吗？ 感觉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期了。 “是这样吗……？”顾随像看弱智一样看着叶淮。 “不是吗？”叶淮笑看着顾随，眸中深不见底的情绪看不见也抓不住，“怎么，我说什么事呢，刚刚祈福之后出门碰到了沈大小姐，她见我这玉佩长得漂亮，我就顺手给她看看，让她晚点再还我，这都不行吗？还搞这么大阵仗，三皇子啊，什么时候这么担心我的玉佩了？” 原本见北定候世子来了事情定能事半功倍，可没想到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张姨娘和沈侯爷对视一眼，皆感到了对方的慌乱。 顾随听着叶淮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笑了下问道：“那为何沈大小姐不解释一下？还将玉佩放到床下，实在是引人误会啊。” “她放哪里管你什么事啊？”叶淮不惯着眼前这人，随后冲远处的沈明珠眨眨眼，笑道：“你说是吧，沈大小姐？放床下可不保险哦，万一玉佩真被人偷了，可得心疼死我了。” 沈明珠看着叶淮这股骄傲的劲，也被他感染的勾唇笑了下。 真是个开心果啊，三两下就能把对方做的局拆解，让人气个半死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也是顾随不够了解叶淮，他只觉得叶淮不是什么善茬，但也不足为惧，唯一能惹他生气的就是腰间的那块玉佩。 可他实在想不懂，这位豪放的世子，为何明着偏袒沈明珠？ “我能怎么说呢？”沈明珠抬眼看向张姨娘，“这可是张姨娘身边的丫鬟言之凿凿的说，是我去你房内偷了你的玉佩呀。她看的可清楚了，说正是你那块缀金凤凰雕花碧色玉佩。” “哦？是吗？”叶淮惊讶的开口，语调扬得很高，像是完全想不到有这么一出似的。 那丫鬟见事情如此，身后有着会要了她命的张姨娘，身前又有着十分凶险的北定候世子殿下，心像是被搅碎了一样痛苦。 想必今日必定会死在这了。 这丫鬟眼睛一闭，猛地跪在地上大声哭诉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啊！是奴婢看错了，奴婢认错了人！奴婢看那身形很像大小姐，就一口咬定是大小姐拿了您的玉佩，是奴婢该死！奴婢自戳双目都无法悔过！” 说着，她站起身来快速跑到柱子前想磕头而死，被沈明珠眼疾手快的拦下了。 “佛门重地，岂能容忍你做出这样的事？！”沈明珠怒吼一声，一下把丫鬟摔倒在地。 那丫鬟瑟缩在地上，哭花了脸，她现在死也死不成，活也不知道如何活，瘫在地上再也不敢动了，只一个劲的道歉。 “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该死……” 身后的张姨娘看她这般模样，原本吊起来的心缓缓地松了口气。 她生怕这丫鬟不知死活把自己供出来，不然就算是和沈侯爷、三皇子一起合谋出的计策，她也必将是那只任人宰割的出头鸟了。 这只出头鸟现在正巧变成了自己的丫鬟。 丫鬟死掉不可惜，只要自己平安无事，这次陷害沈明珠未能成功，那就还有下次，可若现在就把祸水引到身上，还有没有下次也就不一定了。 张姨娘自豪丫鬟调教的十分得当。 “你是该死，竟然能把一位不知所云的女子看成是我。”沈明珠居高临下的看着丫鬟，冷眼道：“这寺中可有与我身形相似的女子？若放到你面前，你可指认得出？” 那女子本就是虚构的，抓再多人也没办法真的揪出一个替死鬼。 “大小姐，是奴婢眼拙！奴婢认不出，奴婢眼拙，大小姐饶命啊！”那丫鬟随即爬到沈明珠身边，一次又一次的磕着头。 沈明珠蹙眉，望向张姨娘，开口说道：“张姨娘的丫鬟做出这般事情，倒是向我求饶来了，若我不谅解，是不是显得本人不宽厚仁慈了？” 张姨娘赔笑道：“确实是这下人眼拙，不知道长着那双眼睛干什么吃的，如此诬陷明珠，属实是该死，竟牵着我也跟着她的话走了。唉，明珠啊，你可一定要原谅姨娘啊。” 没等沈明珠说话，叶淮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派肆意开朗。 “如此一遭惹得沈大小姐身心不快，以我这般心胸狭窄，若我是沈大小姐，可绝不会原谅你们啊！”叶淮笑看着众人，那双狐眼更显得妖冶诱人。 沈明珠看着叶淮，也笑道：“那以北定候世子看来，应该如何做呢？” “我？你问我嘛……”叶淮听后抬头思考起来，灵机一动说道：“我倒是没什么具体的方法，不如问问三皇子，他每次的举措都深得人心呢！我十分信任他。” ------------ 第二十八章 有何意见 “哦？那三皇子有何意见呢？沈明珠不吝赐教。”沈明珠又看向有些沉默不语的顾随，眸中盛满了探究的笑意。 如今事情突然两级反转，顾随也不显慌乱，看上去依旧温柔似水。 “这样的话……”顾随看向众人，轻声说道：“那丫鬟既然看错了人，罪不至死，就剜去双眼，让她再别因双眼而做出诬陷别人的事情。” 趴在地上的丫鬟连忙冲三皇子磕头谢恩，“谢三皇子恩典！谢三皇子恩典！” 沈明珠看着即将被剜去双眼的人却跪地谢恩，心中滋味可见一斑。 可她出生如此，没法选择，这是对她最好的结局。 “看吧，我就说，三皇子既能让被诬陷的人平息怒火，又能使诬陷者得到教训，这世上没有比他还厉害的人了。”叶淮在一旁拍着马屁，满脸的谄媚，夸得顾随羞愧的低下了头。 “世子实在言过了，本王愧不敢当。”顾随温声说。 听他这般推辞，叶淮抬眼看着对面的沈明珠，无声的笑笑。 沈明珠被他整的莫名其妙，在看到他的眼神后，瞬间便转向了他处，仿佛和他从未认识一样。 她的动作好似刺伤了叶淮，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再没了之前的笑意。 顾随自然注意到两人的举动，心中不由警铃大作。 他不会对沈明珠有意思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于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帮助沈明珠这件事便有依据了，不过看沈明珠的样子，似乎却对他不是很感兴趣呢。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沈老夫人叹了口气，用拐杖瞧瞧地面，看向众人说道：“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这丫鬟便依三皇子殿下的意思处置，至于张姨娘，你任由身边的丫鬟诬陷他人，竟然还不仔细琢磨一下，就如此相信了她的话，也实在是枉为人主，也实在该罚！” 沈老夫人瞪着身旁的张姨娘，她哪里敢反驳，只能低声嗫喏道：“是，妾身有错，任凭老夫人责罚。” 见她认错极快，沈老夫人沉了口气，招呼了人拉着摊在地上的丫鬟下去了。 “三皇子，这些侍卫……”老夫人又看向三皇子。 顾随被点到，忙不迭的点点头，让众人都退了下去。 老夫人这才继续说道：“不论是先前，还是现在，明珠都受了太多无妄之灾了！这事传出去，对于沈府那是多么一件羞耻之事！好在大殿下及时赶来，这才消掉明珠的嫌疑，老夫在此多谢大殿下了！” 沈明珠连忙走去扶起老夫人。 被点到名的世子叶淮也连忙走去想扶起老夫人，却没想到被沈明珠捷足先登，只好哈哈笑起来，“感谢什么的就不用了，若是沈老夫人能给些好玩的那我可就太知足了！” “世子还是这般风趣幽默啊。”沈老夫人笑笑，“你想要些什么好玩的呢？” 沈明珠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刚想出声制止叶淮，却被沈老夫人一手按住了。 叶淮挠了挠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不如……就把您房中的彩釉茶盏送给我吧~” 这是人能开出的口吗？ 那套茶盏老夫人都没舍得用过，这人竟口气这么大。 看他一副贱兮兮的样子，沈明珠真想给他脸上来一拳。想必这么离谱的请求老夫人也不会答应的。 “好啊，就送给你。”沈老夫人笑眯眯地答应了他。 ？ 沈明珠瞪大了眼睛，牙都要咬碎了！ 这小子能吃这么好的？！世子就是有面子啊！ 听到肯定的回答，叶淮兴奋的都要跳起来了，又瞥见沈明珠那张不可思议的脸，他心里更是开心。 连忙走上前握住沈老夫人的手，感激涕零道：“老夫人，我心仪那套彩釉茶盏很久了，今日终于能得到，简直是天降喜事啊！” 老夫人也乐呵呵的拍着他的手掌，“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 两人商议好一离开寺中就随着沈家车马一同前去取那套彩釉茶盏，叶淮逢人便要说自己将要得到一套稀世珍宝，好不快活。 沈明珠哪里见过这样的活宝，头疼得不得了，就连今天被诬陷一事都先放在后边，只顾着和眼前的叶淮斗嘴了。 众人离去之后，唯有他还停留在门口。 沈明珠拿起被三皇子放在桌上的玉佩，伸到叶淮的眼前，阴阳怪气道：“诺，你的缀金凤凰雕花碧色玉佩，这次可得拿好了，别又被某些人偷走了。” “什么？什么玉佩？”叶淮疑惑，“它怎么有这么长的名字？连我都不知道。” 说着，他接过那串玉佩，重新挂在了腰前。 两人的手因此触碰到一起，沈明珠飞快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躲进了袖子中。 “你看，还得是小爷我来的及时吧，不然你不得被他们诬陷到底啊？”叶淮笑看着她，一副我这么厉害你快点夸我的表情。 四下无人，沈明珠终于可以给他来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白眼了。 “你就算在我面前说你是世子，我都不太相信了。你哪里有世子的样子？”沈明珠问。 “哦？没有吗？”叶淮挠挠头，笑：“那不就对了。” “怎么就对了？” “我可不想当什么世子，我只想畅游在天下之中，做个逍遥自在的人。”叶淮少有的认真与严肃。 沈明珠听到这样的回答，沉默了一瞬，而后说道：“若你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人，那确实不配为世子。” 来到世上这些年，叶淮从未听过有人胆敢呛声，哪一个不是俯首称臣，恭恭敬敬地叫自己一声世子大人？ 唯有眼前这个女子，仿佛有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胆识，居然能说出这般勇猛的话来。 “哪里不配？” 说不配，他还确实不知道哪里不配，因此十分想知道沈明珠说这话的缘由。 不想做世子是一方面，不配做世子又是另一方面了。 沈明珠盯着他，终是开口道：“在这个世上有许多困苦的人，就拿刚才那位张姨娘的丫鬟来说。” ------------ 第二十九章 她无法抵抗 “虽然她确实做出了对我不利的事情，但如果我是她，也无法保证能做的比她好。” “这是出生决定的，她无法抵抗。而你作为世子，已经享受了许多人无法享受的东西，却没办法给他们带来切实的利益。天下子民便像那丫鬟，而你就是无能的张姨娘。” 沈明珠上一世早已看穿世间冷暖，顾随登上皇位后未曾给天下做过任何一件实事，反而颁布了许多剥削子民的号令，原本富裕且欣欣向荣的国家，在顾随阴暗的操控下，逐渐走向灭亡。 可他们却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沉迷于虚假的繁荣中，和沈环儿每日欢愉，还将自己捆绑在阴暗的房屋之中，为报当初隐忍娶一位不爱的女子之仇。 想来是多么的可笑和可悲。 叶淮未曾想到沈明珠冷漠的表面下藏着一颗如此明智且清醒的内心，逐渐对此人肃然起敬。 如此想来，自己确实如她所说，生来拥有了常人一辈子得不到的优待，却只顾着花天酒地、徜徉人间。 若他当真出身在普通富贵人家之中，或许还能为此辩解一二，可他身为世子，又该如何辩解？ 更何况，他并不只是北定候世子如此简单。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没有任何一人开口说话，站在门前看着院外散发着橘红色无边的落日，揣着各自的心事。 良久，沈明珠笑道：“怎么，还要在这门前站一晚上？赶紧回去休息吧，再晚会儿还有好戏看呢。” 叶淮挑眉，心中了然。 但是今日她对顾随做了什么，真是十分期待。 “看你说出这样话，一定是把握十足啊，我就等着看戏咯。” 说着，叶淮朝身后摆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沈明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有股异样的情绪升起。 她现在对这个人的感觉，更多是一种探究。总觉得这人身上背了许多的秘密，越是靠近越是神秘，吸引人深入。 她不再多想，去了一旁张姨娘的房内。 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绝对不能容忍，虽然目前不能将她们碎尸万段，但起码能扇她两巴掌！ 踏进屋内，只见张姨娘惊恐地看着来人，慌张之情溢于言表。 “来人！来人啊！为何没人通报？”张姨娘急忙大喊。 喊完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带来的丫鬟已经被人拉走了，如今只有孤身一人。 她原本正收拾东西，今夜准备去沈侯爷那边入睡，可却被沈明珠拦住了去处。 这比上回在沈府中骂她还让人恐惧！ 沈明珠见她这副胆小如鼠的模样，觉得甚是讽刺。 “怎么，张姨娘这是怕我了？”她开口说道，“诬陷我的时候，怎么想不到还会变成这副模样？” 沈明珠逆着霞光，整张脸笼罩在阴影之中，眸中发出闪烁的光，显得整个人阴森又恐怖。 怎么能想不到会有如今这种情况呢？ 只是三皇子和沈侯爷给了她反击的底气，是被人利用也好，还是当出头鸟也罢，她沈明珠总不知道和三皇子对着干吧？ 所以，便也满怀自信地来诬陷沈明珠了。 只是没想到定北侯那位狂妄的世子竟然会帮着沈明珠！不知道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是如何攀上那个男人的！亦或者还有沈老夫人的帮忙也未可知啊。 这一切都怪沈明珠太过幸运，每次都能被她歪打正着，化险阻为神奇。 张姨娘忽闪着眼眸，整个人缩在房中，里屋没有点灯，便好似消失在黑暗之中，只剩身上的珠钗飘在空中。 “你，你想做什么……” 她颤抖的声线暴露出紧张的情绪，不着痕迹的往后退着。 “我想做什么？”沈明珠冷笑，“自然是想把你这个虚伪恶心的人杀了！扔在荒郊野外让豺狼啃食你恶臭的身躯！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困在重生之路上！” 张姨娘整个人都吓傻了，全身都在发抖，泪水已经落满整张脸。 “不，不，我不要，不要杀了我，我不想死……” 她喃喃自语，双目失神。 明明还没有任何行动，可张姨娘已经被吓成这样。沈明珠只觉得了无生趣。 “可我现在还不能杀了你，真是便宜你了。” 她捏起张姨娘的下巴，狠狠地钳制住，因心中的恨所以用的力气越发的大，连手都开始微微泛白。 “疼……疼……”张姨娘呜咽出声。 “你若是知道疼，就别再给我找麻烦！”沈明珠大喝一声，随即揪起她的头发往床头撞了去。 “砰”的一声，张姨娘头上瞬间滴下鲜血。 她脑子开始发懵了，整个人好像喝醉了一般，竟没有在第一时间感觉到疼痛，只说：“佛门重地，不能开杀戒，佛门重地，佛门重地。” 沈明珠当然知道现在的张姨娘死不得，只泄气一般地把她甩到了地上。 “张姨娘，我给你的教训已经够多了，若下次还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我，定会让你尝尝我沈明珠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我与以前大不相同了，若再使用以前的计策，只会让你陷入更加万劫不复的地步。”沈明珠冷声道：“若真想除了我，让我看看你们最高明的手段吧。联合三皇子和你亲爱的沈侯爷一起，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吧，张姨娘。” 她的话一直回荡在自己的脑子中，连沈明珠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良久，张姨娘捂着自己的脑袋，扯出一块布轻轻地包扎起来。 好像撞到了脑子，耳边总是嗡嗡嗡个不停，仿佛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她坐在地上，看着窗外逐渐暗下的天空，心中好像缺失了一块。 环儿，娘亲斗不过她，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张姨娘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脸哭了起来。 明明是一次如此完美的计划，有三皇子这样厉害的助力，可最后还是让沈明珠破了局。 该死的，那个定北侯世子到底为什么要帮沈明珠？！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竟然连三皇子的计策都不管用？！ ------------ 第三十章 不对劲 顾随自从回到房间后，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浑身发热，想脱掉身上厚重的衣服。 “受不了，实在受不了。” 如果再这么下去，一定会疯掉不可。他连忙出门，找了个侍卫去帮他接一盆冷水过来。 他甚至看不清那个侍卫的脸，只觉得那人的身材突然变得如此婀娜，好想…… “可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被人下药了？ “什么时候？又是谁？” 顾随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待侍卫端来一盆凉水，顾随才如获珍宝一般连忙接过，随后一把泼到了自己的脸上。 他终于清醒了一点。 可这就如同大火中洒进一滴水，总觉得毫无作用。 “哦，对！” “这个人一定是沈明珠！” 自己从来到寺中，未曾碰过任何东西，只喝过沈明珠递来的那碗茶水。 话说回来，自己明明也在她的香火中下了药，那药很猛，效果非常强大，可今日前去她房中之时却并未见她有发作的迹象，真是奇怪…… “难不成被她发现解掉了？” “她居然是这么聪明的一个女人吗？” 顾随推开身边的侍卫，走出了院落，他跟随记忆的指引，想找到沈明珠好好干她一番。 反正都是计划的一部分，如今虽是自己中了春药，但结果是一样的话也无所谓。 只是可怜沈明珠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自己还能如此清醒的去找到她吧，哈哈哈！ 顾随往前走着，眼瞅着前方有一女子，身着清凉的风尘女子的服饰，长发及腰，腰间金铃随风而动，发出阵阵轻响。 那女孩儿转身，脸上飘着一层细纱，能看出她眸中含笑，露出一抹魅惑的表情，勾的顾随紧跟其后。 待他上前拨开细纱，却看得眼前这人正是沈明珠！ 沈明珠莞尔一笑，害羞地低下头，踏着小碎步随风舞动起来。 那本就清凉的衣物随着清风的浮动，露出若隐若现的白嫩肌肤，更是让顾随心动不已。 如此看来，沈明珠的身材竟比沈环儿还要美好。 若是和她生米煮成熟饭，别提有多快乐了。 想着，顾随便上手抚上沈明珠的细腰，勾起她的下巴亲了下去。 怀中的女孩儿原本还有些无措，轻轻地挣扎着，可随后好似也沉浸在顾随的温柔之中，逐渐沉沦。 顾随很是不屑，原来平常如海棠花一样清冷自持的沈明珠，现在也会主动攀上他的腰肢，一次又一次的迎合他的动作。 两人在清风的吹拂下，吻的难舍难分。 看吧，世上所有的女人都会为三皇子的温柔矜持所迷倒，那群眼高手低的女人所说的爱情，无非就是爱慕虚荣所产生的物品，像他这般有身份有地位还能提供情绪价值的男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 远处观摩的叶淮惊得合不拢嘴，连忙捂着自己的双眼念叨：“罪过罪过罪过，少儿不宜不可直视，玷污了我的双眼啊啊啊！！” 说着，他双手开出一个空隙，从中窥探，又立马撇嘴合上，继续念叨：“世风日下啊，光天化日之下行如此苟且之事，真是可耻啊可耻。” 随后，他立马远离了现场，飞奔跑到了沈明珠房中。 沈明珠刚警告完张姨娘，此刻心情十分不爽，奈何叶淮什么都不知道，跑到她面前就开口叫道：“沈小姐啊！沈小姐！那三皇子在寺前和一女子行苟且之事！真是污了我的双眼啊！” 咋咋呼呼的叶淮好似一壶水，轻而易举的浇灭了心中无名的火气。 “哦？”沈明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露出满脸的诧异：“那还不叫人将他拦下？这可是寺中，怎能做出那般事情？虽是三皇子，但身为子民，也应当一视同仁啊！” 她早已安排卫暗行事，若见到顾随发作，定要先等上一等，等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时，再差人广而告之，集合寺中全部人一同观看三皇子的雄姿风采。 叶淮看沈明珠这般矫揉做作装模作样，不由得抽搐了下嘴角。 他确实有些不习惯这个样子的沈明珠，总觉得她心中肯定没憋好货。 “哎哟，你去不去看？”叶淮有些撒娇般的说道。 “那般污秽的场景，我去看岂不是污了我的双眼？”沈明珠跟看笨狗一样看着眼前兴奋的叶淮，“这场戏你喜欢吗？” “喜欢，那可太喜欢了！”叶淮笑的像个有数不完糖果的孩子。 跟着沈明珠混，这好戏可真是不间断的发生啊！ 听到叶淮不带犹豫的回答，沈明珠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喜欢，还不快把我的安心蛊解了？” 叶淮没想到话题转变的如此之快，只好挠了挠头说：“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不是很喜欢了。” “……” 打定北侯世子会被抓紧官牢里吗？ 见沈明珠无语的样子，叶淮怕真的被打，连忙又补充道：“沈大小姐啊，如今我们两个也算是一个阵营里的了吧？” “不算。”沈明珠冷漠的打断他。 “哪里不算！”叶淮有些急眼，大喊道：“就算！就算！” “……行，算。” “这样才对嘛。”叶淮笑道：“我之前可从来没有对你说过假话啊，我手中这安心蛊确实对你的身体和内力有好处的，你难道没有发现最近练习的更加顺手了？甚至都能听出卫暗的脚步了？” “？”沈明珠适时的蹙了眉头，“卫暗？” “你连卫暗都知道？” 虽说眼前的人一副儿童心态，一来就使出许多笑料，可这难道真是他本来的性格吗？ 他好似先知一般，对什么都清楚。 叶淮笑道：“沈明珠，你只需要清楚一件事，我不会害你。” 他的话像团火，烧着沈明珠坚硬冰冷的内心。 说什么鬼话，才见几次面就不会害她了？ 上辈子就是错信了男人的话，才把自己陷到那般境地，如今，再也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 她的心再次用铁链上了千百道锁。 “我可不信。” 沈明珠开口说道。 ------------ 第三十一章 永不言败之人 沈明珠冰冷的话语虽然重伤了叶淮的心，但是，他可是永不言败之人，哪里会因为这件小事而敏感伤心。 只当她是嘴硬心软，刀子嘴豆腐心吧。 更何况眼下还有更为刺激的好戏等他欣赏，心思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沈明珠看着眼前人激动兴奋的模样，也跟着笑了下，“行了，别在这开心了，你还不如乘此机会沿途对遇到的人说点好戏呢，对于那种身份的，岂不是看到的人越多越好么？” 听到这建议，叶淮也万分同意的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后，又歪下头侧身看着沈明珠，笑得万分逍遥，“沈明珠啊，你也快来吧。” 叶淮的声音充满了少年感，仿若未经世事的单纯男孩儿，满是对江湖世界的憧憬与向往。 可她又如何不清楚，眼前的人哪里是那种未曾历经世事的人。 他们虽出身便含着金汤匙，但往后走的每一步都伴随着血雨腥风。争权夺势，是唯一巩固地位的工具。 沈明珠没再多想。 毕竟这世间每一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困苦，她不是叶淮，又怎会和他共情。眼下最重要的是自身之事，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精彩，让从前欺辱她的人都跪倒在脚下。 沈明珠接过冬语递来的罩衫披到身上，夜晚的凉风瞬间被抵挡在身外。 见屋外人声喧嚣，她探头出去，疑惑的问着路过之人，“发生什么事了？怎得突然如此喧嚣？” 路过人是寺中一位小和尚，见这位慵懒又漂亮的施主询问，连忙低头小声道：“听说是三皇子殿下在寺前发生了些事情，具体是什么也不清楚，见大家都过去了，又正巧被吵醒，所以也想过去瞅瞅，别是出了什么大事才好！” “这样啊……”沈明珠一副了然的样子，“可你们这么多人过去，寺中方丈知道吗？” “原本是想去过问下的，可是管事方丈也不在屋内，便猜测估计是出了些事了，大家都过去，这才也想跟着去看看。” 那和尚话说的诚恳，小手一直立在胸前，没有抬头看过她。 心中便也了然了，估摸着是卫暗或者叶淮，怕说明了情况没人敢过去，这才话说一半，不清不楚，自是勾人兴趣。 “知道了，那你就快去看看吧，等一会儿我也去瞧瞧有什么事。”沈明珠笑着点点头。 小和尚听到后恭恭敬敬的弯了下腰，又快步往前走了。 见人走远，沈明珠这才招呼冬语过来，掌了灯，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寺中小路上。 待走到寺前时，已经聚集了一大波人，她无论如何都挤不到前面了。 转了一圈，才发现竟连沈侯爷和沈老夫人也来到现场了，此时，两人的表情可谓是十分多彩。 正巧没人敢挤着沈家人，沈明珠拉着冬语从中间一条缝隙蹿了过去。 她可从来没做过这般鬼鬼祟祟的事，觉得十分有趣。 进去之后，只见顾随和那女子已被分开，两人的衣物皆是凌乱不整，被人各披上外褂。 顾随脸上挂满了潮红，还伸手想去抓着对面那女子，沉醉的喃喃自语，“沈明珠，你逃不掉了，叫你拒绝我，哈哈哈……” 刚站稳的沈明珠突然听到这话，脸色蓦然一僵，看上去比一旁的沈侯爷和沈老夫人还要多彩。 顾随，你这个混蛋，你不是喜欢沈环儿吗？都这副模样了，嘴里念叨的居然不是沈环儿，而是这个因为政局被迫选择的沈明珠？！ 沈明珠瞪大双眼，抬头一眼便瞅到对面龇牙咧嘴的叶淮，虽然听不到他说话，但总觉得他嘴里骂的挺脏的。 又扭头看了眼沈老夫人，老夫人只是蹙眉轻轻拍了下她的手。 沈侯爷就更不用指望了。 沈明珠绝望的闭着双眼，随后指使身后的冬语给她接一盆凉水来。 冬语点头，转身便去了。 就此期间，那顾随还在各种污言秽语，和寺中的方丈拉拉扯扯，硬是要抱上前方缩在地上的女孩。 冬语速度极快，此刻已经端好一盆水回来了。 沈明珠接过那盆水，不顾沈老夫人的阻拦，走上前去把一整盆都泼到了顾随身上。 夜晚的风是凉的，这盆水又是特意接下的凉水，顾随受到这一盆水的“洗礼”后，整个人简直是透心凉。 身上那股燥热的感触随着凉水滴答滴答的落地，也逐渐从身上消退了。 顾随甩甩脑袋，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又抬头看向四周，满满的、乌压压的人群，让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 “什么情况？” “他不是正在和沈明珠结合吗？” 随后，他侧头却看到冷脸的沈明珠端着一个空盆，站在离他有五步距离的地方。 顾随心中升起一抹慌乱。 沈明珠，明明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 那刚刚和自己…… “是谁？” 顾随在原地转了个大圈，看到身旁满脸复杂的方丈、看到了沈老夫人和沈侯爷紧皱的眉头、看到了四周低声细语的人群，最后，她看到那个披着个外衫，摊在地上躲在女施主怀中的女子。 “不是吧，这怎么可能？” 他不相信的又回过头看着沈明珠。 沈明珠自然不惧怕此人的目光，只回他一个充满寒意的眼神。 原来自己以为的沈明珠，只是一个连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 “太荒谬了！” 顾随瞪红了双眼，咬牙切齿，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三皇子，清醒点了吗？” 待顾随终于认清现状之后，沈明珠这才开口问。 听到这个女人毫无感情的声线，顾随简直崩溃。 “清醒什么？沈明珠，你装什么？我现在这副模样难道不是你搞得鬼吗？”顾随张大双眼，眸中血丝涌动，笑得有些癫狂。 “看来三皇子还是没有搞清楚现状。”沈明珠冷言道：“你刚才口出狂言，污蔑作为沈府大小姐的我，那话不堪入目，我自是不能受此侮辱，因此便拿这盆水给您清醒清醒！看看你做出了何等龌龊之事！” ------------ 第三十二章 你是在声讨我吗 顾随冷笑一声，用手指着自己，疑惑道：“你是在声讨我吗？” 沈明珠看着眼前人，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见她一言不发，顾随更是癫狂，揭下方丈给自己披上的外衣，随手扔在地上，摊开双手笑道：“怎么，沈明珠，你是在声讨作为三皇子的我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今日在寺中做出如此龌龊之事，众人皆是人证！而你出言污蔑我在先，难道不该受这一盆冷水吗？！”沈明珠怒斥道。 她与顾随对峙完全不怕，坚定的立在原地，整个人像根松柏一般，坚韧不拔。 见反驳不过她，顾随冷笑出声，向后踉跄了几步，笑道：“是吗，我做出什么事了？” 若不是现场有这么多人，她真想给顾随翻个白眼。 是那种真心实意的翻，而不是看叶淮好笑才翻。 沈明珠不再理他，把盆递给一旁的冬语，拍拍手走回了老夫人身边。 “祖母，这么晚了还劳您走一趟，只是为了这种事情，难免脏了您的眼，我送您回去吧。”沈明珠扶起沈老夫人的胳膊，低声说。 沈老夫人刚被沈明珠的举动吓傻了，她从未见过孙女有如此大胆的行动，更何况对面还是三皇子。 听她说话，老夫人点点头，回头又看了眼在风中凌乱的三皇子，只无奈地摇摇头，跟着沈明珠拨开人群走了。 见沈明珠要走，顾随连忙大喊：“沈明珠！你走什么？！本来今天在我身下的应该是你！” 听到这般狂妄自大的话，沈明珠心中憋不住的怒火即将爆发，她转头想给他来个旋风踢的时候，却见对面的叶淮已经来到顾随身前。 他揪起顾随的衣领，双眼压抑不住的怒火，“我尊你一声三皇子殿下，顾随，别太放肆了，如今是你做错了事，真要把你在外面儒雅的形象全部摧毁吗？” 叶淮的声音好似有股魔力，让马上走火入魔的顾随立刻熄灭了火焰。 可能眼前这个男人太过高大，整整比他高了半个头，就连力气都大的离谱，身中春迷之药的顾随根本没有力气抵抗。 “呵，你算个什么东西。” 虽然身体不行，但嘴依旧坚硬的顾随冷笑一声。 叶淮加大了手中的力气，勒的他脖子生疼，眼看着生出了红色痕迹。 顾随被他拽的有些窒息，眼睛都开始泛白，叶淮这才松开了手，一手把人甩了出去。 空气猛然进入嗓子里，顾随咳嗽了两声，有些后怕的盯着这位北定侯世子。 如此一看，怎么觉得他眉眼间还和自己有些相似？ 叶淮只觉得脏了自己的手，白了他一眼，随后转身遣散了众人，跟沈明珠对视一眼后，消失在人群之中。 沈明珠看着发生的一切，心中有些悸动。 她给了冬语一个眼神后，扶着沈老夫人离开了现场。 众人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来到现场后却看到三皇子的龌龊事，已是惊诧不已，又恐被权势牵连到，有的早已离去。 此刻，见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就不再久留，皆是悄声回房了。 顾随被寒风侵入体内，只觉得一阵冰冷，见四周人退散开来，悄无声息地捡起先前扔在地上的外衣披了上去。 随后他来到那个还跪倒在地上哭泣的女人，一把将其转过来。 是一张极为平淡的脸。 正当顾随失望之际，跟在沈老夫人身后的张姨娘不由得惊呼起来。 沈明珠饶有兴趣地看着张姨娘的反应。 她有特意差人把张姨娘叫出来，如今的她头上包着块布，显得滑稽又可笑。 张姨娘略过沈明珠带笑的面容，身体发颤的拉过沈侯爷，开口说道：“那，那不是秋微吗？她不是死了吗？” 秋微是沈环儿当时带到庄上的丫鬟，那夜被人从河中发现，已是看不清面容，但根据些许细节能断定那人身份。 沈环儿还因此被沈老夫人下了吩咐，再也不能踏进沈家一步。 如今那张神似秋微的脸，正跌坐在寺前，吓得张姨娘变了脸色。 沈侯爷对沈环儿的丫鬟没什么印象，但秋微这个名字却是记得清楚，毕竟因为这个人将他心爱的女儿永远禁锢在庄上。 “你确定吗？看清楚了？”沈侯爷疑惑询问，脸上也显出了迟疑的色彩。 沈老夫人听后也转身看过去，没有说话，只静静听着。 “是……秋微就是长这样啊！”张姨娘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微微地颤抖。 今晚原本就被沈明珠刺激了，如今又出现一个死而复生的秋微，张姨娘觉得自己是被鬼缠上了，心中不由打怵。 是要她诵多少经才能不受折磨？ 她身上……她身上也只不过背了区区几条人命而已，为何这些人就是不放过自己？ 张姨娘软了双腿，差点跌倒。好在身旁的沈侯爷眼疾手快，扶住了张姨娘的细腰。 “张姨娘若觉得是秋微，那岂不是好事？”沈明珠笑道：“秋微没死，环儿妹妹便没有杀人，或许是有什么乌龙？张姨娘，快过去问问吧。” 见沈明珠怂恿自己，张姨娘自然清楚她没憋什么好东西。 可眼下秋微那张脸，确实勾起了她很大的好奇和惊悚感。 张姨娘楚楚可怜的望向一旁的沈侯爷，眼眶微红，嘴角蠕动。 沈侯爷哪里看得张姨娘如此娇嫩，连忙哄下她，便向前走了两步，问道：“那位姑娘可是秋微？” 两边离得不算很远，他们所说的话顾随全部都听到了，虽然他不知道秋微是谁，但却听沈环儿讲过那苦楚的遭遇，心中也有了一番自己的计量。 可地上的女人却跟没听到似的，只无助地哭泣着。 顾随见不得这番场景，只钳住女人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喂，沈侯爷问你是不是秋微。” 女人被突然的扼制惊到，小鹿般湿润的双眸让那张本平凡的脸显出别样的姿态来，“秋微是谁？我不认识，我叫乔婉……” “不！你撒谎！你就是秋微！” 张姨娘听到乔婉的否认，双眸瞪起。 ------------ 第三十三章 没想到 紧接着，疯了似的向前去，伸出手就要去掰扯女人的脖子。 乔婉被张姨娘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只无助的被她扒扯着。 可那脖子上竟然没有大痣！ 那张白皙的脖子上，光滑一片，没有印象中那颗丑陋的大痣！ 张姨娘手中的动作一滞，原本要发狂的脸此刻慌乱起来，不断地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两张一样的脸？你居然真的不是秋微？可你的脸明明跟秋微的一模一样……” “我真的不是什么秋微，我叫乔婉，我父亲在寺外砍柴，今日我是来送柴火的。”乔婉说着，便泪如雨下，还幽幽地看了眼一旁的顾随，"没想到，没想到……" 看着面前疯魔的张姨娘，沈侯爷眉头一蹙，连忙把她拉过来，带有歉意地对三皇子说：“是贱妾越矩了，三皇子赎罪。” 顾随无语的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去。 看到乔婉委屈的模样，虽然一脸平凡样，但是惊在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倒是激起他心中的趣味。 “别哭了，乔婉。”顾随说道：“我纳你为妾，好吗？” 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此刻脸上满是笑意，看不出心中真正所想。 沈明珠看着眼前一幕，勾唇一笑，陪着沈老夫人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乔婉没想到眼前人会直接纳妾，愣了下神，呆呆地回了句“好”。 顾随像是见多了这样的女子似的，心中对她刚激起的欲望此刻又消散了些许，抬手将其拉了起来，随后说道：“回去吧，改日接你。” 说着，顾随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披，行走在寺中寒风之中。 留下一众住持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副无奈之情。 顾随知道，此事定会传到父皇耳朵里，他已经做好明日被召回的准备了，真不知道那老人家又会发出怎样的雷霆之怒，实在是听得耳根子都起茧子了。 早晚那个位置是属于他顾随的，总是如此念叨有什么用处？ 张姨娘跟着沈侯爷走进了他歇息的屋内，神色还稍显慌张。 她伸手抓住沈侯爷的胳膊，啜泣道：“老爷，她一定是秋微啊，那张脸跟秋微一模一样，就连声音都有几分相似啊！” 沈侯爷被她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搞得有些不耐烦，甩开她的手，蹙眉说道：“可是那人背后没有你所说的大痣，你又如何解释？况且，人家有名有姓，说了是什么，砍柴人的女儿！” “不，痣可以消掉，身份也可以再造！”张姨娘捂着还有些发疼的脑袋，痛苦地说道：“环儿说她没有杀秋微，这一切都是沈明珠搞得鬼！一定是！她要害死我们，她要把秋微当做证据，要以此要挟我们！如果再不做出行动我们一定会被她害死的！沈明珠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和她娘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够了！”沈侯爷怒吼一声，见震慑住张姨娘后，无奈的叹气道：“你不要太神经了，消掉一颗痣或许比较容易，但再造一个身份能是你说了就可以造出来的吗？沈明珠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本领啊？你就是亏心事做了太多，总是疑神疑鬼！” “老爷，什么叫我亏心事做了太多？”张姨娘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生活多年的男人，“这不都是咱们一起做的吗？你难不成想坐拥其成，眼看着我被沈明珠害死吗？！” “啪——！” 张姨娘话还没说完，沈侯爷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巴掌。 “我什么时候给你的胆子，让你现在可以这么和我说话了，嗯？”沈侯爷从鼻中吐出温热的气息，发出如狮子怒吼般的声音，“你不要再发疯了，赶紧清醒过来。” 她原以为来和沈侯爷诉苦，可以得到预想的贴心安慰，可等待她的仍旧只是责骂。 明明那些事情都是他们一起做的，如今却把自己当做出头鸟。 张姨娘垂下眼眸，再没话说。 沈侯爷见她无望的双眸，终是咽了口气，轻抚上她的脸颊，“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疯癫，要知道，今日面对的可是三皇子，那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上，不是你能随意妄言的！如今他看中沈明珠身后的势力，我们也需极尽全力帮助他，不然沈家，定不会长久！” 张姨娘不懂政事，听不出沈侯爷的话有什么相关性，只轻轻点头。 眼下环儿还在庄上，已是失去了最好的时机，今后确实应当更加小心，就算是为了环儿，也得拼了这条老命。 她和沈侯爷早就是拴在一条身上的蚂蚱了，就算再有分歧，也不会做出分道扬镳撕破脸皮的事情。 沈明珠这边回到屋内后，等了些许时间，冬语才带着乔婉过来。 见乔婉已经换了身衣服，面色如常的走了过来，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秋微，你做的真不错。” 是的，乔婉就是秋微。 如叶淮猜测的那般，沈明珠把夏心的尸体伪装成秋微，以此重击沈环儿。 并早在秋微出门那一刻就将其带走了。 虽然名义上是沈环儿的贴身丫鬟，但她经常受其辱骂殴打，身上大大小小有多处伤痕。 上一世，沈明珠便发现这个丫鬟身上的伤，只是完全没想到是沈环儿做出来的坏事，现在想想便能推出事情原委，于是早在重生之后，她就有目的性的接近秋微，将其收为己用。 她只是觉得，自己身边可用的人越多，便越能将沈环儿那群人一击必败。 如今，事情正朝着自己预期的情况下发展，心中的紧张也缓缓地消退。 乔婉低头行了个礼，开口说道：“主子，顾随已说要纳我为妾。” “我听到了，做得很好。”说着，沈明珠给乔婉手中塞上了些许碎银，“这你拿好，这段时间定有用处，今日真是委屈你了。” “哪有委不委屈的，这是奴婢应做的。”乔婉也不推辞，将那些碎银塞进了袖中说道。 ------------ 第三十四章 无法骗人 乔婉将碎银塞进袖中后又说道：“当时，顾随并未真的和奴婢发生什么，确实如主子所说，他身中烈药，稀里糊涂，根本没有清醒的时候，奴婢仅仅是配合着做了些动作。” 若从此局来说，乔婉今日未曾和顾随发生关系，对以后的发展颇为不利，倘若她能因此怀孕，定是能母凭子贵，进入三皇子府上后起码还能有立足之地。 现在这种情况，难免会出现三皇子对乔婉置之不理的情况，倒是来说就较为棘手。 但沈明珠并没多少担忧。 前世顾随曾见过乔婉多面，那双被吸引的眼神无法骗人。 他曾说，乔婉的双眼如同天上星辰般，连带着那张普通的脸都变得闪耀起来。 所以虽今日并未有真正的交合，问题也不算太大。 只要乔婉抛去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便能把顾随的魂勾去。 其实本也没想过让乔婉和顾随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关系，虽然在众人眼里已经起了流言蜚语，但沈明珠内心总有一道声音，让她帮乔婉守住最后一道底线。 女子本就重名，乔婉能够抛弃自己的清白，为她和自己的将来做到这种地步，已是十分不易。 沈明珠不再多说，只拉起乔婉的两双小手过来拍了拍，手掌上的暖气瞬间侵入她的身体，为着凉风黑夜带来一丝温暖。 乔婉从出生起就是沈府的丫鬟，先是伺候沈夫人，后在沈环儿幼时指派给了她。 沈夫人对下人极好，她还活着的时候便时常施以恩惠，沈府没有一个下人不喜欢她。 可自从被指派给沈环儿之后，噩梦般不知尽头的日子便来了。 沈环儿简直是沈夫人的对立面，她十分苛责下人，可又做的万分隐晦，在沈夫人和沈侯爷面前隐藏的极好，还总将做错的事情推给身边的丫鬟，让丫鬟替她挨打受苦。 有件事她记得十分清楚。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沈环儿打碎了沈老夫人宝贵的前朝花瓶，心中害怕极了，召集当时她所有院内的丫鬟出来，像玩游戏一样挑出一个“幸运儿”，便对沈老夫人说，是这位丫鬟打碎的。 那丫鬟被沈老夫人罚跪一个时辰，冬日天寒，当人步伐踉跄地从雪地中走回来时，沈环儿又让她跪了一晚上。 那个女孩儿，是她来到沈环儿院内的第一个朋友。 死在了冬日的雪地之中。 或许原本乔婉还对生活抱有一丝希望，但当沈夫人逝世后，她便清楚的知道，这样噩梦般的日子，她再也逃不出去了。 此后，她便努力提升，一步一步往上爬，终于做到了大丫鬟。 因为她知道，若一直醉生梦死卧倒在底层，总有一天，她也会像朋友那样，死在某个冬夜。 原本乔婉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沈环儿的身边，被她像狗一样对待。 可是，沈明珠出现了。 那位沈夫人的女儿，跟她的名字一样，如一颗闪亮的明珠，出现在她的面前，伸出了来自天堂的手。 或许沈明珠不知道为何仅凭她的只言片语，就能把一位跟在沈环儿身边多年的贴身丫鬟拉拢了过来。 只有乔婉知道，沈明珠才是救命稻草，才是让她抛弃“秋微”，做回“乔婉”的恩人。 沈明珠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柔声叮嘱道：“从此以后万不可再叫三皇子本名，与我分开后切记万事小心，不可鲁莽行事擅作决定。” “奴婢谨听教诲。”乔婉垂眸，神色如常，心中对沈明珠的敬意又多加几分。 “把你叫来本无它事，只是方才看你泪眼婆娑，怕心里产生恐惧，如今见你无事便也放心了。”沈明珠说：“只是你此番来往，行踪务必隐蔽，莫叫他人瞧见了，更生是非。” 见沈夫人的女儿语重心长的劝导自己，她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还伺候在沈夫人身侧的时候。 时过境迁，沈大小姐是愈发的和沈夫人相像了。 乔婉点点头，回“是”。 夜已深，沈明珠吩咐冬语送乔婉回去。 目送两人远去的身影，沈明珠倚靠在木柱旁，良久，开口道：“你认识乔婉？” 隐藏在黑夜之中的卫暗垂眸低语：“是，主子。” 他本没有现身，可沈明珠却察觉到了气息。卫暗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进步，不仅平日中对战技巧提升了，内力也正在恢复与增强。 看着眼前不善言辞的卫暗，沈明珠只觉得一阵伤感，“若你在见到她的那一天后，跟我说出你的情意，我或许不会让她做出现在这样的事。” “为主子做事是属下们应该的。”卫暗依旧不动声色的说。 沈明珠知道卫暗作为一名侍从，永远把主子的事当做是第一位，因此时常隐藏自身的欲望与情感，同时也是以防有人拿此作为要挟。 可是作为人，又怎会没有感情？ 自从她带秋微离开沈环儿，卫暗的情感就一直在暗流涌动，那极易克制的心绪，沈明珠怎会察觉不到？ “不必太过压抑自己的内心，小心走火入魔。”沈明珠看着前方幽深的黑夜，淡漠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今日你失去的是一个‘秋微’，若以后你失去了万万个‘秋微’，还会如今日般克制隐忍吗？我不知什么是对的，或许对你这样的人来说，克制欲望是唯一能够生存的资本，若得到一次，便次次都想得到。是吗？” 卫暗闪了闪双眸，难以置信眼前的主子竟能如此洞察自己的内心，总觉得和以往的主子有些许差异。 “是，主子。” 沈明珠并不以洞察出卫暗的心思而觉得自傲，这般不能两全的事情出现在眼前，没有任何人能完美的选出答案。 “我只是觉得，若你能告诉我心意，或许你们便有机会，心中就有期望。”沈明珠道：“有期望才能更容易地存活在世间。” 这话仿佛不止是对卫暗说的，更像是对子自己诉说。 她重来这一遭，唯一的期望就是捏碎那些残害自己的蝼蚁们。 ------------ 第三十五章 我可不回去 卫暗对乔婉的那些心思，最终掩埋在晚春的黑夜之中，被那一股股冷风吹得四散开来，再也找不出完整的思绪。 翌日，沈明珠随着沈老夫人前往寺中再次祈福，走完所有流程，沈府女眷们端跪在软垫上听住持诵经。 今日的经诵得格外的久，仿佛受到了昨日之事的影响，要连忙净化才好。 待完全诵完，太阳已经来到正上方，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这时，寺外传来一阵喧哗。 沈明珠扶着沈老夫人走出寺中，但见外面院中一阵浩荡的队伍，前方一老太监，正直面对面的顾随。 不知这是整得什么阵仗。 “我说了，我可不回去。”顾随甩甩衣袖，傲然林立在院中，看上去颇有一副傲竹的风范。 将他和竹子相比，真是侮辱了竹子。 对面那太监笑得像颗太阳花，佝偻着腰身说道：“三皇子，您在这为难奴才也不是事呀，是皇上的旨意，他已经知道你昨日犯下的事啦！” 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刺得沈明珠耳朵生疼。 “哦？那你便说说，我昨日犯下什么事？”顾随冷哼一声，负手而立。 太监也没想到三皇子如此不知廉耻，被他问得愣在原地。说吧，是不给三皇子面子，到平白惹了一身骚；不说吧，又…… “这，这，三皇子，您应当是知道的呀。”太监谄笑道：“您看我身后这群兵马，都是皇上下旨来捉您回去的呀。” 顾随也是没想到，只是发了回“酒疯”，皇上就如此不留情面，派出这么多人手来捉他，是怕自己跑掉吗？ 眼看着走出寺中的人越来越多，顾随想到了昨日被围堵观摩的情形，简直像只猴子一样！总觉得十分不舒服。 虽心中有气，但还是跟着太监走了，他回头又看向身后扶着沈老夫人的沈明珠，目光阴翳，神情莫测。 沈明珠正巧和他对视上，只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外加挑衅的抬眉。 气得顾随狠狠地甩下衣袖，头也不回的上了身后的马车。 皇子有罪，回去竟还要坐马车。 沈明珠看着那阵浩荡的人群走远，掀起了一层轻轻的尘土，便用绢子挡在鼻前，笑了笑。 今日祈福之后也要启程回府了。 看着张姨娘疯癫的模样，她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不论什么时候，沈明珠所处的境地都不会是绝对安全的，现如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沈府众人上了马车，走了些许路程，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 沈明珠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若是一会儿下起雨来，走到半路还能回去吗？ 虽说沈府自带许多侍卫，不怕安全问题，但是在这深山密林之中，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不出意外的话，最后还是出意外了。 阴沉的天空先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车队排查了下情况，觉得不会下大，并未在意，也未曾返回，驱车又往沈府方向前去。 可这小雨却在一瞬间变大，天空像是被黑布覆盖了一样，完全阴沉下来，林中的雾气逐渐笼罩在众人身边，偶尔传出的几句人声也消匿在水汽之中。 沈明珠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重，她掀起车帘想看看后面的车队，却被猛烈的雨水浇个满头，外面早已黑压压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停下！车夫，停一下！”沈明珠身子探向前方，大声喊道。 可那车夫跟没听见似的，只一个劲的驾车走着。 这么大的雨，这车夫也没个遮雨的东西，为什么还在驱马往前走？！ 沈明珠心中确定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她沉下内心，听着四周马蹄、脚步、细语和暴雨混合的声音。 隐藏在暗处的声音终是被她探到。 “一会儿，再走几步就冲上去把她杀了！” “在这种天气里把她送上极乐，真是她的福分啊。” “确定车上只有两个人是吧？” “当然了，车夫早就被我们收买了，现在驾着这一辆车过来呢，到时候也把那车夫给弄了，死人才不会说话！” 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沈明珠都是头一次碰到刺杀这种事情，更何况对方的目标还是自己。 她定下心神，握住一旁面带担忧神色的冬语，说：“一会儿马车停下，你立马下车逃跑，跑的越远越好。” “不，小姐……”冬语也察觉出事态的严重性，蹙着眉有些慌乱的开口，“小姐，我走了你怎么办？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抛在这里。” 沈明珠感动于冬语的话，但目前这种情况并不是表演主仆情深的时刻，她只是捏紧冬语的手，坚定的看着她说：“我不会有事的，我有内力，会打斗。而你，冬语，你什么都不会，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你且跑回去，若有幸找到回去的路，便去沈老夫人那边。” 说着，她将头上的一只玉簪拔了下来递到冬语的手上，“我身上只有一把防身剑，没办法给你，这只簪子或许能成为你肉搏时趁手的武器，非必要不要跟人正面起冲突，找到老夫人后把这根簪子给她，说是我让你过去的，听到了吗？” 见沈明珠这般认真严肃，冬语只好含泪点头，双手的颤抖却暴露了她心中的恐惧。 “小姐，您一定要活着回来。” 破碎的话语传进沈明珠耳中，霎时跟前一世重叠。 那时，她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哪怕身上有再多致命伤，也忍着剧烈的疼痛，对她仍旧是笑着说：“小姐，您一定要活着。” 沈明珠定下心神，在千钧一发之刻，把冬语推出马车外。 也是这一瞬间，数只箭矢从林中飞来。 沈明珠飞身越出车外，瞥见一旁的冬语滚在泥泞里，连滚带爬的跑进山林之中。 她这才放心下来，躲过袭来的乱箭，一个飞身踏上了树梢。 暴雨冲刷着她的身体，身后的马车早已成了“刺猬”，驾马之人也被乱箭刺死，鲜血随着雨水的冲刷流淌在山间小路之中。 ------------ 第三十六章 幕后指使是谁 混着泥泞的尘土散发出诡异的血腥味。 沈明珠没有拖沓，她早已瞄准放箭的地点，踏着林立的树枝飞速往前奔去。 那四个放箭之人自是发现了沈明珠的动作，只是没想到是她能有如此水平夺过这么多箭矢。 手中的箭已经放完，没有犹豫，那四人拎起身边的长剑大刀，面向刚才沈明珠逃窜的方向搜寻起来。 沈明珠屏息凝神，绕到四人身后，逮到一个落单之人用防身小刀抹了他的脖子。 那人一脸不可置信，可脖下涌动的鲜血正飞速的夺取他的生命，还没等他开口，便已倒在地下。 暴雨的冲刷减弱了他们的听觉，对于身后之事毫无察觉。 沈明珠乘着前面三人没有察觉，蹲下摸索其那人的身上之物。 什么都没摸到，她便拿起那把长剑，悄无声息的隐藏其自己。 “妈的，那女的究竟在哪儿？” 其中一个人开口怒骂道，感觉这次的行动跟以往比起来实在是有些棘手。 先前交代他们四人的时候，明明是说这次的行动非常简单，马车中的女人完全不会武功，杀她像杀鸡一样简单。 可是刚才她的身手可并不简单！ 其余两人也都附和起来，眼瞅着这暴雨越来越大，冲得他们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说话？瓜六呢？瓜六？” 领头之人听不见同伴的声音，便扭头看向身后，见只有两个愣头青，不由咒骂一声。 “什么意思？瓜六呢？你们两个没点察觉？” 那两人皆是疑惑回头，没看到被叫做瓜六的人。 三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连忙原路返回，却发现瓜六倒在地上，血被雨水冲成了一条小河，眼睛还死睁着，嘴巴大张，像是要说些什么。 “他娘的！”三人齐齐骂出声。 沈明珠自知无法以一敌三，可她找不出能证明这群亡命之徒身份的东西，便无法知道这次的幕后指使是谁。 若这次轻易的略过，那肯定还会有下次，下次侥幸逃过也会有下下次。 当脑中形成完美的计划后，沈明珠窜到那领头人身后，用长剑快速抵在他的脖前。 那人被突然出现的沈明珠吓呆了，右手中攥着的大刀也瞬间脱力掉到地上。 他唯唯诺诺的说：“大哥，大姐，不管你是谁，放过我，求求你……” 那对面两个人攥紧了手中的武器，但却双双跪在地上，惊恐地喊道：“放过我们老大吧，求求你！” 看到这一幕，沈明珠觉得他们三个就像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还没成熟便被人摘下当杀手了。 “说，幕后指使是谁？”沈明珠抵在领头人脖上的剑紧了几分，“如果你说出来的话，我就放了你，如果你不说，这后果可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其实，她完全没想过放过眼前三人，妄想杀死自己的总归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只是谈判总要加些筹码。 领头人只是谄笑道：“没什么幕后指使，什么啊你说的，我们只是，强盗而已，劫财的，劫财的。” 这人油嘴滑舌，不知心中盘算着什么鬼点子。 正当领头人抬手肘击沈明珠的同时，她也用力一划，那人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滑下跪倒在地上，从口中喷出大量鲜血，而后下巴着地，以一种极度羞耻的姿势结束了他的一生。 沈明珠将那把割喉长剑直指面前两人。 那两人见老大被杀，皆是一脸不可置信，随后反应过来拿着手中的武器就从冲沈明珠冲来。 那两幅愤怒的脸上带有浓厚的肃杀感。 沈明珠一个侧身，躲过一人的长剑，随后翻身来到另一人身后，一掌把那人劈倒在地。 那人也不是吃素的，拎着自己的短剑就冲沈明珠胳膊划上一道伤痕。 沈明珠痛哼一声。 好在暴雨猛烈，冲刷着伤口，倒不觉得疼。 她随即用长剑插入那人的肚中，鲜血瞬间溅满沈明珠的脸。 另外那人冲过来想把剑插入她的身体里，被沈明珠转身躲了过去，可那人却瞬间转变了方向，冲着沈明珠受伤的胳膊又砍了下去。 胳膊上瞬间出现新的伤痕，沈明珠这才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她忍着剧痛，一刀劈向那人的脖颈。 他倒下的同时，沈明珠也痛的跪在了地上。 她从未杀过人，也未曾跟人搏斗过，更何况还是四个男人。 如今这种情况已是她想到最理想的状态了，沈明珠用长剑撑地，想让自己站起来寻找他们身上有用的信息。 还没等她起身，背后突然被刺进一把长剑。 沈明珠僵硬的立在原地，脑中瞬间空白，背后的疼痛远超过胳膊的伤痕。 “呵，谁跟你说，我们只有四个人了？”背后之人响起冷漠的声音。 还没等他笑完，“扑哧”一声，身后人的人头竟滚落在沈明珠的前方！ 来人快步冲到沈明珠身前，脸上的雨水混着泥土，让本来英俊的面容显得有些可笑。 再加上那副着急的模样，更觉得滑稽了。 “叶淮……”沈明珠轻启嘴唇，那原本红润的颜色此刻变得苍白无比。 叶淮扶着她，蹙眉说道：“别睡，沈明珠，清醒起来！” 沈明珠想要推开身前人，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好柔弱的开口道：“先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信物……” “好，好，我看，沈明珠，你千万别睡啊……”叶淮一直呢喃着，仿佛催梦的耳语，让人止不住的想睡。 沈明珠的眼皮好像在打架，她的眼前出现叶淮那张邪魅的脸，那荒诞的玩笑话，还有前一世的卫暗和冬语，死之前对她所说的话，还有，还有，还有娘亲，那张温柔的脸。 这一世，还没完成心愿，还没有让那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难道就又要死了？ 沈明珠，你真是个废物，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死掉，为什么总是这么脆弱，不坚强。 沈明珠，被人陷害一世还不够吗，这一世也没有点危机意识，就这么惨死他手…… 沈明珠，你真是个笨蛋。 ------------ 第三十七章 你醒了 微弱的火光在沈明珠眼前跳动，温热的感觉环绕在她的身体里。 眼前点点星光跳动着、挥舞着，又在她面前炸裂开来。 沈明珠眨着困顿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哪儿？” 她望向前方，有一处光亮，还滴着淅淅沥沥的雨，好像在山洞里。 身前还有一簇暖和的火堆，上面跳动着微弱的火光，快要烧尽了。 听着外面雨滴的声音，沈明珠好似从未有现在这般安稳过，翻了翻身子，却发现胳膊上一阵撕裂的疼痛。 身旁之人被她的动作惊醒，连忙起身查看。 “沈明珠，你醒了？”叶淮沧桑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中，那声音好像三天没喝水一样，嘶哑的厉害。 这才发现自己被叶淮整个环抱着，身上穿着单薄的衬衣，火堆旁搭着将要烤干的衣物。 “你怎么成老人嗓子了？”沈明珠忍着胳膊上痛，冲叶淮惨笑一下，还不忘开句玩笑。 看沈明珠已经恢复了些精神，叶淮这才缓缓松了口气，心中一直吊着的胆子也逐渐回归原位。 “你也是胆大，现在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叶淮笑笑，神情上满是疲倦，手中身上还有些许凝固的血渍，看上去好不沧桑。 沈明珠也跟着笑着：“哪里，我还以为自己到了仙境呢。” 是啊，跟先前的情形想必，现在这温暖舒服的崖洞之中，确实能堪比仙境。 “别抱有太大的希望，这山洞可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叶淮苦笑道：“而且，我们迷路了。” “那只能等人来找咯？我们不会饿死在这里吧。”沈明珠抬起稍显迷糊的双眼，看着同样糟糕的叶淮：“你受伤了吗？” 叶淮摇摇头，松开抱着沈明珠的双手，从身后摸寻出一根带土的萝卜，用手扒拉干净后递给她，“我猜你醒来就会饿，路上我看到有野生的萝卜，就顺便拔下来带在身上了。” 沈明珠接过那根萝卜，神情触动。 两人之间的氛围再没有之前那般水火不容，反而在此刻多了几分温情。 “没想到你还挺贴心呀。”沈明珠说：“看来我们能活着出去了。” “别太乐观。”叶淮沉着双眸，“你身上的伤可不会让你撑太久。先前我找了些草药给你敷上，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沈明珠听着他的述说，眸中神色莫测，不知心中盘算着什么，只拿着手中的萝卜，紧紧的握着。 “叶淮，你有吃过东西吗？还是说，我们只有这一根萝卜啊？”她担忧的看着眼前人。 谁料叶淮眉头一簇，沉默了几秒。 这让沈明珠心中越发的沉重。 还没等她想出最坏的打算时，叶淮却突然一笑，挪动了自己的身体，露出身后一堆的萝卜，上面还沾着湿漉漉的泥土和水渍。 “嘿，你小瞧小爷我了，我怎么会让自己饿着呢？”叶淮仿佛一颗星辰，闪亮亮地出现在沈明珠眼前，不仅带着温暖，还有让人很莫名的好心情。 “你找死啊？这么耍我，我还以为你要饿死了呢。”沈明珠没好气的开骂，可因为虚弱的身体，显得整句话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反而多了一股软绵绵的撒娇意味。 “我还从未见你有过这样软弱的时候。”叶淮凑近看着沈明珠，笑意融融，“你多笑笑，很好看的。” 前世的顾随也为她说过许多情话，每一个诗句都是经过精心雕琢，让本就对爱情充满希望的沈明珠陷入其中。 但现在，顾随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比不过叶淮的一句“很好看的”。 沈明珠不自在的偏了头。 两人现在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让她不自主的红了耳垂。 叶淮自然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越矩，但他就是喜欢看沈明珠害羞又不想表现出来的模样，有一种不能言说的悸动。 仿佛有万只小马肆意地在心中撒欢。 “你真是莫名其妙，我笑不笑关你什么事。”沈明珠低声嘟囔着，脸上却红了一片。 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雀跃，把头撇在一边，不再看他。 叶淮装作没听到，低下头看她，柔声询问道：“你说什么？” “呵呵，什么都没说。”她飞速的答道。 氛围变得暧昧起来，两人脸对脸，呼吸交错，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沈明珠背后和胳膊上都还有伤口，形势如此严峻，现在可不是表达心意的好时候。 叶淮帮她把耳边的碎发别到后面，舔了下自己干裂的嘴唇说道：“你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去外面找找还有没有草药。” 当他转身要走时，沈明珠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雨虽然小了，但天快黑了，你出去很危险的。”她面带忧思。 无论如何都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哪怕是已经身受重伤，也不想再让别人为了自己而陷入生死的局面。 “沿路采摘的草药已经用完了，你的伤口可拖不得。”叶淮蹙眉：“还有，你遭遇袭击，我去找你的路上碰到了你那个小丫鬟，当时正被刺你腰部的人追击，我将他打退后，把她安置到一个能躲雨的凹槽下，给她指了路，说雨若是小了，沿着那个方向便能找到大路。” 听到他的诉说，沈明珠也松了口气，虽说冬语的情况也未必能比她好到哪里去，但总比什么消息都不知道的好。 “总之你不要出去了。”她死死拉着叶淮的手，因疼痛而有些发抖，“我让卫暗去乔婉家中办了些事，他发现我消失后定会来找，我身上有能让他快速找到我的东西。” 听到这，叶淮也不再坚持，只轻轻把沈明珠扶着坐在草席上，饶有兴趣的说：“是吗？什么好东西，居然可以让他快速精准的找到你？为何我一人的时候，从未有听过这么多实用又好玩的物件？” 见他恢复了往常贱兮兮的模样，沈明珠实在无语的笑出声来，“我说过了，看家的本领说出去可就失效了，你别再妄想从我这探知到什么。” ------------ 第三十八章 欲言又止 见沈明珠一本正经的模样，叶淮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两个人以一种坐卧的姿势处在草席上。 沈明珠觉得有些尴尬，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两个人沉默了一小会儿，叶淮这才看出她的窘迫，疑惑问道：“怎么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面对他的询问，沈明珠只觉得羞耻。 “那个……”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叶淮见她这般，跟以前那副冷漠的神情简直是天差地别，心中不由得有些感触。 “都是好兄弟，你直说就是。”他义正言辞的说。 神一样的话，都是好兄弟，谁跟你是好兄弟啊…… 沈明珠几次张嘴，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我背上有伤，实在太痛了，完全不能躺着睡觉……” “没关系，我用胳膊撑着你。” 还没等沈明珠把话说完，叶淮就抢先答题，还顺便用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肩膀，让背后的伤口悬在空中，确实比刚才舒服很多。 可是。 "男女授受不亲啊。"沈明珠一脸苦相。 叶淮倒是没想到这茬，歪了下头，笑道：“那你对我负责不就好了？” ……？ 沈明珠被他的话整的一愣一愣的，实在是回答不出什么好词来，只能把头转向一边，闭眼忽视跟她贴的很近的男人。 身上独属于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在这一世第一次慌了神。 看着她微红的耳垂，叶淮低头笑笑，觉得心中暖暖的。 “对了。” 就在两人以为世界就要在此刻安静下来之后，沈明珠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开口询问：“我记得倒下之前，让你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品？” 见她提到这事，叶淮点点头，“倒是没其他什么东西，只是他们的剑柄上都有独特的标志，估计是什么民间组织？我不太懂，把你手中的那把剑带着了。形状很特别啊，像是两座山上插了一个‘十’字，‘十’的上面左右两次各有一点，我没有见过这种标志。” 两座山上插了一个‘十’字，‘十’的上面左右两次各有一点…… 沈明珠抽出自己头上一根簪子，在地上划拉了两下，随后问：“是这样吗？” 叶淮跟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地上已然出现和刀剑上一模一样的图形，便点点头，说“是”。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标志……” 记忆有些混乱，重要的东西好似团棉花，抓又抓不到，只飞快的在她眼前闪过，却留不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三皇子刚被皇上召回，我认为他做出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不大，你且从身边有过节之人盘起，或许就能想到些什么。”叶淮给予了她思考的方向。 有过节的人吗…… 沈明珠眸色暗沉了下来，有些疲倦的开口：“无非就是，沈侯爷、张姨娘、沈环儿。或许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但我猜测，是张姨娘没跑了。” 她明明已经很凶狠地警告过张姨娘了，结果迎来的是她更加变本加厉的报复。 “是自己方法用错了吗？她是那种你越逼迫就越叛逆的人吗？” 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强大到像捏死夏心一样捏死他们…… 真是又累又困顿…… 沈明珠的眼皮好像在打架，连叶淮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都听不清了。 好想睡觉…… 再次睁开眼睛时，洞外的天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下了。 但眼前—— 却是满脸疲倦的叶淮。 她微微动了下身体，这才发现一整个晚上都枕在他的胳膊中。 “叶淮，你一晚上没睡啊？”她小心翼翼的戳了下那张灰扑扑的脸，还没等尽兴，就被叶淮一手抓住。 沈明珠有些无措，想抽出来，却没想到叶淮抓的更加紧了。 “沈明珠，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他嘶哑着嗓音，脸上似乎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看着这张脸，沈明珠有些想笑，又有些笑不出来，最后只能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问道：“为什么？” 叶淮有些忿忿不平，委屈道：“你全身都在发抖，头上一直冒细汗，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什么‘还我命来’、‘不得好死’的，还总是大叫，我都快吓死了。” 听着他的描述，沈明珠虽然不知道是自己梦里太过跳动还是如何，只笑着调戏他，“这就把你吓死了？这就是你的安心蛊发作时候的样子啊，你有安心蛊，居然还不知道它发病的模样。” 哪知叶淮突然严肃道：“那或许是安心蛊保佑了你，不然你这次可能真的会死掉。我只有一双蛊虫，你是我第一个用蛊的人，我师父说这能在关键时刻保命。” 沈明珠愣了下，开口问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蛊？我从未听说过。” 可他只是摇头，不认同这话。 “凡是蛊虫，要么有好有坏，要么只坏不好。安心蛊虽能保命增力，但也会损耗你本身的气，不过对于其他蛊虫来说，这一点坏处也算是微乎其微了。” 沈明珠不了解“蛊”，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能信。 不过和他相处了这么些时日，确实没有什么是欺骗过自己的。 “所以你当初为什么要给你下蛊？”沈明珠疑惑道。 “我察觉到你身上有异样的感觉。”叶淮眨了眨眸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一瞬间，有了想法之后就做了。后面我还后悔了好几天呢，毕竟我只有这一双。” 他委屈的撅了下嘴，随后从身后拿出两根萝卜，擦拭干净后递给沈明珠一根，自己啃着一根。 “吃饱后我先出去转转，如果安全了我再来带你走。” 沈明珠接过那根白萝卜，也用力地啃了起来。 或许，很久之前还有一些小姐架子，但从被顾随和沈环儿那般对待之后，她便清楚明了了一件事，那就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即使现在身上有伤，还在山中迷了路，但也依旧值得庆幸，因为伤不是致命伤，山中也有可以生存下去的食物。 旁边的火堆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烬。 ------------ 第三十九章 别这么客气 外面清晨的冷风吹进来让沈明珠有些不适。 见叶淮把已经烤干的衣服穿好，她也想伸手去拿自己那套衣服。 外衣里面的内村虽然也完全湿透了，但毕竟男女有别，叶淮没有帮她脱下，只是在火堆身边慢慢的捂干了。 叶淮看到沈明珠的举动，连忙帮她拿过衣服，准备帮她套上。 “你，你干嘛？”沈明珠有些慌乱，她完全没想到叶淮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给你穿衣服啊。” 他却不像是顾及什么的人，细心的为沈明珠套好了衣服，只是身后那被剑贯穿的洞口没办法盖住。 左胳膊有伤，还特意先套了左边的衣袖。 沈明珠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问：“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纡尊降贵，帮我穿衣服。” 穿衣服，确实是比较私密的事情。 “什么叫纡尊降贵？我们明明是一样的。”叶淮有些好笑，用手指轻轻勾了下她的鼻子，说：“我总不能看着你一身伤，还艰难的自己穿衣服吧？那多没良心。” 沈明珠没回话，穿好后，叶淮又把她扶起坐在草席上，把捡的那把剑放在她右手边，萝卜也尽数堆在她可以拿到的地方。 做完一切后，他说：“我先出去探查下情况，你等我回来。若是碰到什么东西了，你就用这把剑抵抗，我不会走远，你大声叫，我就会立刻回来。” 见沈明珠点头，叶淮这才放心的出去了。 看着他强有力但灰扑扑的背影，沈明珠总觉得有些恍惚。 他好像和顾随使用的不是一种方法。 顾随是极致的温柔，各种各样的美话层出不穷，把她哄得雀跃无比。 可叶淮。 似乎更重行动。 他究竟为什么无缘无故来到自己身边，又为何对她这么好呢？ 沈明珠不相信是爱，她已经被爱伤的体无完肤。 “那是什么呢？” 没等她思考完，山洞外便隐约出现两道人影。 沈明珠紧张的握住身旁的剑柄。 好在受伤的是左边胳膊，对于右撇子来说不算是太艰难的事情。 带那两人走进，沈明珠紧绷着的心才得以放松。 是卫暗和叶淮。 叶淮走进洞里，看到沈明珠手中握着的剑，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很有防范意识！” 沈明珠有些无语。 自己是被当做小孩夸了？ 卫暗却从身后走来跪下，声音因为担忧显得格外清脆：“属下保护不利，请主子责罚！” “是我让你离开的，不管你的事，起来吧。”沈明珠看着卫暗说道。 “是啊，赶紧起来，给你主子输点内力啊。”叶淮用脚踹了些沙土扬到卫暗脚边，卫暗未做声响，把身上的沙尘拍打下去后，盘坐在沈明珠身前，两人的手合在一起。 前一晚叶淮已经拼尽全力把能输的内力都输给她了，这才能让她保持清醒和思维，但当时的沈明珠还在昏睡之中，根本不知道。 待内力进入身体后，沈明珠这才感到好了许多，甚至能起身走路了。 叶淮见已经整完，才淡然开口道：“刚刚出去的时候，看到已经有沈家的人找你了，但还在远处，一时半会儿来不到这里。我肯定不适合出现在他们面前，所以一会儿我就走了。” “你也消失了这么久，北定候那边没有找你吗？”沈明珠疑惑道。 “哈哈，他们知道我什么性子，肯定不担心。”叶淮依靠在一旁的石头前，笑的灿烂。 气氛沉默了许久，沈明珠才再次开口说道：“谢谢你，今天。” “别这么客气。”叶淮也回。 气氛更加尴尬，沈明珠这才抬头看着那张帅脸，有些不忍心但又说道：“那你还不走？” 叶淮摸摸鼻子，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见他这般欲言又止，沈明珠笑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啊，都是好兄弟。” 没见过把他的话反过来跟他说的！叶淮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随后，又扯开嘴笑了下。 “是这样的，今天走后我就不在京城了，我要参军去了。” 沈明珠听到这话倒有些意外，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公子哥竟然还是个武将。 “去哪里？” 现下战局并不安稳，各国纷争，小战四起。其中最为庞大的便是庆平公主的北征军队。 “去北征。” 沈明珠垂眸笑了下。 “你笑什么？我们马上见不到了啊，好兄弟！”叶淮有些忿忿不平。 “或许我们还能再见。”沈明珠弯着双眸，那双惨白的唇却勾出一抹温柔的笑。 “啊？”叶淮原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这才突然说：“你是说？你想的真是长远啊！万一他不会呢？” “以他得不到就毁掉的性格，会的。”沈明珠明亮了双眼，整个人显得坚定起来。 两人的对话正在此刻，叶淮离去后，沈明珠让卫暗隐在附近。 昨天那五个人虽说是杀手，但对比真正的亡命之徒还有很大差距。估计是张姨娘以为她手无寸铁，只派了些打烧抢杀的玩意儿来。 不过也幸好只是他们，不然以自己现在的实力，确实没办法对付更为强大的敌人。 她有句话没对叶淮说。 那剑上的图案是张姨娘母族的一只训练有素的队伍，但有各种分支，分支也有各自的强弱，都是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至于沈明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还都要拜谢于上一世的沈环儿，那张嘴没有把门，为了刺激她说出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见没人复命，沈明珠猜测张姨娘定会再多派人手前来搜索，赶在沈府的人之前，把她赶尽杀绝。 但现在身边已经有了卫暗，卫暗的功夫可不是浪得虚名，那群杀手虽训练有素，但并不是真正专业的团队，也不会真的让人闻风丧胆，毕竟那些打家劫舍的事情轮不到真正厉害的人做。 不过，尽管如此，沈明珠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她只是听娘亲说卫暗的身手了得，在各国之中都是能排上名的，但她可从未真正见过卫暗的身手啊。 ------------ 第四十章 隐隐作痛 沈明珠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卫暗没办法带着她在深林之中前行。 若是遇到些猛虎野兽，虽然有卫暗保护，但是也无法保证完全安全。 卫暗在洞口隐匿着，沈明珠则自己一人休息整顿。 没多久，外面传来些许人声。 沈明珠身上有伤，使她的耳朵灵敏起来。 那脚步声估摸着有数十人，她握紧手中的长剑，用剑尖戳着地面撑着自己站起来，刚想叫出卫暗，却见人已经来到身边。 “主子，有一行十人正搜寻过来，不知是何人。”卫暗开口说道。 “十人，你能打走几人？”沈明珠看向卫暗，眉头微蹙，道。 卫暗眼神微闪，回答道：“十人皆死。” 听着他如此“狂妄”的语气，沈明珠才有些放心，但是并没有因此降低警惕。 毕竟完全不知道对面的来头。 沈明珠让卫暗隐去身形，一人缓慢地走到山洞门口。 那群人的脚步更加接近了，没多久，就能看到一群人无声的搜寻过来。 她直面对方，看到对面走在前方的张姨娘，心中顿时了然。 看来不是沈府的人，而是来要她性命的人啊。 张姨娘看到沈明珠负伤站在山洞前，先是惊喜了一下，而后脸上呈现出仇恨与势在必得，整张脸异常扭曲。 “明珠啊，你还活着啊，姨娘来救你了。”张姨娘略带兴奋的声音顺着空气传到沈明珠耳朵里。 昨夜大暴雨，此时，空气中还略显潮湿，脚下的泥土未干，让张姨娘干净的衣裙沾染上污秽的尘土。 沈明珠也回给她一个难以揣摩的笑，“是啊，我还活着啊，张姨娘，你能来救我真是太好了。” 张姨娘根本没有细心观察沈明珠的表情，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沈明珠马上就要死在自己面前了！ 这个祸害，自从上次把她赶到庄子上的计谋没成功之后，这个祸害就一直做出让人厌恶的事！ 她扬起张狂的笑，伸出细胳膊一挥，身后九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就朝沈明珠前来。 “明珠啊，别怕，我马上来救你了。”张姨娘依旧细声细语地说着，声音中夹杂着无法言喻的情感，而后发出“嘻嘻”的狞笑。 她一定是疯了。 沈明珠眸光微闪，看着前方一个男人拿着大刀朝自己砍来，身形微微一错，卫暗就从山洞上方飞下，一剑封喉，结束了那人的生命。 他严肃的脸上挂着最后无可置信的表情，直挺挺地倒在泥土中，激起几滴浑浊的水渍。 在后面观摩的张姨娘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大骇，身体不自主的朝前弯去，大喊道：“杀了她！杀了她！” 后面八人见此没有犹豫，一齐从冲上去和卫暗厮打起来。 沈明珠死死的握着那把剑，看着卫暗矫健的身形，眼睛一下都不敢眨。 张姨娘还在叫嚣着：“杀了沈明珠！杀了沈明珠！！” 有一人听到张姨娘的喊声，逐渐慢了动作，眼神瞥了沈明珠一眼，便瞅准间隙持剑刺去。 沈明珠反应飞速，连忙朝一旁躲去，拎起那把剑抵挡住对面的攻击。 此时，卫暗正以一敌七，不便分心，她便专心对着此人。 身上的伤口在刚才的行动中已经有些撕裂，不顾疼痛，又挥剑朝他腰部刺去。 那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一个转身完美躲过攻击。 由于身体原因，内力没办法完全发挥出来，沈明珠只能微微垫脚飞到他身前，从袖中取出那把防身短剑刺入那人肚中。 男人满脸震惊，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有别的武器！ 由于轻敌，他已经完全处于劣势了。 沈明珠在他愣神的时候，用手狠狠地把那把短剑拧了一圈。 肚子里的肉因此也被搅成了软烂的泥，男人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一手握住了沈明珠持剑的手，另一只拿着武器的胳膊正微微颤抖着。 他一鼓作气，怒吼了一声，竟用身体猛烈地朝沈明珠撞去，顷刻间就把她撞到了石壁之上。 那把短剑深深地插进了男人的肚中，沈明珠也因他的举动震开了背后结痂的伤口，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 “去死吧！！”那男人瞪着猩红的双眼，抬起手砍向沈明珠的脖子。 她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砍到，却突然从脸侧刺来一把长剑，硬生生地挡住了朝沈明珠砍来的剑。 惊魂未定，朝男人身后看去，是满身鲜血的卫暗。 卫暗眼神发冷，动作干净利落，用手钳起男人的脖子把他顶翻在地，随后用手中的长剑瞬间刺穿那人的喉咙。 瞬间咽气，连刚吐出嘴中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沈明珠身上冒出思思冷汗，虚脱般的滑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山洞外这才传来一声大喊。 “明珠！你没事吧明珠！？” 沈明珠转头看向身后，是沈老夫人提着那根细小的拐杖，正艰难的朝自己奔来。 地上的泥土抓着老夫人的脚，让她脸上更显着急，泪水已经布满脸颊。 在前方的张姨娘还未缓过神来，呼吸静止了几分，随后慌张的说道：“老夫人，我也是刚到，我刚到就看到他们和一群人打起架来，这可吓坏我了！幸亏明珠没有大碍！” 沈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没有回话，步履蹒跚的走到沈明珠身前。 沈明珠见老夫人走来，下意识的看向卫暗，可他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这才长舒一口气。 她抓住老夫人的手，唇色苍白，眼神疲倦，“祖母，还有冬语，我身边的丫鬟，她为了保护我引开了一群人，她很危险，快找到她。” 这话刚一说完，沈明珠只觉得头晕眼花，瞬间脱力晕倒在沈老夫人怀里。 沈老夫人虽从未受过这般刺激，但是毕竟活了这么些年，丰厚的阅历让她不至于在此刻惊慌失措。 只吩咐带来的一众人，把沈明珠轻轻抬了出去，又叫来一些人把张姨娘抓住。 张姨娘有些慌乱，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老夫人，“为什么抓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 第四十一章 这是哪儿 “我是老了，但是我的眼睛没瞎，耳朵也没聋！”沈老夫人一时气极，真想把手中的拐杖甩到这个冷血残忍的贱妾身上！ 冬语被沈明珠丢下马车之后，在地上狠狠地滚了好几圈。 地上被雨水浸透的泥土瞬间沾染在衣服上，可是等她慌忙的爬起来后，又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跑了几步后，她扭头看了眼已经冲出轿子飞到树上的沈明珠，那临危不乱的模样深深刻进了心中。 现在已经顾不了太多了，沈明珠给了她如此完美的时间，就应当快点跑走去找救援。 冬语手中紧握着那颗原本插在沈明珠发髻之中的簪子，只当它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可是，可是这样暗沉的天气，还有如瀑布一样的雨水，浓厚的雾汽将前路氤氲起来，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是哪儿？” 她完全分辨不出啊！ 冬语只顾埋头猛冲，握着簪子的手不停的发抖，脸上不知道是暴雨还是泪水，心中只盘旋着一句话——“你一定要活下来啊”。 身边的雾如同幕布一般，冬语最终迷失在树林之中。 她仍坚持的跑着，却被脚下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绊倒在泥土之中。 她费尽力气想爬起来，身后却突然飞来一根羽箭，飞啸的箭矢刺过层层雨幕，直直地插进她耳边的树木之中。 冬语吓得屏住了呼吸，再也不敢挪动一下。 来人轻缓缓地走到冬语身旁，将插在树中的箭用力拔了下来。 他将那只箭举在冬语眼前，笑得邪恶：“你跑的还挺快啊？” 听到这话，又看着逼近自己眼珠的箭尖，冬语瞬间了然，这是刚才刺杀小姐的那伙人中间的一位。 好像要死在这里了。 冬语攥紧手中的簪子，狠狠地戳进面前人的脚掌，随后一个滚动，躲到了某颗大树后面。 那人惨叫一声，手不由自主一松，箭矢便滑落到泥土中。 他看着自己滋滋冒血的脚，眸中闪过一丝狠厉，疯狂地在周围搜找起来，嘴中还一直大喊：“你给我出来！臭娘们，你去哪儿了？我非杀了你不可！” 冬语静声摒气，她听着那人的声音，跟着绕树缓慢地挪动。 正当她侧身朝外查看时，另一侧耳边突然响起话语，“找到你了。” 她僵直在原地。 那人举起长剑正准备刺进她身体时，不知从哪儿飞出一颗石子将剑瞬间打落，男人慌乱地查看四周，却见叶淮踏步走来。 冬语颤抖着身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见来着不善，能用一颗小小的石子就把剑打落在地，顶不是等闲之辈，于是连忙弯腰在地上摸索着掉落的剑，捡起后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叶淮逆着暴雨走来，蹙眉问道：“你家小姐呢？” 冬语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的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世子，您快去救救小姐吧，她把奴婢推出马车后一个人去应对好多人了，那些人用弓箭把马车扎满了，您快去救救小姐吧！” 她无力的在泥地中磕着头，不顾地上的碎石子和树枝。 叶淮连忙把她扶起来，“我来时见到一处凹槽，你先去那边躲雨，我跟着那人去找找。” 冬语点点头，心中的慌乱逐渐少了一些。 她被叶淮带到提及的凹槽处，正好可以躲她一个，叶淮又叮嘱她几句不要乱跑，随后沿着刚才那个男人的路线消失了。 眼前的雨越下越大，冬语窝在这一小处地方，身上瑟瑟发抖。 再次清醒时，她只觉得全身酸痛。 雨已经停了，眼光透过树叶照在脸上，眼前恍惚印着张姨娘的身影。 “张姨娘？” 冬语瞬间惊醒。 她的下巴正被张姨娘桎梏着，面前还有许多强壮孔武的男人。 “你终于醒了，快说，沈明珠在哪里？”张姨娘捏着她的下巴，眯着危险的双眸，咬牙切齿道。 从未见过这样的张姨娘。 冬语有些慌乱地往后靠了靠，可身后只是坚硬的岩石，她微微摇着头，说:"奴婢不知道……" 哪知张姨娘一巴掌甩到她脸上，瞬间起了红色的五个掌印。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和你周旋，我再问你一次，沈明珠在哪里？！”张姨娘怒吼道：“你若是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冬语觉得完蛋了。 哪怕是她知道沈明珠在哪里，也不可能会告诉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真的不知道，你就算把我现在杀死，我也不知道！”冬语也冲着张姨娘的脸上喊。 “呵，真是狗养出来的狗奴婢。”张姨娘眸色一冷，随即招呼身后一人，“她就交给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事后随便扔掉，让那些野畜生把她啃的一干二净。” 被指到的男人笑的一脸猥琐，双手兴奋地搓在一起说：“好嘞，您可就放心吧。” 张姨娘最后看了眼地上的冬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留下的人把她带到一处平坦的地方，任由冬语随意挣扎，只自顾自的做着恶心的动作。 冬语此生没受过这种屈辱，眼下她经历的一切都痛不欲生，身下撕扯的痛感每时每刻都告诉她：你完蛋了。 你完蛋了，冬语。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散落在徒弟之中。 那男人将她从一处斜坡滚了下去，石子和树枝深深刺进她的身体里，竟都感觉不到痛了。 或许，她就该死在这肮脏的地方。 恍惚之间，她眼前仿佛出现了沈明珠。 小姐娇俏的笑着，朝她伸出手，眼睛中满是温柔。 “冬语，你累了吧？我带你回去，好好休息哦。” 眼前的沈明珠笑着对她说。 “好，小姐，奴婢跟您回去……” 冬语点点头，也伸手想要触摸那只纤细白皙的手。 在即将触碰到时，沈明珠却如烟雾一般随风消散了。 “小姐？” 她颤抖着声音喊着。 心中刚要筑起的高塔在此刻倒塌，眼前只剩下潮湿的泥土和杂乱的花草。 耳边响起隐约的狼嚎，冬语吓得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 第四十二章 你一定要活着 可身上的痛让她无法行动。 “小姐，你一定要活着啊……” 沈明珠被送回沈家之后，沈老夫人便召集了最有威望和能力的大夫。 老夫人守在屋外，寸步不离，待大夫出来后，连忙走上前去询问情况。 大夫叹了口气，蹙眉说道：“伤势还是比较严重的，但幸亏背后那一剑没有刺中要害，我这边做出几幅药方，一个在伤口处上药，一个熬制后服用，若三天内没醒来，或许就有些悬了。” 沈老夫人自知此人医术了得，只是现在就算再过担心，也没办法让大夫做出什么。 担忧的从窗外看向屋内，那张惨白的脸还生着细微的汗珠。 她难受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如今的场景似乎与先前沈明珠的母亲死时重叠了。 原本安静的环境忽然被身后冲进来的沈侯爷打破了。 他步履匆忙的走了进来，质问着眼前的沈老夫人：“娘！你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她做错了什么？只是和我们一起分开去搜找沈明珠，只是提前到了现场，就要被你误会关禁闭吗？！” 沈老夫人凝固了神色，沉默地走出院外。 沈侯爷不明所以，也跟着她走了出去。 “沈侯爷，你定是要想清楚，现在是什么局面？”沈老夫人开口，“明珠被三皇子看中，和定北侯世子交好，就是这样你也要向着你那位沈环儿？！” “那些事情绝不会是环儿所做！你定是误会了，我也没机会找你说明！”沈侯爷嘴硬的反驳道。 “误会什么？！就算是误会，那也是她自己做作出来的！”沈老夫人气极，“现在不比以前，要是以往你厌恶明珠娘，不喜欢明珠也就算了，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你竟然还想致明珠于死地？你不好好想一想，你那仕途究竟能靠谁起来！” 听着这般振聋发聩的声音，沈侯爷适时的沉默了。 可他依旧不依不饶，“就算是她们娘俩做的有些过分，但现在沈明珠不是没什么事吗？更何况，以她那般性子，又能如何为我的仕途增益？” “你真是被那对母子冲昏了头脑！”沈老夫人不知到底该如何劝诫眼前的儿子，只无奈地叹气，“刚才大夫说若明珠三日内无法醒来，就真的悬了。” 这话让沈侯爷眸色一闪。 沈老夫人正好捕捉到，只可恨生了个废物。 “明珠要是活不下来，你们也别想着好过了！”沈老夫人瞪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院子。 “不是，那……” “张姨娘我是不可能放出来的，你别跟我进来，实在不想见到你！” 沈侯爷正想跟进去，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在无奈之下，只好懊恼地离开了。 沈明珠好像回到了前一世。 顾随握着她的手，温柔的说：“你是我的一切，我会为了你做出任何事情。” 两人情深意浓，让世间人好不羡煞。 那时，顾随还每天摘下一朵不同的花，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手中。 那时，顾随每天都会在她耳边说着不一样的情话。 可眼前的世界好像突然崩塌了。 耳边只剩下无数人的嘶吼。 “沈明珠，你该死！” “沈明珠，想不到吧，我从来都没爱过你！” “沈明珠，喝了这碗药。” 声音不断的盘旋在四周，脚下的地面瞬间崩塌，仿佛又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小姐，你一定要活下去！” “主子，活着。” “小姐，小姐！” 沈明珠抓紧自己的头，只觉得十分的疼痛。 到底怎样才算完？！ 四周的场景骤然变化，眼前又出现了满枝盛开的桃花。 桃树下站立着一男子，他脸上带着金色的凤凰面具，嘴角勾起一抹笑。 “沈大小姐，还不醒啊？我可等着你呢。” 沈明珠想不起他是谁，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伸手将要碰到他的凤凰面具时，四周又骤然崩塌。 场景瞬间变黑，从四面八方袭来无数的箭矢，沈明珠无助的躲着，却还是被刺了满身，她痛苦的叫出声来。 沈明珠捂着头蹲在地上，泪水早已布满全脸。 痛，真的好痛。 “明珠，这些首饰是娘亲给你屯的嫁妆哦。” 温柔的话再次袭击她的耳朵。 沈明珠蓦然抬头，娘亲正笑容晏晏的看着她。 “娘……” 沈明珠想抱她，却终究是扑了空。 “明珠，振作起来。” 娘亲坚定的眸子望向沈明珠，声音逐渐缥缈。 “娘亲相信你。” 这五个字飘荡在沈明珠身边，迫使她缓缓睁开双眸。 引入眼帘的是木色的床。 她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身边人立刻惊醒。 沈老夫人连忙抓住她的手，担忧询问道：“明珠？明珠！你醒了？” 沈明珠看着她，只轻轻点头。 “太好了，明珠，你睡了两天了。”沈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缓缓地蹭着，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般。 睡了两天了…… 沈明珠想起来，但身上的顿感刺痛着神经，实在太过吃力了。 沈老夫人见她想坐起来，连忙将她扶起。 “你刚醒来，不要做太过剧烈的动作。” 沈老夫人温柔的提醒让她遗忘了某些事情。 良久，她问道：“祖母，冬语呢？” 听到这儿，沈老夫人久违地沉默了。 见她这般，沈明珠心中已有了些猜测，“祖母，您就告诉我吧。” “唉……”沈老夫人叹了口气，眉头紧蹙道：“那孩子被带回来了，没有致命伤，只是还没醒来。” “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沈明珠担忧询问。 没有致命伤，那就是受伤了。 沈老夫人紧握沈明珠的手，“你沉住心。” 沈明珠见她这般严肃，只好点点头。 “那孩子，被人污了清白……她滚下山坡，身上大大小小都是扎伤，头撞到了石头上，若不是搜查的人发现的即使……”沈老夫人停顿了下，随后又艰难的开口：“若不是发现的及时，估计她已经进到狼肚子里了。” 听到这儿，沈明珠的眼皮剧烈的跳动一下。 ------------ 第四十三章 应有的代价 “为什么？” 按理说，只有叶淮所说的那个人追着冬语才对。 而且那个人已经被叶淮吓跑，还给自己背后刺了一剑。 为什么还会被人污了清白，还会滚下山坡，身上还会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沈明珠不顾身上的疼痛，想要下床去看看冬语，却被沈老夫人扶住。 “明珠，你这是干什么呀？你的身上还有伤，身体还没好呀。”沈老夫人着急的扶着沈明珠，连身边的拐杖都没顾得上拿，就连忙说道。 沈明珠哪里顾得上这些？ 现在冬语受伤了，还是莫名其妙的伤…… 若不是张姨娘背后搞得鬼，那还能是什么？ 她满脸泪水，悲伤抑制不住的涌出来。 “祖母，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追杀我的人只有五个，她不可能会变成那样的！”沈明珠无力的抓着沈老夫人的胳膊，仿佛这样能够延缓她的心坠到海里的距离。 “我一定要去看看她，我现在就要去看她……”沈明珠不等老夫人回话，便略过她踉踉跄跄的朝门外走去。 沈老夫人见不得孙女这般模样，把她心疼的不得了，连忙拿起身边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 又叫了几个仆人过来看着沈明珠，以防她身体不适晕倒在路上。 “明珠，冬语那丫头还没醒来，你且慢点走，不慌啊，小心你身体吃不消啊！”沈老夫人跟在后面，满是担心的说着。 沈明珠已经被愤怒和悲伤冲昏了头脑，哪里还能管得上身后的沈老夫人，也不顾身上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用尽最快的力气往冬语房中走去。 幽暗的房中，唯冬语一人躺在床上。 那本就消瘦的身子，此刻布满了伤痕。 沈明珠踉跄的走了过去，要扶着周围的物什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摔倒。 她看着冬语苍白的脸，心中绝望迅速升起扩大。 为什么都重来一世了，还是没有办法保护身边的人？还是要亲眼见所珍重的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沈明珠捂着胸口。 这一世，从来没有哪个时刻让她这么痛过！ 本以为教训一下那两人就能让她们稍微收敛一下，但是以现在的状况看来，根本不能放过她们！ 一定要尽自己目前所能让那对母女付出应有的代价！！ 心中的钝痛越发的严重，沈明珠紧握着床上冬语的手，全身抑制不住的发抖。 就在此时，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下手指，让沈明珠立马担忧的看过。 冬语睁开了眼睛，第一件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沈明珠，心中顿时没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直到感知到身上伤口的疼痛，她脑海中这才闪过一些支零破碎的记忆，整个人也显得痛苦不堪。 只一会儿，眼中便噙满了泪水。 沈明珠哪忍心看到冬语这副模样，握着她的手，颤声说道：“是张姨娘对吧？你不用给我描述经过，冬语，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张姨娘？” 问出这句时，沈老夫人也正好赶到，见屋内冬语已经苏醒，没敢进去打扰两人，只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脸上表情难以言喻。 冬语看到了门口的沈老夫人，而后又抬眸看着眼前的沈明珠，哽咽出声，“小姐，你若是需要，便无需在意奴婢的情绪，奴婢记得所有的一切，看清了所有人的长相……” 沈明珠心痛的紧揪在一起，看着外表柔弱但内心却十分坚强的冬语，竟一时失语。 冬语这才接着说道：“小姐您把奴婢推出马车后，我就拿着您给奴婢的发簪往前跑，雨很大，奴婢很快就失去了方向，但好在找到一处凹槽洞窟，正巧可以躲雨。奴婢躲在那里，但雨急天冷，奴婢身体不适，晕了过去。醒来之后……” 说到这，冬语愈发地哽咽起来，“醒来之后，雨已经停了，奴婢不知道晕了多久，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张姨娘，张姨娘威胁奴婢说出小姐您的下落，奴婢不知道，张姨娘就……张姨娘身后跟着好多人，她让一个人把奴婢……” 她完全想象不到张姨娘能疯癫到这个地步，竟然能做出这般恶毒不耻的事情。 沈明珠止不住的打颤，身上的温度正一点点消退。 冬语不怎么记得那人侵犯自己时候的经过了。 或许人总会忘记对自己造成巨大伤害的事情。 她只记得，在那人强硬的扒开她的衣服时，用小姐塞给她的簪子狠狠地戳到了男人的胳膊上。 那个男人只是惨叫一声，但他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害，只硬生生地把那根簪子从胳膊上拔了下来，顺手将其塞进了兜里。 男人的话仿佛还回响在耳边：“你们女人的东西可真是漂亮，就当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好了，我会让你爽翻天的，这也算一报还一报吧！哈哈哈！” 冬语将这些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明珠，她听到之后抑制不住的恶心，连连干呕，身体上更是出了些许虚汗。 “小姐，若是找到他，便能凭借您的簪子，认定他的罪责。”冬语说罢，眼角落下一滴泪水，“之后，他把奴婢推下了山坡，奴婢只记得，奴婢，听到了狼叫，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虚弱又破碎的声音就此落下，那些话却一直响荡在耳边。 沈明珠再也抑制不住，趴在床边崩溃大哭。 “冬语，是我对不起你，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们在我身边不会有任何好下场啊，我早该知道的。” 她呜咽的声音传来。 门外的沈老夫人完完全全地听到了冬语的讲述，原本震惊和愤怒的表情因为沈明珠的痛哭又染上了悲伤哀叹。 冬语抬手反握住沈明珠的手，“小姐，不是您的错，若不是您，冬语早就死了。” 是啊，如果不是重来一世，她和冬语会再次死在那对母女手中。 沈明珠眸色一寒，用手撑着床边站了起来。 “我不会让她们好过。”她说。 随后，在冬语的注视下，沈明珠转身走出了房门。 沈老夫人见她的举动，心下一惊，连忙扯住沈明珠的衣袖，询问：“明珠，你去做什么？” ------------ 第四十四章 找她讨回公道 “祖母，冬语的话你已经听到了，若不是我们两人命大，恐怕早已死在张姨娘的手下，我定是要去找她讨回公道的！” 沈明珠说罢，头也不回的就要前往张姨娘的房内。 沈老夫人自是知道她的心情，孙女竟因为那人的手段差点死去，她心中也着实火大，因此并没有阻拦沈明珠，只缓缓地跟在她身后。 若是那个该死的张姨娘再胆敢对沈明珠做出些过分地举动，那至少还有自己给孙女撑腰。 从冬语房内到张姨娘的院落不算远，沈明珠走了一阵就到了。 刚到院中，就看到张姨娘和沈侯爷两人在院子中你侬我侬的吃着茶点。 见沈明珠气冲冲地走进来，张姨娘稍显震惊，又有些不甘，眼神闪烁了几分，看起来有些心虚。 今日冬语刚被找到，她也是刚刚知道这死丫鬟居然没有死！那个男人做事真的太不够细致了，让他得到这么大的好处居然还不办利索点。 但是张姨娘没有时间去找那个人质问，原想着反正沈明珠能不能清醒还不一定，就在这段时间内找个机会把那丫鬟再给杀了。 可她完全没想到，就在刚想出计策的时候，这沈明珠居然好死不死的醒过来了！ 看她这般虚弱的样子，怕是刚醒就来找自己算账了！ 真是可恶。 她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总是在自己面前晃荡！ 碍于沈侯爷还在旁边，张姨娘并没有做出更多的表情，只讪笑。 “哎哟，明珠醒过来了！真是天王老子显灵啊！”张姨娘连忙从桌边站起来，却并没有走动，只站在桌前冲着沈明珠温和的笑着。 那笑容仿佛还带着一丝挑衅。 张姨娘原本不想理沈明珠的，可是她身后却突然跟来沈老夫人，如今就算是装也得装的像一些。 沈明珠冷笑着看张姨娘扭曲的面庞，跨步走到两人面前，拎起石桌上的茶水。 壶口还冒着丝丝热气，能感觉到里面滚烫的茶水。 “张姨娘，你可真是为了我好啊。” 沈明珠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张姨娘被她这幅表情吓到了，心中不由得打起鼓来。 沈侯爷看到她这般无礼，哪怕是知道刚醒过来，身体还虚弱着，可嘴边的话就不过脑子的吐了出来：“沈明珠！怎么和你姨娘说话的？这就是我们沈家教给你的礼仪？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尊重长辈？” “呵，尊重长辈？”沈明珠猩红了一双眼，唇色惨白，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沈侯爷！就是你眼前的这位枕边的张姨娘！你的女儿差点死在郊外，死在那个阴森的林子里！” 沈明珠知道自己和他压根讲不了道理，可是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痛苦仿佛在此刻瞬间爆发。 他明明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沈侯爷却冷下脸，呵斥她，“你说什么？不要血口喷人，凡是要讲究证据，知道吗？！” 他自然知道张姨娘所做的一切，但是沈明珠如果死了对他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况且早就盼着她和那个女人一起死掉了！ 如果再把她留下来，几年之后，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动她了！ “就是啊，明珠，凡是要讲究证据，你这刚醒过来就气冲冲的来到我院子里，还带着老夫人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又惹到你了……”张姨娘说到此处，委屈的依靠在沈侯爷的胸前，掩唇假装哭泣起来。 沈明珠见她这般模样，握紧手中拿着的茶壶，朝张姨娘的脸瞬间泼了过去。 “啊——！！” 张姨娘来不及闪躲，直面那滚烫的茶水，脸上立刻灼烧的痛感让她尖叫起来。 因为那张脸靠在沈侯爷的胸前，所以连带着沈侯爷都惊呼一下。 面前的两人一个捂着自己如花般娇嫩的脸蛋，一个扶着自己被烫到的胸口，皆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啊啊啊！！”张姨娘终是反应过来，她忍着脸上的疼痛，不管不顾的冲到沈明珠面前，伸出手就要抓住她的脸。 沈明珠虽然身体虚弱，但是面对没有任何功力乱抓过来的张姨娘，还是能轻而易举的躲过去，并一个回头，把她狠狠地撞倒在地。 被打懵的张姨娘躺倒在地，脸上俱是不可置信。 可沈明珠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时机，弯下身用手捏住了她的脖子，并用脚踩在她的身上。 眸中喷射出来的全是冷冽的线。 “张姨娘，你算计我，想害死我，我都可以慢慢跟你算账。可是你好死不死，总是把眼光打到我身边人的身上，你让冬语承受的痛苦，我定让你百倍偿还！！” 她怒吼出声，震的院中树木都晃动了几下。 张姨娘哪能想到沈明珠有这般魄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明珠就完全像变了个人！ 即使自己及时调整战术，和老爷商量各种细节，甚至和三皇子合作，却依然打不败眼前这个可怕的女人！ 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难不成真的要死在沈明珠的手下？！ 一旁的沈侯爷看着能爆发出如此强大力量的沈明珠，心中不由得颤栗。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沈明珠吗？ 他或许错了，仿佛从现在开始，眼前这个人都不是他所能对付得了的了。 沈明珠脚下的力气愈发的用力，张姨娘只觉得心中一阵闷痛。 那人强大的气场迫使张姨娘留下酸涩的眼泪。 “沈明珠，你要在这里，杀死我吗？”张姨娘一顿一顿的说着，气息逐渐微弱起来。 “在这杀死你？”沈明珠冷哼一声，“那简直太便宜你了！” 说着，沈明珠用手狠狠地抽了张姨娘十几个巴掌。 巴掌声响彻天地，直冲云霄。 张姨娘一瞬间懵在原地，脸上的疼痛更是超过了胸口的压力。 那张脸原本就被开水烫过，如今又被沈明珠连续打了好几个巴掌！ 她那娇嫩的皮肤如今已经有开裂的痕迹，似乎要毁容了。 待沈明珠打爽了，张姨娘这才缓缓地用手轻轻触摸自己那张痛不堪言的脸。 摸起来已经有些崎岖了。 ------------ 第四十五章 只觉得可笑 张姨娘红了眼眶，原本就疯癫的情绪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她愤怒的挥起双手，不停的用手砸到沈明珠的身上，也不管目的是哪儿，只一顿乱挥着。 沈明珠看着她毫无抵抗力的动作，只觉得可笑。 “怎么，你就这点能耐吗？每次被我大巴掌，都只会无能的挥着你两根像鸡爪一样的东西？”沈明珠怒极反笑，一下抓住了张姨娘那两根弱小无力的胳膊。 张姨娘被钳制住后，心中一阵后怕，她连忙转头望向沈侯爷的方向，悲声道：“老爷！帮帮我，老爷……” 沈侯爷哪里见过这般模样的张姨娘？ 那张脸上此刻就像一只烧红的土豆，再没了之前的白净嫩滑。 被烧红的脸上泛起了褶皱，嘴角还被沈明珠打的留下了一抹鲜血。 太可怕了，简直是看一眼晚上回去都要做噩梦！ 沈侯爷装作没有听见张姨娘的呼喊，捂着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肚子缓慢地坐在了石凳上。 沈明珠……真是太可怕了！ 但这远不及她对冬语所做的一切。 沈明珠看着顽固挣扎的张姨娘，恨不得现在就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血！ “张姨娘，感觉如何啊？”沈明珠低下头，靠在张姨娘的耳边，轻声吐着气息。 感觉到这般动静，张姨娘浑身颤栗。 简直恐怖如斯！ 她浑身发起抖，想反抗，可是全身上下都被沈明珠控制住了。 现在的她就像案板上一直待宰的羔羊，虽是都有可能被沈明珠吃干抹净。 不止是吃干抹净，还有可能被她毫无天理的虐待…… 瞬间，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飞速的从张姨娘脸上滑落下来。 沈明珠见了只觉得可笑，极其可笑！ 当初她想尽一切办法追杀沈明珠的时候，当初她为了娱乐将冬语那般对待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还有今天？ “报应来的很快，是吧，张姨娘！？”沈明珠脚下更加用力，将张姨娘的双手抓到了身后，随后把她整个人一把拽了起来，又把她拖到了石桌旁趴着。 见到这幕的沈侯爷吓了一大跳，连忙从石凳上跳了一米开外，心有余悸，拍着跳动的心脏，眼睛却瞅向了别处。 张姨娘也看到了沈侯爷的举动，心中凉了大半截。 她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沈侯爷不是良人。 可是他能为自己带来巨大的钱财和引人羡慕的身份，所以即使他并不是一个好的归宿，张姨娘也甘之如饴。 可到了真正看到人心的时候，张姨娘还是觉得痛苦。 明明生活了这么久，可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自己，就像当初抛弃沈明珠的娘亲的时候…… 沈明珠看到沈侯爷的举动，不由得笑了出来。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无论他们两人做了什么举动都能让自己发笑。 “张姨娘，你可看见了？你一直依靠的男人如今为了自保而抛弃你！多么的可笑！”沈明珠压着张姨娘的头颅，侧身在张姨娘耳旁细声说道：“况且，现在这种情况又算什么自保呢？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难道打不过吗？他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张姨娘瑟缩地摇摇头。 “是怕以后啊！他今天是不可能杀死我的，但若到了以后，我变得更加强大，那时候他就是死路一条了啊！”沈明珠笑道：“而你，则是可以随时抛弃的蛀虫！是出头鸟！是替死鬼！” 张姨娘听着沈明珠一字一句，仿佛每个词语都重重砸到心中，钝痛感瞬间增大。 她呜咽出声，却发现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事，而他却对你弃之如敝履。真是可笑啊。” 说着，沈明珠又拿着桌上的茶壶，顺着张姨娘的脑袋倒了下去。 她现在有些享受这一时刻了。 不顾一切报仇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那滚烫的热水顺着张姨娘的头颅留下，烫的她悲惨的叫出声来，却又没有任何反击能力。 而她一直作为依靠的人，却躲在一旁，像一只缩头乌龟。 现在的自己，只需要在旁边多多“美言”两句，就能让他们两个之间互生嫌隙。 原来这种掌控别人的感觉这么美妙。 沈明珠看着张姨娘绝望的怒嚎，待她声音逐渐变小，又低头询问道：“张姨娘啊，我娘亲，也是跟我一样，像这样，被你们弄死的吧？” 张姨娘完全没想到沈明珠会在这种时候提出以前的事情，她心中的恐惧扩大到极致，心中空荡荡的像是一间巨大的屠宰场。 沈明珠则站在那屠宰场的中间，对着自己一刀一刀，凌迟处刑。 沈明珠！！ 早知如此，就应该让你早点死去！ 和你娘亲一样，死的越早越好！！ 见张姨娘不回复，表情却越发的狰狞，沈明珠心中逐渐有了预料。 看来当初素心说的话十有八九是对的。 只可惜她并不知道太多细节，以至于至今都不知道到处娘亲死亡的真相。 沈侯爷离得远，沈明珠又是凑在张姨娘的耳边说的，他就算是踮着脚尖想听两人讨论了什么都听不太清楚，却又不敢上前，只好待在原地蹙眉。 站在院口的沈老夫人吓傻了，她完全没想到沈明珠会有这么暴力的一面。 看来冬语的事情带给她的打击十分大。 院内其他下人们早在沈明珠进来后，就被沈老夫人一个眼神遣散下去了。 因此现在院中只有他们四人。 沈明珠眼下心中的冲动已经逐渐消退，便抬头看向沈侯爷，冷声道：“沈侯爷，张姨娘为报私仇，不惜找多位杀手对我进行追击，痛下杀手，还在我生死未卜之时对我的丫鬟冬语进行惨无人道的虐待，沈家家大业大，必不能容忍此等畜生，待我惩罚她之后，便将她扔去庄上，你意下如何？” 沈明珠话语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硬，让沈侯爷有些忌惮。 “可，你又有什么证据？你总得拿出证据来……”沈侯爷说出的话全然没有之前的强硬，只细声反驳，还看了好几眼沈明珠的脸色。 ------------ 第四十六章 你还需要证据 “呵，你还需要证据？”沈明珠冷笑着看着前方的沈侯爷，“那好，我便给你证据。” 她把身下的张姨娘一把扔开，转身往院外走去。 张姨娘被沈明珠扔的猝不及防，整个人仰倒在地，脸上刺骨的疼痛让她没机会理会身边的状况，只绝望的趴在地上默默哭泣着。 那五位杀手是张姨娘娘家私下中培养的一个杀手组织，就连后面她带着的那九位也同样是。 那天白天去寻找沈明珠的时候，也顺带着去小路上找了那五人的尸体，可最后除了车夫的身体，什么都没有找到！ 不知道沈明珠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能把那五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还把尸体都处理了！ 不然怎么可能一个回来上报消息的都没有？ 想必她也拿到了能够证明自己是凶手的关键证据，毕竟娘家组织都有单独的印记。 可张姨娘现在什么都不在意了。 自己嫩白光滑的脸蛋已经被沈明珠用开水泼成了花。 她已经拿出了底牌，以为这会是让沈明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手段。 可就算是这样，她都躲了过去！那可是五名壮汉精英！ 沈明珠走到门前后，又扭头望向沈侯爷，“我去取证据，你不跟着来吗？” 待回到自己院落之后，沈明珠在房中暗处拿出了那把刻有花纹的长剑，摆放在沈侯爷面前。 “这只箭，想必沈侯爷和祖母都很熟悉。”沈明珠说：“上面所刻的图标，正是张姨娘娘家的组织，而这，则是从刺杀我之人手中拿的，沈侯爷还什么话可说？” 沈侯爷看着眼前的长剑，上面的花纹确实十分熟悉。 沈老夫人也一眼就认出了花纹所代表的含义。 前些年没少用张姨娘那边的势力做些龌龊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认不出呢？ “这又能证明什么？这……”沈侯爷绞尽脑汁想反驳她，“这是她娘家的人，又怎会和你张姨娘扯上关系呢？” “好，这个物证你不认，还有人证。”沈明珠收起那把长剑，勾的沈侯爷的视线留连。 她冷冷回望，而后把长剑放入屏风后，又走出房门，来到院子中央。 “卫暗！”沈明珠冷喝一声。 卫暗听到主子的命令，便立马从院外走了进来。 “主子，尸体都在院外。”卫暗立在原地，低头回到。 沈侯爷双眼微睁，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卫暗。 这个人，看起来很是眼熟，可是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且能明显的感知到他的内力不低。 看来沈明珠私下里做了许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沈明珠带头走了出去。 院外赫然躺着九具男人的尸体，旁边还跌坐着瑟瑟发抖的张姨娘。 那些尸体已经死去多天，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让沈侯爷和沈老夫人不由得捂住了鼻子。 沈老夫人能认出那些人的样貌，是前些天去寻找沈明珠时和她搏斗的那几个人！ 当初张姨娘就站在那群人身后…… “这几人身上的武器均出于张姨娘娘家组织，当日白天张姨娘带着这九人来到我躲藏的洞窟，想置我于死地！由此难道不能推断出前一日晚上的五人不是出自张姨娘之手吗？！”沈明珠指着地上的尸体，愤怒的看着眼前的沈侯爷，“更何况，这九人当中还有一人，侵犯了冬语。” 沈侯爷知道无论再说什么都无法为张姨娘开脱，可是又不想白白浪费掉张姨娘这个得来不易的帮手，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沈明珠心中自然有谱，这两人的关系如此这般，定不会只是张姨娘一人的手笔。 想让她死的，除了张姨娘和沈环儿，还有眼前这位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爹！ “卫暗，把张姨娘带走。”沈明珠不再理人，直接吩咐卫暗。 沈侯爷见她行动十分迅速，刚想阻止，却被沈老夫人一个眼神震慑住了。 “沈侯爷，认清现实！”沈老夫人瞪着他，“那九人和明珠生死搏斗之时，老身我也是看到了！若不是明珠身手了得，她哪又能活到现在？现在对张姨娘最大的仁慈就是不报官，外界只会知道咱们沈家被盗贼袭击了！若是揭发了张姨娘这龌龊的事情，我们沈家又该如何自处？！” 听到这话，他又怎能不明白其中利弊，只懊恼不应让张姨娘做出这般鲁莽的事情。 “可是……”他还想再辩解些什么。 “可是什么！”沈老夫人冷声呵斥道：“这贱妾就让明珠处置了，哪怕是让她死，也是她该得的！” 沈侯爷再也不敢说话。 见沈老夫人为自己说话，沈明珠也不再做言语。 目前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让眼前这个张姨娘受到和冬语一样的折磨，至于沈侯爷，现在还不到可以撼动他的时刻。 等以后…… 沈明珠暗下双眸。 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沈侯爷不再反驳。 眼下正是向皇帝聊表衷心的好时刻，万万不能因为这种事情毁了沈家的声誉。 一个妾而已，他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妾，可不能因为一个张姨娘毁了整个沈家，毁了他沈侯爷的名声啊！ 见沈侯爷决绝离去的背影，张姨娘捂着脸趴在地上，绝望的哭诉。 “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啊老爷！沈明珠一定会把我弄死的，你是知道的啊！！”张姨娘趴在地上朝沈侯爷的方向爬去，手指扒在地上，硬生生划出几道血痕。 这么悲惨的怒吼，沈侯爷又怎会听不见呢？ 他没有理会身后人的叫喊，转身消失在墙角处。 张姨娘看沈侯爷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心中的巨石仿佛瞬间把她压成碎片。 她绝望地瘫倒在地上，任凭脸贴在石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 沈明珠轻缓的脚步来到张姨娘的眼前。 那飘逸的裙摆从她的脸前划过，仿佛温柔的风，将她托起，带到无边的悬崖。 悬崖下方，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沈明珠欣赏着她空洞的眼神，脚一抬，压在张姨娘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 ------------ 第四十七章 我认得你 张姨娘的嘴角被压下，脸上的肉被挤压到一起，看起来十分滑稽。 “张姨娘啊，你终于完全落到我的手上了。” 刚醒过来的沈明珠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如今其实已是摇摇欲坠，踩在张姨娘脸上的脚没办法使出太大的力气。 她好像一片羽毛，但凡有阵风，就能把她吹飞到空中。 沈老夫人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拄着手中的拐杖走到身边说道：“明珠啊，张姨娘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好吗？你刚醒来，身体上还有伤，祖母怕你承受不住啊。” 确实有些承受不住。 沈明珠的脑袋已经有些恍惚，眼前的景色也逐渐模糊起来。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最终只能在空中胡乱的扒拉几下。 见孙女这般模样，可把沈老夫人吓坏了，连忙走过去想要扶住她。 可沈明珠早已坚持不住，猛地往下一坠，就要摔倒在地上。 一旁的卫暗反应极快，迅速来到沈明珠身边接住了昏倒的她。 由于男女性别的元素，他握紧拳头，仅仅用胳膊支撑着沈明珠的重量，再保证主子不会摔倒在地上后，又把她递给一旁沈老夫人的下人手中。 沈老夫人见状松了口气，却又转而深深叹了口气。 “快把明珠扶进去吧。”沈老夫人对着那下人说道。 下人呈“是”，小心翼翼的扶着已经不不省人事的沈明珠走进了院中。 见两人已经走进去，沈老夫人这才转头看向卫暗，眸中闪着隐晦的光。 “卫暗，我认得你。” 卫暗听沈老夫人的话，低头回道：“老夫人。” “唉。”沈老夫人摇摇头，面露悲伤，“当初明珠娘亲还在的时候，你就在她身边。如今来到明珠身边，也算是有一个好归宿了。” 卫暗垂着头，不做言语。 沈老夫人见他沉默的模样，也不气，只接着说道：“已经好些日子不见你，还以为你早跟着明珠娘亲走了……这九具尸体你先处理到一旁，待明珠醒后，你再问她如何处理吧！” 听到这儿之后，卫暗才点点头。 待那下人出来后，沈老夫人这才离开。 “冬语那丫头如今身体有伤，再给明珠配个丫鬟吧。”沈老夫人对一旁的奴仆说。 那奴仆也跟着附和，“确实该给明珠小姐再配个丫鬟，明珠小姐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刚刚又动了大怒，实在是需要好好养伤。” 沈老夫人点头，眸中满是化不开的哀伤。 早知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当初就不该让张姨娘进入沈府之中！ 那个贱妾，自来到沈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安宁之日。 卫暗看着沈老夫人离去的背影，看着倒在地上的张姨娘和九具尸体。 她们好像都忘记了张姨娘的存在。 卫暗眸色幽深，先将张姨娘带到先前沈明珠安排好的暗房之中，将她结结实实的捆绑起来，随后把身边的利器全部收走，又给她嘴中塞了一大团藏布。 张姨娘早已魂不守舍，对卫暗的行动也没有任何反抗。 做完一切的卫暗离开暗房，把房门锁好后，又回到原处收拾起那九具尸体。 尸体摆放在沈明珠的院外，那气味十分难闻，卫暗思考了一会儿后，又细心的用些除味的东西清扫起来。 认真细心的卫暗，在为他的主子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那晚没能赶上，让主子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卫暗心中总觉得有愧，心情也随之暗淡起来。 再次醒来，天色已经逐渐昏沉，沈明珠眼前唯有一位陌生丫鬟守在床前。 身体的僵硬和疼痛让她无法行动，只好轻轻抬手触碰了下那丫鬟。 丫鬟感到动作，原本浅闭着的双眼立马睁开，眼下还晕染着浓重的黑色。 “小姐，您醒了，太好了！”那丫鬟激动地拉起沈明珠的手，眼中满是惊喜。 沈明珠裂开嘴笑了下，随后询问：“我又昏了几天？” “小姐，今天是第二日晚上，您睡了一天一夜了。”那丫鬟担忧的看着她，“奴婢是老夫人特意指派到您身边伺候的，冬语姐姐的伤势有所好转，目前状态很不错呢。” 这丫鬟十分聪明伶俐，沈明珠还没问出冬语的状况，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定是知道她心中所想。 沈明珠撑着床边，想要起来。 丫鬟连忙扶着她，把她轻轻扶到床边。 “小姐，您身上的药奴婢已帮您换过了，厨房正煎着几服药水，奴婢去端过来为您喝下？” 沈明珠见她温顺体贴的模样，想必被沈老夫人教导的极好。 “你叫什么？”她开口问道。 丫鬟立刻回答道：“奴婢昨日被老夫人指派到您身边，便给改了名字，叫春意。” “春意……”沈明珠喃喃自语。 春意，夏心，秋微，冬语。 这是给自己春夏秋冬都集齐了啊。 她没再做声，让春意去厨房拿了煎药。 那药入口十分苦涩，沈明珠埋头猛灌了下去，随后被春意喂了颗甜腻腻的蜜枣。 蜜枣进嘴，沈明珠只觉得苦味驱散开来，留下一层层甜味激荡。 生活若也能这般苦尽甘来就好了。 “张姨娘现在何处？”沈明珠开口问道。 “回小姐，张姨娘当日就被卫暗关进了一处暗房之中，奴婢不知地点，卫暗说，只要如实告知，您就会知道了。” 当天卫暗已经从暗处来到了明地，如今也不至于再掩藏起来，不然就如掩耳盗铃般可笑了。 沈明珠点了点头。 随后，让春意扶着自己，走向那处离院外不远的暗房之中。 院外仿佛焕然一新，之前那九具尸体已经被处理到别处，现在，也未曾留有任何难闻的气味，反而有种春花的清香。 虽说沈明珠并不在意自己的院前被堆上尸体，但是，现在这种场景却让她的心情为之顺畅。 她不再作停留，眸色发冷，缓步走去了暗房。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映衬的这狭小的房间更为阴森，晚风一阵阵的吹着，发出呼啸的声音，仿佛冤魂在耳边呐喊。 ------------ 第四十八章 对望 打开房门之后，顿时整个房内的恶臭袭来，尿骚味和食物腐烂的味道在空中交汇飘荡，让沈明珠和春意不由得蹙眉捂住鼻口。 房里张姨娘了无生息的趴在地上，身下一大滩黄色液体，面前是被扒拉的稀碎的馒头。 那原本戴满珠钗的头发此刻杂乱的散落在脸庞，遮盖着那张褶皱崎岖的脸。 她已经被毁容了，因为那壶热茶。 沈明珠看着眼前的张姨娘，心中却不觉得畅快，只想着让她尝尝和冬语一样绝望的场景。 “春意，去外面捡跟长棍来。”沈明珠说。 春意瞬间明白了沈明珠的意思，连忙出门捡了根又长又直的棍子，保证手拿的那端不会因为某些刺而伤到手后，这才拿进房中递给沈明珠。 接过之后，沈明珠站在远处用那根棍子戳了下地上的张姨娘。 感受到动静的张姨娘这才缓缓抬头，由于屋内太黑，视线受损，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看清来人是谁。 看到自己面前站着的沈明珠，张姨娘惊恐的呜咽起来，可嘴中塞着的破布让她无法叫出声。 只能蹬着双腿被绑住的腿往后移动，直到挪到墙面无法行动为止。 “喜欢吗，我为你量身定做的豪华单间。”沈明珠看着她的动作，讽刺的笑出了声。 张姨娘却连忙摇头，担惊受怕的把身体缩成一团。 哪怕自己身上的臭味直冲冲进入到鼻中，也像从未感知到一般。 沈明珠用棍子拍了拍张姨娘的胳膊。 她立马恐惧的想往后退。 那两双手也早已被卫暗绑地死死的，不然恐怕早就在空中随意挥舞起来了。 见她这般惊慌失措，沈明珠又用那根棍子戳着她嘴中的破布。 戳了好几下都未曾将其弄下，直到将张姨娘嘴边都戳红了，这才让那块布掉落下来。 除了吃饭时间，卫暗会把她嘴中的布拿下来，其余时间她都被塞着这块布。 因此现在被猛地打下来，还有些不适应，猛地咳嗽了几下，这才缓了过来。 “沈明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环儿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她激动着神情，眸中布满了血丝。 现在没有任何人能来帮她，早已是死路一条了。 张姨娘深深地知道这一点。 她只求沈明珠不再折磨她凌辱她，只求沈明珠能来给她最后一击，至此结束这荒诞的人生。 “杀了你？”沈明珠疑惑地歪着头，眸色微闪，“我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掉呢？我还等着迎接你再一次的狠毒计谋呢。那多有意思啊？” 张姨娘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沈明珠。 她逆着月光站在张姨娘的面前，此刻，就像地狱里出来的恶鬼，如今要找人来吸血索命。 月光照在沈明珠的脸上，映出那张惨白的脸，倒真像是刚死没几天的女鬼。 见张姨娘这般模样，沈明珠招呼卫暗。 听到呼叫的卫暗立马出现在沈明珠面前，吓了一旁的春意一大跳。 “按我的吩咐，把她带到府外荒地，找群男人来。” 沈明珠面无表情的说着，仿佛嘴中的是寻常的家事安排。 “是。”卫暗也冷冷应下，托起挣扎的张姨娘就原地消失了，也不在意她身上肮脏难闻的气味。 春意有些惊叹的看着一切，身边的这位大小姐确实不太好惹，那面对张姨娘凶狠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不寒而栗。 看来不能做出太多过分的事情，让大小姐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 沈明珠走出暗房，抬头对着天空上的月光看了许久。 月光再次洒落在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阴森可怖，留下的只是昏暗柔和的蓝光，折射在眼中闪出夺目的光芒。 “春意，带冬语起来，跟我走。”沈明珠温声道。 春意道了声“是”，便去冬语房中叫她了。 冬语身上的伤虽多，但好在都是皮肉伤，整体下来不如沈明珠身上的严重。 但是唯独心中的伤无法好转。 见房中突然进来一位面容陌生的丫鬟，冬语起身，疑惑的看着她。 “冬语姐姐，奴婢是老夫人留给大小姐的丫鬟，方才大小姐让奴婢来扶你出去。”春意低头示意一下，便上前扶起冬语。 听是大小姐的吩咐，冬语虽仍未放下戒心，但还是跟着她一起走出了门。 见两位丫鬟都朝自己走了过来，沈明珠这才放心的上了侧门外的马车，朝车外挥手示意了下，冬语和春意随后也都坐了上来。 冬语看着面色苍白的沈明珠，有些担忧的询问：“小姐，您身体还有恙，这才两日，怎现在出门？” 冬语并不知道沈明珠在见过她之后又昏迷过一次，只以为是在房中修养了两日。 “冬语姐姐，之前小姐去张姨娘院中替你讨公道了，当天又晕了一次，方才才醒来。”春意适当的在一旁提醒冬语。 听到这话之后，她更为担心的看着面前的小姐。 原来这些天，是小姐为自己讨公道去了吗？她还以为小姐的伤势过重，一直在房中修养…… 沈明珠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春意，见她低下了头，这才拉起冬语的手说，“无碍，今日是带你去看好戏的。” 她现在还不知道是何好戏，但等到了现场，冬语却全然明白了沈明珠的用意。 郊外，张姨娘身上匍匐着好几个男人，那张丑陋的脸被散乱的头发遮盖着，眸中满是无神和绝望。 那时当初的自己所感受到的一切，如今加以十倍返还给了幕后主使。 一旁的春意看了不由得瑟缩一下，只觉得大小姐无比狠辣，是一位有仇必报的性格。 可冬语却不这么以为，她已然亲身经历了绝望，自是知道大小姐心中所想。 况且这个可恶的张姨娘，已经不止一次的陷害小姐，小姐宽宏大量，虽次次化险为夷，但并未与之撕破脸皮。 如今却为了一位身边的丫鬟，做到了这等地步。 冬语红了眼眶，看向沈明珠。 沈明珠感知到冬语的目光，转头与之对望。 ------------ 第四十九章 没有一丝怯弱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这样，那个让你痛恨的男人已经被在和我搏斗之中被杀了，我若是事先知道了这事，也定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此时，沈明珠对着冬语的眼睛，眸中满是坚定，声音小，却没有一丝怯弱。 “小姐……”冬语感动的无法言语，只能一声一声的叫着，眼前这位行事利落的大小姐。 以往自己并不受大小姐重用，反而因为太过文静内敛而被她忽视，只当做身边一位杂事丫鬟。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小姐对她的态度进行了巨大的转变。 如今，又因为自己和张姨娘撕破脸皮，并让她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就算是让她一辈子为小姐卖力，一辈子与小姐福祸相依，她冬语都是情愿的。 不久，远处几名男性离去后，张姨娘便像块脏布似的被扔在地上，显得格外可怜。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整个人安静如鸡，动也不动，就躺在原地。 沈明珠倒不担心她死去，叫了卫暗出来。 “卫暗，把她扔去庄上，和沈环儿住一起吧。”沈明珠说罢，转身又进了马车中。 “让她们母女俩好好商量商量该如何对付我。” 她轻声呢喃着。 被送到庄上的张姨娘满身的污秽，她看到沈环儿后呆呆地冲了上去，拉着她的胳膊就悲声道：“环儿！环儿！你一定要帮为娘报仇啊！！” 沈环儿看着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子，心中不由大骇，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这个丑陋的女子居然是自己的娘亲？！ 见沈环儿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张姨娘整个人心中充满了悲伤。 她扒拉着自己的脸，满是苦相，绝望的喊道：“环儿，是娘啊，环儿，你怎么能认不出娘呢？” 张姨娘身上的臭味熏到沈环儿，让她不由得颤抖起来。 “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发生什么了？” 沈环儿远在庄上，对沈府发生的一切都不清楚，每天除了刺绣就是洗衣服，还好有沈侯爷的指点没有让她下地干活，不然就跟那群农夫没什么两样了！ 张姨娘摸索着沈环儿的手，发现那原本嫩滑细长白皙的手现在已经有了薄薄一层茧子，再看看自己，被人玷污，满身臭气，脸还被沈明珠毁了容！ “是沈明珠！娘亲想让她死！可是她不知使出了什么手段，居然活了下来，活下来也就算了，还拿出了证据，你爹为了保沈府，就把你娘我抛下了！……都是沈明珠！都是她！把我害成现在这副模样，我的脸……我的身子……呜呜呜……” 说着，张姨娘终是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整个人弓着腰，仿佛一位老者控告着自己一生所经历的一切苦难。 沈环儿心中十分不想接近张姨娘，毕竟，她实在是太臭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尿骚味，感觉都发酵了，简直让人受不了。 “娘啊，你先去洗个澡，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沈环儿蹙眉，看着眼前的人说：“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一会儿你还得帮我刺绣，那鬼东西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干了，你过来了刚好能帮我。” “帮你什么？！你就不是要做那些活的人！”张姨娘突然瞪大了双眼，眸中充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尤为可怖，“你应该白白净净的在沈家当你的沈家小姐！你是沈家小姐啊！都怪那个该死的沈明珠，她应该和那个该死的沈夫人一起死掉！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盘算好如何把沈明珠搞下去！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从未见过张姨娘这般疯癫的模样，心中有些害怕，连忙认同道：“是，是的，娘，你先去洗澡，我们之后再商量如何扳倒沈明珠？” 张姨娘则神色恍惚的点点头，跟着沈明珠的指引去洗浴了。 看她那副模样，沈环儿都担心她会倒在水里窒息而死。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她死掉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已经是被爹爹抛弃的女人，而自己，却还能有机会重回沈府。 只要手中抓紧三皇子顾随这条救命稻草…… 沈环儿沉下心来，继续手中的刺绣。 上次身边的丫鬟掉进河中没了后，虽然庄上管事派下来的活变少了，可对于她来说，要做的事情反而多了起来，毕竟再也没有能够推卸的人了。 看着眼前一幅幅歪七扭八的刺绣，沈环儿咬牙切齿。 现在娘亲来了也不错，至少可以帮忙分担这些活计了。 张姨娘收拾完出来后，身上的味道虽消散一点，但凑近闻还是有些许恶心的臭味，这让沈环儿太过痛苦。 但她又不好意思对娘亲直说，只好硬生生地忍下了。 洗好澡的张姨娘却依旧疯疯癫癫的模样，眼神直愣愣地看着沈环儿，手中拿起刺绣慢慢绣了起来。 “环儿，一定要杀了沈明珠，一定要让她不得好死……”张姨娘嘴中始终嘟囔着这些话。 沈环儿只能一直点头，说着，“好”。 可没想到张姨娘却突然猩红了眼眶，抛下手中的东西直直的抓着沈环儿的脖子，怒声道：“你敷衍我！你敷衍我！环儿！我是你亲娘！你只能听我的话知道吗？！一定要杀了沈明珠！！” 她的动作猝不及防，沈环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张姨娘手中的力气越来越大，沈环儿的呼吸开始沉重起来，她僵硬的摇摇头，眸中满是惊恐和祈求。 没多久，张姨娘又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又开始绣着那未完成的刺绣。 “环儿是最听话的，环儿是娘亲最引以为傲的，一定会听我的话的。我们的环儿将来可是要当皇后的人，嘻嘻。” 脖子上的力气猛然消失，沈环儿咳嗽了几下，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 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张姨娘，心有余悸，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真的疯了吗？！” 沈环儿有些不可置信。 沈明珠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娘亲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 第五十章 胆怯 “到底发生了什么？娘……”沈环儿胆怯地看着张姨娘，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可是张姨娘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自顾自的哼起歌谣来，专心致志地做着手头的工作。 “啪——” 剧烈的破碎声在殿中响起，吓得下方的顾随一个激灵。 “父皇，儿臣是被人下套了啊父皇！”顾随面露慌张，看着前方背着身子的男人，连忙焦急地喊道。 皇上转身看着这个人称温文尔雅的儿子，只有他知道顾随心中的想法究竟都有多么变态。 只能无奈地喊道：“是你给别人下套啊，还是别人给你顾随下套啊？！” 听皇上这般气极的话语，顾随低下了头，嗫嚅道：“父皇，是儿臣的错，儿臣甘愿纳那乔婉为妾！” “且不说你一个皇子，未娶妻先纳妾，传出去是多么的荒唐！叫人耻笑！”皇上种种地砸着桌面，脸色僵硬，“就说你一个皇子，人称什么啊？腹有诗书，温文尔雅！现在竟做出这等荒谬之事！” 顾随不知如何反驳。 或许再多的话语只会让眼前这个男人更加生气，倒不如沉默不语，任凭他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就让他再多多生气吧，他所在的位置早晚都是他顾随的。 到时候，且看看是谁让谁不舒服！ 顾随垂着脑袋，眸中隐藏着凶狠的光芒。 皇上知道这个儿子不顶事，只会表面功夫，就算说再多也无益处，只好叹声说道：“若你是悄无声息也就罢了，可如今那么多人看到你所做的那蠢事，便也只能将其纳妾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就定在后两日吧，这等事，不可过于操办！你且自行处理！” 听着父皇凶狠又无奈的话语，顾随了然，点了点头道，“父皇还有别事吗？” “你就这副态度？！”皇上气极，真想给他脸上一个巴掌，可儿子已经长大，再做此等教育，只会更加适得其反。 顾随无话。 “罢了，你下去操办吧，万万不可早多生事端！”皇上冷眼看着面前的顾随，只期望他做事能慎重些，不要再惹麻烦才好。 顾随道了声“是”，缓缓退出了殿中。 心中终是松了口气。 看吧，即使是做出再严重的事情，父皇也不会过多的责罚，反而一直在身后为自己擦屁股。 只是那皇上的位置，还得更加努力争取才能让那老东西松口。 可恶的沈明珠，居然就这样耍了他一道。 顾随气的牙痒痒，现在却又想不到任何办法让她同意婚事。 为什么沈明珠和沈环儿不能调换一下？这样他就可以跟温柔可人的沈环儿在一起了。 只是可惜沈环儿也被沈明珠设计送到了庄上…… 殿中，见顾随身影消失，这才从幕后走出一老太监。 他叹声对皇上说道：“皇上啊，三皇子真是越发肆无忌惮了。” 皇上蹙眉。 他自然是知道的，自己对这个儿子真是太过于宠溺了。 “若是三皇子难以担当大任，皇上又何必一直让大皇子流落在外，不和您相认呢？”太监发出疑惑。 他也算是皇上身边最久的人了，自然能说出一些平常人不敢问出的话，也知道一些众人都不了解的事情。 皇上心中定也是思念大皇子的，只是他无法将这种思念表露出来，如此便由身边人问出疑惑，才能让皇上更为舒心。 听到身边的大太监这般问，皇上也终是叹了口气，“之前和老大的母妃有许多误会，老大出生后便被她抱走离宫了，最后却只寻到了他母妃的尸身……” 太监听闻，也替皇上叹了口气，“皇上，万万不可再以此事伤及自身了。” “是啊，万般皆是命。”皇上看着墙上一副潦草的女子画像，蹙眉深思，“如今，虽确定了老大的身份，可他母妃定是想让他在外潇洒过活，若又因朕卷入这皇室之争，不知下了地府后，他母妃是否会原谅朕。” 见皇上悲伤的身影，太监也不再做声，只默默地在身边陪着他。 若说不想让大皇子卷入皇室之争，那又为何单独指定大皇子去加入庆平公主的北征军队呢？ 皇上还是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念想啊。 太监眨着那双苍老的眸子，心中如是想着。 三皇子府内，顾随焦急地里外踱步。 “你说说，究竟怎样能让那沈明珠答应嫁给我呢？”顾随发出疑惑，望向一旁的大臣。 那大臣蹙眉思考了会儿，而后开口说道：“三皇子，您是否知道本朝有一律令……” 没等大臣说完这话，顾随就飞快的来到他身边，瞪着两双眼睛问道：“什么律令？” 见三皇子这般着急，大臣沉思了会儿说道：“臣钻研本朝律令，发现有一项很适合三皇子你啊。说的是若皇上下令赐婚，凡抗旨不嫁者，或杀头，或加入庆平公主的北征军队参军打仗，无法立下功劳的，便永远无法回归正常生活啊。” 听到这话，顾随思考起来。 这确实是十分完美的计策，以沈明珠那般个性，如果真的抗旨不嫁，那就算去参军打仗，也肯定不会立下什么大功劳，到时候还是会灰头土脸的求着自己娶了她。 现下唯一的难点，就是请求父皇将沈明珠指配给自己。 顾随眯着双眸笑着，伸出双手扶着大臣的胳膊，满意地说道：“你真不愧是本王的智囊啊，可谓是频出妙言，为本王立下如此多的汗马功劳！” 那大臣只是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能为三皇子出谋划策，是臣三世才能修来的福分啊！” 他对此人的阿谀奉承很是受用，整个人已从刚才焦急慌乱的状态中缓了过来，现在可谓是十分的休闲得意。 顾随低头在大臣耳边悄声说道：“你放心，等本王当上皇上，自然有你的一份好果子。” 那大臣听后，眼眸收缩一下，随后笑道：“三皇子能随时想到臣，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卫暗对于庄子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明珠。 ------------ 第五十一章 万不可胡作非为 沈环儿的嫌弃被他描述的绘声绘色，这让她开心极了。 哪怕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竟想着去庄上看看。 幸是沈老夫人极力拦着，这才阻止下她。 沈明珠意犹未尽，让卫暗多多盯着点那两人，顺便看看乔婉那边的情况。 她推测，用不了几天，三皇子就会把乔婉带进府中了。 卫暗因此忙得不得了。 正巧，这天他刚来到乔婉的住处，就见有人来接她了。 领头人见乔婉，便开口询问：“乔婉是吗？爹娘在哪儿呢？” 乔婉见到众人也不露怯，大大方方地回答：“爹娘在屋里，有什么事吗？” 那神情仿若众人只是来探亲访友一般。 “需要你爹娘出来一下。”领头人开口说道。 乔婉却大声喊道：“怎么，这些天每次都来盘查我们一家，仿佛我们家是黑户似的！今天又想做什么？” 是了，之前卫暗每次前来都能看到三皇子的人前来询问，对他们一家事无巨细的询问，仿佛一家三口都有什么重大作案嫌疑似的。 前些日子乔婉还顺从的回答，这两天逐渐变得不耐烦，对着领头人大声喊叫起来。 那领头人也只是蹙眉看着乔婉，随后开口说道：“我们也是奉命令行事！今日是三皇子纳妾之日，万万不可胡作非为！身后皆是聘礼，你且收下，告知爹娘后便随我们走吧。” 见那人强势的态度，乔婉虽还想再反驳几句，但是又想到沈明珠的话，便消下心中的愤懑。 冷哼一声，进门告知了那两位老人家。 两位老人家随着乔婉走了出来，见到领头人身后的聘礼，也只是连连叹气。 乔婉安慰了两位老人一番，倒像是副感人的女儿出嫁场面。 没多久，乔婉冷眼看了看领头人，让人将聘礼搬进院中，便跟着那些人走了。 乔婉柔弱的身姿消失在卫暗眼中，仿佛多年来对她的情谊也逐渐消散开来。 那位原本叫做秋微的女孩儿，那位少时和自己玩耍的同伴，那坚强又弱小的身姿，至此从自己的心中褪去。 卫暗没做太多停留，转身消失在原地，回去和沈明珠报告去了。 那些人来接乔婉的时候，正是清晨，天还未大亮。 将乔婉接回去后，又是倒腾妆容又是穿上早已准备好的喜服，一切都显得十分紧促和慌张。 待完全收拾好后，乔婉上了那辆并不好看的马车。 马车只是看上去是红色的而已，整体看来完全不像是一辆婚车。 乔婉虽心中有所准备，但还是被震惊到了。 虽是纳妾，但也是她人生中头一遭，更何况人的一生中都不一定会有第二次的事，如今却如此草率的进行着。 那位三皇子真是太急切了。 乔婉暗淡下了双眸，心中又想到沈明珠说的话。 “不要对三皇子有任何的期盼，收起那颗跳动的心。” 是啊，现在她还未进到三皇子府上，就已经被如此对待，更不用说以后。 或许她不会受宠，那时所遭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只会更多。 不，她绝不可能不受宠。 一切仪式结束后，顾随和几位好友在院外喝足了酒。 乔婉则坐在喜房之中，头戴红盖头。 前朝的律令不允许妾和郎君掀红盖头喝交杯酒，在如今早已废除了。 她等的昏昏欲睡，仿佛天都要亮了，三皇子这才晃晃悠悠的从外面进来。 待他像个酒蒙子一般，嘴中嗫嚅着不知言语的话术，乔婉只觉得十分无语。 身旁的喜婆提醒顾随，要用杆子掀起乔婉的红盖头，他这才迷迷糊糊的拿过那根杆子，晃荡着身子走到乔婉面前，缓缓地调开那块红布。 乔婉原是垂眸，见顾随已经挑开红布，便一抬眼，和顾随来了个对视。 顾随猛地看到乔婉的眼睛，只觉得她眼中闪着的光惊为天人，美轮美奂，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连带着那张普通的脸在此刻都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许是顾随喝醉了，他不相信般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随后定睛一看，那双眼睛如含秋波，惊艳不已。 “你好，漂亮……”顾随呢喃道。 见此，乔婉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赶忙给了旁边喜婆一个眼神，那婆子立马听话的出了房门。 “三皇子，那你倒是说一下我有……多漂亮呢？”乔婉眨了眨那双勾人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 顾随用手抬起乔婉的下巴，只觉得面前这人美的不像凡人。 便欺身向前，吻了过去。 春宵一刻，烛火映照着床上重叠的身影，跳动着愉悦的火光。 翌日，三皇子醒来，看见乔婉白净的小脸依靠在自己臂膀里，虽没了昨天记忆里的绝美容颜，但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谁能懂，早上起来怀中会有一位娇小可人的女子？ 三皇子内心的大男子情感被激发开来，心中已然畅享若沈环儿在怀中会有多么的满足。 乔婉听到动静，迷瞪地用手揉了揉眼睛，娇嫩的哼哼几声，这才睁开眼睛望向顾随，之后又害羞地将脸撇在一旁。 “三皇子……” 她柔弱的声音似乎激起了顾随的保护欲。 “怎么？害羞了？”顾随含笑，声音连带着柔和下来。 乔婉别过头，软乎乎的哼了一下。 顾随刚想再挑逗一番，却发现穿上那抹刺眼的红。 他微微怔住，随即反应过来，猛地把身旁的乔婉推开，“那天，我们没有……？你故意的？” 没反应过来的乔婉被推了个猝不及防，她稳住自己的身形，也跟着顾随的目光看向那抹红。 随后，转头看向顾随，眼中含泪，声音破碎道，“三皇子，本就不是妾身主动的，您当时也没有问妾身是否真的成事啊……” 见她这般柔弱的样子，和当初在寺中并无二般，顾随心中却仍旧带着怀疑。 他实在不想被人骗，生性多疑，并不敢相信乔婉的只言片语。 乔婉只低头啜泣着：“妾身原以为，三皇子是因为喜欢才纳我为妾，如今，竟是妾身多情了吗？” ------------ 第五十二章 力排众议 乔婉不知道顾随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但是沈明珠告诉过她方向。 柔弱总能引起男人的保护欲。 这是沈明珠在交给她任务时所说的一句话。 如今看来，是主子在教自己如何勾起顾随的欲望。 柔弱，谁不会呢？对于女人来说，示弱是最容易的手段。 前一世沈明珠做了顾随一辈子的妻子，自是知道他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像沈环儿那般柔弱不能自理的，便能完全勾起顾随从小就生出的强烈的保护欲。 这也是为什么顾随会喜欢那样恶毒的沈环儿，因她在这位三皇子面前装的极好，总会不时的流露出需要被照顾的感觉，让顾随十分受用。 眼下看乔婉这般委屈娇弱的模样，顾随心中的冰化了。 她像是朵易碎的春花，抵不住寒风暴雪。 即使心中仍旧对乔婉的用心有所怀疑，但身体上的动作却不由自主的偏向乔婉。 他抬手抚住乔婉娇小的背，声音柔软下来。 “怎么会？我喜欢你还还不急呢，又怎会是你多情了呢？” 这般温柔的话语让他仿佛变成了在众人面前温文有礼的三皇子。 乔婉娇俏的瞪了他一眼，随后破涕而笑，用小手轻轻锤着三皇子强健有力的胸肌，“这样才好，不然妾身可就要伤心了。” 顾随顺手抓住了乔婉的那双巧手，满眼笑意，“我可见不得你伤心。” 两人情浓意浓了一番，终是起床吃了早饭。 若是正妻，则还需要去拜见皇上和生母，可乔婉只是一个妾，倒不至于依照正妻礼仪行事。 两人便悠闲的在府上游荡起来。 乔婉见顾随一副诗情画意的模样，心中疑惑。 “三殿下，是您纳了妾身，所以皇上让您歇息一日吗？” 她露出十分单纯的表情，那双眼睛也水灵灵地看着顾随。 顾随被她的问题逗乐了，爽朗地笑出了声，说道：“是我为了你力排众议，所以，父皇禁了我的足。你看，我为你了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你可得好好对我。这几日，咱们两人便好好放肆的玩几日！” 听顾随这般说，乔婉用帕子轻遮自己的嘴角，将头害羞的侧到一旁，脸上飘起几缕红晕。 “殿下……” “哎，不准再叫我殿下。”顾随用手把她的头扭过来，徉作深情的说道：“叫我阿随。” 乔婉没想到他会这般说，只眨着眼睛愣在原地，随后结巴回道：“这，这不合礼数……” “我说合理就合理，阿婉，快叫。”顾随含笑盯着乔婉的眼睛。 “阿，阿随……” 眼前情深意浓的顾随，在午时却给人交代着并不专情的事情。 他对着身边人吩咐好，那人点点头便走出了三皇子府。 来到沈府后，点名叫出了沈明珠。 沈明珠对此早有耳闻，卫暗已经将所有事情说明了。 看着眼前顾随身边的侍卫，她眸也不抬，冷声问道：“何事？” 那侍卫没想到沈府大小姐竞对三皇子府上的侍卫如此不客气，心中不由大骇。 以往可从来没有任何人会对他露出这般表情。 没有再多思考，只像完成任务一般僵硬地开口，“三皇子托奴才给大小姐带话，说您若再不接受他的好意，改日等他解禁，您就再无后悔之时了。” “哦？是吗。”沈明珠闷声笑道：“他要拿出什么来让我后悔呢？” “这……”那侍卫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说道：“奴才只是个传话的，大小姐，听奴才一句劝吧，您还是别和三皇子对着干了，对您没有好处，只有坏处呀！” “你是哪里来的？敢让我们小姐听你的劝告？”身旁的春意没等沈明珠开口，便提前冷嘲热讽了一番。 沈明珠微微蹙眉。 春意总是会说出一些不该多说的话，真是该好好教育一下了。 见那侍卫一脸尴尬的模样，沈明珠这才开口：“你回去对三皇子说，无论什么，尽管对我使出来吧，别忘了，他的沈环儿还在沈府庄上呢。” 那侍卫显然没想到沈明珠会如此的强硬，愣是心虚了几分，随后点点头，作了揖便下去了。 沈明珠本意不想为难眼前这名侍卫，敌不犯我，我不犯人，若这人以后也跟着顾随对她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她在对付此人的时候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春意听后疑惑极了，她望向沈明珠问道：“小姐，这和二小姐有什么关系？” 见眼前的春意满脸疑惑，沈明珠只觉得烦躁。 “你在祖母面前也是这般插话的吗？”她冷言问。 春意没想到沈明珠会突然这般严肃，眼下大骇，连忙跪在地上低头回道：“小姐恕罪，是春意僭越了！求小姐责罚！” 见她下跪速度倒是很快，沈明珠也没再想为难，只说：“以后莫要再插嘴了，下去领三掌，月银扣一吊。若以后再犯，便不止于此了。” 春意连忙磕头谢恩，“谢小姐宽容，谢小姐！” 沈明珠没再停留，踏着步往前走了。 春意看着她的背影，心脏跳动的飞快，只觉得身上已全是冷汗。 她本以为大小姐是一位对待身边的下人丫鬟十分宽宏大量之人，否则也不会只为了帮冬语报仇就这般对待张姨娘，于是这些日子便逐渐放肆起来。 可她没想到，原来大小姐的宽宏只存在于冬语身上？ 冬语身上的伤势已大好了，反而沈明珠的伤还有些疼痛。 但沈明珠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只让冬语再多休息几天。 身上的上虽然好了，但心中的伤，只会永远隐藏在心中某处。 心伤难医。 可冬语只摆摆手，说着没关系。 这边见沈明珠一人走回来，还在打扫庭院的冬语便放下手中的扫帚，连忙上前去关切的问道：“怎得小姐一人回来了？春意呢？” “她失言，我让她领罚去了。”沈明珠握过冬语的手，冰凉一片。 冬语顿时了然，这才又问道：“那三皇子侍卫怎么说？难不成又来给小姐您添麻烦了？” 沈明珠笑着摇摇头。 ------------ 第五十三章 逆子 见冬语满脸疑惑，沈明珠止住了笑容，随后问道：“冬语，若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 话还没说完，冬语就紧握住她的手，眸光满是坚定。 “小姐，无论您去哪里，冬语都一直等着您。” 那坚定的话语仿佛樱花满天，缓缓飘落在沈明珠的心中。 沈明珠笑，也回握那双手，柔和地点点头。 几次日升月落，竟无事发生。 清晨将至，殿上又发出清脆的破碎声，伴随而来的是皇上震怒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顾随撇过脸去，对眼前这副景象已经有所预防。 殿上乱糟糟一片，顾随挑着一处干净地跪下，眼神清澈的看向前方的父皇，坚定的说道：“父皇，儿臣对沈家大小姐沈明珠一片赤诚之心，求娶沈明珠！” 皇上被眼前这个儿子气的没边，他捂着自己的心脏，呼吸急促，“顾随！三皇子！你才刚纳了一位妾，如今又来跟朕说，你要娶沈明珠？” 他虽想过这遭事，若将沈家和三皇子连接到一起，对朝政平衡也是有益处，但眼前这个逆子在此时提出这事，哪怕他心中也确实认可，但总觉得需要泄愤，不然心中便十分不快。 真是逆子啊！ 顾随对于皇上的愤怒当做过眼云烟，只直挺地跪在地上，嘴中说道：“儿臣求娶沈明珠！” 颇有一番娶不到就去死的风范。 见儿子这样不知廉耻的模样，皇上只能无助的叹了口气，说道：“你想娶她，她会同意吗？” 也不是没听说过，三皇子顾随几次三番前往沈府和沈家大小姐表明心意，却都被无情的拒绝，就连当初在寺中那番肺腑的话都被民间拿去当做话本讲了。 “父皇，您下令，她怎会不同意？” 顾随抬头和皇上对视，眼神坚定。 皇上微微蹙眉。 顾随又接着说道：“况且，就算她不同意，根据本朝律令，要么砍头，要么参军，非立大功者不得回！我想，她若是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便定会同意和儿臣的婚事的。” 皇上紧蹙眉头。 这个律令…… 因为自己给人指婚的情况很少，所以几乎未曾用到过这条，若不是眼前的三皇子提出，他倒是将其忘记了。 不过顾随竟然敢在他面前提出这条律令，是不知道这是他当初求娶大皇子亲母的时候向先皇参奏的律条吗？！ 他又陷入那段凄惨美好的爱情故事之中了。 面对顾随如此强烈的请求，若非他真的十分喜欢沈明珠吗？ 倒也不见得。 皇上不想用这条律令限制任何一位姑娘，可现在又确实有这条律令的存在。 面对顾随的请示，他和沈家结亲对于目前的局势来说确实有利。 真是两难的选择啊。 或许，还有别的破局之法？ 皇上招呼了一旁站着的太监，腹语几句，那太监点点头，立刻走出了殿上。 顾随见他出去也不多问，只单单跪着。 皇上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冷哼一声，自己坐在椅子上，看着眼下这位长歪了的儿子。 老太监接到皇上的指示来到沈家，步履十分匆忙，一进去就大喊道：“沈家大小姐在哪儿啊？沈家大小姐，沈明珠！皇上有令呀！” 沈老夫人从院中走出，见是皇上身边的太监，连忙差人去请了沈明珠，这才将人请入座，笑着问道：“还麻烦你来一趟，是发生什么事了？” “害，是喜事啊，皇上查奴家来请明珠小姐过去，是看看明珠小姐和三皇子的婚事呢！” 听到这，沈老夫人脸色一僵。 沈明珠和三皇子的婚事？ 这个三皇子真是一刻也不像停歇，刚纳了一门妾，如今明珠身上的伤都还没好透，又火急火燎的求着皇上娶她！ “是，喜事啊。”沈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回答。 老太监自然是捕捉到沈老夫人脸上一瞬间的僵硬，但他没有多说，只是笑着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温茶，悠闲地抿了一口。 沈明珠这才从外面姗姗前来。 她今日身着素色衣裙，脸上描了淡淡的妆容，看起来虽不如玫瑰般扎人，但也别有一番清新的滋味。 像是芍药花，优雅淡然的在人眼前开放。 “哎呦，沈小姐，您可算是来了！”老太监见沈明珠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碗，弓着腰就往前去。 沈明珠快速上前，冲老太监点点头，面带笑容道：“您这般匆忙前来，有什么事吗？” “哈哈，喜事，喜事啊沈小姐。”老太监笑道：“皇上要召您前去，商议和三皇子的婚事呢！” “哦？”沈明珠抬眸，“那三皇子可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生怕自己吃亏啊。” 见眼前这位沈家大小姐如此贬低三皇子，这太监也是稍作吃惊。 她的胆子可真大啊！ 便又赏识般的瞧了眼沈明珠，开口说道：“沈大小姐，请吧？” 说着，做出一个请人的姿势。 沈明珠点点头，随后看向身后的冬语，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走了。 沈老夫人望着沈明珠的背影，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马车载着沈明珠，走走停停，窗外声音从热闹到寂静，终是来到了宫前。 老太监走到马车外恭敬的说：“沈小姐，到宫门了，这里需要走路了。” 沈明珠听罢，起身扶着下方的冬语走下了马车。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到宫中。 嫁给顾随之后，她也来过几次宫中。 顾随当上皇帝后，她便被沈环儿囚禁在这深宫之中，直至死去。 如今再次踏入这片土地，上一世的记忆如风卷云涌般袭来，让她胸中隐隐作痛。 万万不可再次踏入泥流，这次她定要逆天改命！ 沈明珠走到殿前，身后的冬语被老太监拦住，她回头朝冬语点点头，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殿中。 殿中，顾随正挺拔的跪在中间，旁边的空地上满是瓷器碎片，让沈明珠眉头一紧。 她依照礼节给皇上行礼。 “快快请起，今后可都是一家人了！”皇上笑眯眯的来到沈明珠面前，伸手将其拉了起来。 ------------ 第五十四章 请皇上收回成命 沈明珠徉作惊讶，吃惊的问道：“皇上，天下子民都是您的孩子，为何从今后开始才是一家人？民女不懂，请皇上解惑。” 见她这般，皇上也不恼，只和气的解释道：“朕马上就要把你指给三皇子，你们大婚后，岂不就是和朕亲上加亲了？” 皇上直接挑明了此行的目的，这倒让沈明珠有些意外。 她瞬间脸色苍白，跪倒在地上。 那地面上满是碎片，将沈明珠的双腿刺出了殷红的血色。 “皇上，民女不想嫁给三皇子，请皇上收回成命！” 既然皇上如此直接，那她也直接点。 此行，她就没有抱着要回到沈府中安心度日的心态，只一心想拜托身旁这个阴魂不散的三皇子。 见沈明珠这般决绝，还没等皇上说话，顾随就在一旁怒声道：“大胆！沈明珠，你可知拒绝皇上的指婚会发生什么吗？！” 见他双眸微红，一派担忧匆忙的模样，沈明珠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民女不知，三皇子可否为民女解释一番？” 她本就知道那条律令，那不是沈明珠的死亡条例，反而，是沈明珠能够肆意的活下去的将来！ 哪怕是战死沙场，为国家做出微薄的贡献，都比嫁给三皇子顾随，做她的笼中之鸟来的开心。 “哼！”三皇子甩了下自己的衣袖，冷脸道：“若有人胆敢对父皇的指婚不从，要么杀头，要么参加庆平公主的北征军队，若无法立下汗马功劳，则永世不得回来！” 顾随以为自己这番话可以完全惊慑住沈明珠，便自信般的勾唇一笑。 一旁的皇上只觉得这个儿子要不得了，他明明还没有给两人指婚，只是叫沈明珠来询问下意见！ 事情本就没有到达那般严重的地步，如今被三皇子步步紧逼，硬是来到了这本不至于的高度。 沈明珠正等顾随的这番话，立刻面向皇上作揖，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民女沈明珠，自愿跟随庆平公主，加入北征军队，若不立下汗马功劳，便永世不回沈府！” 亏是磕头的地上没有碎渣，沈明珠的脑袋才没有开花。 皇上和顾随均被沈明珠的这番话震惊到了。 这年头还有人甘愿去军队打仗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养在深闺之中的柔弱女子？！ “你确定吗，沈明珠？” 皇上将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蹙，严肃的询问道。 “民女确定。”沈明珠坚定的看着面前之人，“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民女从不提后悔一词！” 这话一出，顾随先是慌了。 他看着眼前的父皇似乎在思考事情的可行性，连忙跪爬到皇上面前，着急的说：“父皇，您不能同意啊！她一个弱女子，哪里能去打仗？想必是一进去就死无归处啊！更别说带兵打仗了！” 顾随的话似乎处处为沈明珠着想，可话中的意思却始终着重提及沈明珠是一位“弱女子”。 因着这位弱女子身后有着不可小觑的势力，所以就算是为了权力，也要强迫自己娶一位并不爱的女人，甚至能装一辈子，直到事成后，却把这位给他带来巨大利益的弱女子抛在身后。 可笑至极。 沈明珠跟在顾随的话后面，又磕了三个响头，“民女沈明珠，为国身死，乃是无上的荣耀！请皇上成全！” 皇上看着不争气的儿子，又看了眼坚决的沈明珠。 随后沉重地点点头，说道：“既然你意愿强烈，那朕就成全你。可你要知道，上阵杀敌不是玩笑话，那可是虽是都能死去的！若你未曾带来丰功伟绩，便战死沙场，朕只当你们沈家出了一位无能之女！” 见皇上松口，沈明珠心中悬下的石头终是安全着地。 她还想磕头，却被皇上伸手拦下，“赶快起来，你的腿都成什么样了？叫御医进来！” 沈明珠被皇上扶到一旁的小凳上坐下，御医来的很快，给她上了药又开了方子。 顾随只无神的瘫坐在地上，周围的碎片就好像一个个嘲笑他的小人，让他心烦意乱。 这个女人，果真宁愿去打仗历经生死，都不愿嫁给自己吗？ 究竟是哪里不对？ 皇上叮嘱了沈明珠一番，最后让她回去沈府收拾一些物什，即刻启程去到庆平公主的阵营。 沈明珠点头，跟皇上告别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殿上。 顾随跟随着她的背影，悲催的发现她就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过自己。 “父皇，你为什么要答应她？！”顾随有些疯癫的质问着皇上，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委屈。 皇上冷哼一声，看着这个愚蠢又不自知的三皇子，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血脉如此之差。 “是你给了她两个选择，现在她选择了你不喜欢的一种，你就又不满意了？”皇上坐在上方，威严霸气不留余地的展露出来，“你是既要又要？顾随，世间安得两全法！” “世间为何没有两全法？”顾随实在是不懂，“若不是您同意，她又怎会要去打仗？” 一步错，步步错，他丢掉了大皇子，如今就连三皇子都没有教育好。 皇上叹气。 这一生，除了对得起天下子民，他再也对不起任何人。 殿外，沈明珠招呼了远处的冬语，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干净宽阔的宫道上。 “小姐，发生什么了？三皇子没有为难你吧？我刚还见有个御医进去了，是谁受伤了？您没受伤吧？” 由于是在宫中，冬语便把声音压的很低，但那脸上的担忧却十分明显。 沈明珠腿上虽受了伤，但那鲜红的颜色被裙褶遮住，冬语并没有发现。 她只是笑笑，示意冬语出去后再说。 冬语便听话的闭上了嘴。 在宫中，话不能乱说。冬语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御医进去就让她方寸大乱了，她实在是担心小姐。 来的时候，冬语跟着马车走在外面，走的时候，沈明珠把她拉上了马车。 两人坐在车中，大眼瞪小眼。 待车晃晃悠悠走了一阵后，冬语这才开口询问道：“小姐，现在可以说了吧？” ------------ 第五十五章 慌乱 沈明珠看着眼前的冬语，握住那双冰凉的手，认真的说道：“冬语，听我的话，今后你和春意一起侍奉在老夫人身边，多学点东西，你负责和乔婉交接，好吗？” 冬语见沈明珠这般模样，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小姐……” 两人紧握着双手，沈明珠被她纠结的表情逗乐了，笑道：“慌什么？你小姐我要去庆平公主的北征队了，多好的为国争光的时候，又不是不回来了。” “庆平公主……？”冬语见她把这般严肃的话开玩笑似的说了出来，只觉得心都要凉了，“小姐，那可是战场，说不定就……” “呸呸呸，别诅咒我！”沈明珠佯装生气地轻拍了冬语几掌，蹙眉道：“我可是能获得丰功伟绩，风光的回来受万人拥戴呢！” 冬语没见过沈明珠这样娇气自傲的模样，不由自主的笑了笑，眼中蕴藏的泪花却也因此滴落下来。 沈明珠替她抹去眼泪，静下心来说道：“冬语，我如今一去便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卫暗即使不会跟我一起从军，但也定会跟在我身旁，到那时你和乔婉便没有人看护，生死只在你们一念之间。特别是乔婉，生活在三皇子府上，定是更加凶险。虽今日得来的反馈较好，但也不知后面情况。” 说着，沈明珠有些失神。 走到现在这步，可以说全然是被人推过来的。 唯一的主动也是将那对母女送进庄上，把乔婉安插在三皇子府上。 所有的行为都局促，以至于到现在。 至于原因，便是因为权力。 她没有任何权力，甚至还没有资格去撼动三皇子的地位。 论头脑，沈明珠定是比不过朝堂上那些学富五车的文官们，论武力，也无法超过边疆骁勇善战的武士。 唯一的好处，便是她经过这些天的锻炼，内力有十分明显的提升。 虽没有过人的头脑和武力，但她巧妙在敏捷，希望能凭此在战场上立足吧。 不，她必须在战场上获得丰功伟绩，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权力，才能让前世伤害她的人都受到应得的报应！ 她看向冬语，眼神中的迷茫逐渐消散。 “冬语，从现在开始，我会让老夫人为你安排些训练，你定要好好学习，起码能保护自己，在外不被算计。”沈明珠说：“我有探查你的内力，很是深厚，有天赋。乔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她头脑清晰聪明，和三皇子周旋不会费力。这边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们两个了。若有情况，利用传书和我取得联系。” 冬语也收起了悲伤，连忙点头，顿时觉得自己也是能做一番大事业的丫鬟了。 “还有，春意她有自己的想法，你与她相处时切忌小心，不可被她绕进去。” 沈明珠对着冬语千叮咛万嘱咐，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想倾囊教授，可一段马车的路程，不近不远，没等她苦口婆心完，就已经到了沈府。 沈府前早就停了一队车辆，沈老夫人站在门口，由春意扶着，显然是已经哭过一场了。 身旁是严肃的沈侯爷，他紧蹙眉头，估计也没想到沈明珠会主动请缨前去庆平公主的军队。 沈明珠下了马车，沈老夫人就连忙走过来拉起她的手。 “明珠啊，是不是有人逼你了？老身就算逼上这条老命也能为你搏一搏！”沈老夫人说着，脸上的泪水又不受控制的掉落。 这让沈明珠心疼不已，用手擦去老夫人脸上的泪，轻声说道：“祖母，没有人逼我，是明珠自己想去战场上为国争光，您放心，明珠一定为您拿下功绩，风风光光地回来看您，好不好？” 听到沈明珠的话，沈老夫人的心才终于是踏实了几分，可还是抵不住难过。 “明珠，你怎能？你不知道那战场上都是杀人不吐骨头的吗？你要是……祖母可怎么办呐！”沈老夫人简直要晕过去了。 “不会的，祖母，我是什么人呀，一定能回来的。”沈明珠冲她扯出一抹灿烂的笑，轻轻地抱起她，说：“祖母，别难过了，明珠要进去收拾行李了，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沈明珠实在不忍心告诉她，若是自己活下来，那她所要报复的目标中，沈侯爷也算一位。 若是沈侯爷死了，老夫人会不会更加受不了呢？ 沈老夫人也知道自身的情绪太过浓烈，见沈明珠这般柔和平静，想必不会是有人逼迫，反而真是她自愿前去。 可那般凶猛的地方，她的孙女真的可以平安归来吗？ 沈明珠回到院中收拾了些简单的衣服和物品，对卫暗叮嘱了一番，这才跨上包袱走了出来。 她又和沈老夫人交代了冬语的一些事，踏上那辆马车便启程了。 沈老夫人和冬语一众人看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前行使，心中都各有一般滋味。 已是入夏，空中飘着燥热难耐的风，让沈明珠平静的心荡起一圈圈波澜。 她又怎会真如表面一样平静？ 此次一去，身边再也没了可以亲近的人，就连之前碰到的定北侯世子…… 他虽然说也在庆平公主的北征军中，但那偌大的军队，又怎么如此巧妙就让两人碰上呢？ 说到叶淮…… 自己身上的安心蛊在之前已经发作了有十多次，但是，自从在寺外遇袭后，再次醒来到现在，就再也没有发作过了。 莫非，是当初在洞穴之中被叶淮早已解除了？ 他也说安心蛊对自身有极大用处，如果真的解了这蛊，沈明珠倒觉得有些可惜。 但若不解，像现在这般模样，还不知两人何时会见面，到时候发作四十九次，自己真就是连死都可笑了。 思绪到了这里，她又想到和叶淮在洞穴中度过的那个夜晚。 “他现在如何了呢？” 这个时候，沈明珠随手掀开车帘，发现城中集市叫卖声不绝于耳，正是安居乐业的好景象。 现在她也要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些子民，去加入庆平公主，和她一起保卫边境了。 ------------ 第五十六章 不惧怕 说到庆平公主，沈明珠很欣赏这位公主。 听说，她从小就浸泡在武术之中，立志要为国献力，保卫领土，刚一成年就缠着皇上要去带兵打仗。 一开始的时候，皇上并不同意，但是，庆平公主为此做了许多出格的举动，让皇上头疼不已，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这才松口同意了她的请求。 由此，创建了庆平公主的北征军队。 起初大家对这事并没有过多的期待，只觉得是小孩子过家家，没有一丝实力，一时间在民间的反响十分不好。 可是没有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庆平公主的北征军百战百胜，为国家争取了大量土地和资源，成了国家举上举下的骄傲与话题。 她真的很想见见这位伟大的公主。 马车到达北征军的根据地需要几天的路程，沈明珠心思十分紧绷。 经过温热的城区，逐渐走到了较为干旱的草原。 这几天并没有意外发生，这让沈明珠的心终于放下了几分。 到达根据地后，只见有大片的扎营区域，沈明珠早已换上了较为坚硬的盔甲衣服，但身上那套缓下来的衣物却没有丢掉，只是窝成一团塞进了包裹中。 或许后面也会有别的用处。 沈明珠下了车，迎面便碰见一位高个的女子，那身英装穿在她身上，显得十分飒爽。 女子将头发高高竖起，扎成一条马尾，又带着暗红色的发冠，手中抱着头盔，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沈明珠。 见她这般英姿飒爽，沈明珠心中瞬间了然。 她也走上前去，冲眼前之人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民女沈明珠，见过庆平公主。” 庆平见沈明珠并不如传闻一般柔弱无能，反而独有一种洒脱的感觉，心中对她兴趣大起。 “真是客气，以后来到这军营之中，便都是战友，也不用以往那种繁杂的礼仪。” 庆平将行礼的沈明珠拉起，带她走到驻扎地中央。 这处驻扎地的中间空地早已聚集了大波士兵，都面露好奇的看着新来的沈明珠，有些在交头接耳，声音很小，听不到在说什么。 沈明珠也不惧怕，跟在庆平身后，不言语。 “诸位。” 庆平大喊了一声，几百名士兵瞬间安静了下来，都尊敬地看着说话之人。 虽只有几百人，但那些人脸上的尊重和敬仰令沈明珠颇为惊讶。 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能力可以让如此多的人跟随她？ 更何况，北征军队不止这一处驻扎营。 据她了解，大量北征军分布在北方各个地方，有几千人团，也有几百人营，大大小小错落在各个地方，每一队都有各自擅长的地方，帮助庆平公主完成各个战事。 “想必大家也都有耳闻，我们新来了一位勇敢无畏的士兵，她今日便加入到12营之中，和你们一起出生入死，为国家献力！” 此时微风起，吹起庆平脸前垂落下的几缕碎发，伴着夕阳的阳光闪出金黄色的光芒，倒映在沈明珠的眼中，晃地有些睁不开眼。 “大家鼓掌欢迎！” 庆平公主的话在沈明珠耳边炸开，随之而来的是起此彼伏的掌声和欢呼。 她有些恍惚了。 竟然真的来到了庆平公主的北征军队，成为了国家军的一员，从今往后每天都是出生入死，稍有不慎就会失去生命。 这真是—— 太让人兴奋了！ 沈明珠努力压下眼前闪烁出的激动情绪，伸出右拳猛锤了一下左胸，然后，将拳头高高抬起没过头顶。 “谢谢大家，以后都是好兄弟！” 见沈明珠融入的如此迅速，庆平笑了笑。 “让你一来就加入12营，是因为这处驻扎地有部分女性，她们负责军营的幕后工作，为……” “我想打仗。” 没等庆平公主把话说完，沈明珠抢先打断了她的话。 还没有人敢打断公主，庆平微微蹙眉，眯起双眸看着沈明珠。 沈明珠耳边充斥着地下士兵的欢呼，刺得耳朵生疼。 她凑近走到庆平身边，说：“我想打仗，想学策略，想像公主一般，为国家带来丰功伟绩。” 庆平适时沉默了一会儿。 皇上让她保护好沈明珠，就算一辈子待在军营之中，只要是平安无事就可以。 三皇子又飞鸽传信告诉她，要把沈明珠好好的虐待一番，让她知难而退，不要肖像在军营之中获取什么荣耀。 如今，沈明珠告诉自己，她要打仗，要磨练自己，学习策略，想像她一样，保卫国家？ “为什么？” 她不由自主的问。 “公主，我想您应该很清楚我来到这里的原因。”沈明珠盯着她的眼眸，“我的想法很简单，没有您那么单纯与热烈。我只想赌上一切，成为至高无上的荣耀，摆脱禁锢自己一生的东西。” 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庆平眼皮微微跳动。 她没有回答，转身面向大众，笑着看他们欢呼。 夜晚来得很快，一些士兵开始生火取暖。 虽然已经到了夏季，但在北方，昼夜温差大，白天热得汗流浃背，晚上就要穿上棉袄。 沈明珠很快就打入到士兵群体之中，和他们坐在火堆旁边喝酒侃大山。 由于沈明珠的加入，今晚的12营显得格外的热闹，晚饭换成了烤羊腿，好几堆火上烤着鲜嫩的羊腿，馋的沈明珠直流口水。 眼前细皮嫩肉的白脸士兵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撑着一双腿看向沈明珠，眸中满是期待和好奇。 “你一个女生，为什么来参军啊？” 看着眼前年纪不大的男生，沈明珠满是疑惑。 她先前已经试探了众人的口风，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以为是不怕死来报名参军的烈女子。 毕竟北征军队时常在民间招兵买马，但是报名进入北征军则需要十分严格的审核，毕竟每次招募都会迎来民众的激烈推崇，每家每户都推着自家的子女上去报名。 但一般被选上的不多，且大多是男性。 毕竟，即使是民间，女性在家中也不太会学骑马射箭，大多都是做些女工织布挣钱。 ------------ 第五十七章 各有才能 少有被选上的女兵，也都是各有才能。 她们或许不强壮，不会射箭，但却有的精通策略，有的懂天文地理。 相当于朝堂上的“文官”。 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女性是单纯作为后勤使用，为前线众人保证生活物资和账目明细等事情。 前面庆平公主便是打算让沈明珠当做后勤部队。 不提额外的，但看眼前这位男孩…… 男生大多为“武将”，沈明珠不明白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男孩是为什么会被选上。 “我也有报国的志向，倒是你，细皮嫩肉的，看起来跟没成年似的，为什么会被选上来？”沈明珠不解的看着他：“难不成，你是‘文官’？” 男孩通红了小脸，整个人扭扭捏捏有些尴尬，结巴地说道：“我成年了好不好？我可能是因为跑的快，才被公主捡过来的。” 沈明珠刚想问什么叫“捡过来的”，身边就有一五大三粗的男子豪爽的笑道：“他啊，笛生，不是通过招募来的12营，是被庆平公主不知从哪个胳肢窝捡回来的！” “什么胳肢窝……？” 沈明珠迷惑着脸色。 他想说的是，犄角旮旯吗？ 或许，这是“武将”独有的说话方式？ “你才从胳肢窝里捡回来的！你全家都从胳肢窝里捡回来的！” 被叫做笛生的男孩气愤地站起来回击那位男子。 这气腾腾地模样把沈明珠吓了一跳，观察了一下笛生，发现他并不高，看起来有些发育不良。 被吼的男子见他这样，仰倒在地哈哈大笑起来，吸引了身边一些人的目光。 见他笑得止不住，而笛生的脸又被深深气成了猪肝色，这才有人上前戳了戳那男子。 “阿力，怎么又欺负笛生了？” 阿力捂着自己笑得酸疼的肚子，冲那人挥了挥手，缓慢地止住了笑。 “好了好了，那你就不是从胳肢窝里捡回来的。”说着，他拿起火上烤好的一只羊腿递给笛生，“快，吃了这个好长身体啊！” 笛生看起来还气呼呼的，但是也不做作，一把拿过了那烤的油亮亮香喷喷的羊腿。 见沈明珠一脸向往甚至有流口水的迹象时，笛生用羊腿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嘻嘻地说道：“想吃吗，姐姐？” 沈明珠赶了很多天的路，一路上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见笛生手上的羊腿，肚子早就打起了鼓。 她又转头看向火上的几只羊腿，由于是后面才开始烤的，所以看起来还有些血水。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就给你先吃。”笛生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沈明珠。 沈明珠眨眨眼。 虽然沈家不是什么全世界都知道的人家，但至少他们国家的人肯定都是有所耳闻的。 如果就直言说自己是沈明珠，确实有点不太对味。 “我叫月明。” 说完这四个字之后，她又突然想起叶淮。 那位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她说谎的北定侯世子，只是因为自己遗忘了北定候一家，就被打上谎言的标签。 可叶淮也不气，每日都笑嘻嘻的。 他又在哪一连队呢？ “月明？”笛生用手抵在下巴上，思考着：“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真是个好名字。” 沈明珠挑了挑眉道，“你不是被公主捡来的吗？怎么还有点文化？” “害，你别看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其实懂得可多了！”一旁的阿力翻烤着火上架着的羊腿，附和道：“你要是跟他聊文学吧，他能给你蹦出几句诗；聊天文吧，能说出星宿；再聊吃啥吧，还能说出各个国家的美食食谱！虽然知道食谱，但他又不会做，就单纯是背下来了！” 听着阿力的描述，沈明珠倒是对眼前这位不起眼的笛生升起了兴趣。 笛生却无所谓的摇摇头。 “只是略知皮毛，你要是去过的地方多了，认识的人就多，认识的人多了，知道的也就变多了。” 他这副老态横秋的样子跟长相完全不符。 “看来应该叫你老笛了，毕竟你知道的比我们都多。” 沈明珠认真的看着笛生，接过他手中的羊腿，舔了舔嘴角。 旁边的阿力又笑了起来，气得笛生接连跺脚，头上似乎都冒起了白烟。 看着如此有活力的两人，沈明珠边笑边啃着手中的烤羊腿。 那肉上没有撒任何调味的东西，只单单是杀了就烤，如今尝着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香的沈明珠直呼好吃。 她仿佛卸下了作为沈府大小姐的包袱，不再被人裹挟，不被人算计，不被人当做提线木偶。 只在此处为了自己，为了生命的精彩而活着。 等沈明珠啃完一整个大羊腿时，庆平从身后悄无声息的来了。 “好吃吗？” 清脆如泉水般的声音滴落在沈明珠耳中，让她身形一震。 扭过身子，发现庆平公主正笑着站在身后，穿着跟下午时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沈明珠点点头，挪出了一个位置，示意庆平。 庆平公主也不拒绝，跟着席地而坐。 另外的士兵见此情形，皆是挺胸抬头行了个礼，见公主坐下，又都聊自己的去了。 看来庆平公主经常这样做。 沈明珠若有所思。 大力将烤好的羊腿先是给了庆平一只，随后又给了刚才没吃到的笛生一只。 笛生泪水汪汪地感谢大力。 庆平则是大方的啃起了羊腿。 无言一阵后，庆平终是吃完了羊腿，随后用衣袖一抹嘴巴上的油渍，跟沈明珠说道：“明天我就要去别处了。” 沈明珠并不惊讶，毕竟自己是来受罚的，按理说能收到公主的亲自接待，肯定也是有人打点过了，她也不必因此必须把人待在身边。 “对于你先前的那番话。”庆平对上沈明珠清澈的双眼，“我想，等你先做了12营的老大，我们再谈其他吧。” 说着，庆平用地上的尘土洗了下手上的羊油，又轻拍了几下，站起身跟沈明珠说再见后，便往营帐中走去了。 成为12营的老大？ 看起来是个不错的阶段性计划。 ------------ 第五十八章 艰难 可是，她一辈子都待在沈府之中，虽然经常受到沈环儿和张姨娘的磨难，但是，也算是娇生惯养。 如今让她成为12营的老大？ 怎么看怎么艰难。 不过，沈明珠就喜欢如此艰难的目标。 12营只是刚刚开始，她不仅要成为12营的老大，还要像庆平公主那样，成为整个北征军敬仰的对象！ 只有这样，她才能把沈侯爷和三皇子一网打尽。 以先前的身份，她只能收拾一下沈环儿和张姨娘这样的小喽啰。 沈明珠要面对的前方，必定是充满腥风血雨和狂风飞沙的。 庆平公主说的话并没有避开身边人。 笛生和阿力听到两人的谈话，互相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什么情况，这是来了一个狠人？要来领导12营？ 沈明珠心中想着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表情。 当她还想再吃个羊腿之时，一眼就看到嘴巴张得极大的阿力。 “？” 沈明珠困惑，沈明珠挠头。 随后，她自己拿下了刚烤好还在滋滋冒油的羊腿，吹了几下后猛地塞进了阿力的嘴中。 “啊！！” 就在这个时候，阿力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众多士兵纷纷朝他看来。 阿力只好害羞地点点头，随后拔出嘴中发烫的羊腿。 “月明，你想烫死我？你要害我？！”阿力瞪了眼沈明珠，却不敢大声说话，只小声地凶着她。 沈明珠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在你俩眼前晃了好久了，都不理我，没办法啊，只能来点强硬措施。” 一旁没被“害”的笛生连忙闭上的嘴巴。 “月明姐，你和庆平将军认识？”笛生疑惑的问。 沈明珠摇摇头。 “啊？那她为什么让你做12营的老大？” 沈明珠狡黠一笑，“你想让我成为12营的老大吗？” 谁知笛生却飞快的摇摇头。 “我不知道你的实力，怎么会想让你做12营的老大呢？况且我们12营已经有老大了。” 看着笛生真诚的眼睛，沈明珠点点头。 “12营的老大是谁啊？” 见眼前人一脸好奇的问着，笛生警惕起来。 “不会吧？月明，你真的要……？我劝你最好别这样，老大很凶猛的！” 见他这样说，阿力飞快地给了笛生一个弹指，疼得他嗷嗷直叫。 “你干嘛！你怎么总打我！” “老大是你能这么形容的吗？要是被她知道了你比现在还难受啊！” “她又不在……你就是想打我！” “我打你个锤子啊！老子天天都想打你！” “你就看我打不过你！” 眼前的两人吵的热烈，沈明珠坐在一旁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啊，真想来壶花酒啊。 沈明珠手拿羊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天上繁星点点。 微凉的风袭来，吹得她发丝飞扬。 当沈明珠躺在营帐之中沉沉睡去时，她看到了飞扬的火花随风而动，犹如猛兽般将要把她吞噬殆尽。 浓烈地烟味将沈明珠呛醒，周围士兵的呼喊忽远忽近。 她蹙眉，猛地起身看着浓烟滚滚的营帐。 沈明珠立马爬起，来不及套上外套就捂着口鼻奔出了营帐。 眼前的景象令她惊呆了。 周围的军营皆发出浓黑的烟雾，直冲向暗沉的天空，与那黑夜融为一体。 幸而不见火光，应该是已经被扑灭了。 周围的士兵皆穿戴好衣物，眼见着就要往西南侧进攻。 沈明珠连忙拉住从自己眼前飞驰而过的笛生。 “笛生？敌军打进来了？” 她还有些慌张无措。 来得第一天就遇到这种情形，昨夜的迎新会带来的喜悦和兴奋还没有从身上褪去，如今就面临即将到来的敌军，时刻准备前往赴死。 笛生见她无措的模样，蹙眉说道：“还没有，他们放了一些烟雾弹和带火星的剑，老大让我们前往正北方向进攻。” 沈明珠听到他说的话后，抓着笛生衣袖的手逐渐放了下来。 见她愣神，笛生也不再停留，只安慰她安心在营帐之中守家，他们去前线和敌军拼死争斗。 没打进来…… 沈明珠脑中疯狂地运作，心脏砰砰直跳，好像要冲破胸膛。 见笛生逐渐远去的身影，她才突然大声喊道：“笛生！别去！” 笛生错愕的回过头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好。 这时，前方突然冲出一人，是阿力。 他想直接给笛生头上来个暴扣，怒斥他：“你怎么还不走！” “营地粮草放在哪里？！” 沈明珠没管两人的情绪，将心中的恐惧问了出来。 听到这话，笛生和阿力先是有些疑惑，随后皆脸色一变。 “在南侧，跟我来！”阿力率先反应过来，大手一挥，便走到前方带路。 整个驻扎地不算太小，此刻又都是浓烟滚滚，没有太多火花，便让人们对粮草存储地放松了警惕。 三个人飞快地跑到了粮草处，见驻守之人早已被割喉咽气，眼前的储粮仓也燃着熊熊大火，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快！灭火！”沈明珠大骇，连忙大声喊道。 粮仓不远处就有一处少见的小河，这也是12营将粮草放在此处的原因。 可当三人过去，却发现小河中的水全部消失了！ 沈明珠心中猛颤。 莫不是12营出了奸细？！ 来不及多想，三人立刻分头行动，把营帐中能见到的水全都收集起来去扑灭粮仓的火。 “应该叫更多人来！”阿力急得满头大汗，冲笛生喊道：“笛生，你跑得快，快去追上他们！” “好！”笛生也立刻应下，飞快得消失在两人眼中。 不久后，多数士兵赶来，众人齐心协力，才终是将眼前的大火灭掉。 粮仓中的食物大多受损，大家又跟着沈明珠的指挥将仅存的粮草搬运出来，不辞劳苦地收拾满目狼藉的粮仓。 此时太阳才刚刚冒出头，众人皆是累得倒地不起，12营的老大这才带着另一群人从北面浩浩荡荡地回来。 来人是位身着红色衣衫、外披明光铠甲的女子，皮肤黝黑，面色冷峻，眉头紧蹙。 沈明珠抬头看过去，竟发现她比寻常男子还要高。 ------------ 第五十九章 危机 笛生见她走过来，连忙起身道：“老大，火已经灭了，粮草也救了一些出来。” 被称作老大的女人点点头，随后看向沈明珠。 那是一双锋利的眼眸，狭长的单眼携带着探究的神色，紧抿着的嘴唇能看出那不怎么友好的态度。 “老大，若不是月明发现的及时，我们的粮草恐怕全部都会被烧毁。”阿力这时顺口说出事情经过，一派正气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 沈明珠毫无惧意得跟眼前人对视，平淡的神情中露出些许疲倦。 那人见她不做声响，便看向已经站起身的众位士兵，开口道：“大家救火辛苦了，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修整一下，今晚老时间集合。” 说着，她扭头便走了。 沈明珠微微蹙眉，不解地看向身旁的笛生。 笛生耸了耸肩，“我就说，她是个很凶猛的人。” 凶猛倒是不见得，但冲动却能明显的感觉到。 沈明珠撑着疲倦的身体，摇头晃脑，仿佛能把脑中的水都晃出来。 作为一名大家闺秀，长途跋涉好几天，刚到营地还没休息，就被敌军突袭。 实在是有些超出她的身体承受范围了。 看来还得多加锻炼，才能应对更多的危机。 “现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沈明珠看向一旁的笛生和阿力。 两人皆摇摇头。 “如果你所在的营帐没有受损，就可以先休息了。”阿力说。 沈明珠撑起下巴，若有所思，“那要是受损了，你们会怎么修补呢？” 阿力苦笑一声，“那你算是问对人了，我那帐篷正巧碰到一簇带火的箭，要不是老子逃出来的快，恐怕都要死在里面了。” 沈明珠遂跟着阿力先去学习灾后重建。 旁边笑得没心没肺的笛生又狠狠地挨了阿力一拳，由于打不过，只能揉着发疼的地方默默吐槽。 或许在这些士兵眼中，灾后重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无论是上一世亦或是现在，沈明珠都未曾有过这方面的知识和实践，对阿力的每一步都感到新奇。 受灾再重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阿力给她解释诉说了全部的过程和内容，沈明珠这才回到营帐中休息。 夏季的夜晚来临的十分缓慢，到了12营老大约定的时间后，天色还遍布着晚霞。 几百人共同站在中间空地之中，排布整齐。 那女子已经褪下了早上的明光铠，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红色戎衣，她神情严肃，先是对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众位，今日之事是我决断失误，为此12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在此对大家说声抱歉。” 说着，她又看向沈明珠，伸出手示意众人。 “今日，是我们新来的伙伴月明，带领笛生和阿力为我们的粮仓争取到时间，才让12营的粮草没有全部损毁，为此，我代表众位兄弟们向你们三人表示感谢！同时，我也会上报给公主大人，对你们三人做出相应的奖赏。” 她停顿了下，又继续说道：“今日之事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从今往后我们更应当充满警惕。12营不擅长正面武力，我们所追求的是全方位的完善，为公主大人保驾护航，今日起也更应当加强训练，谨防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这人的演讲没完没了，沈明珠眯着双眸，吸取着各种官方话语中夹杂着的有用信息。 台下的众人鸦雀无声，仿佛对此人的领导十分受用，就连身边的阿力都面带微笑，充满敬意的看着台上之人。 只有一旁的笛生掏掏耳朵，看上去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沈明珠用手肘戳了戳笛生，低声问道：“你不喜欢这个老大吗？” 笛生见沈明珠也开小差，笑道：“无所谓喜不喜欢啊，但那群人每次都跟中了邪一样，对老大的话深信不疑，我要是偶尔出言不逊，都能被他们群起攻之。” 听到这，沈明珠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她又朝周围张望了一下，发现众人确实全都一副敬仰的模样。 唯一有些微异样表情的，除了她和笛生，就是台上老大身旁灰色素衣的女子。 “笛生，老大旁边的那位是？” 笛生随着沈明珠所指的方向看去，随即说道：“是老大身边的侍女吧，我也不清楚，她其实不算12营中的一员，是跟着老大一起来到这里的，跟我们从来都没说过话。” 真是越看越奇怪啊。 沈明珠撑着下巴，总觉得情况很是棘手，但又不知从何抓起。 就像一道微弱的光线闪在自己眼前，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姐姐，你不喜欢老大吗？” 笛生看沈明珠蹙眉的模样，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沈明珠点点头，随后又困惑地摇摇头，整个人显得十分苦恼。 “我才见她两次，根本不了解她，又怎么能说出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是她给我的感觉好奇怪，除了你，这些士兵给我的感觉也好奇怪。” “我也觉得奇怪。”笛生点点头，说：“好像她是神仙一样，所有人都喜欢她。庆平公主来了都不一定能有她受欢迎。不过她也确实很有实力，武力很强的，就是智商可能低了点……” 看着笛生如此吐槽着，沈明珠只苦笑着。 这话要是被台上那人听到了，都不知会发生些什么可怕的事情。 一瞬间，沈明珠感觉到一道锋利的视线压在她身上，她抬头，看见台上那人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沈明珠微微挑眉。 那人笑道：“虽然我们的好兄弟月明小姐是刚来的，但听说她对我的位置虎视眈眈啊。月明，这一次你于12营有功，我便赠你一次击败我的机会，即可开始。若你能击败我，12营的老大，也确实该换人了。” 这段话把沈明珠打了个猝不及防。 她往常经历的都是沈环儿和张姨娘那种暗箱操作，对于这种明面上的宣战并不熟练。 这人真是太奇怪了。 沈明珠不由得出这样的结论。 老大的长篇大论结束后，沈明珠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众人推上擂台。 ------------ 第六十章 难舍难分 台下笛生担忧地看着她，身边的阿力却是笑容满面，仿佛接下来是一场十分精彩的斗兽表演。 沈明珠看着面前肃杀的女人，扯了扯嘴角，“怎么称呼？” 那人眯了眯眼睛，眼角微微抽搐了下，随后，勾起唇角道：“虹雅。” 沈明珠也想测试一下自己最近内力的长进，但是她不知道这位叫做虹雅的人是否会使用内力。 “什么方法都可以使用吗？” 她有些不耐烦的点点头，随后，手中摆出战斗的姿势，怒声道：“开始吧！” 虹雅犹如一头猛兽般朝沈明珠冲来，惊得她连忙侧身闪到一旁。 “不是吧，这么猛的吗？” 沈明珠正色起来，趁虹雅没有反应过来，立马一个肘击打到她的背部，使得她往前趔趄了下。 台下原本欢呼的众人皆屏气凝神，一瞬不瞬的看着两人。 唯有笛生满脸喜色，想要欢呼，却被阿力凝重的神色吓到了，瞪大眼睛将想要抬起的胳膊收了回去。 虹雅立马转身伸手想要抓住沈明珠，却没想到她凭空消失，一瞬间跳到了更远的地方。 “内力？” 虹雅狭长的眸子徒然增大。 庆平公主带来的人果然都不是等闲之辈。 没再思考，虹雅大声怒喝，瞬间冲到了沈明珠面前，一拳打到了她的肚子上。 沈明珠被突如其来的拳头打的猛哼一声，口中涌起咸咸的味道。 见虹雅黝黑的脸上露出亮白的牙齿，沈明珠一拳朝她脑袋右侧砸去，被虹雅一个侧头躲过。 由于惯性，沈明珠不由得自转了一圈。 虹雅抓住机会，又朝沈明珠狠狠地攻击起来。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沈明珠身姿灵活，但虹雅强壮又凶猛。 没多久，沈明珠就被她一拳打倒在地，吐了满地的鲜血。 虹雅吐着热气，身上虽也有不少青紫，但总体来说比沈明珠好太多。 台下的士兵都欢呼起来，唯有笛生担忧的看着台上趴着的沈明珠。 沈明珠身上被打了很多拳，她忍着疼痛把自己撑起来，脑袋晃晃悠悠的，仿佛灌满了水。 待虹雅被众人拥抬出去后，笛生这才走上擂台扶起沈明珠。 “她为什么下这么大的力气？”笛生蹙眉，实在不理解虹雅的做法。 沈明珠笑道：“或许是怕我真夺了她的位置。” 笛生不置可否，将她扶进营帐之中，从衣袖中蓦然变出一瓶膏药递给她。 “这是什么？” “消肿止疼膏。” 沈明珠看不懂眼前这位小男孩，开口说道：“你还会医术？” “走南闯北，自然什么都会一点。”笛生高深莫测的笑着。 沈明珠无声的接过那瓶膏药，随后询问：“那你可知，蛊术吗？” 笛生不知她为何这般问，只如实回答，“略知一二。” “所以，为什么12营的所有人都对虹雅深信不疑呢？……虹雅来自哪里？” 笛生眨了眨眼，有些宕机，随后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沈明珠。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不会受蛊术所控。” 沈明珠疑惑的看着他。 “我从小身体就被人拿来试药试蛊，绝大多数的药物和蛊虫都对我没用。” 很难相信这种话能从一个小男孩嘴中说出来。 虽然眼前这位已经成年了，但他营养不良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疼。 “月明姐，不要这样看着我。这不好吗？你看，他们都被虹雅迷住了，只有我还清醒着！”笛生略带骄傲的抬头看着沈明珠。 沈明珠失笑，无奈地摇摇头，“现下还不知原因，带我查明再做决断吧，或许真的只是12营的所有士兵都对她无二心呢？” 这话其实很难让人相信。 不管多么伟大的将领，总会有些人对其一方面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所谓人无完人。 况且今早那么危机的情况发生，竟然没有一个人感到愤怒。 笛生走后，沈明珠自行上了膏药。 营地中守卫十分严密，若想像在沈府之中让卫暗随时出现显然是不可能。 沈明珠捏着手中小巧的虫子，对着它悄声说了些什么，随后放飞。 那只虫子忽闪着翅膀，飞出营帐，朝着一处方向飞去。 她不知道为何庆平公主察觉不到12营的怪异。 或许是察觉出来了，但想勾出更长的线，所以对此放任不理，才能吊出更大的鱼。 沈明珠身上的疼痛让她无法思考过多。 但还好，这次的伤痛远不及上次被张姨娘算计后来的眼中。 没多久，沈明珠便完全好了，跟着身边的士兵开始了每日的操练。 阿力是一位非常好的老师，他教了沈明珠许多搏斗上的知识，还有一些野外生活常识，让沈明珠受益匪浅。 此间也偶有敌军来犯，但都被虹雅巧妙地解决了。 虽被虹雅打败了，但军营中的士兵并没有对沈明珠有过多的嫌弃和不喜，反而是更加喜欢和尊敬虹雅。 沈明珠将这一发现全部都用蛊虫传达到卫暗的耳中。 卫暗私下查证，完全确定是蛊术。 这是来自他国的魅惑蛊，使用者可通过不断地“打怪升级”提升众人的好感度。 可卫暗也仅仅只调查出这一种信息，毕竟是异国他乡的蛊术，调查起来比在自己国家难了不少。 况且，蛊，本不是这个世界盛行的术法，相反还被大部分国家明令禁止。 沈明珠一边训练一边观察着12营的一切，期间还从卫暗那边得知收到了冬语的来信。 沈府一切安好，张姨娘已经完全封魔，沈环儿也老实的待在庄上。 乔婉十分得三皇子宠爱，已经怀有身孕，正试图探寻三皇子朝堂上的信息。 沈明珠只保佑乔婉一切顺利，不要被三皇子所吞噬。 乔婉其实算是沈明珠计划中的意外，本无意让乔婉嫁入三皇子府上，但她执意自荐，愿为沈明珠做出任何事情。 时间飞逝，沈明珠对于搏斗的手法运用的越发熟练起来，连阿力都不由得夸赞起来，说再等不久说不定就连他都打不过沈明珠了。 眨眼间，就已经深秋。 ------------ 第六十一章 不好的预感 在这段时间中，不间断地有着各种各样的小战。 沈明珠为此积累了很多经验，和笛生、阿力的默契也越来越高。 不见虹雅的时候，阿力完全是一位正常的男性，对待沈明珠也十分友好。 虽然偶尔有些大大咧咧，经常“捶打”笛生，但总的来说是个心肠十分好的大哥。 可每次虹雅一出现，他就变得和12营的士兵们一模一样，对她十分拥戴并充满敬意。 沈明珠为此私下询问阿力的态度。 阿力不知道为什么沈明珠会这样问，只露出疑惑的表情。 “老大很厉害啊，为什么不崇拜她呢？” 一旁的笛生像看傻子一样，“那也不能盲目崇拜吧？” “我哪里盲目崇拜了？你小子，老大哪里不好了，你总在背后蛐蛐她啊？”阿力瞪着两双眼睛，看向笛生的眼神充满了气愤。 笛生缩着自己瘦小的身体，担惊受怕地躲在了沈明珠身后。 “我也没说她不好啊，我没说过她坏话吧？”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只蚊子般嗡嗡作响。 阿力看着他这副胆小的模样，冷哼一声。 在这段时间的锻炼中，沈明珠也经常拉着笛生一起，但沈明珠都长出了肌肉，笛生却还是原先那副瘦瘦小小的模样，仿佛一伸手就能把他的骨头捏碎一样。 这难道是被药水和蛊毒浸养长大的副作用吗？ 没等三人讨论完，营帐外就传出了奋力的呼喊声。 “集合！都在老地方集合！快！” 听到众人慌乱的声音，沈明珠蹙眉，紧接着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这般着急，是又有战事了？” 可若有敌军来犯，应该不会这般着急的让人集合，反而会让大家先准备好应战的装备才对。 沈明珠和笛生、阿力三人对视一下，立刻起身前往集合地。 此刻已经聚集了大多是士兵，皆是排列有序，目光严肃。 前方站着负手的虹雅和被笛生称做虹雅侍女的素衣女子。 见众人完全集合没有缺人后，弘雅凝固的面容才终于和缓一些。 “将士们！敌军来犯，如今公主大人需要我们12营支援！需要大家立刻收拾好物什往西边前进！还记得我们的口号是什么吗！！” “保卫疆土！肃清来敌！保卫疆土！肃清来敌！” 沈明珠跟着喊出号令，整个驻扎地响彻着12营的声音，仿佛冲向云霄。 解散后，大家都训练有素，飞快地收拾着需要用到的东西。 12营不是平常的军队，这个营中大多是有着各种技能的士兵，他们同时有着自己技能必须的东西，所以不仅需要套上盔甲端着长枪和剑柄，还要把各自的“看家本领”带在身上。 收拾完毕之后，大家又集合成方队，往西方走去。 沈明珠这才有机会和旁边的笛生说话。 “发生什么了？庆平公主那边有来犯吗？” 笛生摇摇头，“不清楚，听老大的话是的。” 沈明珠清楚地知道，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闭嘴不语，听从上令。 可虹雅的每次行动总是给她一种不能信任的感觉。 若是失去了军心，那队伍又怎能团结一致，坚定对外呢？ 沈明珠深深吐了口气，把心中的不安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12营长途跋涉了两天，这才找到一块地方驻扎下来，众人都有些疲倦，但却没有丝毫懈怠。 刚收拾好营地，笛生就被虹雅叫走了。 沈明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蹙眉沉思。 若是庆平公主那边受到了敌军袭击需要支援，那也就是说来敌已经做足了准备，否则不可能立马就突袭到军力最充足的地方。 可在这跋涉的两天里，12营并没有碰到任何敌军，反而一切如常，甚至还碰到了东西两侧过往的商人。 但前方又确实是敌国边境。 大战是真的一触即发，还是由诱因点燃呢？ 笛生来到虹雅的营帐之中，一眼就看到负手站在案桌前的她。 “老大，有什么事吗？” 听到声响，虹雅转过身来，眉头紧蹙。 “笛生，你内力不错，速度也快，现在需要你去西侧探查一下敌情。”虹雅用手敲着桌面，发出阵阵声响，“否则，我没办法下决策。” 看着虹雅满脸的疲惫，笛生点点头，也不过多询问，只是开口说道：“还有其他需要我做的事情吗？” 虹雅摇摇头，“没有了，你尽量将敌军动向掌握，回来复命后我再做决断。” 见此，笛生点头行过礼后走出了营帐。 见笛生出来，沈明珠将他招呼到自己身边。 “她说了什么？” “说让我去探查敌情，回来再做决断。” 听到这儿，沈明珠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拍拍他的肩膀。 “注意安全。” 笛生笑了下，收拾好东西飞快地离开了新的驻扎地。 等待消息的途中总是难熬的。 沈明珠捏着手中的蛊虫，把它放出去联系卫暗，让其多加观察敌军目前的形式和庆平公主的动向。 天下混战，多国分裂。 沈明珠所在的羽国在庆平公主北征军的保卫下，一直过着天下太平、和乐安详的生活。 但邻国丰国却始终不满意自己所占的领地，妄图征战天下，囊括多国。 丰国多次战事大胜，吞并了许多弱小的国家，在整个世界中犹如金鸡独立，异常强大。 但羽国也不是吃素的，由庆平公主带军，联合各处辖地武装军，抵抗着丰国的一次次进攻，并向北征并丰国领土。 丰国不做人事，羽国在一次进攻时甚至还招降了一位勇将，被封为安定王。 这位异姓王也是沈明珠上一世交好的朋友。 但安定王的降服让丰国愤恨不已，加剧了对羽国的侵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羽国从未主动向他国征战，只求天下太平。 可丰国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犯，彻底惹恼了羽国。 沈明珠今夜巡逻，她站在属于自己看管的片区内，望着满天繁星。 上一世顾随称帝后，羽国国力大降。 他看不起女子带兵打仗，硬是寻了个错处把庆平流放。 ------------ 第六十二章 这个计策不太好吧 羽国军队也是在那个时候，散成一团沙。 笛生回来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虹雅再次集合12营所有人时，沈明珠才看到面容凝重的他。 “很不幸的告诉大家，距离我们不到十里地的正西方，驻扎着丰国较为庞大的一只队伍，而西北部零散分布着一些散兵。” “然而，庆平公主距离我们的位置较远，仍在和敌军交战，没办法赶过来，如今，就需要我们12营齐心合力，为公主大人铲平后患！” 虹雅铿锵有力的声音感染了众人。 “铲平后患！铲平后患！铲平后患！” 士兵们握起右拳朝天上举起，一声盖过一声，士气十足。 “兄弟们！正西方敌军处在山谷之中，让我们勇往直前，兵分四路，利用地形优势，给他们来一次漂亮的伏击吧！” 虹雅十分会调动士兵们的情绪，在她大喊之后，几百号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不已。 “这就决定了策略？” 甚至没有和庆平公主商量一下，没有完整的计划和方针，甚至在仅仅只知道敌人表面上的分布就如此大胆的行动？ 沈明珠望向前方的虹雅，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若情况并不如表面那般乐观，就这样去围攻那只庞大的敌军，难道不是间接让他们送死？ “虹雅！这个计策不太好吧？！” 沈明珠超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的盯着虹雅，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 “哦？” 虹雅淡然的侧身看向她，微眯着双眸，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兄弟们，曾经想取代我的月明姑娘有更好的计策要与我商谈，大家先原地解散，等我们两人商谈完毕后再做打算。” 说完这些话之后，沈明珠能明显的感知到那群士兵望向自己不善的目光。 不知是真的由此厌烦她，还是被蛊虫上身控制了大脑。 众人散去之后，虹雅带着沈明珠来到营帐之中。 进营帐之前，沈明珠拉起一旁的笛生一同走了进去。 看到笛生进来，虹雅也不意外，只悠闲地坐在案桌前，乜斜着沈明珠。 “你有什么更好的计划吗？” “我们对敌方的了解还不够深，仅凭笛生一人的观察定不能决定所有，如此贸然前进，万一情况有变，对12营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沈明珠不惧怕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只希望虹雅能够改变计划。 “哦，那你有什么更好的计划吗？”虹雅不理会沈明珠的话语，只重复着那句话，眼神也变得更加轻蔑。 “……我们需要更加了解敌军才能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 “你是说让我们12营在此地白白等死？” 她话里话外的曲解让沈明珠心里的火燃烧起来。 “12营并不像其他军队一样依靠武力取胜，反而更多的是需要技巧！你这让贸然让整个12营去包围敌方庞大的军队，能不能打赢另说，难不成你还能保证西北侧的敌方散兵不会聚集在一起前来包围你，从而形成被夹击的情况吗？！”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更好的计划？” 虹雅的声音越发的冷淡，像是一块冰砸进沈明珠心中。 “虹雅！若敌方正西侧军队粮草充足，就算我们去包围，打不过他们也能把我们耗死！12营的粮草支撑不了多久了！”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 “如果你真的要我说出一个计划！！” 沈明珠猛地拍桌立在虹雅身前，眸中布满红色血丝，整个人的气焰仿佛上升了不止一倍，让她心生胆颤，恍了下眼眸，不由自主得向后靠了靠。 “那我告诉你！以我们现在对敌军的了解，只能和庆平公主取得联系，里应外合，声东击西，一举击破敌方老巢！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一旁的笛生从未见过沈明珠有这般气场，被吓得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呆呆地在原地看着。 虹雅缓了好一会儿，才冷笑出声。 “是，你的计划是很好。”她身体向前倾，贴近沈明珠，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话语说：“但我才是12营的老大，他们都会听我的。而你，只不过是我虹雅的手下败将罢了。” 沈明珠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眼前笑得邪恶的虹雅，只觉得胸中塞进了什么东西，堵得人心慌。 见她这般模样，虹雅起身，略过沈明珠，笑看着营帐外。 “你放心，12营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怎会让它出事？” 那蛊惑的声音传进沈明珠耳朵中，让她觉得无比刺耳。 “传我口令，月明姑娘和笛生有不同的想法，愿从正东方进攻敌军，其余人兵分三路，分别从正北、正西和正南方向攻入。正北由我带领率先出发。违令者，视叛变，杀。” 说着，她一人走出了营帐。 一直待在旁边的那位素衣女子轻点了下头，默默看了眼里边的沈明珠和笛生，没做声响，也跟着出去了。 沈明珠笑出声来，她转身看向笛生，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的意思是，让我们两个人去正东方？攻入地方？” 看着有些疯魔的沈明珠，笛生眨了眨眼，艰难的说了声“是的”。 “真是疯了。”沈明珠自言自语道。 军令不可违。 沈明珠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这句话可笑过，今天也算是两次人生中的头一次。 来到驻扎地旁的空地处，沈明珠接住了那只朝她飞来的蛊虫。 蛊虫缓缓爬进她的耳朵中，传来了卫暗的声音。 “主子，查到了，杀死下蛊者，就可立即解开魅惑蛊。” 杀死下蛊者…… “杀死虹雅？” 沈明珠若有所思，随后又张开手，那只蛊虫便听话的爬到手掌心中。 她对着蛊虫说了些什么，随后放飞。 “姐姐，你在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的声音顿时吓了沈明珠一跳，她转身，发现笛生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怎么，明天可就要上战场了，你不早点睡觉啊？”沈明珠略过他的话题，打趣道。 “这哪儿睡得着啊，就我们两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第六十三章 真的可信吗 “她是不是知道我们没中蛊，所以，故意派我们去死啊？” 沈明珠看着蛊虫飞去的方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裹着绳子牵着鼻子走。 虹雅所说的真的可信吗？ 万一情况不对，她也不能立马从正东边前往别处。 就算能有办法去到别的地方，但是仅凭她一人的力量，又能做出什么呢？ “权力。” 沈明珠低头看着逐渐握紧的双手。 需要权力。 笛生见她沉默不语，也不做声，只微微蹙眉看着她孑然一身站在空地之中，仿佛有什么力量从她身上缓缓涌出。 “月明姐？” 良久，笛生才唤了一句。 沈明珠被笛生的呼喊拉回了神，她侧身望向瘦小的笛生。 “笛生，若我们就此死在战场上……” 听到这话后，笛生释然地笑了一下，道：“那也算我们为国家做出贡献了。” “……若，整个12营都死在战场上——” 笛生眉头微动，神色僵硬。 虹雅今夜已经率领一堆人秘密绕行前往正北方围攻，经过这些日子的艰苦训练，沈明珠也不像从前那般瘦小无力、只能依靠那微薄的内力来战斗了。 “卫暗！” 沈明珠在空中大喊一声，卫暗便迅速来到她身前跪下。 “主子，请问您有何吩咐？” 除了敌军，这是笛生第一次见到12营之外的人，还跪在地上叫沈明珠主子，这让他大为震撼，双眼瞪得老大，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虹雅走了，她也不必再让卫暗藏起来了。 马上，马上就能决出胜负，12营的老大，且看看是谁来当！ 沈明珠神色凝重，开口问道：“辛苦你保住正西和正南两侧12营战士，把损失降到最低。” 卫暗早已和沈明珠禀明情况，庆平公主那边确实陷入了激战，可她未曾发出过任何支使12营的命令。 那个疯癫的虹雅，她有什么想法沈明珠不知道，但沈明珠唯一能确定的事是，12营绝对不可以全军覆没。 卫暗的身法她是知道的。 被张姨娘算计那次，9名壮汉的进攻都能让他毫发无伤。 听娘亲说，他在整个世界上的武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虽说一人抵不过千军万马，但以退为进，尽量把人员伤亡降到最低，这事也只有卫暗可以做到了。 可卫暗的脸上却出现了有史以来第一次情绪。 “主子，那你怎么办？” 见卫暗担心自己，沈明珠笑笑，让他起身。 “现如今，我可不是从前的沈明珠了，我的武力在12营也能排进前三，更何况还有内力做加持。你只需要保证两侧人马降低伤亡。” “正南侧定会比正西先到达地方，我若是去了正南再转正西，定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到您所在的正东——” “卫暗！” 见他仍然不死不休的纠缠，沈明珠蹙眉将其打断。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些许，沈明珠这才从身上拿出一玉佩递给卫暗。 “听闻定北侯世子叶淮已成北征军副将，这枚是他贴身的缀金凤凰雕花碧色玉佩，若到紧急时刻，拿出它号召众人撤退到安全之地。” 卫暗接过那块玉佩，没想到之前被拿来冤枉小姐的玉佩竟然还在她身上，看着上面精巧的凤凰雕花细纹，他心中仿佛被塞满了棉花，密密麻麻，让人喘不过气。 “……小姐让属下保护好您，属下不能言而无信。” “娘亲也让你，听命与我。”沈明珠看着卫暗，“若你不去，我依旧会以身犯险，未必会比现在好多少。” 沉默良久，卫暗握紧手中叶淮的玉佩，点头消失在原地。 “这，这就是，内力吗……？” 笛生有些尴尬地开口。 沈明珠望着卫暗消失的地方，随后转身面对笛生。 “笛生，若有成百上千人来围堵我们两人，到时候该怎么办啊？” 这种场面实在太过凄惨和壮烈。 笛生不知道为什么沈明珠会有北征军副将叶淮的贴身玉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个叫做卫暗的男子称她为主子。 他只知道，或许虹雅真的因两人没有中蛊而抛弃了他们。 “跑啊，还能怎么办。我跑的可快了，你一定要跟上啊！” 笛生灿烂的笑映在沈明珠眸中，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只剩下秋风萧瑟的凉意。 “说真的，月明姐，我从小不被人待见，能被庆平公主捡回来在12营生活，为羽国做很小很小的事，就已经很满足了。” 黑夜中，笛生挨着沈明珠坐在黄色的干枯草地上，自顾自的说起自己的人生。 他其实是丰国人。 这一点，在今天之前，只有庆平公主知道。 丰国民间禁蛊，笛生却出生在一处以蛊为生的乡村之中。 乡村里的人都非常疯魔，蛊是从古至今传承下来的唯一能够吃饭的东西，可丰国却因迷信为由斩断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技能。 他们大多数都转向其他能够维持生活的行业之中，只有笛生的父母，偷偷地搜集各种蛊种豢养他，疯狂地希望能养出一位颠覆丰国的大蛊王。 但蛊难以获得，他的父母便以搜集各种药草为名，掩瞒从暗市中购买蛊虫的行为。 因此，笛生不仅被蛊滋养，同时也被各种各样的药物浸透。 这放在任何一位普通人家的小孩身上，或许早已死了成千上万次了。 可笛生却仿佛真的会成为父母心中的蛊王一样，生命力及其顽强。 丰国好战，战事频发。 笛生的父母应召入伍，死在了战场上。 他也就成了孤儿。 没有人养他。 他独自一人走过荒山，踏进雪地。吃过树皮，喝过血，饿得受不了的时候甚至看到战死的人都忍不住上去嗅一嗅。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碰到了庆平公主。 其实笛生没有名字。 他的父母认为，蛊王的名字不应由粗鄙的乡下人代取。 笛生，这两个字，是庆平公主取的。 庆平公主给了他吃喝，教他技巧，发现他的擅长之处，并把他放在人才辈出的12营之中。 只是，由于战事吃紧，庆平公主来12营的次数不多。 ------------ 第六十四章 征程 沈明珠知道笛生的身世凄惨，但是她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凄惨。 有些事在他口中只是略微带过，可若放在任何一人身上，都不是两句话就能说清的经历。 沈明珠想到了自己的上辈子。 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身世，可是在她的单纯思想指引下，走向了绝望的彼端。 她轻拍笛生的肩膀，用异常坚定的目光跟他对视。 “我们一定会活着的。” 是啊，这么艰苦的人生，笛生都挺过来了，又怎么死在这样一场战役之中呢？ 第二天一早，沈明珠和笛生跟着剩下的两支军队踏上了征程。 他们有一段相同的路程，在这之后才会分开行走。 睡得倍香的阿力看到沈明珠和笛生的大黑眼圈后捧腹大笑。 “你们两个，昨天夜里当贼去了？”脱离了虹雅之蛊的阿力显得格外可爱，即使身壮如牛，胳膊上的肌肉加起来看着像能捏死他们两个的样子…… “只有我们两个去东边，真的很害怕啊！”沈明珠认真地对阿力说。 阿力豪放地拍打着沈明珠的背部，那双不知道轻重的手把沈明珠差点拍吐血。 “放心好啦，老大有自己的决定，肯定不会让你们出事的！我反而觉得你们两个是最安全的呢！” “呵呵……”沈明珠抬着艰难的步子往前走，满脸尬笑。 “怎么啦，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啊！”阿力快步追上去，满脸单纯，“老大肯定有老大自己的想法啦，不要紧张。我们这边如果打完了，我会去帮你们的！” 阿力确实有一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美感。 沈明珠看着眼前憨憨笑着的人，心中升起丝丝暖意。 说起来，他也算是沈明珠的师父呢。 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教她各种技巧和手法，没有任何保留，真心实意的教学，这才让沈明珠进步飞快。 “阿力，遇到困难可不要猛冲，保命要紧。”沈明珠想再多叮嘱他。 谁知阿力瞬间收起了笑脸，露出严肃的表情，“月明，这就不是我说你了，遇到困难才要勇往直前啊！不然国家养你吃干饭呢？现在可是我们为国家做出表率和贡献的时候，怎么能轻易的说撤退？若只顾着保护自己的性命而抛弃兄弟，那我为什么还要来当兵？” 沈明珠没想到自己的话术能引来一大段“连招”，沉默地思考着阿力的话。 确实，作为士兵，最忌讳撤退。勇往直前，不畏惧死亡，才是一名真正值得歌颂的战士。 可这也不代表战士们就要因为上级的失误用性命买单。 她无法确保虹雅的真正目的，也不能违抗军令，只身撤退。 只能让卫暗在暗处保证12营不因此白白牺牲自己的生命。 沈明珠独自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默默赶路的笛生，只觉得前途未卜。 就把这次的战事当做是一场对自己能力的检验好了。 她活动着手肘，捏起自己紧实的肌肉。 “阿力，等这场战争结束了，我们再一起烤羊腿吃可好？” 沈明珠的声音如轻柔的风，轻抚过阿力的脸庞。 他转头，双眼弯成了月牙，黝黑地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温暖。 “好啊。” 越往前走越荒凉，土地龟裂，沙尘袭来。 沈明珠原本光滑细黑的长发已经被刮满了灰尘，可她却丝毫不受影响，一声不吭地跟随大队伍跋涉。 很快到了分岔口。 跟阿力和大部队们道别之后，沈明珠和笛生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一同往东北方向走去。 再往前就是一直向上的坡道了。 敌军的部队处在凹槽之中，四周均是高地，唯有东西南北四侧各有一条低洼小道。 两人绕过倾斜的山坡，顶着凛冽的秋风，终是来到了小道之中。 四周安静的只有呼啸的风声，沈明珠感觉不到任何人的迹象。 “难道真的如虹雅所预料的那样，能一举攻破敌军吗？” 笛生停在道路中央，脸上神色困惑。 越往里走山地越高，他的话犹如空谷传响，激起层层回声。 没等沈明珠回话，耳边“簌”地传来声响，她反应极快，拉过笛生就往旁边躲去。 待定下神来，发现原地赫然立着一根箭羽。 “虹雅就派你们两位过来吗？” 山谷中兀得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细听还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 “你是谁？”沈明珠将笛生护在自己身后，紧张地朝四周看去，却并未发现任何迹象。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位今晚就要埋葬在此地了！” 女人话音刚落，山谷两侧瞬间发出无数箭矢，直冲沈明珠和笛生而来。 两人心中大骇，连忙朝着空地跑去。 那数不清的箭矢追在两人身后，深深地插进山谷两侧，发出惊人的声响。 “月明姐！我带你跑！” 笛生速度飞快，他跑到沈明珠身边，拉起她的手迅速朝前奔去。 沈明珠只觉得被什么东西拽飞了，呼啸的秋风狠狠砸在脸上，灌得她满嘴沙土。 “你跑的这么快吗？！” “那当然！不然庆平公主怎么会把我捡回12营啊！” 伴随着耳边笛生爽朗的少年笑声，身后的箭终是消停了下来，两人也一个转向，看着身后插满箭矢的峡谷。 “喂，有本事你出来和我们单挑啊！躲在暗地里放箭算什么本事！”笛生大声喊道。 目测放出的箭有几百支，也就是说躲在暗处的人起码几十位，只多不少。 “哼。” 空谷中传来女人的冷哼。 笛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猛地眨了几下，随后用手肘撞着沈明珠，吞了下口水说道：“姐，你看那上面，是人吗？” 沈明珠朝笛生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他们所处的方向右侧山头上站着一位黑衣女子。 那女子长发及腰，随着风飘扬，和黑色的裙摆融为一体，看上去极为渗人。 随后，她轻轻地抬起脚尖，缓缓地从山头降落在谷中。 “能躲得过这七百五十一支箭，也算你们有点能耐。”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女子冷着一张脸，开口说道。 ------------ 第六十五章 一决高下 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柄长剑，轻缓地抬起手臂，将剑横放在眼前，“看来虹雅欺骗了我，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来一决高下吧。” 看着这个女人的举动，笛生无助地转着眼眸看向沈明珠，身子却一点都不敢动。 “月明姐，我刚才说错了。难道虹雅真的成叛军了？” 沈明珠觉得头很大，停了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 眼前这位女子提到过两次虹雅，一句是“虹雅派了你们两位过来”，另一句则是“虹雅欺骗了我”。 能躲得过七百五十一支箭，为什么能代表虹雅欺骗了她？ 沈明珠一边在脑中思考，一边将笛生拉到身后。 “怎么一决高下？”她死盯着眼前的黑衣女子，心脏砰砰直跳。 黑衣女子眯了眯眼睛，并不言语，将手伸直，迅速地朝两人刺来。 沈明珠立刻把笛生推到一旁，侧身躲过女子的进攻。 本想着那人会反过来继续攻击，却没想到她竟转身朝被推到在地的笛生刺去。 “小心！” 笛生连忙抱起自己滚动起来，和那尖刃擦身而过。 由于滚动扬起漫天地灰尘，那女子扑了个空，反而吃了一嘴灰。 沈明珠乘此机会飞跃到女人身后，用手肘绕到女人脖下狠狠地钳制住。 随后不等她反应，抬起腿猛烈地踢向女子拿剑的手。 事发突然，让黑衣女子倏地松开手，长剑直直地掉落在地上。 沈明珠接着将长剑踢到笛生身边。 笛生见此连忙飞扑到长剑上，紧紧握住后爬起来朝沈明珠示意。 “捡到了！” 灰尘飞扬下是他那张笑得灿烂的脸。 两人默契十足，没有任何伤亡就拿下了黑衣女子。 “你和虹雅是什么关系？”沈明珠死死抓着她问道。 黑衣女子被抓到也不显慌张，脸上仍旧满是冷漠，只说：“为何要告诉你？” 沈明珠知道她有这副魄力的底气，那山谷两侧还藏着无数弓箭手，若她想来个鱼死网破，只一声令下，三人都会变成刺猬倒在山谷之中。 “我不想伤你，你只需充当保护伞送我们离开此地，我们都会平安无事。” 沈明珠虽然不知道堵上性命来这一趟又回去的意义是什么，但军令大于天，即使虹雅让他们两人去送死，也应当毫不犹豫地死去。 可若是面对一位有勇有谋、忠心爱国的将领，死也就死了。 虹雅，这样一位对战友行使蛊术，甚至有着卖国嫌疑的将领，她沈明珠又为何要听从？ “哦？送你们离开这里，去哪里呢？虹雅那吗？”女人勾唇一笑。 沈明珠将手上的力道紧了紧，“你是丰国人，却一口一个虹雅，怎么？虹雅叛国成为丰国人了？” 女人像是听到极大的笑话，笑得浑身都开始颤抖。 “你真是可爱啊，如果你不是羽国人，我或许会想和你做朋友。” 她破天荒地舒展了眉头，脸上露出十分惬意的神色，仿佛沈明珠不是威胁她性命般的存在，而是亲昵的朋友在大闹一样。 沈明珠蹙眉，还没反应过来时，肚中猛地被刺入一柄小剑。 黑衣女子轻而易举地甩开沈明珠的双手，转身将她踹倒在地上。 笛生看到情况有变，连忙挥起剑来砍向女子。 可他并不会使用长剑，力道和准头都差了一些，挥过来的剑被女子用手猛地挡了回去，随后一掌把他拍倒在地。 沈明珠看着自己肚中的剑，又看到笛生倒在地上捂着脖子痛不欲生的样子，眼前的场景恍惚起来。 “可惜了，我们不是朋友，是敌人。” 黑衣女子笑着跃上山头，手轻轻一挥，无数的箭矢又朝两人袭来。 笛生看到两侧传来的箭矢，顾不上脖子的疼痛，拉起地上的沈明珠就往前跑。 可笛生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沈明珠肚子又受了伤，血顺着刀柄被风吹到后面，疼得她晕死过去。 “月明姐？月明姐你别睡啊！” 笛生头一次觉得这么无助。 耳边吹来的风声让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爹娘狠狠摁进浴桶中，里面满是被药物炼制的液体。 那时，头跌进液体中“咕嘟咕嘟”的声音，仿佛和此刻的风声重叠了。 再这样下去，月明姐会死的。 身后的箭死追不舍，比第一次的时间长了许久，笛生逐渐觉得有些疲惫。 沈明珠又被晃醒，看着护着自己跑的笛生，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 “月明姐，怎么办月明姐，我觉得你抵不住我这么跑啊！”笛生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些哭腔。 沈明珠很想安慰他，可眼前的情况确实让她也无能为力。 没等她开口，面前的山侧上便出现手持待发弓箭的黑衣女子，沈明珠大骇，连忙抱紧笛生，硬生生地将两人转了个方向。 那艘箭矢瞬间刺入沈明珠的背后。 笛生呆愣地看着沈明珠吃力的模样，可身后无数的箭矢并不等人，依旧飞快地朝两人奔来。 沈明珠吐了口鲜血，看着身后想雨点般袭来的箭，原想护住笛生，却没想到被他一把抱在怀中，飞快地来到山的一侧，死死地护住沈明珠。 他的背后瞬间被另一侧山头袭来的箭刺满。 两人对视，皆红了眼眶，张开嘴却吐不出任何声音，耳边只剩下长鸣声。 笛生嘴角缓缓流出一缕鲜血，可他却扬起嘴笑了。 “月明姐，你一定要活着……” 沈明珠看着眼前的笛生，泪水凝在眸中。 箭不停歇地刺进笛生的身体中，良久，才终是停了下来。 沈明珠环抱着倒在她身上的笛生，无神的眼眸看着来到眼前的黑衣女子。 “真是好一出英雄救美。”黑衣女子拍着手掌，眸中满是不达眼底的笑意，“他说什么来着？月明？你，能活下来吗？” 那人讽刺的声音传进沈明珠耳中。 她能感受到笛生逐渐变凉的体温和脱力的身躯。 往常的场景犹如一幅幅绚烂的画展现在她眼前，仿佛有人拿着淬着毒的刀一次次凌迟她。 “啊——！！！” 沈明珠终是忍受不了，发出凄惨又绝望的尖叫。 ------------ 第六十六章 简直太疯狂了 她将笛生轻轻放倒在地上，把自己肚子上的短剑拔了出来，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空洞的眼神盯着眼前的黑衣女子，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黑衣女子显然没想到这位被叫做月明的女子能做出如此疯魔的举动，有些害怕的朝身后退去。 “你，想干嘛？” 沈明珠没有理会她，只飞快地冲过去，用手中的尖刀一下一下凶狠地刺着。 黑衣女子连忙躲闪，见她实在太过难缠，便飞身来到山顶，谁知沈明珠也毫不犹豫，跟着女子同样来到山顶。 两侧后面皆是拿着弓箭的士兵，沈明珠完全不惧怕，只盯着黑衣女子一人刺去。 “看着干嘛？赶紧放箭！！” 黑衣女子躲闪着沈明珠，飞快地跑进弓箭手之中。 弓箭手们听令，连忙又拉好了箭矢，对着沈明珠瞬间放箭。 沈明珠凝聚自身的全部内力，死死地挡住了袭来地箭，但仍旧有一些贯穿了她的身体。 她并不在意，只飞速的冲过去一刀刺进黑衣女子的眼中。 原以为她必死无疑，谁能想到竟能突破重围杀进来？ 黑衣女子眼被刺穿，只觉得剧痛瞬间袭满全身。 沈明珠根本不给她反应机会，拔下小剑又狠狠刺进女子的嘴中，拔出又刺，刺了再拔，如此往复，黑衣女子甚至没发出任何声响，就倒在了沈明珠身下。 那群弓箭手见这人身上中好几支箭，肚子上还有伤口，却仍旧如此凶猛，皆是瞪大了双眼，吓得说不出话来。 领头人虽已死，但他们有近百名弓箭手，又如何不能杀死一个女子？ 眼前黑压压一片的人又镇定地拉起弓箭，想将此人的尸身带回去领赏。 沈明珠趁这些人装箭的过程中又杀了一名弓箭手，随即捡起他遗落的弓箭，飞快地射向人群。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之快的弓箭！ 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也未必能达到沈明珠这般迅猛！ 或许是内力的加持让她的能力变成顶尖，但其实沈明珠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让这些人全部陪葬！ 她有着前所未有的冷静，周身爆发出超乎想象的气场。 在飞速地解决完身前一些人后，剩下的弓箭手皆持剑不敢上前，互相对视一番，眸中盛满了不可思议。 这个女人简直太疯狂了！ 即使已经身中数箭，可她仍旧屹立不倒，手中端着捡来的弓箭对准人群，脸上满是刺骨的寒意。 就在沈明珠对阵剩余的几十位弓箭手之时，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灰尘瞬间扬起，染灰了远处的天空。 余下的弓箭手皆大骇，散作一团想逃跑，却被身后赶来的人群围攻，一一歼灭。 沈明珠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中的弓箭仍旧举着，脸上却未曾出现任何异样的表情。 直到眼前叶淮骑着马飞奔而来。 第六十六章 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沈明珠，心中慌乱好似千百匹战马疾驰而过，将他整个人踏平在地上。 “沈明珠！！” 叶淮下马，不顾身边鲜血淋漓乱作一团的场景，只能看到站在前方身中数箭却依旧临风而立的沈明珠。 眼中似乎只有她一人拥有颜色，鲜红又刺眼的颜色。 叶淮来到她身边，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扶她，双手伸到沈明珠身前，竟抖得不成样子。 “沈明珠……” 耳边嗡鸣作响，突然传来一声清透的声音，仿佛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那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冲破所有嘈杂声，直冲进沈明珠耳中。 她反应过来，发现身前站着满脸泪痕且沧桑的叶淮。 “叶淮？”她眨眨眼，嘴角微张，呢喃着。 “是我，明珠！”叶淮完全遇到不到他和沈明珠的再次重逢会是如今这般，发出的声线连自己都听不明白。 沈明珠却勾唇笑了下，“叶淮，带我去正南方向，我要确认阿力的安全……” “你身上的伤势太严重了！” 叶淮不知道阿力是谁，但沈明珠身上伤痕累累，若带她前往敌军的正南方向，不晓得又会严重到何种地步。 “我要去！不然我现在就会死！”沈明珠含泪，拼命抓住叶淮的胳膊，泣不成声。 现在能活命全凭一口气吊着。 上一世就已经经历的伤痛，为何这一世依旧要重现？ 沈明珠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她宁愿不认识笛生，这样或许虹雅也不会派他跟着一起来到这个鬼地方，和一堆弓箭手拼个你死我活。 正当叶淮手足无措之时，身后庆平公主走来。 与之一同赶来的还有位身高体壮的男人，那人有着坚实的肌肉，却生出文弱书生般的脸。 两人看到沈明珠的模样，皆眉头紧蹙。 “带她去，她全凭这一口气了。”庆平说。 可叶淮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只是眼前的沈明珠实在太让人心疼了，他已经无法用正常的思维判断，他已经完全慌了神。 庆平公主的话犹如指明灯，叶淮小心的避开沈明珠身上的箭矢，将她抱到身后的马车之上。 庆平公主安排好士兵，让身旁的男人骑马跟着，随后和叶淮一起上了马车。 车上，两人合力把沈明珠身上的箭矢掰断，只留下一小节，随后庆平公主喂给她一粒丹药，又运功为她疗起伤来。 马车颠簸启程，沈明珠盘腿坐在两人中间，双眼紧闭。 良久，直到庆平公主头上除了一层薄汗，这才停下运气。 “她身上有些蛊毒残留，那毒素十分强劲，能愈合创伤，但只有一些……若她意志坚定，或许能够挺过来。”庆平公主没松下过眉头，整个人失去了沈明珠第一次见她时的意气风发，只留下浓浓的愁绪和寒意。 叶淮轻轻点头。 安心蛊确实对创伤有修复的作用，但与此同时能带来更加强烈的悲伤情感。 他不知道沈明珠经历过什么，这些凶猛的情感袭来之时，沈明珠会熬过去吗？ “虹雅究竟做了什么？” 叶淮轻揉沈明珠干涩杂乱的发丝，眼眸始终注视着她苍白的脸颊，却朝庆平问道。 ------------ 第六十七章 攻击 庆平公主沉默了。 总不能说，她耗时几年培养了一位丰国人？ 虹雅带领12营小分队绕行来到正北方山谷处。 这个地方已经是丰国境内了，但她带领的手下却没有一人有异议，仍旧兴高采烈地跟着虹雅前行，一心只想着包围敌军，解救庆平公主，和老大一起站上更高处。 虹雅鲜红的戎装被风吹起，站在小分队最前面的她有一种孤傲凛然的感觉。 如果她计算的没错的话，沈明珠和笛生所在的东边已经开始了围捕。 从那两人葬身在峡谷之中开始，他们就都会明白，自己是一位多么厉害和值得称赞的丰国人。 只是可惜没有把那位真正背叛国家的那位羽国异姓王抓住。 若果那人落到自己手上，定会比沈明珠还要惨上一千倍、一万倍！ 她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背叛国家的人，不，那都不能称之为人。 所以，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博得羽国庆平公主的信任，从小喽啰一步一步爬到12营顶层。 12营真的是个很神奇的军队，他们没有太过强悍的身体素质，却基本每位都有着自己相对出色的能力，即使是身处后勤的人也有一技之长。 若能把12营整个端进丰国，那定能为国家增添一份力量，丰国称霸世界的愿景就指日可待了！ 虹雅率领小分队停在山谷之中，前方就是丰国驻扎军的入口了。 “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她负手停下，脸上满是意气风发。 就在这时，入口处大门敞开，一男人率兵走了出来，脸上满是和煦的笑容。 “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潜藏在羽国的卧底虹雅吗！” 那男子笑意融融，朝虹雅方向走来。 “哼，知道还不快让我进去？” 虹雅和男子差不多身高，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男子压了下眼眸，也不恼，笑道：“虹雅，当初你说的好听，可谁知道你呆在羽国的这些年，有没有像赤狐夜一样反叛我们丰国了呢！？” 赤狐夜就是被羽国俘虏后投降，没被压入大牢，反而被封号的异姓王。 “你不要侮辱我。”虹雅冷下眼眸，直盯着眼前的男人，周身散发出阵阵寒意。 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得直不起腰来，良久才擦下眼中笑出的眼泪，嘴角还肆意的扬着。 “你真是太好玩了，明目张胆的戏耍我们！”他兀得狠下目光，活动了下筋骨，“若你真的没有对羽国降服，那为何我姐死在了东边！” 听到这话，虹雅的眉头不由得抽搐一下。 他姐死在了东边？东边……不是只有沈明珠和笛生两个人吗？ “你说过的，东边你只派出两个人，可那庆平和叶淮，还有你嘴中所说的厌恶至极的赤狐夜，一路上把我们散落在各处的驻扎军挨个击破，并及时到了东边解救了那位女子！还是你说的，那两人毫无还手之力，但却硬生生躲过箭雨，还把我姐杀害了！！” 事情仿佛延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虹雅看着眼前临近暴怒的男子，不由得往后撤退一步。 “虹雅，将军说了，碰到你，杀无赦！” 说着，男子猩红了双眼，拿出身后的大刀，怒喝一声，和身后无数的士兵一同朝虹雅冲了过来。 虹雅慌了神，就在男子砸向她的一瞬间，她大喊一声：“撤退！全部撤退！” 随后脚尖轻点飞身到小分队末尾，慌忙的组织大家原路撤退。 前方由于躲避不及，已经和丰国的士兵开始了激烈的交战，虹雅不想再管他们，如果真的打起来，12营绝对占不了上风，更何况现在她只带领了三分之一的12营！ 先前说围攻的战术只是在迷惑沈明珠和笛生，她原本是打算带着整个12营回到丰国的，可没想到—— 月明！！ 你究竟有什么能耐，可以抵抗住这么凶猛地攻击？！ 现在整得她丰国也回不去了！ 被自己国家误会讨厌的感觉，仿佛是让她光着身子走在满是人烟的街道上，无助又忧惧。 虹雅决定抛下那些交战的士兵，带着剩下的士兵们扬长而去。 南边的路崎岖不平，临到地点，马车无法再前进，叶淮扶着沈明珠下车，庆平公主、赤狐夜和一众士兵一起踱步向前走。 好在路程并不遥远，不然沈明珠恐怕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可路上的场景却让众人都慌了神。 原本应沙尘飞扬的地方，此刻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道路上横七扭八的尸体，大多数都是12营中的战士们。 每走一步，都好像在凌迟他们。 庆平公主红了眼眶，双手蜷成拳头，不受控制的发抖。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随后隐约有刀剑的声音，庆平和赤狐夜一同带领士兵率先冲了过去。 待叶淮和沈明珠到达后。 只看到阿力单膝跪倒在地上，右手撑着一把大剑，整个人伤痕累累，皮肉都涌了出来。 那张充满朝气和力量的脸，多了一道从头划到下巴的刀伤。 嘴角虽涌动出鲜血，但坚定的眼神却丝毫没有放松。 看到此情此景，沈明珠本就虚弱的身形微微晃动，眼神一转，就看到和敌军厮杀的卫暗。 虽敌军人数较多，但卫暗的情况显然比阿力好了太多，身上只有些深红的伤痕，眼中布满了重重血丝，简直杀红了眼。 庆平公主下令，身后的将士们皆满怀愤怒的冲上去和敌军厮杀起来。 庆平和赤狐夜两人对视一眼，也一同冲了上去，和敌军交战起来。 敌军这片的驻扎军怎能抵得过庆平公主训练有素的主力军？没一会儿，就把敌军全然杀了个精光。 沈明珠来到阿力身旁，跌倒在地上，抚着那张已经断了气的脸。 眸中涌动着的泪水饱含了绝望和愤恨的情绪。 现阶段她能做到的，只有通知庆平，并让卫暗来保护西南两边的分队。 这般微弱的力量，果然阻止不了惨烈的结局。 叶淮看着失神的沈明珠，心中某处像是被利器狠狠刺入。 ------------ 第六十八章 暴怒 看着满地的尸首，仿佛身处在汹涌的旋涡之中，将他和沈明珠狠狠地吞噬。 卫暗结束战斗后，来到沈明珠身旁，一下见看出她身上种种伤痕，脑中嗡鸣一声，紧绷着的弦在此刻断裂。 他看向叶淮，又瞅了眼毫无动静的沈明珠。 “主子……”卫暗青筋暴起，一手揪过叶淮的衣领，问道：“她经历了什么？” 叶淮看着卫暗的模样，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为什么？为什么她伤成这样还要带她过来？！”卫暗暴怒，眼球凸起，几乎要掉出来。 庆平公主并不认识眼前的人，刚想向前解释，就被一清冷的声音打断。 “卫暗。” 瘫坐在地上的沈明珠开口。 “是我要来的。” 见主子已经发话，卫暗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身上比自己还要严重的伤，心下不由得刺痛起来。 就好像回到了小姐死去的那天。 卫暗跪倒在沈明珠面前，头放的很低。 “主子，请责罚卫暗。西边分队已全数撤退，可南边……” 阿力是一位爱憎分明的人，若碰上战场，说什么也不会撤退，只为能保家卫国。 这不是卫暗的错，也不是阿力的错。 只是刚来到12营中认识的两位好友，一个死在自己怀中，一个倒在眼前。 原本还畅想归来后再吃一次烤羊腿，现在，也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 他们甚至连自己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沈明珠只觉得精疲力尽，眼前画面恍惚又美好。 笛生朝他递来一只硕大的羊腿，眼睛中闪亮亮的很是好看。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就给你先吃！” 随后，他又撑着下巴看天思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真是个好名字。” 画面一转，笛生和阿力两人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 “你干嘛！你怎么总打我！” “我打你个锤子啊，老子天天都想打你！” “你就是看我打不过你！” 随后，又是阿力正经严肃的表情。 “老大，若不是月明发现的及时，我们的粮草恐怕全部都会被烧毁！” 她视线模糊，转而又好像躺在了之前的营帐之中，眼前的笛生拿着一瓶消肿止痛膏，高深莫测的笑着。 “走南闯北，自然什么都会一点。” 画面好像滋滋的抖动起来，眼前又出现虹雅的背影，那凌冽的话语让沈明珠心中停滞一瞬。 “你放心，12营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怎会让她出事？” 其中，又夹杂着笛生忽远忽近的话语。 “跑啊！还能怎么办？我跑的可快了，你一定要跟上啊！” “说真的，月明姐，我从小不被人待见，能被庆平公主捡回来在12营生活，为羽国做很小很小的事，就已经很满足了。” 能甩开七百五十一支箭的人，又为何会被漫天的箭矢刺死呢？ 忠于爱国的将士，又为何会死在本不应该发生的战役之中呢？ 沈明珠脑中的事物轰然崩塌，眼前漆黑一片，耳边的声音逐渐趋于静默。 再次醒来，只看到叶淮昏沉地倒在她的床边。 那徒然生出的胡须，日益粗糙的皮肤，和眼下浓重的黑影，让沈明珠心中为之一颤。 感受到身前人的动静，叶淮猛然惊醒，见她睁着清澈的眼睛，他终是忍不住拉着沈明珠冰凉的手痛哭。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沈明珠抬了抬那僵硬的手指，轻轻触碰到叶淮温热的掌心。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沈明珠心中竟有一些心安。 “我睡了多久？” “一个月。”叶淮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愿放开，生怕她再次从自己世界中消失不见。 这一个月里，叶淮每天都活在痛苦挣扎之中，脑中全是对过往行为的后悔。 若他晚一些参军，说不定就能阻止三皇子对沈明珠的进一步计划，也许她就不会到这么危险的战场之中了。 若他但凡早点打听到沈明珠的下落，也就能早点碰到她，至少可以给予沈明珠一些安全保障。 再或许，他能早一些到达那个峡谷，或许沈明珠就不会受如此严重的伤，昏迷至今才再次醒来。 看着眼前能与他对话的沈明珠，仿佛一切都像一场梦。 “一个月？” 沈明珠垂下眼眸。 时间确实不算短，但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要没有死，就能再次奋起杀了那些人！ “那场战役——”沈明珠刚要问出口，叶淮就收紧了手中的力道。 两人对视，良久，叶淮才再次开口。 “12营损失惨重，虹雅带领的小分队也损失了一半的兵力，只有正西方全部安全撤离。”叶淮眸中满是阴沉，“那些士兵对虹雅十分拥戴，即使是造成了这般无法挽回的惨重局面，也定要她来做12营的老大。” 沈明珠不做声响。 这都是很正常的局面，有蛊术加持，虹雅绝对能在12营立足。 只是她没想到，为什么？ 虹雅带领的小分队，居然也损失了一半的兵力吗？ 她又想起当时带领弓箭手的黑衣女子，那人所说的话…… 是虹雅和丰国没谈拢？ “庆平公主本应重罚她，但12营的大家都力保她，最后的惩罚也不痛不痒。庆平和我商议，且先观察下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们没发现她身上蛊毒的气味吗？”沈明珠蹙眉，起身靠在墙面上。 叶淮惊愕的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完全没有。” 沈明珠若有所思，“或许是她使用了什么方法掩盖了自身的气味。我和……” 说到这，她微微停顿了下，嘴角轻抿，才接着说道：“我和笛生有发现，笛生从小泡在药罐里，他最清楚不过。当初卫暗有做查明，是丰国特产的魅惑蛊，中蛊者会对下蛊者言听计从，十分崇拜，只有杀死下蛊者方可解除。 “当初我怀疑虹雅对12营所有士兵都下了蛊，但我没有太大权力，无法及时和庆平公主取得联系，又不知道虹雅底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第六十九章 满是担忧 听着沈明珠平和的阐述，叶淮只觉得事情太过魔幻。 他也是很了解蛊的一个人，却完全没有发现虹雅使用了蛊术，且还是一个对几百人发起的超广范围蛊。 “那她定是奸细无疑了，要和庆平商量一下，看如何处置。”叶淮蹙眉，看着沈明珠清澈眼眸。 沈明珠沉默不语。 她有自己的想法。 虹雅一定要死在她手中。 “阿力和笛生……”沈明珠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在这一个月内，叶淮已经完全了解了阿力和笛生这两个人，叹了口气后才说道：“笛生是被庆平捡来的，阿力是孤儿，父母早就死在战场，两人没有亲朋好友，便都埋在了战士墓中。12营其他英勇牺牲的人，有家的都送回家中，没家的也都葬在战士墓里。” 沈明珠紧抿双唇。 “那敌军……” “敌军被庆平带兵打退，原先的驻扎地已经被北征军占领。” 沉默良久，沈明珠准备下床，却把叶淮惊到了。 他连忙扶住沈明珠，话里满是担忧，“你才刚醒，身上的伤哪有那么快恢复？还是躺在床上多休息休息。” 看眼前担心的叶淮，沈明珠只觉得好笑。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以前不是总想看我好戏吗？”沈明珠戏谑的看着眼前的人，而后推开他的手，站在床前活动起筋骨来。 或许是他们给她吃了什么好用的药丸，又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以至于沈明珠觉得现在十分有力气，仿佛比没受伤之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到沈明珠揶揄的话语，叶淮没做声，只是那耳垂却逐渐红了一片。 “我为什么恢复的这么好？”沈明珠扭头看着他。 叶淮这才笑了下，“那还得感谢我的安心蛊啊。” 虽然已经为沈明珠解开了蛊，但它的效果并不会随着解开而完全消失，反而会随着中蛊者本身受伤的情况一次次减弱效果。 受伤后，中蛊者伤势越重，情感所遭受的创伤就越浓，只有坚定信念，完全承受住情感上的创伤，中蛊者本人的伤才会好的更快。 沈明珠这次的伤十分严重，原本都害怕她挺不过去，但现在看着生龙活虎的沈明珠，叶淮只觉得心中悬着的一块巨石徒然降落。 可随之又想到，她若恢复的快，心中的创伤也就越重，反而又担心起沈明珠的心理状态。 沈明珠哪里知道叶淮心中所想，趁着刚苏醒时强壮的体力，她已经想马上和虹雅打个你死我活了。 不顾身后叶淮的呼喊，沈明珠一路走到人群聚集地。 虹雅被围在中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旁边的庆平公主一直坐在椅子上，用手支着脑袋若有所思。 看到沈明珠从远处走来后，先是惊讶了一番，随后露出一抹笑。 沈明珠没有注意到庆平公主，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虹雅所吸引了。 扒开层层包裹的人群，沈明珠走到虹雅面前。 见已经昏迷一个月的沈明珠突然走到自己眼前，虹雅先是一愣，心中升起一抹不妙的预感，随后僵硬的勾起一抹笑。 “你醒了？真的太好了。” 实际上她心里想的是，这人怎么还不死？ 沈明珠对她露出一抹笑，发出的声音带有阵阵阴冷的寒意，“我要向你发起挑战。” “什么挑战？”虹雅抽搐了下嘴角。 这女的有病吧？ “一决胜负，我赢了，就成为12营新的老大。” 沈明珠说出的话铿锵有力，正巧传到外围叶淮和庆平公主的耳朵中。 在听到骚动后，原本在营帐之中的赤狐夜也探头出来，露出疑惑又期待的眼神。 叶淮倒是不担心沈明珠身体的状况，若她能正常下床走路，就证明之前的伤势已经完全被安心蛊治好了。 沈明珠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这是叶淮总结出来的。 或许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曾挫败过沈明珠，但她也依照自身最大的力量去阻止事情发生。 如今她若是主动提出，那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沈明珠看着眼前震惊的虹雅，眼神坚定。 “你刚醒过来就挑战我，我若是赢了，岂不是欺负伤者？若是输了，你也胜之不武啊。” 虹雅笑了笑，随后看向众人——那些围着她的都是先前12营的士兵们。 “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等你伤好了再来吧！” “你肯定打不过老大，万一输了又哭唧唧的找别人诉苦怎么办？” 看着这群叽叽喳喳的人，沈明珠翻了一个大白眼，随后扬起拳头，朝那个说“你肯定打不过老大”的自信男挥去。 硬生生挨了一拳的男人顿时摔倒在地，嘴角已经留下一缕鲜血，整个人懵在原地。围在一起的人也都四散开来，吓得不敢出声。 那人没想到沈明珠有这样大的力气，脑瓜子嗡嗡作响。 “怎么，还有什么异议？” 沈明珠冷言发话。 周围有个不怕死的人大喊了一句：“老大不许放水，把她打趴下！” 虹雅尴尬的笑了下。 放水？ 笑话…… 她现在完全不确定能不能打得过眼前这位躲得过七百五十一支箭的女人。 距离两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动手，也已经有半年之久，半年，足够一个人学会各种格斗技巧了，更何况还是一个有轻功底子的人。 “来吧。” 沈明珠放话，随后走向擂台之上。 这个地方和12营那时的驻扎地很像，但明显比那边更大。 她站在台上，冷风阵阵，吹得发丝微扬。 昏迷了一个月，天气已经比她预想的还要冷了。 但沈明珠并不在意，只看着硬着头皮走上来的虹雅，勾起一抹冷笑。 有士兵来到庆平公主的身前，发出咄咄逼人的语气，“庆平公主，您不阻止一下吗？怎么能任由这场闹剧发生？” 庆平看过去，是12营中的人。 由于12营的异常状况，导致庆平对12营中的士兵格外宽容。 “哦，闹剧？我倒觉得挺新鲜的，为大家增添乐趣嘛。”庆平笑，“或许你们12营真的能就此换一个新的老大哦。” ------------ 第七十章 难缠 沈明珠和虹雅两人站在擂台之上对视，秋末的凉风吹起发丝，让看台下的士兵们均有些激动。 虹雅扯了下嘴角，开口说道：“我可不会放水。” 沈明珠活动了下自己的筋骨，没回答虹雅的话，摆起姿势猛冲过去。 虹雅没想到她的动作如此迅猛，连忙侧身躲在一旁，顺势拉起她的后衣领猛烈一扯。 沈明珠被扯得朝后仰去，抬头看着虹雅那张小麦色的脸，冷笑一声，抬起双腿一个后空翻，拽起虹雅就将她摔倒在地。 原本看得兴高采烈的12营士兵皆是唉声叹气，只有身后站着的叶淮不停拍手叫好。 那群士兵幽怨地回头看着不掩饰笑意的叶淮，顿时想打他一顿。 在别人难过的时候展示开心真的是一件很没礼仪的事情！ 叶淮只无辜的眨眨眼，又欢呼起来。 虹雅连忙爬起来，运起气拉开了和沈明珠的距离。 眼前的人比半年前难缠很多。 她揉了揉由于被摔而有些发疼的胳膊，随后摆起认真的架势，一个残影冲到了沈明珠面前，伸出拳头想猛地锤击她的肚子。 原以为是必赢的局势，没想到沈明珠反应更快，转身按住她的脖子，把她狠狠地压在地上，并顺势坐在她的背上，一拳捶到虹雅脸前的空地上。 这一拳力道击打，台上的灰尘猛地扬起，撒了虹雅满脸。 沈明珠低头凑到虹雅耳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识相点就赶紧滚去丰国，你在这里会死的很惨，可不止你一个人会使用蛊术，虹雅。” 听到沈明珠仿若催命的声音，虹雅的脸色瞬间苍白。 台下的人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都皱眉窃窃私语起来。 沈明珠又立刻将虹雅整个人翻了个面，朝着她的脸狠狠地扇去。 虹雅想反抗，可无奈沈明珠使用的是十分牢固的擒人手段。 “挣扎不开吧？这可是阿力教我的手法，说是你十分看不起的一种手段呢。”沈明珠坐在虹雅身上，将她禁锢住，一只手不停地扇着她的脸，双眸猩红，泪水逐渐涌了出来，心中的恨却未曾随着手上的动作得到一丝一毫的减轻。 被一直扇打的虹雅，黝黑的脸很快就肿了起来，像是一只黑乳猪头。 台下12营的士兵看到这一幕都坐不住了，连忙喊道：“怎么能这么侮辱人啊！要对抗就正当公正的对打啊！” 此起彼伏的声音刺挠着沈明珠的耳朵，她不耐烦的瞪向台下的人，恶狠狠地说：“再放屁连你们一起打！” 瞬间鸦雀无声。 叶淮情不自禁。 她哪里还有沈家大小姐温柔的模样？ 或许沈明珠骨子里就是这样放肆不羁的性格，只是却被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京城府中。 直到虹雅被打到晕厥，沈明珠这才起身站起。 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虹雅撂倒在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下什么功夫，但实际上全是细节。 这半年来，沈明珠每天都在训练，阿力教过她不少技巧，明面上的、暗地里的、不要脸的，各种各样。 用阿力的话说，只要能赢，阴险点又怎样！ 可这样阴险的阿力，却因自己的正直和勇敢，死在了那场笑话般的战场上。 台下的12营士兵们看到这种场景人都傻了。 他们都以为虹雅能英姿飒爽的再次战胜沈明珠，可是没想到以如此屈辱的模样输给了她。 沈明珠站在台上，垂眸看着台下存活的士兵，只剩下一百多人。 12营，已经不算营了。 庆平公主看到胜负已分，这才珊珊起身，笑道：“既然如此，那沈明珠便是12营新的老大。” 听到庆平公主的话，12营的士兵皆困惑不已。 “沈明珠是谁？”有人问。 “我就是沈明珠。”沈明珠走下擂台，周身尽显强大的气场，震的众人皆是一惊。 “沈明珠……不是沈府的大小姐吗？” “啊？是那个不愿意和三皇子成亲，所以被派到北征军的那位？” “我的天啊，我从来没想过她会是沈明珠！” 面对众人的话语，沈明珠站在空地上，冷声道：“安静。” 四周瞬间安静如鸡。 总有一个念头让他们跟随虹雅，去关照虹雅，除了虹雅不能听取任何人的命令。 但没想到眼前女人的一句“安静”，竟能让他们如此的信服，顿时不再做声。 “都散了，该训练训练，该巡逻巡逻，别在这叽叽喳喳个没完。” 沈明珠一声令下，12营的一百多人立刻散开，场上顿时空旷不少。 没人去管虹雅的死活。 庆平公主看着眼前的沈明珠，觉得她比半年前长进不少。 沈明珠也和庆平对视，眼中没了以往的青涩，剩下的满是冷漠与淡然。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庆平招呼沈明珠、叶淮和赤狐夜来到远处空地之中。 沈明珠这才注意到赤狐夜。 他是上一世和自己有过生死之交的异姓王，也是沈环儿拿来当做理由诬陷他的一个缘由。 当初，只知道赤狐夜得知她的消息后不顾一切的赶到城中，可是没等见他一面自己就被沈环儿陷害而死。 再次见到赤狐夜，沈明珠只觉得内心波涛汹涌。 见沈明珠一直盯着自己，赤狐夜狐疑的摸了摸脸，开口说道：“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叶淮看到了这一幕，冷哼一声，“你长得帅，她看呆了。” 听到叶淮阴阳怪气的话，沈明珠微微蹙眉，轻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这一世，赤狐夜并不认识沈明珠。 庆平看着三人之间诡异的氛围，笑了下，这才开口。 “明珠能醒来，是非常值得庆祝的事情，如今也实现了当初和我定下的承诺，打败虹雅，成为12营老大，我认可你了。”庆平对沈明珠点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另外，虹雅一事……” “虹雅我来解决。” 没等庆平把话说完，沈明珠立刻接上了话茬。 庆平对上沈明珠冷冽的眸子，诧异道：“你如何解决？” “杀。”沈明珠的脸上结满了寒霜。 ------------ 第七十一章 仁慈之心 惊得庆平和赤狐夜不敢说话。 唯有一旁的叶淮轻抚上沈明珠的头发，温声说了声，“好”。 沈明珠受不了叶淮这样温柔的模样，狠狠地甩着头，蹙眉瞪眼道：“你干什么？” 叶淮作无辜状，睁着两双水润的眼睛，摊了摊手，道：“在安慰你啊。” 沈明珠很久没有这么强烈的想对一个人翻白眼的冲动了。 庆平笑看着三人，等他们安静下来，又继续说道：“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件事实，这件事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三人皆满头问号的看着庆平。 “虹雅是丰国人。”庆平温和的说道：“赤狐夜被封为异姓王后，我便经常捡一些流离失所的孩童，有本国的，也有丰国的。我为他们安排住处，有些主动提出要上战场打仗，在测试过他们的水平之后，我也依需同意，并塞进了12营之中。虹雅便是其中之一。 “一个月前的那件事，定是有我的责任。造成这般惨烈的结果，虹雅一定有些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 “那些人我只放进了12营中。除了虹雅，我也不确定其中还有没有其他含有异心之人。” 待庆平话音落下，沈明珠这才开口，“笛生也是你捡到的丰国人？” 庆平点点头。 沈明珠不做声响。 在战场上，拥有仁慈之心，究竟是好还是坏？ 她知道赤狐夜归顺羽国的原因。 赤狐夜的祖上皆是羽国人，在多年前经历迁徙和战争后，逐渐定居在丰国，拥有了丰国人的身份。 赤狐一家爱好和平，但丰国人妄图征战世界，总是挑起战争，这让赤狐一家十分痛恨。 但他们并没有因此出卖过丰国分毫，可在有心人捕风捉影下，丰国皇帝对赤狐一家起了浓重的杀心，认为他们是羽国派来的间谍。 在赤狐夜上战场之时，暗自将赤狐一家屠了个一干二净。 赤狐夜得知消息后几度昏厥，这才归顺羽国。 可庆平公主却因为赤狐夜的原因对其他丰国小孩发出善心。 见众人沉默，庆平叹了口气，“我造的孽，理应由我来还。” 沈明珠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她害了12营那么多兄弟，只有死在我的手上，我才能安心。” 良久，赤狐夜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你们都是我极其信任之人，无需向你们隐瞒什么。”沈明珠抬头，伸出手掌，上面瞬间飞来一只蛊虫，“卫暗，跟着虹雅。” 她已经注意到擂台上的虹雅苏醒，望向自己的眸中充满了晦暗的情绪。 虹雅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出了驻扎地，不知去向。 叶淮已经见怪不怪，庆平和赤狐夜却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探究的意味。 赤狐夜更是疑惑不已。 他和眼前的沈明珠明明才刚刚认识，怎么就是她极其信任之人了？ 蛊虫飞出，消失在沈明珠眼中后，这才回过头说道：“我也会跟在虹雅身后，探清她身上的秘密，而后杀了她。12营的人皆中了她的蛊毒，对她唯命是从，只有杀了她才可解蛊。” 庆平公主和赤狐夜更加震惊。 叶淮只轻轻点头，看向沈明珠的眸子带有欣赏和温柔的笑意。 他看上的女人，果然很有魅力，不需要什么魅惑蛊，就能无时无刻魅惑他人。 忽视了那三人各怀心思的目光，沈明珠和他们告别后，就跟在卫暗身边追踪虹雅。 只见虹雅蹒跚的走着，时不时的停下休息，又胡言乱语些什么，整个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沈明珠和卫暗跟在她身后，完全没有消耗什么力气。 虹雅就不一样了，她没有带太多食物和水源，只能在路边摘一些应季的果子，喝路边不算清澈的河水。 她将近走了两天两夜，才到达羽国和丰国的接壤处。 虹雅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息，那张被沈明珠抽打而红肿的脸看起来颇为滑稽，再加上两天的长途跋涉，整个人灰扑扑的，再也没有之前那般意气风发。 没多久，从丰国境内出现一人，他朝坐在石头上的虹雅走来，发出惊叹。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卫暗和沈明珠隐藏的极好，那两人完全没有发现他们。 虹雅抬头望向那人，没好气的埋怨起来，“还不是因为你们，因为某自大女死掉了，就来怀疑我的忠心！我可是丰国人，居然能有被丰国驱逐的一天！” 来人嗤笑一声，脸上满是讥笑。 “其实，将军本就没有对你抱有什么希望，你那么小就被羽国的庆平公主捡了去，难保不会对她生出什么敬畏之情。” “那为什么将军还要让我带着12营过去？！12营的所有人都中了我的蛊术，你知道这事我做起来多不容易吗？就因为一句怀疑，让丰国失去了这么好的时机！” 虹雅十分爱国，就连被抛弃，心中所想也是丰国损失的事物。 “是吗？可我们不敢赌，丰国本就进蛊，你还用蛊术做出这等事。且不说何时失效，就说万一被上面发现了，将军可没法解释啊。” “只有我死蛊术才会失效！” 和这人说话让虹雅心中不爽，气呼呼地从石头上站起来，死盯着站在对面的人。 “拿下12营，能为丰国带来多少可用之才！你不懂，所以才说出这么可笑的话！” 对面那人显然对虹雅的话十分不屑，却又不想表现出来，只好点点头：“行行行，我也不跟你争论。将军让你回去再做打算。” “呵，说要杀我的人是他，要带我回去的还是他，他究竟在想什么？” “你爱回不回，话我带到了。” 说着，那人转身就准备往回走。 虹雅看到此人如此决绝的模样，心中一惊，连忙拉起那人的胳膊。 沈明珠眼下一冷，知道时机到了，和卫暗对视一眼，瞬间闪身来到虹雅身后。 “虹雅，这是要去哪里啊？”沈明珠轻笑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虹雅顿时僵住了身形，她拉着前方人的衣袖，扭头朝沈明珠看去。 ------------ 第七十二章 背叛 见她转头，沈明珠悠闲地伸出手冲她摇了摇，双眼中充满了温和，却又不达眼底的笑意。 虹雅惧怕的朝后退了几步，挨到了那男人身旁。 她竟这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这两天定是一直偷偷跟着自己，居然没有感觉到！ 虹雅心惊胆战。 男人见她这般举动，蹙眉看了眼沈明珠，从上到下深深打量了几下。 只见她一副柔弱怜人的模样，看起来小鸟依人，并没感到有什么危险。 “什么人能让你这么害怕？你不是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吗？” 虹雅听到他这般嘲讽的话语，心中只觉得羞耻，但是，她又真的打不过眼前的沈明珠，只能暗自绷紧了脸，不做言语。 沈明珠笑笑，开口说道：“虹雅可是我们羽国北征军12营的成员，可不能随着你前往丰国啊。” 虹雅不知道沈明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她说出这种话，只好硬着头皮拉扯着男人的衣袖，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求救般的色彩。 男人可不管她如何，只轻轻地撩开衣袖，淡然的开口说道：“先解决好你自己的事情吧，我只是一个传话的，若你解决好了再自行回来，反正也不是不知道路。” 他不想在这个地方和羽国人产生纠葛，况且根本不知道对方人的实力。 那女人虽然看起来表面单纯无害，可她能让颇有实力的虹雅害怕成这个样子，就证明她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男人说完后，没在给虹雅留下任何目光，转身消失在荒野中。 虹雅其实知道他给不了自己任何保障，只是心中没有谱，总想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沈明珠？我们干嘛要这么水火不容呢，你说是吧？这样，咱们两人合作，我帮你窃取丰国的机密，来协助你在庆平公主面前邀功，以此获得更高的地位，你觉得呢？” 虹雅勾唇笑了下，走到沈明珠身边，拉起她的手轻轻揉搓起来。 沈明珠冷笑一声，甩开虹雅那双脏兮兮的手，随之挑眉道：“怎么，你背叛了羽国还不够，如今还要去报复丰国？” 听到这般嘲讽的话语，虹雅脸色僵硬了几分，随后又哂笑道：“都是为了活命，战场上，哪有什么国家不国家的。” 见沈明珠眉头松了几分，虹雅顿时觉得有戏，连忙又说：“你看那阿力，总是念叨着保家卫国做奉献，结果明明可以逃命，却带着正南方向的小分队往前冲，白白葬送了12营那么多人的性命。” 原先她说出的话还能不动声色的听着，可她却不知死活的提到了阿力。 沈明珠笑意更浓，见虹雅两眼放光，满心希望的看着她时，沈明珠从身后掏出一把短刀，深深地插入虹雅的腹部。 她脸上喜色还未散去，肚中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虹雅低头看去，鲜血早已顺着沈明珠握着剑柄的手滴淌在地下。 不可置信的神色爬到脸上，虹雅又抬头望着沈明珠，脸不受控制的扭曲起来。 “你敢刺我？”她慌乱的心直跳，嘴上说着，身侧的手已经伸到腰中挂着的短剑。 沈明珠不动声色的注视着她的每一步动作，露出漫不经心的表情。 “我不仅敢刺你……” 说着，她握紧刀柄，猛地把小刀从虹雅的腹中抽出来，随后一挥，把她正偷摸拿剑的手隔断。 “啊——！！” 虹雅发出惨烈的叫声，她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扶去，却沾上了满手的鲜血。 被沈明珠看下的那双手掉落在地上，还微微弹动着。 沈明珠顺势用刀尖戳着虹雅的肩膀，把她推到在地。 “我不仅敢刺你虹雅，我还要杀了你。”沈明珠蹲在虹雅身边，嘴角扬起一抹笑，眸中寒意涔涔。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我？”此时，虹雅惨白着脸色，整个人犹如过街老鼠缩在一团。 “我为什么要杀你？”听到这话，沈明珠仿佛听到了不得了的笑话，笑得她前仰后合，良久，才又开口说道：“你把我和笛生放在那么凶猛的正东方，难道不是为了杀掉没有被你蛊术控制的我们吗？仅凭这一点，我都能把你碎尸万段！更别说别的事情了。” 虹雅瑟瑟发抖，双腿朝后蹬着，想脱离沈明珠的掌控。 “我怎么知道他们会派出那么多弓箭手？况且，我是真的没有陷害12营……只是事情脱离了我的掌控。” “是吗？”沈明珠把玩着手中滴着鲜血的小刀，若有所思，“你把自己看的如此重要，觉得你是世界上无比聪明的人，丰国只是你辉煌人生中的一个起点，而羽国，只是你不值一提的踏板，是吧？” 看着眼前没有什么情绪的沈明珠，虹雅感觉身边的气温逐渐下降，让自己止不住的发抖。 她太可怕了，她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却能不动声色的插人一刀，甚至割断了别人的手…… “12营那么多无辜的将士，他们做错了什么？要为你无法掌控的事情买单？”沈明珠将小刀插进虹雅的右肩，轻轻的往下压。 虹雅此时已经生出太多冷汗，被沈明珠如此对待，使她发出痛苦的呻吟。 “求求你，沈明珠，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想要活命，不就此死在沈明珠的手里。 或许，沈明珠说的很对，她就是一位自觉高傲的人。 从小到大，从丰国到羽国，无论她做什么，都会被人称赞。 作为丰国人，她有着不服输的精神，看着羽国逐渐强大，她生出浓烈的恨意。 凭什么生自己养自己的国家要比别的国家弱小？她偏偏要出人头地，要让羽国就此陨落在自己手中！ 她计划了好大一盘棋，从小就开始了，她将自己伪装成落难儿童，接近庆平公主，又在庆平公主的手下成长学习，再到当上12营的老大，学习蛊术，把12营几百人全部都下了蛊。 她本应该平步青云的，可自从沈明珠出现后，一切仿佛都变了。 ------------ 第七十三章 放过 看着沈明珠淡然的面庞，虹雅咬牙，心一横，用左手抓起身边的短剑朝沈明珠刺去。 沈明珠早有防范，用手狠狠地抓住虹雅挥来的手。 随后，她抽出插在虹雅左肩上的短刀，干净利落地朝虹雅的脖颈处刺去。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呲了沈明珠满脸。 虹雅还未发出任何声响，就瞬间没了声息，双眼满是不可置信，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地上倒去。 看着这一幕，沈明珠用衣袖把脸上的污秽擦去，随后站起身来。 “我若放过你，笛生、阿力，还有12营死去的将士们，便不会放过我了。” 她轻轻吐出这句话，独自一人站在那边许久。 直到卫暗从远处过来，沈明珠才抬手将小刀上的血渍抹干净。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谁？” 卫暗转身做出攻击的动作，十分警惕。 这时，远处一干枯的树后走出一素衣女子。 沈明珠看去，有些惊讶。 那素衣女子正是经常跟在虹雅身旁的女子，是笛生口中虹雅的丫鬟。 “是你？”沈明珠看着来人，眸中闪过一丝困惑的神色。 听说自从虹雅带领12营的将士们败战而归之后，她身边的这位女子就再也没有跟随过她，反而去到后勤做些零碎的活计。 她自动降低存在感，身边人便都对她没什么印象。 现在她出现在这片荒野之中，定是也一直跟在他们三人之后的。 那女子温柔一笑，走上前来。 卫暗蹙眉看着她的动作，更为警惕起来。 女子无辜的摆摆手，“我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不要这么紧张啊。” 说着，她径直走上前来，在虹雅的尸体旁边停下，随后缓缓俯下身，认真瞧着那张黝黑的脸庞。 虹雅不算好看，但身材十分健美，个头也比一般女子高一些，因此显得有股异域风情的美。 而眼前这位女子则是典型的小巧型女子。 个头适中，身材消瘦，脸蛋白皙。 任谁看了都想象不到她会来到战场上，成为12营的一份子。 沈明珠暗自走到那女子身后，询问：“你和虹雅有什么关系？” 她一直跟在虹雅身边，如今虹雅却被人杀死，或许是伤心欲绝，想来拼命？ 不对…… 沈明珠蹙眉。 若真有这样的想法，就不会提前暴露。 况且看她那副表情，没有任何伤心的感觉，反倒是——有点幸灾乐祸？ “我是她的丫鬟夕月啊。” 夕月轻声笑着，却并未回头，反而是从身上掏出一块尖锐的东西，举起来狠狠地在虹雅身上刺了许多下。 她拿的那块尖锐的东西像是被一块长条状的石头磨出来的，看起来十分光滑。 沈明珠看着她的动作，感觉十分怪异，不由得和卫暗对视一眼，微微蹙眉。 “虹雅已经死了，你还要补刀，你和她的关系，竟然没有表面上的那样和谐。”沈明珠微微挪动脚步，看向夕月的脸。 那张脸显现出十分疯狂的表情，双眸圆睁，布满血丝，嘴角却噙着一抹诡异的笑。 之前，庆平公主说她也是丰国人。 沈明珠觉得丰国人都太癫狂了，仿佛都有什么疾病似的，让人无法用正常思维对待。 “疯子……”沈明珠默默抽了下嘴角，随后给了卫暗一个眼神，两人便消失在原地。 只有夕月依旧一下一下的插着虹雅的身体，直到地上布满了艳红色的血，直到她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跟着虹雅走了两天，两人回去却只用了半天。 回去后，沈明珠率先去找了庆平公主。 她询问了关于夕月的事情。 听到夕月的名字，庆平公主略微惊讶，随后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是虹雅带回来的，说是自己的妹妹。两人关系很要好，当初我也对她做了调查，没发现什么问题，便由着虹雅了……她是怎么了？” 听到庆平的解释，沈明珠目光深邃的看着她，说：“她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我杀了虹雅之后，夕月出来拿了一块尖锐的石头，又朝虹雅身上刺了很多下。” 这消息最够庆平惊讶，但随后也只是无奈的笑笑，叹了口气，“果然是人心隔肚皮，之前我还曾觉得虹雅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伙伴，可最后却依旧背叛了我。” 庆平身为北征军领帅，经历过许多事情，便对一些荒谬的情况有很高的接受度。 只是这些事情时刻都在击溃着沈明珠。 原来表面上十分要好的伙伴，甚至十年如一日，形影不离，结果却有着想要致对方于死地的念头吗？ 前线冲锋的是刀剑无影的真实战场，幕后的勾心斗角竟也是战场，存在于险恶人心中的虚拟战场。 两人没有再多的言语。 沈明珠走到外边，看着12营和庆平公主带着的主力军一起训练，那一百号脸熟的士兵皆挥汗如雨，即使不如主力军有着强壮的身躯和完美的格斗技巧，但仍旧努力着。 自从上次战败，损失巨大，庆平便觉得12营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只重视单方面的长处，便下令让12营整体加重训练，提高体魄，哪怕真的需要冲上战场，至少不会像之前一样一战必败。 谁知12营的士兵看到沈明珠过来后，皆是满脸喜色，开心的呼喊着她。 之前虹雅在的时候，他们可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色。 面对这一奇景，沈明珠挑眉，走上前去。 那位之前被沈明珠踹倒的士兵此刻笑嘻嘻的走过来，“老大！你回来啦！” 看着他一脸谄媚的模样，沈明珠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有话直说！” 那士兵又满脸的苦恼，整张脸皱成一团。 “老大，之前是我脑子有问题，竟然敢质疑我们老大的水平……那虹雅是个什么东西，把我们12营的整成现在这幅鬼样子，我居然还如此的推崇她，真是不知好歹！” 看来是杀了虹雅之后，12营的所有人都被强行解蛊了。 但沈明珠还是想逗逗眼前这人，谁让他当初那般对待自己？ ------------ 第七十四章 叫苦不迭 “是吗？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哟，老大，你可别说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装了什么，之前竟然那么信任她！按理说不应该的啊，我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看不透她那种小人……” 说到最后，男人蹙眉嘟囔，看起来十分困惑。 一旁训练的士兵们此刻也都停下手边的动作，皆对沈明珠诉苦说道：“是啊，老大，是我们错了，原谅我们吧！” 正当沈明珠还想对这些人发难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叶淮。 他笑着看了眼沈明珠，随后，对12营的士兵们说：“你们错哪儿了？说出来看看，有什么补救方法啊？” 见来人是副将军叶淮，士兵们的脸色更纠结，叫苦不迭。 “错在盲目的相信那虹雅，明明她才是对我们12营最不好的人！” 这时，有人率先开口。 听到这话，沈明珠原本想适可而止，身旁的叶淮却又开口道：“是吗，我们可不信，万一以后再出现一个像虹雅那样的人，你们不就又被牵着鼻子走了？” 听着叶淮欠揍的声音，沈明珠暗自掐了下他的胳膊，默默地白了他一眼。 世人都知道玩笑要适当，这叶淮像个二傻子一样满嘴跑马车。 叶淮笑着抓住沈明珠的手，当没看到她的表情似的，仍旧满脸喜色地看着士兵们。 身后跟着过来的赤狐夜看着叶淮这般模样，像是早就习惯了，只无奈的摇摇头。 那群士兵愁眉苦脸，只能弱声道：“不会的，绝对不会了。” 沈明珠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从叶淮手中抽了出来，正色道：“好了，我不怪你们，12营的将士们都是勇于冲锋的好榜样，我以你们为荣。” 听到沈明珠这般肺腑之言，士兵们都欢呼起来。 “好了！继续训练！” 一声令下，12营的士兵们齐声喊了声“是”，随后，整齐有素地又在训练场地中开始训练了。 见他们一心一意的训练后，沈明珠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轻撇了眼叶淮，冷哼一声。 叶淮笑嘻嘻的看着沈明珠，双眼弯成了月牙状，“怎么了，我可是在帮你树立威信！” “你没有自己的军队要管吗？干嘛吓唬我的12营。”沈明珠气呼呼的，嘴角一抿，两边脸颊便逐渐圆鼓了起来。 叶淮看着她这副模样，觉得甚是可爱，用手轻轻戳了下那张柔软的脸。 没料到叶淮会做出这般举动，沈明珠猛地往后退了两步，瞪大眼睛道：“你干嘛！” 见她这般反应，叶淮只无辜的眨眨眼，“太可爱了，想戳。” 将近一年没见，沈明珠总觉得叶淮变了。 变得比以前更加欠揍。 沈明珠抿了抿唇，忍下心中的悸动，朝叶淮挥了下手，“你再敢对我做出越矩的事情，我就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叶淮不满的皱皱眉，随后，看向一旁的赤狐夜，嘟囔道：“她好凶啊。” 被提到的赤狐夜愣了一下，随后结巴道：“管，管我什么事啊？” 沈明珠看着一脸懵的赤狐夜，不由得笑了下。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年轻俊朗，没有上一世历经百事的沧桑。 看到她笑，叶淮和赤狐夜对视一眼，皆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之前还在和叶淮斗嘴，现在又因为赤狐夜一句话笑出来，这让两人实在摸不着头脑。 待沈明珠离开之后，叶淮才偷偷摸摸地拉过赤狐夜，那张棱角分明的帅脸上充满了严肃。 “你最近有和沈明珠单独聊过天吗？” 赤狐夜没见过叶淮这般严肃的表情，心中有些讶然，说道：“没有啊，怎么了？” “那就奇怪了。”叶淮显然松了口气，但是眉头还是紧蹙。 他用手抵住自己的下巴，独自思考着。 赤狐夜简直摸不着头脑。 “发生什么了？你现在怎么和她一样奇怪啊？” “她哪里奇怪？”叶淮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连忙看向赤狐夜，一双眼睛满是求知。 赤狐夜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她……好像之前见过我似的。” “怎么说？”叶淮仍旧问道。 “就拿我第一次见她那会儿，她盯我那么久，真的很奇怪啊！而且后面她还说什么……‘你们都是我非常信任的人’，这就更奇怪了，明明我和她是第一次见面啊，她为什么会信任我？？” “是啊，为什么会信任你啊？她信我还差不多！”叶淮顿感危机四伏，随后走进仔细端详着赤狐夜的脸，“难道是因为你太帅了？” “……啊？”赤狐夜觉得叶淮有些莫名其妙，“她不是那么随便的姑娘吧……” 赤狐夜长得确实十分帅气。 由于经常上战场，所以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有着浓厚的剑眉，深邃的大眼，再加上那高挺的鼻梁和轻薄的嘴唇，在刀削般锋利的脸颊上展现出巨大的魅力。 脸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那坚挺的身材则是赤狐夜坚持训练得来的。 叶淮越看越觉得心碎。 难道沈明珠真的喜欢他这种风格？ 他是不是也要朝赤狐夜靠拢一下？ 可他明明也不丑啊！ 顶多就是没有赤狐夜黑…… 沈明珠喜欢黑色的皮肤？ 叶淮心中杂乱极了，他实在捉摸不透沈明珠的心思，可又太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叶淮犯难的模样，赤狐夜忽然了然地笑了下。 “我说叶淮，你不会是喜欢沈明珠吧？” 心思被戳穿，叶淮尴尬地挠了挠头。 “是啊，你才发现吗？我都这么明显了……” 随后，又伤心地接上一句：“你都感觉到了，她却不知道。” “好兄弟，喜欢一个人就要坚持不懈，努力去观察她的喜好，给她制造惊喜！这样才能抱得美人归嘛。” 赤狐夜张开手掌拍着叶淮的背，裂开嘴笑得很是开心。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叶淮认同的点点头，紧接着开口说道，“你这么懂，难道你也有喜欢的美人？” “啊？这……”赤狐夜眨眨眼，忙回复道，“没有啊……” “那你说的头头是道！” ------------ 第七十五章 从中作梗 虽然得到的是没有经验的人的建议，但是叶淮还是决定试一试。 沈明珠那不开窍的脑子，确实需要他更加主动一点。 叶淮坐在驻扎地不远处的石头上，看着天空上繁星点点，撑着下巴思考人生。 “干嘛呢？” 突然地一声吓了叶淮一跳，差点从石头上摔下来，他连忙转身，看到身后疑惑看向自己的沈明珠。 “啊哈哈哈，我，赏月呢！你看这月亮，多好看。” 叶淮笑意融融，抬头看向空中。 皎白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竟平添一份清和的感觉。 沈明珠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向天空，上面点缀着一轮月牙，周围闪闪星光，煞是好看。 “赤狐夜说你找我有事，什么事啊？” 两人之间静默了许久，沈明珠才开口打破沉默。 “啊？”叶淮有些愣神，随后立刻了然，“啊！那当然是，和你一起赏月啊！” 叶淮慌乱的语气让氛围有些暧昧，可沈明珠哪里感觉得到，她只无语的看了下眼前人。 “就赏月？” “是啊。”叶淮忽然转身面向沈明珠，两双眼睛背着月光闪出晶亮的光，“这是第一次和你一起看月亮呢。” 面对叶淮这般真挚的目光，沈明珠的心跳动的愈发强烈。 这个时候，叶淮从身后掏出一只花朵变成的环。 沈明珠看去，是这边特有的花朵，但在此处生长的不是很多。 上面有粉白蓝三种颜色，依次编织起来，看上去十分好看。 “这是你编的？”沈明珠有些讶然，抬头看去。 叶淮点点头，将花环轻轻放在沈明珠的头上。 忽而吹来一阵风，发丝便随着轻风飘起，缱绻在叶淮修长的手指中。 “你从哪里摘来的？”沈明珠用手轻抚头上的花环，上面的花朵有着湿润柔和的触感，“你居然还会编这种东西。” “四处找来的。”叶淮双眼含笑，颇为骄傲，“我还有更多你不知道的事呢！” 听着叶淮上扬的音调，沈明珠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往上升。 伴随着秋风吹拂，沈明珠和叶淮在此处看了许久的月亮。 直到夜深，两人才离开。 …… 虹雅死后，丰国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没有人为她平反。 反而夕月也从那处地方回到了12营，身上也早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没有任何会让人感到奇怪的感觉，整个人又温和又利落。 沈明珠不想和她有太多牵扯，只警醒众人多注意点夕月。 小战也有，但是大多都不值一提。沈明珠依旧每天独自训练，将自身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有时候也会和叶淮、赤狐夜一同进行比拼，大多都是平手。 她越发的感觉到自身强大的力量，不仅是身体上，更是心灵上的强大。 在她手下，12营也增加了许多人才，虽然说比不上之前的人数，但是也至少能勉强算是一个营了。 且那些士兵们不止有着更为出色的才能，也有着相当不错的体力。 这天，正当沈明珠继续训练之时，却被人叫去了庆平公主的营长之中。 沈明珠走进，发现赤狐夜和叶淮两人早已来到，且眉头皆紧蹙，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发生什么了？”沈明珠走向前去，轻声道。 庆平公主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是沈明珠，心下一松，又皱眉。 “正南方向，距我们15里地的峄城，和西南方向，距离我们20里地的鹤城，这两座城池画圈，圈内已经爆发了不小的瘟疫，需要我们立即前去支援。” 瘟疫…… 听到这两个字，沈明珠眉头一动。 上一世确实有听说过瘟疫一事，但当时沈明珠已被顾随接到三皇子府上，对此事的影响并不深刻，只偶尔听顾随提起几句。 原来，竟然也是被北征军解决的吗？ “鹤城距丰国更近，危险性更高，叶淮，你率领手下前去鹤城。峄城在鹤城身后，不易被敌军攻击，但也不是绝无可能，赤狐夜，你随沈明珠和12营一起前去峄城。” 庆平公主认真地分析着局面，整个人散发出强烈的上位者的霸气。 “我则带兵分流至周边的小城，若敌军来犯，随时支援。” 叶淮虽遗憾未能和沈明珠一起，但眼前的情况定是不容感情用事。 只是心中已然充满了担忧。 沈明珠可从未经历过此事，庆平公主单派她过去，定是想再看看她的领导能力，同时又怕她无法解决，便让赤狐夜在旁边作为协助。 毕竟，瘟疫可是能随时要人命的玩意儿。 羽国史上极少爆发瘟疫，如今，突然成片的爆发，定是有丰国从中作梗。 沈明珠召集12营集合，告诉他们即将要去征战的地方。 12营的士兵们听罢，心中虽有惧意，但却十分坚定，绝对拥护沈明珠，听从她的指挥，不退缩，不逃避，直面瘟疫，直至消退。 沈明珠无奈的看着眼前跟打了鸡血般的几百人，扶额道：“在解决瘟疫的前提下，首先需要保护好自身的安全。这不是打仗，不需要拼个你死我活。” 见众人齐声说“是”，沈明珠总想再多叮嘱些话语。 “进城之后，发生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同时也要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谨防敌军偷袭。”沈明珠看着站着整齐的12营，又问道：“咱们12营有略懂医术的吗？” 她其实十分了解12营的构成，每个人擅长什么都一清二楚，中间并没有特别擅长医术的人。 原本已经做好鸦雀无声的准备，这时，下方伸出一只纤瘦弱小的手。 沈明珠看去，发现是夕月。 “夕月，你懂医术？”沈明珠看着眼前瘦小的女子，心中不由得惊诧几分。 她对夕月的了解仅限于是跟在虹雅身边的女子，而且是12营为数不多的丰国人。 经历过上次的失败经验，沈明珠把12营所有人都排查了一遍，出去笛生、虹雅和夕月，剩下的丰国人只有几位。 他们有的从小生活在羽国，有的被丰国驱逐，总之大多嘴上说着对丰国恨之入骨。 ------------ 第七十六章 默不作声 庆平也没有给他们安排什么过于机密和严谨的活计，只让他们做了些后勤。 沈明珠不敢过多的相信那些人，又不好赶他们走，只让心腹之人多多注意他们，不要做些像虹雅做的事。 可现在，作为丰国人的夕月，她本可以默不作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却在此刻举起了自己的手。 沈明珠点头示意，让夕月途中来找自己，随后又把赤狐夜抓了上来。 “在征战瘟疫之中，赤狐夜将会是我们12营的二把手，我不在，他的命令就等同于我的命令。” 看着十分有气势的12营，赤狐夜笑着点点头。 沈明珠确实有着十分不错的领导力。 在没有蛊虫的帮助下，竟也能让12营像尊敬虹雅一样尊敬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呢？真想学习学习。 赤狐夜看着沈明珠坚定的背影，对她整个人的印象仿佛是逐渐扫开了遮挡住的枝叶。 另一边准备前往鹤城的叶淮看着沈明珠头也不回的样子，心中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痛得好像无法呼吸。 叶淮捂着自己的胸口，委屈得好像能把眼泪哭干。 途中，夕月来到了沈明珠的身后。 见来人，沈明珠侧头看去，随后问道：“你都会些什么医术？” “我家是医术世家，从小耳濡目染，都会一些。”夕月回答的很是平静，面对沈明珠也不显得尴尬，仿佛拿石头刺虹雅的人不是她。 沈明珠虽然想知道为何身为医术世家的人却跟了虹雅做丫鬟，但是也不好多问，只将疑问埋藏在心中。 “我们营中增派一位马医师，你且随着他一起分析城中瘟疫来源和缘由，看能否制出可以抵抗瘟疫的药材吧。” 夕月点点头，顺着沈明珠示意的方向看到了中年男人马医师。 那是在12营从未见过的人。 马医师是庆平公主指派给12营，协助解决瘟疫的人。 队伍没走多久，就到达峄城周围。 还没走近峄城，就能够听到里面哀嚎绝望的声音。 12营的士兵们面面相觑，皆是满脸凝重。 赤狐夜蹙眉，来到沈明珠身侧。 “我们先带好面罩，以防被感染。” 他的话稳定了军心，大家顺势都带好了提前准备好的面罩。 见众人蓄势待发，沈明珠和赤狐夜率先往城池门走去。 峄城城主早就接到了消息，此刻在城墙上看到下方人影窜动，想必是前来支援的人已经到了。 他已经提前肃清百姓们，警告他们待在家中。 若不是峄城军队还有一些没有被感染，他们也不会那般听话。 或许早就冲向城门，高呼逃出峄城了。 确定好12营的身份后，城主大开城门，将沈明珠他们迎了进来。 城门口似乎早就已经被清理干净，看不见太多尸体和百姓的影子。 可越往里走，散发出腐臭的味道就越发浓重。 一旁的峄城城主却始终谄媚道：“恭迎12营前来解救峄城啊，但峄城的瘟疫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大多都已经解决好啦！都是时间问题，沈大人，赤狐大人，两位大人在此地多看看风景，才是最好的啊！” 城主的发言让沈明珠十分不满。 见她皱眉，一旁的赤狐夜冷声问道：“城主，我们是来解决瘟疫的，不是来峄城感受人文风景的。”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严肃，让城主有些挂不住脸，连忙又说：“是的，但峄城的瘟疫真的都快好啦，两位可以先探查一番啊。” 来到峄城之前可从未听闻峄城的瘟疫救治有方。 若城主坚持这一说法，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沈明珠看了眼笑意融融的城主，心中有了一番打量。 走进城中后，先是安排了12营一众人的住宿，随后沈明珠和赤狐夜跟着峄城城主巡视起来。 先前在城外听到的绝望的哭喊声在此刻消失不见，唯有细听才能听到细小的呜咽声。 城内有一些城民已经开始劳作，但面上的表情都稍显怪异，见到来人均害怕般的低下了头。 城主将两人引导一旁，指着前方的一处矮房说道：“感染致死的人都扔到这里面了。” 这处矮房位于城池边缘，四周围着篱笆墙，附近没有民居，倒是堆放尸体的好地方。 “其实峄城已经逐渐恢复活力了，两位大人前来倒是损失人力呀！” 沈明珠看了他一眼，不做声响，随后走到篱笆墙跟前，推开了那扇破旧的篱笆门。 “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沈大人可千万不能进去，万一感染了可就麻烦了！”峄城城主连忙走上前来，双手作阻止状，脸上慌乱的神色十分真实。 见他这般模样，赤狐夜蹙眉说道：“现在还有多少人感染上瘟疫？” “基本没有啦，也就几人而已。”城主脸上又堆满了笑意，挤出些许皱纹来。 谁知身后的沈明珠突然揪起峄城城主的衣领，脸上寒意岑岑。 “你最好不要说谎。” 她的声音仿佛淬了冰，眼看着就要扎进城主的脸上。 城主脸上表情繁杂，露出一脸苦相，“我哪敢欺骗两位大人啊！” 沈明珠甩开城主，不再言语，径直走开了。 赤狐夜也跟到沈明珠身后，脸色凝重。 城主见两人离开，连忙跟上前去。 “两位大人可不要随意走动，这空气中还弥漫着毒性，待在房内是最为安全的。” 沈明珠不想跟他过多纠缠，停下看了眼城主，把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这才喊出卫暗，“把峄城城主送回府上，盯住他。” 卫暗也已带上面罩，看不出神色，只是点点头，随后把城主钳制住，让他动弹不得。 城主有些慌乱，神色精彩纷呈。 “为什么？沈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明珠才不管他的呼喊，转身离去。 那样聒噪的声音，只会影响沈明珠的判断。 待走远后，耳边才终于清净了些。 沈明珠和赤狐夜走在城道上，干净的道路上没了之前劳作的城民。 “峄城瘟疫绝对不如城主所说的那般已经解决，他定是想隐瞒些什么。” ------------ 第七十七章 救救我们吧 赤狐夜跟在沈明珠身后，话语中带有些许担心。 他们带病打仗的意义，就是让羽国的人民安居乐业。 可如今，却又城池陷入了如此困难的境地。而城主捂嘴般的表现，若但凡碰上思想不正之人，峄城也定会坠入更加黑暗的深渊。 “他既要胡言乱语，那我们就挨家挨户探访。” 沈明珠调整了思维，和赤狐夜每家每户探访起来。 先前几家出来的人们皆带有忌惮的神色，没两句话就把沈明珠和赤狐夜打发走了，也不愿让两人进屋看看情况。 直到走了大半个城池，敲响一家看起来十分落败的民房，这才冲出来一位灰扑扑的孩子。 那孩子大概八九岁，看不清男女，不顾身后大人的阻拦，硬冲过来跪倒在两人面前。 “大人，救救我们吧！城主把感染瘟疫的人集结起来全杀了！救救我们吧！原以为你们来了，我们就有救了，可是城主派士兵看管我们，说若是说实话就杀了我们全家！” 那小孩儿跪在地上，连嗑了好几个头，却不敢上前接近两人，只埋头大声哭诉。 沈明珠见小孩这般，心中疼痛不已，连忙想上前扶起她，可孩子身后却突然窜出一名身着峄城军装士兵，像小鸡般的拉起那孩子。 看到来人，士兵脸上的震怒瞬间变成了恭维的笑。 “两位大人，这孩子脑子不正常，总是胡言乱语……” 没等士兵说完，赤狐夜一个猛冲上去扑到了他，朝士兵的脸硬生生打了两拳。 “老子最厌烦欺负弱小之人！” 那士兵被打的蒙头转向，眼冒金星。 沈明珠见状，拉过一旁摔倒的孩子护在身前。 走进院内，看到一旁水井上挂着一根长绳，便顺手拿下丢给赤狐夜。 赤狐夜理解了她的意思，用那根绳子把士兵捆绑起来。 士兵面露慌张，刚想开口，又被赤狐夜不知从哪里拿出的一块脏布塞进了嘴里。 “精神不正常的是你，不想再听到你胡言乱语了啊。” 赤狐夜瞪了眼惊恐的士兵，随后拍拍手来到沈明珠身前，蹲下身揉了揉孩子的头发，又擦了下那张脏兮兮的脸。 看起来像个小女孩儿。 沈明珠从袖中取出一块面罩，轻轻挂在女孩的脸上，柔声道：“别害怕，你们的城主已经被关住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乖乖。跟姐姐说，都发生了什么？” 女孩看到沈明珠和赤狐夜温和的举动，噙在眼中的泪水终于在此刻决堤。 “我叫小意，我们家先前生病的人，都被城主拉走杀掉了，我爹爹、哥哥、祖父祖母，他们明明还能站起来，就是咳嗽了，就全被城主拉走了！” 小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坚强地说道：“现在我妈妈也生病了，我不敢告诉他们，我只有妈妈了……” 峄城的瘟疫虽来势汹汹，但实际上并没有到达需要屠城的地步。 可城主妄为人，为了抑制瘟疫的传播，杀了峄城大半的人，却还在12营到达后，表现出一副医治有功、欣欣向荣的情景。 沈明珠轻抚着小意瘦小的臂膀，颤抖的手出卖了她心中杂乱的情绪。 赤狐夜也紧蹙眉头，“该死的城主……要不是不能杀他……我真想现在就冲过去把他杀了！” “需要立马叫马医师和夕月过来，看能否研制出解决的药剂。” 在这之后，沈明珠为12营分工协作，挨家挨户排查生病感染的人，并前往城主府上，看到卫暗正守着五花大绑的城主。 府上人或许已经和卫暗交涉过了，看他的眼神都带有些许的敬意和恐惧。 城主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塞了一块团在一起的布，脸上还有泪痕，整个人显得十分惶恐。 沈明珠走向前去，卫暗立马拉了一把椅子摆在城主面前，她顺势坐下去，看向城主那淡然的神色竟和庆平公主那上位者的眼眸一般无二。 “哟，被绑啦，舒服吗？”沈明珠悠闲地开口说道。 卫暗顺势揪下城主嘴中的布。 摘下布的一瞬间，那城主立刻睁眼大喊道：“沈明珠！你胆敢绑架峄城城主！本城主若是上报圣上，你都不知道怎么死——唔！” 没等他把话说完，卫暗就又把那块布狠狠地塞了回去。 城主惊得直摇头，身子一直扭动，却无法挣脱开来。 “真是聒噪啊。”沈明珠乜斜他，“我还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就怕你没有上报的命。” 他不知道为何一个女人能说出这种胆大包天的话！ 原以为只是因为身边的赤狐夜撑腰，所以，她才一直说出那般锋利的话语。刚看到她一人前来，便想着说些能震慑住她的话，谁知这个女人竟完全不怕！ 城主“呜呜”的声音很是聒噪，扰得沈明珠心烦意乱。 “你说，你究竟杀了多少峄城人？” 话音刚落，城主瞬间消停了。 整个人仿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消息般，竟开始冒起冷汗。 看他这副模样，沈明珠冷笑一声。 “你不清楚没关系，我会一一排查，直到摸清你所做的每一件事。并且依你所说，全部上报给圣上。看看究竟是谁，死无葬身之地。” 沈明珠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雹砸进城主的心，仿佛将要千疮百孔。 这个人……甚至都没等到自己实行另一种进行贿赂的方法，就已经完全摸清了底细！ 一定是有刁民不听话，见北征军分队过来就好像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若有机会，他定会将那些刁民都碎尸万段！ 沈明珠不知他心中所想，看到那张五彩斑斓的脸，只觉得十分可笑。 随后，不再言语，就要走出城主府。 卫暗却把她叫停，顺手递给她一颗药丸。 沈明珠接过那枚黑色的药丸，疑惑地看向卫暗。 “这颗药丸吃下可以增强抵抗，不易染上瘟疫。但仍需带上面罩，若太过接近患者，仍然有几率感染。”卫暗低沉的话语中饱含对沈明珠的担忧。 沈明珠点点头，将药丸收进袖中。 ------------ 第七十八章 为之一惊 见她没吃，卫暗略微蹙眉，“只此一颗，您吃了吧。” 听到卫暗的话，沈明珠笑着摇摇头。 “会有比我更需要它的人。”她看着卫暗沉默的模样，又开口说道：“卫暗，我知道你担心我，若我后面会更加接近患者，我定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它。但若我没有接近患者的机会，那反而像马医师和夕月这样的人，会比我更有资格吃下它。” 卫暗知道沈明珠的意思，但他拿出来，只是想保护沈明珠的安全。 别人对他来说，只是世间的过客，他们的生或死，跟他毫无关系。 可若那些人对沈明珠来说很珍贵，那边也罢了。 毕竟他们死了，沈明珠定会十分难过。 见卫暗情绪低落，沈明珠又觉得自己的做法不慎妥当，她拿着卫暗的东西给别人，确实有些伤人。 “卫暗，我知道这颗药丸的重要性。我不会让你去接近患者，也不会让我处于未知的危险当中。” 见沈明珠这般说话，卫暗有些慌乱，终是低头说道：“主子，卫暗的东西就是您的东西，您如何处置，无需向属下禀明。” 卫暗的话让沈明珠有些心疼，暗地里握紧了那颗保命的药丸。 匆匆离去后，沈明珠来到马医师和夕月身边，两人已经对小意的娘亲做了初步的检查。 马医师神色忧愁，像是没有发现什么解决办法。 反而夕月的表情稍显怪异，见沈明珠过来，立刻就来到她身边，说想单独聊聊。 沈明珠看向沉思的马医师，随后点点头，跟着夕月来到一处无人之地。 “这瘟疫不像是羽国会有的疫情，倒像是丰国一种古老的毒素。” 两人站定后，夕月率先开口。 那认真的表情让沈明珠为之一惊。 若此种病情未曾在羽国发生过，马医师确实很难确定如何医治，只能依据史上的药方一次一次的尝试。 可时间不等人，或许还未曾等到药剂研制出来，峄城就全部完蛋了。 “什么样的毒素？”沈明珠看着眼前的夕月，想从她脸上找出些别的情感。 夕月蹙了一下眉，开口说道：“我无法确定是哪一种，但是我家流传的一本医书上对丰国古老毒素有专门的记载，里面的材料草药我都记得，只是需要一样一样的尝试。但这也比用你们羽国的方式尝试来的快。” 沈明珠的脑海中还回荡着夕月猛刺虹雅的场景，当初那个女子和眼前的夕月却重合不到一起。 差别实在太大了。 那般疯魔的夕月，和眼前认真思考并提出建议的夕月…… 若不是两人一模一样，沈明珠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换人了。 夕月有注意到沈明珠的观察，暗自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不会害你的，我厌恶丰国，憎恨虹雅。在虹雅死之前，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杀死她。” “为什么？”见她先开口，沈明珠顺着话往下问。 可夕月却不再往下说，只转移话题道：“若你相信我，我便开始着手准备药材，赤狐夜的巡查还没结束，眼下就小意的娘亲一位病患，我且拿她当做试验品，观察药物的反应，以此找到合适的方子。” 夕月确实提出了最合适不过的方法。 唯一难以保证的就是她的衷心。 可眼下这种状况，如果不拿夕月的方法来试验，峄城的情况只会更加凄惨。 沈明珠点点头，“我相信你，开始吧。” 得到沈明珠准确的回复，夕月便着手开始准备起来。 马医师也成了她的下手，将自己的药材全都拿出来供她选择，即使是没有的，他也不辞辛劳的在峄城附近寻找合适的药材。 赤狐夜盘查完后，找到沈明珠对她说了下情况。 “峄城总人口为4700人，总剩余人口2215人，现在被感染的为533。情况严重的有109人。他们都说前几天城主疯狂屠杀城民，被感染的都不敢说，只能在家中躲藏。虽然现在排查出被感染的有533人，但我估计这两天定还会再多出一些。” 峄城在羽国虽然算小城池，但在西方片区，它和鹤城两座城池算是数一数二的繁华城市，如今竟都遭受到瘟疫的侵袭。 听着赤狐夜的话，沈明珠沉思。 “城池南方已经腾出一片宅子，需要将那些被感染的人隔离进去。你且带着一些人，为他们补给一些吃食，若碰上不愿隔离的人，则可以使用强制手段，尽量不要有人员受伤和感染。” 听着沈明珠的安排，赤狐夜点点头，随后又马不停蹄的召集一众兄弟们前去完成任务。 夕月认真的研制着药剂，直到夜幕降临，也依旧不停歇。 沈明珠帮着夕月煮药扇火，一旁的小意也十分听话，交代给她的任务总是出色的完成。 在峄城的每一天都十分的难熬，看着每家每户痛苦哭喊的模样，12营的士兵们皆伤感不已。 时间很慢，却又飞快，两天内，赤狐夜带领12营小分队把每一户的患者都聚集在了南侧的院落中，只是仍旧有不愿意配合的群众，只能采取强制措施。 在此途中，12营有几位士兵也感染上了瘟疫，沈明珠便在南侧院落的旁边新清扫出来一处院落，将12营中被感染的士兵们安排在那里。 但好在没有发生过于激烈的冲突，只是有些感染严重的患者接连死去。 沈明珠也前去之前城中带她和赤狐夜看过的放有尸体的地方，不开门便能闻到里面腐朽的臭味。 赤狐夜胆大，独自前去开了门，随后众人被里面的场景震惊到无法言语。 在这座院落的每一间房中，都堆满了成山的尸体。 沈明珠虽愤恨，但还是强制自己冷静起来，安排人把这些尸体全部焚烧。 一众人从早忙到晚，直到火光冲向天际，燃烧了一晚，才终于处理干净。 峄城中有人不满，他们奉行留全尸的殡葬仪式，质疑沈明珠的处理方式。 沈明珠借此机会宣扬了此次瘟疫的传播途径和研究出来的解决方法。 ------------ 第七十九章 你不会要害我吧 虽然，峄城人中仍有城民对沈明珠的领导颇有微词，但是，毕竟她不会像城主一样滥杀无辜，两人对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因此也并未造成什么过于严重的事件。 在这两天里，夕月也未曾好好休息过，为小意的娘亲试了几次药，没有见效，待赤狐夜那边规整完之后，又想前去病患处试药。 沈明珠怕起冲突，但是也拗不过她，在无奈之下，只好将卫暗的药丸给她。 夕月看着她手中黑色的药丸，眉头一蹙，“你不会要害我吧？” “……” 沈明珠根本想象不到，她竟是这么一个心直口快的人，面对夕月正经的询问，竟有些无助。 见沈明珠无所适从的模样，夕月勾唇一笑，“算了，死就死吧，我死了这峄城也得完，峄城完了你也不一定能活。” 说着，她接过沈明珠手中的药丸，飞快地塞进了嘴里，甚至没有拿水润一下，直接吞进了肚中。 见她这般迅猛，沈明珠倒也没有以前那般惊讶。 待夕月将药丸完全吞下后，沈明珠才再次开口说道：“此药只能降低被传染的几率，不代表不会被感染，所以你还是要带好面罩，保护好自己。” 夕月听她真挚的话语，眸中光芒闪烁。 “知道了。” 她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那住满病患的府中。 沈明珠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夕月从早上进去，直到夜晚降临才回来。 她整个人身上都沾染了腐朽的味道，但却神采奕奕。 看着疑惑的沈明珠，她笑道：“试出正确的药剂了，印象中的配方虽多，但是我也有一些医术方面的了解，所以排除了一些不可能的，再去掉一些对目前情况无益的，剩下就很容易找到了。” 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此刻挂上了浓重的黑色，但却散发出希望的光。 “给患者使用后，不出半天情况就已经有所好转，若连续服用，以我的推断，一周内便可以完全恢复。” 夕月将自己的记录拿给沈明珠看，但沈明珠对医术方面没有任何造诣，所以有些地方看的不是很明白。 但在夕月话术上的引导下，竟也有些理解。 随后，两人和赤狐夜又前往现场查看了几位服用药剂的患者，确实看起来好多了，都多了些许精神力，见到沈明珠和夕月过来，甚至能开心的搭上几句话。 三人探讨完成后，沈明珠轻拍夕月的臂膀，双眸充满笑意。 她对眼前的女子有所改观。 “不过……”夕月看着手中自创的医术秘籍蹙着眉头说道：“需要用到的药材不多了，有一样只有马医师带来的药品中有，现在只能先紧着严重的病患喝，剩余的量大概能救治一百人左右。后续则需要庆平公主那边再运过来需要的药材。” 赤狐夜听后接过话茬，“这次瘟疫本就不同寻常，更需要警惕地方的行动。我有点担心，庆平公主那边或许来不及送来药材。” 沈明珠点点头，赤狐夜的担心不无道理。 “未来会缺失什么药材，你且记下来，赤狐夜，你带领一队人前去接送药材。”沈明珠对两人说道。 这样的安排让赤狐夜的担忧只增不减，“若我离开了，敌军来犯怎么办？” “我甚至还会担心你在路上碰到敌军呢。”沈明珠看向赤狐夜，神色平静，“无论怎么做都会有风险，现在只能走风险最低的一条路。若敌军来犯，加上你也未必能够完美的应对，但若药材没办法送来，那患病的城中百姓就真的是等死了。” 赤狐夜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轻声应了下，便出门着手准备了。 见赤狐夜离去，夕月看向沈明珠说道：“那我们就一起炼制出这幅药剂，再进行分发吧。” 那发光的神色仿佛今夜就要开干。 沈明珠见她一脸希冀的模样，开口道：“这两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再开始。” 听到沈明珠决定性的话，夕月竟有些失望，可随后又道了声，“是”，拿着那本她自创的医术秘籍离去了。 第二日，夕月起了个大早，天刚刚翻过鱼肚白，她就把沈明珠捞了起来。 两人连同12营部分士兵们一同炼制被夕月称为峄药的汤水。 没多久，在城中未被感染的百姓们也都聚集起来一同帮忙。 霎时间，峄城仿佛回到了没有瘟疫的时候，人声鼎沸，如此热闹非凡。 夕月和沈明珠两人率先端起几碗峄药进到院落中给病患喝。 病患们都知道那是救命的药水，没人抗拒，都听话的喝了下去。 沈明珠未曾给城民们透露药材不够的情况，所以即使是没有率先喝到的人们，也未曾有过什么怨言。 毕竟那些先被喂药的人，一看就是病入膏肓，再不救治估计能死在他们旁边。 待送到最后一碗糖水时，夕月来到一位母亲身边，那母亲还带着一名男孩，看上去五六岁的模样。 见夕月过来，女人连忙说道：“大人，先给我家孩子喝吧！” 眼前的女人眼窝凹陷，脸颊消瘦，看起来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跑。 而她怀中抱着的那位孩子，虽也感染了，但整体看上去没有特别严重，反而上下跳腾着，十分欢快。 夕月担忧的看着她说道：“可是你的病情更加严重，需要优先……” 没等话说完，那小男孩笑咯咯的，伸手就扯下了夕月的面罩。 她未曾防范，面罩很轻易的就掉在小男孩手中。 丢掉面罩的夕月心中一惊，连忙用空闲的手去抢被小男孩抓着的面罩。 可男孩却一把抱住了夕月，将其扑倒在地。 “姐姐真好看！”男孩笑嘻嘻的，压在夕月身上。 那碗药水也就此洒落在地上。 陶碗破碎的声音吸引了远处分发药水的沈明珠的注意，她看向发声处，一眼瞅到了夕月的状况。 寒流瞬间袭满沈明珠的全身。 她飞速的跑过去，想要用力把两人拉开。 ------------ 第八十章 解救 夕月没有练过，身子很是瘦小，小男孩的力气很大，压得她挣脱不开。 直到沈明珠来到，才解救了夕月。 见夕月的面罩掉落，沈明珠连忙从袖中掏出备用的面罩给夕月带上。 男孩的母亲好像看呆了，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看着小男孩无辜的神色和那位母亲病入膏肓的模样，沈明珠气极。 “你为什么不阻止你家孩子？”沈明珠将夕月拉到自己身后，脸上神情严肃，让周围人看到皆是一惊。 那位母亲将男孩往怀中搂了搂，才开口道：“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在打闹而已。” 面对如此强词夺理的话，沈明珠还想再说，却被身旁的夕月拉住了。 “咱们先出去。” 夕月将沈明珠拉出了院落，留下一众病患们面面相觑。 看着夕月的表情，沈明珠有些慌张，蹙眉问道：“那男孩抱了你多久？我还看到你和他娘离得十分近。” “是，我觉得自己需要隔离一下。”夕月说：“你们接下来一定要小心这种事情，我吃了你给的药丸，或许不会被感染，这瘟疫的发病期是三天，三天后再看情况吧。先把药水都分发给重症患者，我配好疗程了的。” 说着，夕月从身上取出那本医术秘籍，塞进了沈明珠手中，然后又接着说道：“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你再来问我。被传染后未发病期间，也是可以传染给别人的，所以我必须得隔离起来。” 看着夕月坚定的眼神，沈明珠点点头。 和夕月告别后，沈明珠继续回到院中发放药水，脸上神情并未发生什么变化。 进到远落后，走到那名母亲身边却被小男孩抓住了腿。 沈明珠顿了下，随后一脚将男孩踹飞，那男孩重重砸在他娘身上，连带着一起倒在地上。 那位母亲本就属于重症患者，经过这么一遭后更是说不出来话，小男孩则是爬起来抱着自己娘，嚎啕大哭起来。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什么飞虫爬到我腿上了，吓得我一脚就踹过去了，你们没事吧？”沈明珠嘴上说着担忧的话，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四周的病患自然知道刚才那对母子的行径，见沈明珠有仇必报，也都不敢说什么。 霎时间，整个院落中都回荡着小男孩痛哭的声音。 沈明珠冷下脸来，“再哭，就把你的皮扒下来给我当披风。” 话音刚落地，小男孩瞬间止住了哭声。 看沈明珠那面相，倒真像是能够扒皮做披风的女人。 四周安静下来后，沈明珠这才抬起脚步，将手中剩下的药水分发给别人。 进来这院落的每一刻都是在跟生命赛跑，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来保护这些人的命，换来的却是恩将仇报。 若夕月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沈明珠也绝对不会放过这对母子。 即使他们是羽国人，即使他们是被下达命令保护的峄城人。 北征军的后勤部队离他们不远，赤狐夜准备好后便组织了一队人先去接应，但一来一回也需要三天左右。 和赤狐夜告别后，沈明珠专心的做着自己应尽的职责，值得高兴地是，那些喝了药水的人们却是肉眼可见的恢复了。 为此，沈明珠抽空就会研究夕月给她的那本医术秘籍，竟也看出了一些门道。 但毕竟从未学习过医术，上面也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沈明珠就去找夕月，搬个椅子坐在门外，听着夕月的见解，独自做着批注。 夕月不愿意让人进来，她说不想带着面罩，要在里面放飞自我。 沈明珠觉得这话总有些怪异，有些担心，但又找不出理由去看看夕月的情况。 两天过去，这天夜里，沈明珠依旧搬着椅子坐在夕月门前，认真的听着夕月的话。 若是以前，她可从未想过两人竟然还有这般和谐的一天。 夜晚的天气有些冷了，沈明珠裹了很厚一层棉絮，失神的望着天空，竟看到空中飘落下许多白色的点。 沈明珠看了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 “夕月，下雪了。” 她伸手接过空中的雪花，瞬间在手上融化。 这边的冬天下雪晚，再过不久就是年了。 来到12营已经快有一年，她成长了许多，如今竟然也可以带领一整营自行行动了。 房内的夕月沉默了些许，随后说道：“温度的降低会增大这种瘟疫传染的风险。” 听到这句话，沈明珠仿佛突然抓住了重点。 “所以，你究竟怎么样了？” 她一直不敢过多的询问夕月的身体状况，如今一问，声音却有些发颤。 夕月坐在屋内铺上，看着手中绢上咳出的鲜血，笑了声。 “沈明珠，我原本不喜欢你的。” 沈明珠不意外她能说出这种话。 她总是直言不讳，就像当初她补刀虹雅一样，坚定又疯狂。 “可我最近发现，你真是可以越做越好。 你知道吗，我全家都被虹雅杀了。” 夕月还小的时候，虹雅提着刀，身后跟着一众人。 娘亲看到这种场景，把小夕月塞进了暗室中。 暗室的门有条缝，小夕月就是透过那条缝，看到虹雅拿着那把刀将她全家都砍死了。 鲜血顺着地面流到小夕月的身上，那绝望的感觉至今还残留在夕月体内。 待她长大，再次找到虹雅，并做了她的丫鬟后，她曾对夕月提起这件事。 当初虹雅一家在丰国属于名门望族，就连皇上都拿她无可耐何。 就因为夕月的爹误杀了虹雅养的一只猫，她便提刀来屠了夕月一家。 说来可笑，那只猫十分凶猛，偷跑进夕月家中，把他爹爹吓个半死。 就在爹爹举起手中的劈柴刀想要防身时，那猫却突然窜出来直冲到刀刃上，当场死亡。 就因为这种无心之举，虹雅，把她一家都杀了。 她在对夕月说这件事的时候，眼中还噙满了泪水，她说的那句话夕月永远都记得。 “我的猫死在那种贱民手下，真是可怜了它，幸亏我替它报了仇，就让那一家人下去当我猫的口粮吧。” ------------ 第八十一章 一触即发 夕月的话音落下，沈明珠只觉得空中徒增冷气。 原本厚实的衣服此刻竟不起作用，只是觉得浑身发抖。 她捞了捞身上的衣服，无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此时，在一个房间内，夕月踱步到屋子中间，失神的看着门外印出的沈明珠的影子。 她听说过沈明珠的事迹，因为不愿意嫁给三皇子，从而被派到北征军中，若不立下大功，则再无回去的可能。 听上去，沈明珠应当拥有十分优渥的家境。 良久，夕月还是回到了榻上坐着。 若不是其中有什么缘由，作为沈家大小姐，谁又愿意拒绝三皇子那样好的良人，来到这杀人不吐骨头的战场上呢？ 她没资格评判别人的人生，正如别人也不能随意践踏自己的一生。 若仅凭夕月自己的能力，断是不能如此快速的杀死虹雅。 现下唯一觉得可惜的，是她没有亲自杀死虹雅。 “夕月，你今日有出现什么症状吗？” 门外沈明珠的声音适时响起。 夕月握紧手中沾满鲜血的帕子，扯出一抹笑，而后开口说道：“没有啊，我现在还活蹦乱跳呢。再等明日一天，我说不定就可以正常的活动了。” 今晚的雪下个不停，第二天，道路上都积满了白皑皑的雪。 一些城民自发打扫起屋前和邻居旁的雪，没多久就清理出干净的道路。 沈明珠来到患者居住的宅院中，发现前两日病情好转的人今日又突然加重，只得按照昨夜夕月的吩咐增加了服药的周期。 这样一来，药材更加不够了。 果然，如夕月所说，寒冷会加重瘟疫的蔓延和病情。 这边沈明珠仍在为患者工作，就有12营的一位士兵急忙跑来在她身边耳语。 “不好了，老大，我们在围墙上观测西方有千人左右正朝我们这边赶来，看起来很像是丰国的队伍，以他们的速度估计不超过一个时辰就能到达西城门！” 听到士兵焦急的话语，沈明珠立刻放下手中的药水，吩咐好身边人后，跟着那名士兵来到围墙上。 远处黑压压一片的人群让沈明珠心中胆颤，立马召集12营的将士们。 “兄弟们，敌军马上就要来到，他们这般明目张胆，显然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沈明珠站在上方，胸腔中激荡着满满的怒火。 “第一分队立马准备弓箭，备好炸药，上城墙！第二分队拿上盾牌和长矛，守在城门口，抵御敌军！第三分队在城中随时做好备战准备！” 12营人数比敌军少了将近一半，处于劣势地位，但沈明珠一番激烈的话燃起了12营的斗志，皆大声呼喊，并迅速的开始准备作战计划。 对于守城一事，沈明珠早在出发之前就和庆平公主、叶淮、赤狐夜三人讨论过。 叶淮需要做出更加充足的准备来应对敌军突袭，但峄城也需要做出相应的战略准备。 安排好众人之后，沈明珠脑中飞快运转。 一定要尽快找人去寻找附近分散开的北征军小队来做志愿。 跑得快的…… “卫暗！”沈明珠连忙来到城主府上，找到仍旧守着城主的卫暗。 见沈明珠匆匆赶来，被绑在椅子上的城主睁开疲惫的双眼，眸中透出精光。 沈明珠冷眼看去，一巴掌把城主劈晕了。 “卫暗，你尽快去找附近支援，待被攻后寻找机会从后面包抄。” 卫暗点头，便立马离开了。 她现在完全没有精力去想为何丰国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前来，是断定峄城已经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去攻占吗？ 这个时候，却有不少民众前来请愿，说是愿意加入军队保卫峄城。 沈明珠看着外面疲劳的却依然坚挺的民众们，眉头紧蹙。 “沈大人，你就让我们帮帮忙吧！” “是啊沈大人，这些天一直是您在为峄城做贡献，我们都看在眼里，如今发生这种事情，即使您把我们放在前面当肉盾，我们也愿意！” 看着一层叠过一层的呼喊，沈明珠示意大家停下来。 “百姓们，我绝不会让你们无端陷入危险之中，现在你们能为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护好自身的安全！” 见沈明珠发话，原先情绪还有些激动的民众也都开始思考起来。 “家人们，沈大人已经发话了，咱们就算再想帮忙，也不能帮倒忙啊！都回家里，时刻做好准备，要是敌军真打进来了，咱们就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这时，有一人率先发话。 周围人听到那人的呼喊，觉得十分有道理。 “是啊，咱们都回家，拿好趁手的武器，大不了烂命一条就是干！” 越来越多的人支持发话者，没一会儿，那些人就都飞快的散去，回到家中搜寻能打人的武器了。 时间紧迫，沈明珠见众人退去，也不做过多停留，连忙上了城墙，观察敌军的动向。 千人队伍在不远处停靠，沈明珠在瞭望塔上看去，不知对方到底再打什么鬼主意。 没多久，西方数百只带火的箭矢朝城门飞来，士兵们立刻用盾牌挡住。 战争一触即发。 这一年中，沈明珠经历过大大小小不同的战争，但第一次带兵打仗还是头一次。 或许峄城的生死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若有命令下放错误，迎来的便是12营兄弟们的伤亡。 想到这儿，沈明珠紧了下心神，告诫自己一定要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可不知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放完几次带火箭矢之后，就再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 沈明珠无法揣测到敌军的想法，但这能拖延到卫暗搬来救兵。 过了不知多久，敌军队伍似乎开始行动起来，正缓慢地朝西城门逼近。 沈明珠心中发慌，又下去挑出一些人守住东城门。 峄城共有东西两城门，当初来到城中时，他们便是从东城门进入的。 如今众多敌军朝西城门逼近，这让沈明珠觉得太过诡异。 敌军已经十分逼近，对方已经朝峄城放过火箭矢，就代表战争已然打响。 “一分队，放炸药！” ------------ 第八十二章 好似仙境 叶淮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鹤城中，横尸遍野，满是哀嚎。 他曾来过鹤城。 之前的鹤城虽处于干旱地区，但云野环绕，绿树成林，好似仙境。 可如今的鹤城，只剩光秃秃的树枝，和满城红色的血迹，黑压压一片，好像要将人扼杀在此地。 叶淮曾经觉得，自己只是一只闲云野鹤漂泊在世间，世上的任何事情和他都毫无关联。 可在面对这满城惨绝人、寰荒谬绝伦的景象时，他第二次觉得自己的想法应该被改变了。 至于第一次，则是当初沈明珠对他说下的那番话。 这世界有比他更悲惨的人，可他占据着绝大部分人没有得到的优势，反而忽略世间的苦难，追求淡然闲适的生活。 如果他只是寻常富贵人家也就罢了，可他身为皇室之人，理应为平民百姓作出贡献。 他秉持着这份信念，在到达鹤城之后没有休息，立刻就安排士兵相关的工作事宜，希望能让鹤城快点好起来。 刚踏入城门的时候，面对突然到来的军队，鹤城城主带领鹤城人民感恩戴德。 看着眼前激动落泪、即将要跪下来的城主，叶淮连忙上去把他扶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这可万万使不得。” 叶淮第一次来到鹤城时，就是眼前这位城主接待的。 他是因为十分有大爱的人。 在当初，叶淮还不曾理解此人的心境，然而这第二次相见，他竟有些惺惺相惜。 城主被叶淮扶了起来，眼中还饱含热泪。 “叶大人前来救鹤城于水火之中，这是鹤城此生之荣幸！我作为鹤城城主，第应当以身作则，感谢叶大人！” 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十分铿锵有力，叶淮没有回答，只重重地拍打着城主的臂膀。 情况紧急，两人并没有寒暄太久，将整个军队迎进鹤城之后，变带着随队而来的医师前去研究这次来势汹汹的瘟疫。 可是这次的瘟疫与羽国历史上任何一次都不相同，接连奋战了几天，传来的却是医师的一声声叹息。 鹤城的疫情实在太过诡异，形势十分凶猛。 其传播速度十分迅速，传播范围广泛，最开始感染上的人会在一天内死去，随着不间断的传播，再加上医师研制的增强体能的草药，瘟疫力度似乎稍微变弱了，死亡时间也在逐渐延缓。 可却始终无法解决鹤城的疫情。 这天夜里，叶淮还在研究鹤城的情况，门外却忽然飘落细雪。 几天夜不能寐，叶淮好像突然苍老了。 他裹起身边的褂子，推开房门，来到院内，抬头看向那轮圆月。 不知沈明珠所在的峄城情况如何？是否也和他这里一样，形势十分危险呢？还是说，聪明如她，已经找到完美的解决方法，今夜正开心的和他共赏一轮明月呢？ 没等叶淮畅想完，门外便响起踏雪的碎步声。 面对突然前来的士兵，叶淮点头示意。 “叶将军，峄城那边有人来传话了，现下正在院外。”来人快速走到他身旁，对他耳语。 峄城？ 莫不是沈明珠发现了什么紧急情况，特意差人前来？ 想到这里，叶淮连忙跟着一旁的士兵走出院子。 虽然现下并没有研制出应对鹤城瘟疫的方法，但是叶淮来到的这几天。十分准确且有效的和鹤城城主将患病者聚集到一起，也才有效地控制了病情的传播。 其实但论这一点，若人手足够的话，鹤城城主也是能做好的。但是疫情来的太过凶猛，鹤城城兵也死伤惨重，短时间内竟然找不出足够的人手，这才造成如今这种局面。 好在叶淮带领的部队及时赶到，给予了十分充足的人手。 叶淮来到院外后，便看到12营的一位士兵。 那人见叶淮出来，连忙走上前去行了一礼。 “叶将军，老大让我来给您送东西。”那人将手中的包裹递给叶淮。 叶淮有些疑惑。 他本以为沈明珠是来找他帮忙的，毕竟来到鹤城也快一周了，可敌军迟迟没有动向，那就说明他们的目标不一定是鹤城。 外面天寒地冻，雪花飘扬，那包裹里的东西似乎不少，叶淮让人进到屋内。 包裹在桌面上摊开后，那人才接着说道：“叶将军，峄城那边已经研究出抑制瘟疫的药材，此次疫情在羽国从未有过，它其实是中国的一种古老疫种。而夕月姑娘来自丰国，她的家庭是医术世家，所以知晓抑制瘟疫的方法。” 叶淮对他口中的夕月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那是虹雅身边的一位女子。 “我这次前来是受到老大的命令，誊写了一份丰国应对疫情有效的药材。老大说峄城的疫情和鹤城的不一定会是同一种，所以她建议你先使用已经发现的药材，如果不管用的话，再由医师研制出其他药材一一试用。” 眼前的人将方法说的很是清晰明了，叶淮不得不感叹沈明珠的细心。 在叫来医师之后，叶淮将士兵的话转达给了他，一众人便紧锣密鼓的开始进行药材的研制。 他不敢耽误，因为鹤城的瘟疫实在太过凶猛。 直到事情全部安排妥当，他这才问从峄城过来的士兵，“鹤城情况如何？” 谁知那士兵却微蹙眉头，表情有些严肃，“叶将军，说实话，峄城那边要比鹤城的情况好太多。原本老大对我说两座城池的情况可能不一样时，我还有些疑惑，觉得她为何会这样认为……但直到我来到鹤城之后，才发现老大说的话不无道理。” 叶淮相信，沈明珠所做的每一个举动都有深刻的含义。 这是两人相处时独有的默契与心灵感应。 “对了，叶将军，您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告诉您。” 那士兵突然拍了拍脑子，连忙又说道。 “抑制峄城瘟疫的药方中有一味药材十分稀少，老大已经派赤狐将军前往最近的仓储地接应，您这边如果找出真正抑制鹤城的药材后，也定当先查明药材的储备，以备后续之需。这是老大特意嘱咐我要告诉您的事情。” ------------ 第八十三章 进攻 针对峄城瘟疫的药材在鹤城确实没有什么作用，医师连忙又根据上面的其他药材一一开始实验。 原本对此不抱有很大希望，但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一种药材对鹤城病情的有很大的缓解作用。 在许多病患情况好转之后，医师喜出望外，连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叶淮。 从12营的士兵到来至今，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完全找到了应对方法。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鹤城的人们没有心思清扫道路上的积雪，只将一些应急的道路清扫了出来。 整个鹤城笼罩在白雪皑皑之中。 鹤城的危机正在逐渐消退，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可叶淮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待他看到卫暗出现在眼前时，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心中总是如此的慌乱。 只见卫暗的灰头土脸，满身疲惫。明明是冬天却依然满头大汗。 卫暗顾不得和他寒暄，一见到他便连忙说道：“峄城恐怕已和敌军开战，这一天内我已辗转四周，找到分布在附近的支援军队，庆平公主安排了几支队伍前往峄城，现在估计已经到达。 “她让我先过来跟你说，你务必带领部分支援前往峄城，峄城城主已经反叛，你需要前去击杀。这段时间由公主来接管鹤城。” 若不是庆平公主的安排，他宁愿现在立马返回峄城去保护沈明珠的安全。 可沈明珠的安全又绑定在整个北征军身上。 叶淮还是第一次见卫暗有这般着急的神色，可战事不是儿戏，他还是问起了详情情况。 “你可知敌军有多少人？又是从何处进攻？” 不论是卫暗还是叶淮，两人都十分担心峄城的处境。 卫暗想了一下临走前沈明珠所说的话，回道：“敌军大约有1000人左右，从峄城正西方向攻入。” 听到这里，叶淮立刻点点头，连忙去召寻队伍，分出分队。 他安排好一切事宜，指定出一名代领将军，并询问卫暗是否跟着自己一块儿前行，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牵起自己的马，带领百名士兵，飞快的奔向峄城。 幸而如今的鹤城已经逐渐好转。 这一切还要感谢沈明珠派来的士兵，那誊抄的本子上，有拯救鹤城和峄城两地的方法。 叶淮驾着马来到峄城东边，东边的城门早已损坏，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走进城门，却见城内浓烟滚滚，偶尔有几具尸体躺倒在一起，有眼熟的12营中的兄弟、也有看起来像城中的百姓、还有一些奇装异服，想必是丰国前来进攻的士兵。 他让身后的兄弟们挨个寻找存活的幸存者，自己一人飞快的驾马奔向西边。 城中的道路十分干净，积雪都被很好的清理过，叶淮不做停留，接近西边后，却发现这里更为惨烈。 有些房屋仿佛烧过熊熊烈火，现在已呈现出黑色的破旧状态，仔细一闻还能感觉到空气中火焰与木材碰撞出的灰烬。 他还在看向四周的环境，猛一回头，眼前的景象让叶淮不由得勒停战马。 只见沈明珠站在西边的城墙上，手中提着一人的脑袋，脸色十分冷峻，身上有些许伤痕，但看上去并不是很严重。 而城门下方，则堆积着无数的尸体，蔓延至城门外。 一旁，是混合着十二营和北征军分队的兄弟们围成的半圆，他们似乎刚结束这场战争，根本来不及欢呼。 其中有的人手上还钳制着一些敌军，那些人的脸上满是晦气与担忧。 今天并没有太阳，反而天气十分阴沉。 但是站在城墙上的沈明珠，却仿佛犹如一道刺眼的光芒照进叶淮的眼中。 他从未见过有这样英勇的女子。 不。 他从未见过明明身处绝境，却依然奋力反击，从一开始所有人眼中的娇弱的闺阁之女，变成了现在站在城墙上只身夺取敌人首级的女子。 峄城这场战争虽然凶险，但由于沈明珠果断的决策和北征军及时的支援，使得战争取得完美的胜利。 战士告一段落，众人欢呼之后，便只剩下收拾这遭受攻击的峄城。 短暂的狂欢过后依然是无尽的沉默，战争胜利了，但丰国不会善罢甘休。 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叶淮却大汗淋漓。 看他这副模样，沈明珠无奈的笑了下。 换好身上满是鲜血的衣服后，她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叶淮。 “看把你热的，还不擦擦？”她的话中有难以发现的宠溺。 叶淮接过那张素净的手帕，看着沈明珠的眼睛仿佛有无数的情丝。 “可惜我晚了一步，没能看到你取人首级的飒爽英姿。” 面对叶淮的调笑，沈明珠挑眉，反说道：“你幸亏晚来了，否则这功劳可要分你一部分了。” “听你这么说倒也是……咳咳！” 没等把话说完，他竟猛烈的咳嗽起来。 叶淮连忙远离沈明珠，扶着一旁的门框，用沈明珠递来的手帕捂住嘴。 沈明珠担忧的看向他。 “你是吹到风寒了？” 叶淮没有回话。 他手中的那张帕子，此刻满是他吐出的鲜血。 见叶淮不做回应，沈明珠想上前去查看，听到动向，叶淮连忙摆摆手。 “估计是一路骑马奔来有些受寒了，保险起见，我从现在开始还是隔离起来吧。” 他这模样太过可疑，沈明珠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叶淮！”她蹙眉，站在原地。 刚想逃离这个地方的叶淮愣了下，转头用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望向沈明珠。 “怎么了？” 看到那副神情，沈明珠心中虽然有所触动，但表面上还是不为所动。 “若你染上了瘟疫，不出一日我便会知道。你现在不必如此慌忙的欺骗我。” 叶淮又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他下意识的逃离这里，不想让沈明珠太过烦忧，为他担心。 沈明珠叹了口气。 “这个院内西边还有一间房是空着的，你且住进去，我找医师来熬制汤药。鹤城那边的瘟疫是如何解决的？我不知你感染的是哪种情况，都熬来给你试试。” ------------ 第八十四章 有些害怕 见沈明珠这般温柔，叶淮整个人还有些不太适应。 直到她用非常凶狠的眼神瞪着自己，这才咧嘴一笑。 呵呵，这就对了嘛，刚才那副模样实在让他有些害怕。 叶淮住进去以后，沈明珠便找到马医师去熬制相关的药水。 吩咐好之后，他这才来到夕月所住的房间。 之前的激战，只发生在东西两侧城门，城中间的部分估计没受什么影响。 夕月所住的房间和患者聚集的宅院离得很近，到达之后，却发现房中已经没人。 沈明珠心中有些担忧，他顺便看了一眼病患们，没有什么大碍。 一时，找不到夕月，她晃晃悠悠，又去了城主府上。 不去不要紧，这一去可把她吓一大跳。 只见夕月坐在原先卫暗放在堂中的椅子上，一手持刀，抵在城主的脖子上。 “夕月……”沈明珠开口叫道。 正想上前走去，却被夕月一声呵斥道：“别，别过来！” 在听到这话之后，沈明珠顿时停在原地，一脸疑惑之色，“你这是……” “我已经感染了瘟疫，活不长久了，如果把你也感染上，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夕月低沉冷淡的声音传进沈明珠的耳中。 她有些不可思议，问道：“我们现在已经研制出了能够解决这场瘟疫的办法，怎么就活不长久了？只要按照你所说的疗程来医治，定是能痊愈的呀！” “沈明珠，你可真会多管闲事。”夕月轻声笑道，“你这么聪明，我不想活了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就那么难以理解吗？” 沈明珠因为她的话梗在了原地。 她无法说出任何安慰的话，因为她也曾身处绝望，和夕月能够感同身受。 是世界给了沈明珠第二次存活的机会，因此她才可以更加勇敢的面对即将发生的任何事情。 可夕月不同，她只有一次机会。 见沈明珠不说话，夕月又淡然开口道：“我在丰国的时候，曾见过这个所谓的峄城城主，早就叛国的人，竟然能活到现在。” 说着，她起身上前去，逼近被绑在椅子上的城主。 “你说丰国究竟有什么好的？竟然让你背弃自己的国家？是他们给的太多了吗？”夕月声中带有嘲讽，眼神犀利的看着他。 那位城主嘴上仍然被塞着抹布，只睁大眼睛不断的摇头，额头上渗出丝丝细汗。 若不是门外冬日的冷风吹进来，沈明珠甚至以为这是夏天。 对于峄城城主是叛徒这件事情，其实，沈明珠心中早已有所察觉。 又加上今日叶淮过来的时候，对她说了这件事情。 当时叶淮的脸色十分凝重，连续对沈明珠说了好几次“不要惊讶”，这才将实情托盘而出。 可他得到的回应只是沈明珠的一记白眼。 毕竟她早就把峄城城主关押起来了。 叶淮得知后，反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连说：“不愧是你”。 见现在夕月竟也知道，沈明珠这才觉得有些讶然。 只听夕月轻轻笑了一声，仿佛春日银铃叮当作响。 “这样杀了你可太便宜你了。”她伸出自己的手，用刀割下一道口子，随后，又往峄城城主的脸上狠狠一挥。 城主闷哼一声，瞬间掉下泪来。 夕月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用手上的伤口贴近那张脸。 “我如今可是感染了你们嘴中虽不严重，但是却极其痛苦的毒种，脸对脸不一定能让你患上这病，但血对血，呵。” 在说到这里之后，她没在接着往下说，但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等两人的血液完全交融之后，夕月拿出一张手帕，擦干刀上残留的血。 她背对着沈明珠，只一瞬间，就用刀划破了自己的脖子。 沈明珠见她突然的举动，根本来不及反应。 待夕月整个人朝地上一倒，脖中的血顺着那白皙瘦弱的肩膀流淌在地下。 “夕月！！！” 沈明珠这才反应过来，瞬间睁大了双眼，踉跄着脚步就想跑过去。 谁知却被身后一人拽住。 她愤怒的转身，发现是卫暗。 “放开我！！”沈明珠暴怒，喊声极大，惊动了门外的侍卫。 卫暗紧蹙眉头。 “主子，他们身上都有病毒，你若是过去一定会被感染的。这毒素很强，对你绝无好处。” 卫暗就像一枚冰冷的箭矢，对眼前的情况毫不动松。 他转头看向门口探进头来的侍卫，又开口说道：“快去叫叶淮，他不是也感染了吗？让他来处理。” 门口的侍卫听后连忙跑走。 沈明珠此刻就像一只暴怒的狮子，她疯狂的想甩开身后卫暗的手。 然而，卫暗的功力在她之上，无论沈明珠如何做，都没有办法挣脱开来。 “卫暗！你如果再阻止我，你就不要再把我当主子了！” 沈明珠腥红了眼眶，整个人都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每次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都让她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无法决定任何人的生死，无法保护任何人。 就像当初娘亲死去的时候，她也是同样。 如同整个心脏被突然挖空了大半，痛得她完全无法呼吸。 沈明珠的话让卫暗心中一紧，但是他仍然不松手，只倔强的说道：“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主子，所以，我才如此重视你的安全！” 见他这样倔强，沈明珠泣不成声，“那你，那你去救她！你去救她说不定她还能活，你这样拖延谁都活不了！” “是！”卫暗立马点头，松下她的手就往夕月身边走去，还不忘说：“你就站在那里不要过来。” 看着卫暗荒诞的举动，沈明珠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她一人站在院内，整个身体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她想起死在自己怀中的笛生，又想起即使跪在地上却仍用剑撑地想要起来战斗的阿力。 如今倒在自己面前的，变成了夕月。 正当她溃不成军之时，身后顿时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 叶淮带好面罩，整个人裹成了粽子，进到院里。 他绕着沈明珠走过，想要安慰她，却不知从何开口，只连忙来到夕月身边。 ------------ 第八十五章 心疼不已 卫暗笨拙地包扎着夕月的伤口，见叶淮到来，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叶淮蹙眉，先是试探了一下夕月的鼻息。 没有呼吸。 他担忧的望着站在院中的沈明珠，脸上布满愁绪。 而眼前的卫暗仍在不停地为她包扎伤口，脸上神色十分执拗。 叶淮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总觉得氛围很是奇怪，让他完全不敢说话。 “叶淮……” 直到沈明珠颤抖的声音响起，这才将叶淮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转头看向沈明珠，只见她满脸痛苦，眼眶微红，却始终不让眸中续满的泪水掉落下来。 叶淮抿了下唇，冲她摇摇头。 看到他的动作，沈明珠浑身仿佛突然没了力气，站在原地摇摇欲坠，几近摔倒。 叶淮心疼不已，又不敢上前去，只站起身来，焦急地喊道：“沈明珠！” 他无法说出“要坚强”之类的话。 沈明珠已经够坚强了，对于任何一个人，在接连失去三位如此亲近的朋友之后，都一定会接近于崩溃的边缘。 叶淮想起当初虹雅一事告一段落后，他和沈明珠一同去祭拜笛生和阿力。 那时的沈明珠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在两人的坟前显得格外的平静，只摘了两簇鲜花放在碑前，余下的便是长久的沉默。 她定是痛苦的，但她的痛苦从不外露。 叶淮没有经历过这般磨难，但自己光是想象都觉仿佛如钻心般痛。 “沈明珠……我一定比你晚死！”叶淮找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词，只能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着头脑的话。 沈明珠看向叶淮，只露出一抹惨淡的笑，随后晃着身形，离开了城主府。 见她离去，叶淮这才敲着自己的脑袋。 说的都是什么话！这难道不是咒她吗？不行，沈明珠一定要长命百岁！ 待回过神来，叶淮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一位像驴一样倔的人物。 明知眼前的夕月已经没了气息，却仍然不停的拿出布来为她包扎伤口。 只是无奈，那鲜血一点都止不住地往外流。 叶淮连忙将他拉了起来，可卫暗却一把甩开叶淮的手，又继续动作，嘴上还嘟囔着：“主子让我救她，谁都不能阻拦。” “够了卫暗！”叶淮蹙眉，将他推倒在一旁，“你家主子更看不得夕月的尸身被你这般糟蹋！” 说后，他抱起地上的夕月，看着那张闭着双眸温和的脸庞，心中不由得颤动起来。 她竟这样没了。 她人生中所了解的医术知识，拯救了整个鹤城和峄城，如今却自戕了。 叶淮又看向一旁的卫暗，叹气说道：“卫暗，我懂你想要保护沈明珠的心情，可她是人，人都有感情，你不能让她失去情感。” 卫暗跌坐在地上，眸中神色全无，沾满鲜血的手指几不可微的抖动着。 直到叶淮离去，卫暗这才看向自己的双手，全身寒意密布。 “小姐，卫暗是不是做错了？” 他失神地抬头望着天空，直到细小的雪花飘落在脸上，才闭上双眸，躺倒在地上。 至此一遭，叶淮、卫暗全都感染上了瘟疫。 因峄城大多数人的病情都好转了，所以两人被沈明珠安排独自隔离起来。 卫暗感染的就是普通的峄城毒株，每天都听话地喝着沈明珠送来的汤药。 但叶淮身上的病毒却十分严重，甚至无法下床走动，在床上一个劲地咳嗽，让人听起来仿佛他往奈何桥散步去了。 这让沈明珠十分苦恼，每晚都挑灯夜读，看着夕月留下来的那本医术秘籍。 夕月。 她明明都没有给每一份药批注，没有让她完全了解这些成分，就离她而去了。 可恶的夕月。 沈明珠撑着脑袋，手中拿着笔，脑中却对着夕月开骂。 直到泪悄无声息地留下来，她才作罢。 可眼下不是怀念夕月的时候，若她和马医师无法研制出救治叶淮的药，他也很可能死在自己眼前。 早知今日，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任由卫暗差人叫叶淮过来。 她宁愿自己感染这病毒，都不想再看到身边人痛苦。 沈明珠翻着手中的秘籍，一眼看到了上面特意标注的字体。 “两种病情相互交叉可递生出新的病情，需要额外注意，自发研制。” 她用手指触摸着上面的字迹，叹了口气。 找到马医师后，两人开始马不停蹄的研制新的药剂，不眠不休熬了一个大夜，这才让马医师琢磨出了正确的方法。 将熬制好的药水送给叶淮喝了之后，沈明珠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外面裹着厚实的衣服，出神的看向天空。 沈明珠又想到，几天前，她也是这样守在夕月的房门口。 那时的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感染上病毒，却故作坚强，不愿让人知道。 这些日子，雪不时地落下，将峄城染成一座雪白的城池。 喝了药后的叶淮状态比之前稍好一些，他没听到沈明珠离去的动静，便下床来到门前，发出的声音嗡嗡的，“沈明珠？” “嗯？”听到动响，沈明珠没有回头，只轻声应了下。 叶淮拂过门框。 他能看到门外沈明珠的身影。 “你还有我。” 叶淮隔着门，轻轻触碰着上面倒映着的沈明珠的头发。 沈明珠知道叶淮是在安慰自己，但此刻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正常的回应。 她用手抵在嘴角，眼中的泪终是无法抑制地落了下来。 “在我这里，你可以尽情地哭，把你心中的难过都释放出来吧。”叶淮眸中晕起一片温柔，发出的声音低沉又柔和。 沈明珠再也承受不住，一个人趴在膝盖上，埋头痛哭起来。 被沈环儿和张姨娘陷害的时候，她没有哭过。 身受重伤差点死去的时候，她也没有哭过。 看到冬语因为自己而遭受到无妄之灾时，她告诫自己，哭是没用的，要对敌人奋起反击。 笛生死在她的怀中，阿力死在幽深的峡谷中时，她也没有掉下一滴泪来。 直到夕月，那样怪异又疯狂的夕月死掉后。 ------------ 第八十六章 没有后顾之忧 所有的一切仿若汹涛猛浪，不断地摧毁着沈明珠的内心。 她哭了。 赤狐夜带来了十分充足的药材，无论是何种病情都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叶淮和卫暗的病情好转的很快。 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之下，峄城和鹤城也逐渐脱离了瘟疫的席卷，连带着周边小城也慢慢恢复了活力。 峄城原城主感染瘟疫之后，没有任何人前去救治他，他被沈明珠抛到了原先收集成千堆尸体的宅院之中，自生自灭。 在经受了十足的折磨之后，他死在了那座宅院之中。 在完成大部分工作之后，沈明珠带着几人全副武装，把城主的尸身烧毁。 峄城迎来了新一轮的生机，他们高举沈明珠和赤狐夜，奋力的欢呼起来。 两人就像峄城的救世主，不禁治愈了瘟疫，还抵御了敌军的侵袭。 许多人都想让沈明珠留下来，当他们峄城的新任城主。 庆平公主哪里舍得放人，来信拒绝众人的请求，并让他们尽快回到北征军驻扎地。 赤狐夜是在战争胜利后一天回来的。 当他看到被攻打后破旧的城池，整个人都不是很好。 连忙找到沈明珠询问缘由。 沈明珠没有具体形容当时的情况，只拎着那颗被砍下的敌军首领的脑袋，供赤狐夜观看。 “我认识他！他在丰国很有威望啊，你好厉害啊沈明珠！”赤狐夜星星眼，对沈明珠瞬间另眼相看。 如果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可能他就差抱起沈明珠欢呼起来了。 叶淮自然能感觉到赤狐夜的想法，只默默地把沈明珠拦在身后，幽幽地开口道：“是啊，不像你，战五渣。” 赤狐夜被叶淮突如其来的“攻击”震到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叶淮，双眸睁得很大，“你什么意思？你竟然敢质疑我的能力？你个小白脸！” “战五渣！” “小白脸！” “战五渣！！” “小白脸！！” 见两人吵起来，沈明珠无可奈何的扶着额头，连忙将两人分开。 “好了好了，我们各退一步，叶淮是小白脸，赤狐夜是战五渣，好不好？” 听到沈明珠的话，两人更加气愤，各自冷哼一声，将头撇向一边，双手环抱。 沈明珠没有安慰好看起来像八岁儿童的两位男人。 不久之后，他们就要启程离开峄城了。 峄城的城民皆来为他们送行，脸上均是悲伤的神色。 出了城门后，沈明珠见众人仍旧一直跟着，连忙勒马停下回头道：“快回去吧！” 可是那些城民却满脸泪花，声音哽咽地说道：“沈大人，我们会永远记得您的！” 沈明珠看着他们，有些动容，随之开口说道：“峄城能够变回原来的模样，不止只有我一人的力量，还有赤狐将军带来的药，还有整个12营和北征军分队，乃至后面到来的叶将军也为我们峄城的恢复做出了贡献。更重要的，是夕月姑娘的医术秘籍，如果没有她，峄城的瘟疫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看着坐在马上的沈明珠，峄城城民众人皆高声欢呼沈明珠所提到的所有。 “沈大人，赤狐将军，叶将军，还有为我们峄城做出贡献的所有人，我们峄城子民不会忘了你们！” “是啊！夕月姑娘葬在峄城，我们峄城会永远为她扫墓祭拜！” “沈大人一路走好！” 沈明珠在一种欢呼声中驾马离去。 那些欢呼声永远存留在沈明珠的脑海之中，为人民做事，人民会永远记得她。 回到驻扎地后，庆平公主立刻将沈明珠、赤狐夜和叶淮三人叫到营帐之中。 “我知道这一路走来不容易，我们损失了部分兄弟，但好在取得最终的胜利。”庆平公主看着眼前三人，眸中满是笑意，“我知道，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今晚便举行欢庆仪式，放开了玩。你们三人做出的贡献我有目共睹，放心，我都会如实向上告知，及时给予你们奖励。” 庆平公主虽从未到达峄城，但她已经知道所有发生的一切。 在去到峄城和鹤城周围的小城之中后，庆平公主便知道这场瘟疫来的很是蹊跷。 幸亏沈明珠及时差人送来了夕月写下的医术秘籍誊抄本，他们这才攻克众多小城中的瘟疫。 但当时得到峄城有敌军来袭之时，庆平公主的方位距离较远，只能让叶淮尽快前去支援，自己去接管鹤城的治疗。 幸好，沈明珠不负众望，取得敌人首级，大胜归来。 不仅战胜了敌军，还将峄城恢复到原来的生机。 可以说，无论是瘟疫战，还是实战，沈明珠都功不可没。 只可惜作出重大贡献的夕月，没了。 想到这儿，庆平公主叹了口气，紧接着开口说道：“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可惜夕月去世了，叶淮也曾生死一线。幸好你还能站在此处和我们交谈，否则我和你父亲真的没办法交代。我也会禀告父皇，追封夕月为峄城郡主，让她安息在峄城吧。” 见庆平公主提到这事，众人都有些沉默，唯有沈明珠点了点头，随之开口说道：“好”。 夜里，整个北征军都在狂欢。 这比12营的迎新晚会可燥热多了。 沈明珠被接连灌了好几壶酒，整个人醉醺醺的，手中拿着酒壶，还高举着，大声喊道：“喝！” 她身边的大多是12营的将士们，百年难得一见沈明珠这般可爱，都高声起哄，又给沈明珠满上。 沈明珠也不做作，拿着刚满上的酒壶再次一饮而尽，惹得众人又一波呼喊。 叶淮手下有自己的军队，刚开始并没有和沈明珠一起，后面偶然看到她醉醺醺的样子，心中有些讶然，连忙来到沈明珠身边，抢过她手中的酒壶，看向一众12营的将士们。 “你们真是不厚道啊！竟然敢这么灌你们老大，不怕她明天一早起来再给你们加练啊！” 谁知没等12营的兄弟们回话，身旁突然多出来一个赤狐夜，他脸色也有些微红，攀在叶淮身上，伸出手指指在了他的脸前。 ------------ 第八十七章 我押对了 紧接着，笑嘻嘻地说道：“叶将军是不是喜欢沈大人啊？这么护着她？” 周围的兄弟们见此立刻起哄。 “是啊！叶将军怎么每次都来护着我们大人啊！” “我就说嘛！我押对了！” “你押什么了？” “之前有一阵子不是押大人到底和叶将军是一对，还是和赤狐将军是一对嘛，老子押的就是叶大人！交了10两呢！这钱马上就有回本的希望了，哈哈哈！” “你快别笑了，老子押的赤狐将军，谁想到他和我一样只是看戏的啊！”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赤狐将军喝醉了酒，肯定是借着酒劲和叶将军宣战呢，我还是押赤狐将军，这两人多有爱啊！” 12营的兄弟们此刻完全忽略了赤狐夜的话，只顾着交谈之前的“赌博”。 叶淮的酒力不错，喝到现在也没有醉酒的迹象，听赤狐夜贴脸开大，他扯着嘴笑，对着赤狐夜的耳旁说道：“是啊，我就是喜欢她，所以你不要再接近她了！” 赤狐夜被叶淮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连忙向后踉跄了几步，他咽了下口水，不可置信道：“不是吧，我还真说对了？” “是啊，你说对了。所以，我们公平竞争，虽然我们是兄弟，但我也不会手软的！”叶淮瞪着两双狐狸眼，整个人的气压十分低。 见他这般认真，赤狐夜连忙摆摆手摇头道：“什么啊，什么公平竞争，我对她又没意思。不是，我跟她只是朋友啊，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我，我……” 说着，晕头转向的赤狐夜挠了挠头。 他要说什么来着？怎么感觉要把自己给绕晕了？ 身旁的叶淮只听到了“我对她没意思”，整个人瞬间开朗，立刻搂过赤狐夜的肩膀，笑道：“你不早说啊，你早说不就好了嘛！” 接着，他用从沈明珠手中抢来的酒壶和赤狐夜端着的杯子碰了下，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好兄弟，以后还是好兄弟啊！” 一旁的沈明珠坐在铺满草席的地上，双手撑着下巴，眼神迷离的看着这一切。 她只能看到那些人的嘴一张一合，根本听不清楚说的什么，只觉得现在头昏脑涨，好想睡觉。 叶淮和赤狐夜还在称兄道弟，接连喝了好几杯酒。 不胜酒力的赤狐夜已经有些恍惚了，可叶淮仍旧兴奋的灌他酒。 而那群12营的兄弟们，还在讨论着老大和谁最相配。 庆平公主出来，看着眼前一片祥和的景象，勾唇笑了下。 随后，她走到沈明珠身旁坐了下来，看着她那张微红的脸颊，将想要去戳戳的想法硬生生的按了下来。 “沈明珠？你醉了？”她开口问道。 “嗯？”沈明珠听到声音，猛地转头，这才发现身旁的庆平公主，于是摇摇头，说道，“没有啊。” “你就是醉了。”庆平公主笑。 沈明珠眯了眯眼，又眨了下，良久，才说道：“好吧……” 庆平公主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迷瞪可爱的沈明珠，想多逗逗她，又朝她身边挪了挪，小声问道：“你喜欢叶淮吗？” 像是没有听清一样，沈明珠疑惑地蹙起眉头，抬头低眸。 庆平公主见此，又问道：“我说，你喜欢叶淮吗？” 听到问题后，沈明珠微微睁开双眼，嘟了下嘴，随后说：“我讨厌顾随。” 顾随。 三皇子。 庆平公主没想到能从沈明珠嘴里听到顾随的名字，有些讶然。 她知道沈明珠是因为拒绝和三皇子的婚事才来到北征军的，但她完全不懂，她三哥那般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敢问世间有哪位女子不喜欢？ 怎么偏偏沈明珠就讨厌他，甚至宁愿来到很少有女子来到的战场上，也不愿嫁进三皇子府呢？ 也罢。 庆平公主低头笑了下。 或许，沈明珠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怪咖吧。 这场独属于北征军的狂欢结束后，时间就变得快了起来。 在战场上，沈明珠屡现奇才，带领手下人击破各处敌军，并用才能提出各种出色的应对手段，因此步步高升。 在军队中，沈明珠的威望也逐渐提升，成为众人无法取代的真正的老大。 叶淮和赤狐夜也在作战中和沈明珠里应外合，取得了无法泯灭的成绩。 可以说，沈明珠的胆大和计谋，加上叶淮和赤狐夜的行动力，构成了十分完美的三人行，若缺少任何一位，或许结果都会不一样。 转瞬间，三年已过，沈明珠现在竟和叶淮平起平坐了。 在表彰大会上，她持着庆平公主赏赐的金剑，冲叶淮勾唇一笑。 叶淮也挑眉，心中为沈明珠感到骄傲。 赤狐夜知道叶淮的心思，看着两人互动，也不由得笑着。 在这三年之中，三人经历过生死，无数次拯救对方与水火之中。 无论这一世赤狐夜是否还能记起上一世和沈明珠的交情，现在的他们，也早就已经把对方当做必不可缺的伙伴了。 甚至有时候，由于沈明珠和赤狐夜太过默契，让叶淮平白无故生出很多醋味。 不过，叶淮不是玩闹之人，虽然心中醋性大发，但是不会影响任何一次行动，和两人的配合也都天衣无缝。 沈明珠把玩着庆平公主赏赐的金剑，觉得这剑简直太漂亮了，真是爱不释手。 看着如此喜欢那把剑的庆平公主笑了下。 这可是她专门为沈明珠量身定做的武器，绝对非常适合她。 “沈将军。”庆平公主笑看着她。 这三年来，沈明珠已经出落的十分健壮，之前身柔体弱的沈明珠仿佛已经消失了，留下来的是八块腹肌强壮有力意气风发的帅气沈明珠。 见庆平公主如此叫她，沈明珠也不怯，只笑着回道：“怎么了，庆平将军？” 虽然两人都被称为将军，但是职位却完全不一样，庆平是北征军的将军，沈明珠则是北征军下面的从属将军。 “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庆平公主笑了下，对眼前三人说道：“这一战，将决定着我们国家和丰国最后的成败。” ------------ 第八十八章 你和他有什么仇 庆平公主的话中带有些严肃和认真，这让沈明珠收起了手中的金剑，和叶淮、赤狐夜对视一眼，随后又看向庆平。 “你说。” 四人走进营帐之中，庆平对着桌上的布局图开始讲解起来。 丰国已经蠢蠢欲动，庆平公主预测后面的战争绝对会迎来史无前例的情况。 北征军已是百战百胜，丰国节节败退，定当奋起反击。 庆平公主对着几人说出了自己的见解，随后讨论了一番，做出了最后的计划。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位女子，端着茶碗就来给几人递茶。 沈明珠接过茶水，探了下碗底，是温热的。 叶淮也疑惑地看向庆平。 庆平公主接过茶水，让那女孩出去后，才无奈的开口道：“是我的贴身丫鬟紫叶，前些日子三皇兄非要将她送来，说是照顾我的起居。” “顾随？”叶淮蹙眉。 听闻这话，庆平点了点头。 “我看他定是不怀好意。”叶淮跟着说出了这句带有冷意的话。 见叶淮这般坚决，庆平公主适时地沉默。 再怎么说，三皇子顾随也是她的皇兄，如今，叶淮这般嘲讽，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 只有一旁的赤狐夜疑惑地询问：“你和他有什么仇？怎么这样说？” 叶淮虽已看出庆平公主为难的神色，但他并不在意，只抱胸冷言道：“能在寺中发春侵犯民女的皇子，能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的皇子，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叶淮这般大胆的发言，庆平倒是有些讶然。 从军多年，她对朝廷上的事情并不了解，对三皇子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很久之前他温文尔雅的模样。 如今竟从别人口中听说到三皇兄完全不同的模样，这让她困惑不已。 不过…… 她偷偷看了眼身旁的沈明珠。 三年了，若不是叶淮突然骂起顾随，她或许都忘记沈明珠是为何来到的北征军。 她就是因为拒绝顾随的婚事，才被父皇安排进来的啊！ 若说以前，自己可能还会疑惑，为何沈明珠会不喜欢三皇兄那样温和有礼的人，反而宁愿来到凶险的战场之上。 但现在，和沈明珠日日接触了三年时光，她已经完全了解沈明珠的为人。 因此，庆平竟对自己印象中的顾随产生了偏差。 听到庆平公主这般问，叶淮挑眉，“我原本以为你早已知道所有的事情，却竟然什么都不了解啊？” “是啊，在我的世界里，三皇兄又不占重要地位。”庆平笑了下，无奈的摇头，“所以快告诉我吧，他是为何要在寺中做出那等不雅之事，又是如何不择手段的？” 三皇子在寺中之事被皇上压制的很好，大部分当事人都被秘密处决了，少部分知道实情的人也都被各种方法封口。 众人只知道三皇子府上新增了一位容貌平平、但十分得顾随喜爱的妾室，三年之中竟未曾再娶他人。 似乎当初流传的什么三皇子为爱追求沈家大小姐之事也都被当做猎奇小说了。 叶淮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只看了眼沈明珠。 感受到那双温和的视线，沈明珠耸耸肩。 见她无所谓，叶淮这才将当年发生的大部分事情润色了一遍，挑了些能够说出来的对庆平公主和赤狐夜宣扬起来。 那绘声绘色的表演让亲身经历过的沈明珠都一愣一愣的，还需要回想一下叶淮所说的是不是实情。 听到最后，庆平公主愤怒的一拍大腿，“他丫的顾随！他竟是这么一个人面蛇身之人！要不是身上跟他流着一样的血，我都想劈开他看看心里面装了什么！真是和他娘一样肮脏不堪，我竟可怜他那么多年！可怜我们的明珠，竟然被他这般捉弄！” 连带着身边的赤狐夜也愤怒的瞪大了眼睛，龇牙咧嘴的，“是啊，我先前还见过他一面，还以为是多么有涵养的人物呢，结果竟然如此的——不堪！” 庆平公主似乎是真的被说怒了，嘴巴有些没遮拦，让沈明珠巧妙地捕捉到那话中的其他信息。 叶淮看了眼双眼放光的沈明珠，瞬间知道她心中所想，便挑眉看向庆平公主，问道：“他娘……是？” 看着叶淮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庆平公主虽知道自己在被他套话，但却不是很在意。 “他娘，杏妃，就是他娘陷害了我大哥的亲娘顺仪皇后，导致大皇兄失踪，顺仪皇后也由此逝世，唉，我是真看不惯那后宫之事，只想保家卫国！原来我还觉得那是他娘造下来的孽，应该由他娘来还，可现在看来，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真是太可恶了！”赤狐夜听得热血沸腾，整个人怒上心头，不断地附和着庆平公主。 原本只是为了帮沈明珠了解一些更为隐秘的事情，可没想到庆平公主对他们几人十分不遮拦，这等宫中密辛就被她这般轻易的说了出来。 可叶淮听到后，却仿若失了神般。 沈明珠蹙眉，用手指轻轻戳了下他。 感知到沈明珠的动作，叶淮这才回过神来，随后，看向庆平开口问道：“你说，大皇子的亲娘是被杏妃害死的？” “是的，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我那时候，还很小呢。”庆平公主晃了下眼，思绪好像被拉扯回当初那时候，“顺仪皇后是一位很温柔的人，真是可惜了。” 沈明珠感觉到身旁的叶淮有些发抖，她虽疑惑，但还是伸手紧紧握住了那双颤抖的手。 温暖的手覆盖在叶淮手上，他这才平复下心情，扯出一抹笑，“是啊，那是很久远的事了。” 叶淮很克制身体地抖动，只有在旁边的沈明珠发现了异常，对面的庆平和赤狐夜均没有感知到奇怪。 庆平忽然正了神色，对他们说道：“咱们四人出生入死，我是绝对信任你们的。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说出这些事，万不可让我再别人嘴中听到这些。” 庆平的警告很明显，三人默默点头，各有心事。 ------------ 第八十九章 十分困惑 敌军的袭击来的很快，但北征军做足了准备，应对的十分从容。 但每次北征军的进攻都被敌军一一化解，双方竟打了个有来有回，纠缠不清。 庆平公主对此十分困惑。 按理说，丰国已经呈现暮年之势，却能一次次的化解危机，以至于双方次次平手。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因此，她十分迅速的召集沈明珠、叶淮和赤狐夜三人一起商量对策。 沈明珠蹙眉，率先说道：“丰国次次都能猜到我们的行动，仿佛有一双眼睛般盯着北征军。依照以往的经验，我怀疑内部有奸细。” 叶淮和赤狐夜觉得她所说的话十分有道理，看向庆平公主点点头。 “可是，会是谁呢？”庆平公主蹙眉问道。 庆平不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但当初出现虹雅一事后，整个北征军对内奸的检查与惩罚都更为严厉和重大。 若现在怀疑内部出现奸细，那应该是谁呢？ 谁能抵得过北征军三年来的每一次视察和筛选，并在这种紧要时刻把信息准确无误的传达到敌军耳中？ 沈明珠看着眼前犯难的三人，犹豫了一瞬，而后开口道：“有没有可能，是顾随派来的那位，紫叶。” 她已然经历过一世。 前一世，虽然顾随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皇上，但他在位时做出的那些事情，无不昭示着他是一个多么彻头彻尾的昏君。 如今事态不像之前，虽然大皇子已经丢失，但皇上仍然硬朗，自己也拒绝了婚事，转而来到北征军。 若顾随想早日称帝，定会另寻其他方法。 听到沈明珠大胆的猜测，三人均是一惊。 “可三皇兄，他——？他会叛国吗？”庆平公主觉得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若顾随和敌军里应外合，那北征军胜利的可能性有多少？ 他又为何会和丰国有所交易？ 叶淮只惊讶了一瞬，便立刻了解了沈明珠心中所想。 赤狐夜仍旧满脸困惑，那张帅气的脸搭配着疑惑的表情，看起来颇具有喜感。 “顾随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若他太想拥有那至高无上的地位，只需要和必败的丰国做出交易，从而获取他心中所想。”沈明珠冷静的分析，“若要验证我的话是否正确，只需要一件事足以证明。” 眼前的沈明珠早已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如今已完全成长为了一位独立自强的女性。 “什么事？”庆平公主面带疑惑的看着她。 谁知，沈明珠竟当场吐出一口鲜血，面色瞬间褪色如纸张，发白的唇色被血色染上，嘴角却勾起一抹笑。 叶淮这次完全猜不到沈明珠心中所想了，只慌忙的上前扶住沈明珠，双手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抖，“你，你怎么了？” 赤狐夜和庆平也都着急的看着她，围上前去，异常慌乱。 “叫医师，叫医师！”庆平公主急得要落下泪来，想冲出去找军队中配备的医师。 沈明珠拉住庆平的手，笑了笑说道：“别去了，没用的。这毒需要用帝药，找到皇上才有办法解。” 帝药是一种十分强悍的解毒之药。羽国建国以来只用过两次，一次是开国皇帝受了重伤，服下后奇迹痊愈，还有一次则是被顺仪皇后服下。 当初顺仪皇后去世后，皇上十分痛苦，命人将帝药拿来硬生生的给皇后服下。 可已死之人服用帝药不起任何作用，最终只是徒劳。 但帝药从古至今只有皇室之人可以服用，且数量有限。 “我去，我去！”叶淮扶着沈明珠，脸上神色焦急。 大不了，就和那皇帝老儿摊牌，反正这帝药，他叶淮是拿定了！ 正当叶淮准备离去的时候，沈明珠适时拉住了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塞进叶淮手中，说道：“将这张纸条交给皇上。” 叶淮点点头，把沈明珠交给庆平公主，立刻飞奔出去消失在三人眼中。 庆平公主原想着自己回去一趟，亲自请求皇上为沈明珠疗治，可叶淮却抢先一步。 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的匆忙，难道皇上会更信任他吗？ 看着余下两人悲伤的神色，沈明珠说：“放心，还没到毒药真正发作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庆平公主，赤狐夜，你们两人已经完全可以一举拿下敌军，大胜而归了。” 沈明珠原本还以为自己的推测失误了，却没想到这毒素在此刻生效，这意味着北征军定会在她的布局中取得最终的胜利。 庆平公主不完全了解沈明珠心中所想，但隐约能猜测到一些，于是听从她所说的战略布局，和赤狐夜分别带领北征军逐个击破丰国敌军。 原先还能跟他们打个一来一回的敌军，在此刻竟然如小鸡般，被北征军打了个落花流水。 或许是沈明珠出其不意的战略让丰国人完全没有防备，没多久，北征军就大获全胜。 庆平公主刚从塞外回来，战服还没来得及脱下，就异常兴奋的冲进了沈明珠的营长之中，想将这一振奋的消息告诉她。 这不单单只是一次作战的胜利，这意味着的是羽国的全面胜利，是丰国最终的投降！ 或许在以后，羽国还会有别的战争，但在此刻，羽国和丰国的战争，在丰国的投降下，彻底的走向了胜利！ 沈明珠聪明的战略布局和方针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当庆平公主走进沈明珠营长之中后，却看到面色苍白的她。 那原本健康的肤色和体魄，此刻竟仿佛瞬间缩水，赢弱不堪。 庆平公主瞬间扑到沈明珠的床前。 前线大获全胜的战争让她兴奋到了极点，却没想到幕后的沈明珠被毒素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她甚至还传信说自己十分健康，让她放心征战。 沈明珠看着面前低头啜泣的庆平，连皱眉毛的力气都没有了。 “放心……”她只吐出这两个字。 “你让我怎么放心？”庆平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泣不成声，“叶淮究竟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还没回来？我现在立马回去为你向父皇求得解药去！” ------------ 第九十章 成何体统 叶淮不顾一切的来到皇宫，不顾多位侍卫的阻拦，硬是闯到了皇上寝宫。 那老太监哪里见过这般场面，连忙高声喊皇上。 “皇上！皇上不好了！叶将军，那定北侯世子北征军叶将军打进来啦！” 太监尖细的声音传到皇上耳边，让他不由得蹙起眉来。 “成何体统！好好说话！” “叶淮，叶将军，闯进来了！”太监喘着气，脸上满是慌张。 没等皇上回话，外面叶淮的声音便适时响了起来。 “定北侯世子叶淮求见皇上！” 听到叶淮中气十足的声音，皇上舒展了眉头，开口道：“嗯，不错。” 随后，看向一旁慌忙的太监，又蹙眉说道：“还不赶紧把他请进来？” “啊？啊！是！皇上。”太监连忙反应过来。 他走到外面把那些和叶淮缠斗的侍卫喊停，之后，招呼叶淮进来。 “叶将军，皇上正等着您呐！”太监跟在叶淮的身后，脸上堆满了笑纹。 叶淮看着眼前这人，心中有其他所想，并不做回应。 太监也不气，将叶淮送进房中后，又细心的把房门带上，自己便守在门口。 皇上此刻正坐在书桌前看着奏折，听到声响也不抬头。 叶淮走到皇上面前，见他没有反应，心中又担心沈明珠，于是，跪倒在地，给皇上行了个大礼。 “定北侯世子叶淮，叩见皇上！” “哦？”皇上这才从奏折后面抬头，一双和叶淮有七分相像的狐狸眼一下不也眨的盯着叶淮，“定北侯世子，叶淮？” “皇上！沈明珠在前线中了奇毒，需要皇家秘药帝药才可解毒，叶淮如今前来，就是为了请求皇上医治沈明珠！”叶淮又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他整个人匍匐在地下，让皇上心中不由得心疼起来。 “沈明珠？”虽心疼，皇上却并不表露出来，只看向地上的叶淮，眸中没有分毫的情绪，随后又接着说道：“你先起来吧。” 叶淮这才站起身，随后从身上掏出那张沈明珠塞给自己的字条，双手递给了皇上。 “这是沈明珠说要给皇上的字条，请皇上过目。” 皇上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起身来到叶淮的身边，伸手接过那张纸条。 上面是沈明珠写的一些话，待皇上看完后，他又将其放到一旁的烛火上烧毁了。 “朕为何要救她？” 皇上冰冷的声音响起。 叶淮听后，立刻又跪倒在地下，“沈明珠为北征军做出了巨大贡献，三年时间连升多级，已是北征军副将！沈明珠乃是羽国不可多得之人才，请皇上救治沈明珠！” “哼。”谁料皇上竟冷哼一声，目光十分不屑，“若她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该来求朕的应是庆平才对。” 这个叶淮，来求人还不拿出点诚意来。 皇上看着眼前和自己有着明显分界的叶淮，心中异常吃味。 叶淮好似被皇上逼上了绝路。 用正常的手段没有办法让他救治沈明珠，看来是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了。 叶淮抬头，看着那双和自己相像的狐狸眼，盯着他说道：“那，儿子顾寒风，求皇上救治沈明珠。” 随后，他低头猛砸了一下地，再不做任何声响。 皇上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表明自己的身份，整个人因为惊讶往后趔趄了几步。 虽然他早就知道实情，可是面对儿子亲口承认还是让他激动不已。 “叶……不，寒风，你……”皇上有史以来第一次结巴起来。 就像当初和顺仪皇后相爱之时，他也是这样的结巴。 见皇上如此反应，顾寒风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皇上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所有的一切只需要他一次冲动的承认。 “皇上，若能救下沈明珠，我会用尽一切办法。” 那双坚韧的眼神和皇上对视，让皇上瞬间明白，沈明珠已经彻彻底底的拿下他的大儿子。 若当初顾随追随沈明珠，还能以觊觎沈明珠身后的实力为由；可眼前顾寒风竟也如此倾慕沈明珠。 若不是他也了解沈明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怀疑这人下了什么迷魂汤药。 看着眼前多年未见的儿子，皇上上前扶他起来，双眼一刻都未从他身上下来过。 “那，朕若立你为太子呢？” 现下羽国太子之位空缺，是皇上特意留给顾寒风的。 若等他迟暮，顾寒风仍旧不愿沾染朝堂之事，那就作罢，但若他但凡有意，那便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个位置送给他。 这是皇上本就亏欠他的。 顾寒风看着眼前的皇上，点头道，“皇上下令，寒风不敢不从。但还恳请皇上，立刻派人送药给沈明珠！” 听到他严肃的话，皇上止不住笑了，随后，只拍了拍顾寒风的胳膊，叹气道：“早就送去啦。不如，等事情结束后，朕把沈明珠赐予你做太子妃如何？” 听到皇上的话，顾寒风这才松下口气，连着赶了两天的路，他已经强撑着精神，现在终是能放下心来了。 “皇上，她不知道我的心意，我需先征得她的同意。” 皇上点点头，十分认同顾寒风的话。 沈明珠那人，简直跟她外祖父一模一样，那脾气跟驴一样，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若是真下令把她许配给顾寒风，估计还能再去一次北征军。 见顾寒风满脸的疲惫，皇上原本想让他赶紧在一旁龙床休息，可心中却总有点不满。 “寒风啊，还叫皇上？”皇上满脸苦恼的看着眼前的儿子，心中酸涩仿佛布满了全脸。 顾寒风眨了眨眼，虽有些不愿…… “父皇？” “哎！哎！” 皇上瞬间喜笑颜开，连忙让他躺在里屋的床上赶紧歇息。 “放心好了，沈明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就在此地好好歇息，我去旁边拟点奏折啊！” 看着开心的皇上，顾寒风蹙眉，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 但是由于实在是太累了，本来打仗的时候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如今，又赶了两天的路，一次眼睛都没合上。 于是，刚粘床就睡着了。 ------------ 第九十一章 奄奄一息 看着床上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沈明珠，庆平觉得这辈子没有这般难受过。 她冲出营帐，大喊道：“备马！备马！” 不知道叶淮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将近一周了都没有把帝药送过来。 按理说，若是晚上歇息，快马加鞭，两天一夜也可以到达城中，返回也只需要四五日。 今日正是大获全胜的时候，可沈明珠的病情却突然恶化，这让庆平完全没有了胜利的喜悦。 她不知道沈明珠所谓的计划是什么，她只能看到孱弱的沈明珠窝躺在床上，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正当身旁的士兵将庆平的战马拉过来时，远处却突然响起马踏声。 远处赫然出现一人，驾着马朝这边狂奔。 那人到达庆平周围后，立刻下马，匆忙的赶来。 “参见庆平公主！属下奉皇上之命，来为沈将军送药！”来人跪在庆平面前，神色严峻。 眼前这人仿佛经历了什么磨难，身上有些许干涸的血迹，衣服上滚满了泥土，脸上也擦破了皮。 看着他这副模样，庆平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猜测。 但沈明珠的情况不容乐观，她来不及询问此人的状况，连忙把他迎进了营帐之中，并遣退了众人。 侍卫从怀中取出那颗宝贵的帝药，递到庆平手中。 庆平接过那颗宝贵的药丸，扶起床上的沈明珠，轻轻塞进她的嘴里。 见沈明珠已服下，旁边的侍卫这才说道：“皇上说，这药服下后半日即可见效，待沈将军身体好利索了，便即刻班师回朝。” “好，好。”庆平有些激动，她看着床上闭着眼眸的沈明珠，心中悬起的石头终于落下，这才看向眼前的侍卫，问道：“你这身上的伤……” 那侍卫沉默了一瞬，而后说道：“回公主，皇上原本派遣了属下和另外两位一同送药，途中遇到了不知名强盗，便耽搁了进程，其余两名……他们为了拖住强盗，让属下尽快前来送药，属下不知他们现在的情况。” 听到他这样描述，庆平不由得皱起眉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强盗？” 随后，庆平指示侍卫来到外面询问更加详细的情况，以防吵到身旁熟睡的沈明珠。 …… “明珠……” “明珠！” 沈明珠耳旁响起一道温柔的声线，她四处查看，却是漆黑一片。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明珠，你要好好的，娘亲一直陪着你呢。” 就在话音响起的一瞬间，沈明珠四周的黑幕瞬间倒塌，露出了一片青葱绿意。 正前方有一秋千，娘亲就在秋千的旁边，温柔的看向沈明珠。 “明珠，快来，娘亲推你荡秋千。” 看着娘亲温柔的面庞，沈明珠泪眼婆娑。 她踉跄着双腿来到娘亲面前，看着满脸笑意的她，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 “娘亲……”沈明珠喃喃自语。 “哎，怎么了明珠，怎么哭了？”娘亲看到沈明珠像只花猫一般的脸，露出着急的神色，连忙伸手抚上沈明珠的脸庞。 沈明珠能感觉到脸上娘亲的触碰，但这种触感又很朦胧，彷佛瞬间就会消失不见。 她立马像抓住娘亲的手，可却直接贴到了自己的脸上。 心中的慌乱一览无余。 眼前的娘亲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常，只温柔的看着沈明珠，眸中还闪烁着细微的光。 就在此刻，娘亲犹如千万颗细沙，在沈明珠眼前飘散开来。 “娘！！” 沈明珠冲上前去，想抓住那些细沙，却只是扑了个空。 隐在细沙后的娘亲的面庞逐渐扭曲起来，原先的温和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无边的痛苦。 “啊——！明珠！救救娘！” 娘亲突然发出阵阵哀嚎，每一个字都仿佛抽取着沈明珠的骨髓，让她痛不欲生。 整个世界瞬间倒塌，沈明珠又陷入黑暗之中，可娘亲的哀嚎仍然响荡在耳边。 她捂住耳朵，头痛欲裂。 “娘……娘！！” 沈明珠大喊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疯狂地喘息着，身上出了很多冷汗，头中的剧痛好似化成了一缕缕轻纱飘荡在身边。 缓过神来，沈明珠这才转头看向一边，发现庆平公主正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两人相对无言。 沈明珠擦了擦头上渗出的冷汗，“我，现在……？” 庆平公主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握紧沈明珠的手说道：“昨日已经给你喂了帝药，你昏迷了一晚上，现在刚醒过来，定是饿了吧？这边准备了碗清粥，你先喝下。” 说着，庆平公主将旁边桌上放着的白粥端了过来，拿起里面的勺子搅和了几下，随后盛出一勺粥，递到沈明珠嘴前。 稍微缓和了些后，沈明珠确实感觉有些饿了。 但是眼前的庆平公主竟然亲自喂她喝粥…… 这完全超出了沈明珠的想象。 于是，她连忙从庆平公主手中接过那碗还温热着的粥，自己飞快的扒拉了几下喝完。 庆平公主也不恼，看着沈明珠可爱的喝粥。 等她喝完这才问道：“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听到庆平公主这样问，沈明珠运了下自己的内力，发现并不吃力，随后摇头晃脑起来，感觉没有刚醒来的时候那样虚弱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感觉……完全好了啊！”她面露喜色，笑着看着庆平。 “那就好，那就好。”庆平松了口气，“父皇说，等你好了，就立马启程回去，看你目前的状况，我们下午出发可好？” 刚喝了一碗粥的沈明珠觉得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便冲庆平点点头，“那我现在先去收拾些东西。” “已经都命人收拾好了，这半天你就多动动，看看身体到底恢复好了没有，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再延迟到明日。”庆平叫停了想要起床去收拾东西的沈明珠，将那空碗递给身后服侍的丫鬟紫叶。 紫叶接过后，转身便离开了营帐。 沈明珠看着离去的紫叶，轻笑一声。 “怎么？”庆平自然捕捉到沈明珠的表情，笑问：“该不会你身上的毒，是她下的？” ------------ 第九十二章 不得不狠心 沈明珠没有回话，只笑着看向庆平。 只能使用帝药作为解药的毒，定是羽国历史上中较为凶险且神秘的毒。 普通百姓人家根本接触不到能够用帝药作为解药的毒药。 沈明珠只是将计就计，她早已和皇帝通上了信，只为了钓出那只大鱼。 可大鱼是皇帝亲自看大的，到底如何处置，只能看皇帝的意思。 如果他狠不下心，那沈明珠只能另寻他法，让皇帝不得不狠心。 沈明珠活动了大半天，整个人简直是身轻如燕，毫无中毒痕迹。 北征军在下午立刻启程，不出三日，便回到了都城中。 都城子民早就知道北征军即将到达，早早地就守在路边欢庆北征军的胜利归来。 庆平公主骑马走在最前方，赤狐夜和沈明珠跟在她身侧两边。 看着道路上激动热烈的人民，沈明珠头一次感觉到自豪。 是对自己勇往直前不惧艰险的自豪，是对保卫国家永不退缩的自豪。 这些欢呼都是北征军应当得到的，相信倒在战争和血泊中的战士们，也定会感知到这一份荣耀。 经过街道上的欢呼后，庆平公主、赤狐夜和沈明珠三人便来到皇宫之中。 上一世，沈明珠也曾走进这皇宫之中，只是进来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出去。 这一世，她带着万千的荣耀，再次踏足这座宫殿。 她为自己铺设了一条只能通向成功的道路，绝对不会再次惨死在这座宫殿之中。 踏进房门后，只看到皇帝装模作样的负手而立，正赏着一旁的花。 庆平公主看着他这般摆谱，又不敢明目张胆以下犯上，只阴阳怪气道：“哎呀，父皇，什么花这么好看啊？要不要女儿给您砍来百颗来摆在这宫中啊？” 听到庆平这般放肆的话，沈明珠有些讶然。 她从未见过庆平这副模样。 第一次见到庆平公主的时候，觉得她应当是一位洒脱不羁的女性；后面接触多了，又觉得她十分温和友善。 可在北征军士兵们的口中，庆平又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母老虎。 现在，在皇帝面前，她则是表现出了一副娇嗔的模样。 看来…… 沈明珠得出结论，原来庆平是只对自己温柔吗？？ 她还在脑中风暴，前方的皇帝就咳了几声，随后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三人，笑得皱纹都舒展开来。 “哎呀，朕可把你们盼来了！” “别盼，我们北征军替您打退了丰国这一大祸患，父皇还不快快封赏啊！”庆平公主笑着把双手交叉在胸前。 “赏！那肯定得赏！”皇帝笑得很是开心。 于是，他挨个赏了庆平公主和赤狐夜，其中庆平还由此多坑了父皇一些东西，把皇上心疼的不得了。 轮到沈明珠时，皇上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想要什么？” 沈明珠看着眼前的皇上，又看了眼旁边的庆平和赤狐夜，随后说道：“臣想要的，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给。” 皇上眯了眯眼睛，让庆平和赤狐夜退下。 庆平公主疑惑地看着眼沈明珠，没问什么，随后跟着赤狐夜一同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皇上和沈明珠两人。 “你说吧，是什么？” 皇上的话没有了先前的柔和，只剩下公事公办的音调。 沈明珠这才给皇上行了一个大礼。 她跪在地上，头嗑在地下，声音嗡嗡的，“民女沈明珠，求皇上彻查沈府夫人无故死亡一案！” 沈明珠的声音坚韧有力，让皇上的眉头紧蹙。 “你母亲，不是自然死亡吗？”皇上扳着手中的玉戒，看着地下始终跪着的沈明珠。 “皇上。”沈明珠抬头，仍旧跪在地上，但眼眸中却露出冷漠的神色，“臣以身试毒，不只是为了引出叛国者，也并不只是想听到您的一句‘自然死亡’。” 沈明珠的话十分强硬，思想也十分活络，这让皇上十分意外。 若在以往，或许只有庆平能有胆子这样和他对话。 但现在，多了一个顾寒风，又多了一个沈明珠。 他原以为沈明珠只是单纯想请愿嫁给顾寒风，可如今，当沈明珠把当年这事重新提出后，皇上便了解了她真正的企图。 可是那怎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先起……” “皇上！请彻查沈府夫人死亡一案！” 没等皇上话说完，沈明珠就抢先喊出。 被打断话让他有些不爽，于是蹙眉说道：“这就是你对朕的态度？你要知道，朕只需动动手脚，你就活不出这座殿！” 皇上话中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但沈明珠并不受此威胁。 “皇上不敢，臣已是北征军皆敬仰的将军，刚大胜归来，便死在皇上殿中——传出去，岂不笑掉大牙？” “你！哼！”皇上气愤地甩开自己的衣袖，一人坐到前方的椅子上，不再理睬她。 沈明珠见她不说话，挺起腰杆说道：“臣斗胆猜测，皇上不敢翻出此案的原因，一是此案涉及到整个沈府，沈侯爷，二，则是涉及到你心爱的三皇子，顾随。” 见沈明珠几句话就将心中的事情挑出，皇上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沈侯爷为主，顾随为辅，他们联手，推动张姨娘这个棋子，一同将我娘亲杀害，您说，臣所说的是否属实？皇上。” 沈明珠的声音仿若一根根催命毒针，直直的朝他刺来。 以往的事他本不想再提，可是如今沈明珠就像毒蛇一般缠绕着他，让他不得不面对以前遗留下的问题。 若真的将这事重提，沈府保不住，顾随也得完蛋。 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将眼前这人干掉，那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安慰沈明珠娘家那边的人。 到时候就说，帝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神奇。 “不对。” “还有顾寒风。” 皇上扶着自己的额头，感觉痛的快要炸开了。 他究竟是和一位什么样的炸药合作了？ 眼前这位人畜无害的女子，竟然将他逼到这种地步！ “皇上，臣可以暂且先放过三皇子，但从今日开始，臣对沈家做出的任何事情，您都不可以阻止！” ------------ 第九十三章 不可置信 沈明珠虽跪在皇上面前，但是，言语中却充满了坚定。 皇上看着她，眸光闪烁。 是啊，或许借沈明珠的手除掉沈侯爷也不算一件坏事。 得到皇上准许的沈明珠走出了殿中，却看到门口还没离去的庆平公主和赤狐夜。 两人见沈明珠出来，皆上前询问。 “怎么了，你对皇上说了些什么？怎么听到挺多声响的？” “是啊，父皇那脾气很倔，没怎么你吧？” 见两人关怀的目光，沈明珠笑了下，随之，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她的话轻快又松弛，这让庆平和赤狐夜都放下心来。 三人走在宫道上，却碰到迎面走来的顾寒风。 顾寒风看到沈明珠健康的模样，这才放心下来，随之笑道：“看来你们已经要到赏赐了，一个个脸上都放光啊。” 沈明珠不知道为何他还在宫中，正当她疑惑之际，庆平便问出口说道：“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有，为何不是你来送解药啊？” 顾寒风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将三人拉近一片隐蔽的角落之中。 “要说我为什么在这里，庆平，你可要叫我大哥了。”顾寒风眼中含笑，声音轻佻。 “你什么意思……？”在听到这话后，庆平心中有些惊诧，随后，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你……？大哥？” 沈明珠看着眼前两人认亲的场景，脑中的线终是串成了一条。 原来如此。 庆平有些激动，她手中动作比划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所以，你当初之所以来，就是为了跟父皇……？” 听闻这话，顾寒风点了点头。 赤狐夜看着两称兄道弟的人，又看了看满脸淡然的沈明珠，困惑地蹙起眉头。 “不是，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是什么很见外的人吗？” 庆平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赤狐夜，叹息道：“哎，你个笨蛋。” 蓦然被骂的赤狐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当他满脸问号的时候，就被庆平拉走到一旁，只留下顾寒风和沈明珠两人。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顾寒风率先开口道：“中毒，那是不是很痛苦啊？” “是啊。”沈明珠不做任何隐瞒，真诚的承认了。 “嗯……”顾寒风眨了眨眼，“告诉你一个极为重要的事情，听到后，可不要惊讶，其实，我的本名叫做，顾寒风。” “嗯，羽国大皇子。”沈明珠抬眸和顾寒风对视，“所以，你还是骗了我。” “不，我没有！”顾寒风连忙解释道：“我确实也是定北侯世子叶淮啊！小时候，就是定北侯把我捡回家的，对我来说，定北侯更像我爹！” 沈明珠笑了下，开口说道：“这话你可别被皇上听到了，不然，定北侯该惨了。” 顾寒风闷笑两声，“是啊，皇上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是啊，所以顾随更像他，怎么就生出你这个傻子了？” “是啊，怎么就生出我这个……？” 顾寒风本一本正经的重复着沈明珠的话，但突然察觉出不对劲，他满脸无语的看着眼前偷笑的沈明珠，伸出手轻弹了下她额头。 “你才是，傻子。” 沈明珠不满地摸着自己的额头，皱眉道：“干嘛。” 看着她娇嗔的模样，顾寒风温柔了视线。 他抓住沈明珠那只揉着额头的手，缓缓摩挲起来。 沈明珠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想把手抽出来，却被顾寒风拽的死死的。 “沈明珠。” 顾寒风轻声叫道。 “怎么了？”沈明珠回应。 “皇上说，要把你许配给我。”他睁着两双无辜的眼睛，看向沈明珠道。 沈明珠却皱起眉来。 “为什么？” 见她这般不开窍，顾寒风笑了下，随之开口说道：“当然是因为，他看出我的心意了啊。” 沈明珠被顾寒风绕的有些转不过来弯，“什么？你什么心意？” 顾寒风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她的脸。 “喜欢你的心意。” 面对顾寒风突如其来的话，沈明珠有些怔愣。 喜欢她？ “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坚强，倔强，勇敢，善良，喜欢你所有。” 坚强，倔强，勇敢，善良。 这些词放在她身上，总觉得有些怪异。 她重活一世，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前世那些人全部死在自己手中。 如今，愿望即将要实现，又突然来了一个人想绊住她。 “这怎么可以？” 沈明珠抽出被顾寒风握在掌心的手，犹豫了一瞬，而后说道：“不可以。” 顾寒风不知道沈明珠所谓的“不可以”是什么，是怕阻拦倒她布下的局面？还是怕自己的出现会紊乱她的心神？ “明珠，今日皇上就会向天下告知我的身份，并封我为太子。”顾寒风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这些，仿佛话中的主人公并不是他，“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提供所有你需要的帮助，永远不会阻拦你的脚步。 “我在你身后，永远。” 沈明珠听着顾寒风的话，心中顿时有所触动。 他和顾随完全不一样。 顾随对她的情话，就只有情话。 可顾寒风，会为了她，抛下自己想要的一切，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之中。 “你是为了我，才来当这个所谓的大皇子的？” 顾寒风笑了下，只说道：“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不必有负担，无论如何，我都会做出这一步的。 “其实，我在这种时候跟你说出心里话，确实有些唐突。但今日一过，后面的机会就不多了，我不想留有遗憾。 “无论你是否答应我，我都会帮助你，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你只需要一直往前走就可以。 “沈明珠，你永远都有我。” 看着眼前深情的人，沈明珠觉得心中有一块冰好似融化了。 可眼下并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明珠垂眸，说道：“你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顾寒风笑了笑，开口说道：“你考虑多久都可以。” 看着眼前的顾寒风，沈明珠眨了眨眼，道：“首先，你和顾随一个姓，就让我很不爽。” ------------ 第九十四章 不敢下重手 顾寒风无辜的闪着双眸，开口说道：“那你也可以叫我叶淮，我说过，你叫我什么都可以。” “是吗？”沈明珠歪头，笑道：“好狗狗。” 顾寒风憋红了脸，又弹了下沈明珠的脑袋，却不敢下重手。 “好啊，你，在这等着我呢？” 沈明珠只笑，不作回应。 远处观察两人的庆平和赤狐夜互相看了眼，均有些疑惑。 “他俩说什么了？怎么一会笑一会皱眉的？”赤狐夜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 庆平尽量的想伸出头听听那两人的对话，可是，刚才走的实在是太远了，导致现在根本听不到一点。 如果现在贸然往前走，被他们发现了就很尴尬。 “我也听不清。”她失望的叹了口气。 …… 离开皇宫之后，沈明珠被迎进了沈府。 沈侯爷再也没有了先前恶劣的态度，只满脸堆笑，在大门前守着。 见沈明珠从马车上下来，又慌忙上前，想要扶着她。 “明珠终于回来了！多年不见，为父真的好想你！” 听到沈侯爷装模作样的话语，沈明珠不动声色的躲开了那双伸来的手。 她站在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沈侯爷，冷笑道：“哦？是吗？有多想啊？” 沈侯爷没想到沈明珠会这么不给他面子，一瞬间的面容有些龟裂，但马上调整好状态，笑容可掬道：“为父那可是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明珠你回来呢！你在战场上的那些年，都不知道爹爹有多心疼你啊！就怕你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沈府上下可就都乱了！” 盼星星盼月亮，盼的是她沈明珠死在战场上尸骨无存吧？ 沈明珠勾唇一笑，伸手搭在沈侯爷的肩膀上，借力下了车。 沈侯爷僵了下脸色。 若说刚才他着急忙慌的前来扶沈明珠，是身为爹爹对女儿的爱。可沈明珠却略过这份情谊，转而又把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这不明摆着轻贱他呢吗？ 可这光天化日之下，沈侯爷定时不敢做出什么举动的，只能堆上笑容，假意他是一位十分溺爱沈明珠的父亲。 沈明珠下车后就没再看沈侯爷一眼，直直的冲到门前站着的沈老夫人怀中。 沈老夫人被沈明珠扑了个满怀，“哎哟”了几声，眼中已然蓄满了热泪。 “回来了，回来了好啊！我的明珠回来了……”沈老夫人轻拍着沈明珠的背后，脸上的笑意从未剪断。 三年多的时间里，沈老夫人变得更加苍老了，但是，身体依然硬朗。虽然多了几条皱纹，也挡不住那满眼的慈祥。 沈老夫人一直有关注前线的战报，什么战败了战胜了、什么瘟疫扩散了，每一则消息都让她日日夜夜寝食难安，只能每天拜佛，保佑孙女沈明珠渡过难关、完好如初的回到沈家。 如今佛祖显灵，总算是将孙女带回来了。 沈明珠窝在沈老夫人怀中，良久，才分开，为老夫人擦了眼中的泪水。 随后，沈明珠看向老夫人身后满脸激动的冬语，冲她展开一副灿烂的笑容。 沈府大摆宴席，热闹了好一阵。 直到夜晚，才完全的安静下来。 “明珠，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你了。”沈老夫人坐在堂前，拉起一旁沈明珠的手，暗自落下泪来。 沈明珠心疼的看着沈老夫人，安慰道：“都过去了，祖母。” “是啊，都过去了。”老夫人抹着泪，笑了下，“你也变得跟原先不一样了，以前你啊，就像那弱柳一般，一阵风吹来，都好似能将你吹到。现如今再看看，竟是变成了杨树，挺拔坚韧，让人看了，谁能不惊叹一声！” 沈老夫人十分能说会道，把沈明珠夸得合不拢嘴。 一旁的沈侯爷见此机会也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明珠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呢！” 原本温馨的场面因为沈侯爷的插嘴霎时间变得沉默，沈明珠默默地瞥了他一眼，不做声响。 是啊，要不是有沈侯爷推波助澜，她沈明珠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沈侯爷感知到场面的尴尬，只“呵呵”笑了两声，开口说道：“现在天色已晚，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奶孙二人且再唠会儿，记得早点回去歇息，别熬大夜啊！” 沈老夫人见他这般说话，点点头。 沈侯爷这才起身走出了房门。 待走远后，他转身看向那间在黑夜中明亮的房间，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随之而来的是狠辣的神色。 “沈明珠，真有你的，这都能活着回来，我且看你能笑到几时！” 他将字句咬得很是清晰，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沈老夫人的庭院。 若不是沈明珠那厮，张姨娘也不会疯疯癫癫，在庄上竟是惹是生非。 不过好在还有沈环儿，她还能勾搭上三皇子，这将是他沈侯爷翻盘的唯一机会了！ 沈侯爷走后，沈明珠又和老夫人寒暄了几句，也跟着离去了。 回到多年未曾踏入的居处，沈明珠看着干净如常的院子和成设，心中滋味难以表达。 看到院里冬语走来，笑意融融的给她行了个礼。 “冬语恭迎小姐回府。” “快快请起。”沈明珠上前去，将冬语扶了起来。 眼前的冬语出落的十分水灵，没有了先前的几分稚气，整个人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这三年来，可有受什么委屈？”沈明珠将她拉进房中，柔和地问道。 冬语笑了下，摇摇头。 “小姐，您走后奴婢就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没人敢让奴婢受委屈。” 冬语说的真诚，沈明珠便放下心来，随后开口问道：“那乔婉那边呢？” 提到乔婉，冬语有一瞬的迟疑，随后，面带担忧，凑近沈明珠耳语道：“小姐，前两天刚收到乔婉的消息，说是她怀了身孕。奴婢还没来得及跟您通信，所以，乔婉还未将这则消息告诉三皇子，是私下里和大夫面诊的。” 听到这里，沈明珠眉头微蹙。 三年多了，乔婉强撑了这么些年，才怀上身孕，已经是使尽了手段。 ------------ 第九十五章 连连称奇 可是在眼前这个节骨眼上…… 第二日，皇上便昭告天下，称寻回了遗失的大皇子顾寒风，并几日册封他为当朝太子。念北定候护佑太子有功，追加封赏。 一时间，羽国上下皆是连连称奇，无不欢喜。 甚至还有说书先生一时兴起，将顾寒风的事迹编成话本，每日在城中讲解，惹得众人流连忘返。 册封后当天，皇上召集众位大臣和府上千金，摆了一席茶酒，特供众人玩乐。 原本称病告假的三皇子顾随也硬是被皇上拉了上来。 宴席上，顾随拖着一身病弱的身躯，唇色发白。 他身后跟着被宠幸多年的乔婉，那张普通的脸在珠光宝气的映照下，竟显出富贵的气息。 三年来，沈明珠第一次见到顾随和乔婉。 碰到沈明珠视线的瞬间，乔婉笑了下，便低下头，摆弄着眼前的茶碗。 顾随显然没有她那般随性，虽有病在身，但那双眉眼却始终留连在沈明珠身上，眸中一闪而过的暗光被沈明珠捕捉。 她冲顾随点头致意，随后端起桌上的茶杯，细细品酌起来。 台上的顾寒风褪去了以往潇洒不羁的外衣，今日穿了一席秀金竹米白衣裳，将他那挺拔的身姿勾勒的万分迷人，惹得下面一众未出嫁的女子眼馋，皆悄声讨论起来。 顾寒风早已观察到沈明珠这边的情况。 眼下已不是十分正式的仪式，顾寒风便举杯来到顾随身前，眸中含笑，“三弟，没想到三年没见，归来咱们竟是兄弟了。” 顾随看着眼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顾寒风，心中气的牙痒痒，但还是得卖笑。 他就知道皇上那老头心中定是想着大皇子，这么多年未曾定下太子之位，就是想把这位置留给那个丢失多年的大皇子。 所以他曾找寻过多次，想把那位遗失的大皇子暗中杀掉，以绝后患。可每次派人寻来的消息都是一无所踪。 顾随没有想到，大皇子就是北定侯世子叶淮。 苦苦寻觅，想要扼杀在笼中的大皇子顾寒风，竟明目张胆的在自己的眼前晃悠了那么久，还跟着沈明珠硬摆了他一道。 即使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但当年那般耻辱的印象依然存留在顾随心中。 顾随站起身来，端起茶杯，碰上顾寒风，“是啊，皇兄，三弟真是万分惊讶。只是这身体抱恙，只能以茶代酒，祝皇兄日后一路长虹啊。” 说着，顾随就要将那茶送进口中。 “哎，先别啊。” 谁料顾寒风迅速把他的手拦住，将杯中的茶倒掉，随后用手中的酒杯将酒倒入了杯中。 做完一切后，顾寒风笑得灿烂，目光闪闪，“为兄听闻，人体虚呀，喝点酒就好了。你这越喝茶越虚，要不得要不得，你信兄弟的，喝完这壶酒你铁定就好了。” 说着，他将手中一壶酒在顾随眼前晃晃。 沈明珠看着他拿着的那壶不算少的酒，唇角勾起一抹笑。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顾寒风是在占顾随的便宜，但他又真是的顾随的皇兄。 顾随见他这副架势，来不及阻拦，那酒杯被顾寒风一下抵在了嘴边。 他连忙将顾寒风推开，却又不敢不耐烦，只蹙眉闷哼道：“皇兄，三弟喝茶就行，这酒太烈了……” “就是要烈酒才好啊！你放心，这是皇兄征战沙场多年来得到的经验，只要喝下一壶，保证你药到病除！” 顾寒风不等顾随推搡，一下子把手中杯中的酒灌进了他嘴中。 顾随不由得往后踉跄了几步，身旁的乔婉这才姗然起身，轻扶着他，避免顾随真的摔倒。 周围众人有的在互相寒暄，有的则看到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这幅场景，只觉得这两兄弟竟能如此和睦的相处，都有些感动，不由得感叹大皇子的心地善良和三皇子的心胸宽阔。 自从顾随被猛地灌了第一杯酒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他的脸色由原先的苍白逐渐变得红润，眼神也慢慢涣散，仿佛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宴席在顾随被灌醉后结束。 自此，沈明珠再也没有被顾随眼神骚扰了，整场下来竟觉得十分惬意和舒适。 皇上离开后，众人也逐渐散去。 沈明珠和冬语两人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没料想沈明珠被醉酒的顾随一把拉住。 那恶心的温润触感让沈明珠一阵颤栗，飞快地甩开了顾随的手。 她转身看着眼前醉醺醺的顾随，蹙眉道：“三皇子有何贵干？” 她的声音不大，没有吸引太多人的目光，反而不远处的顾寒风看了过来。 顾随眼神朦胧的看着沈明珠，有些感知不到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 “沈明珠？嘻嘻，我要你嫁进本皇子府中！”顾随伸出食指放在双眼中间，酒的麻痹使他有些斗鸡眼，看上去格外的好笑。 见他这副模样，沈明珠只觉得万分恶心。 三年了，他却还是原先那副伪善的模样，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我为何要嫁进你三皇子府中？”她冷眼看着眼前人，目光沉沉。 顾随眯着眼睛看着沈明珠，不顾身边乔婉的阻拦，向前两步来到她面前。 “因为，沈明珠只能是我的。” 话音落下，半晌，沈明珠“噗嗤”一笑，随后飞快的给他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那掌声清脆响亮，惊得还未离去的众人不由得看过来。 顾寒风连忙招呼着众人，“别看了别看了，快快回家吧啊！” 看太子这般赶人，众人也不好过多停留，只一边走一边回头，生怕错过什么好戏。 也有部分女宾们是为了看顾寒风那帅气的面庞，每个人脸上都飘上了层红晕。 挨了一巴掌的顾随愣在了原地，也让他从醉酒中回过神来。 眼前的沈明珠身着点翠绿纱裙，飘飘然似仙女，只是那冷峻的神色却让顾随心中为之一颤。 那嗜血的眼神，和三年前的沈明珠完全不一样。 三年前的沈明珠虽然也很有血性，但眸中没有现在这般渗人，有的只是寻常女子中常有的坚韧而已。 ------------ 第九十六章 震慑 这三年的征战，让沈明珠成为了人人敬仰的将军。 她能拥有这般震慑人的神色…… 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顾随身形踉跄了下，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却倒在了身后乔婉的怀中。 月色正浓，黑色隐匿着乔婉嫌弃的面容。 乔婉温柔的触感让顾随心中安定下来，这才稳住了身形。 随后，他没有说出任何话来，直接拉起乔婉的手就离开了现场，只是眨眼间的功法，便消失在这茫茫黑夜之中。 沈明珠也没有阻拦他，看着那仓皇离去的背影，觉得顾随变得更加懦弱了。 懦弱后的反击，会不会是更加凶猛的复仇呢？ “你帅死了，沈明珠！”顾寒风走来，脸上满是笑意，骄傲的神色盖都盖不住。 沈明珠抬眸看着顾寒风，傲娇般的“哼”了一声，随后，甩了甩脑袋。 可爱的模样让顾寒风不由得脸红了。 好在天色昏沉，沈明珠看不到他红扑扑的脸蛋。 第二日，沈明珠早早的起了床，和冬语一起来到了沈家庄上。 见到沈明珠的时候，沈环儿正在赶自己手中的针线活。 她那可恶的娘，装疯卖傻，就是为了逃避做手工，这下好了，让她一人承受着如此多数量的手工！ 好在还有三皇子在，有他的庇护才免了更为艰难的活计。 正当沈环儿腰酸背疼，撑着下巴往院外看去时，却发现沈明珠含笑站在院门前。 那笑容好似含着冰锥，将要刺穿沈环儿的心脏。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下，随后，连忙从凳子上起来，踉跄的跑向屋内，嘴中还发出仓皇的叫喊声：“娘！娘！” 还没说出一句话，就能让沈环儿起这么大的反应，这是沈明珠没想到的。 如果是以前的沈环儿，看到自己这般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定是上前来趾高气扬的推搡，待外人来到后，又表现出一副柔弱的白莲花模样，惹得众人心疼不已。 那是沈环儿惯用的伎俩。 如今，她拥有了对沈环儿来说至高无上的权利，便让她自乱阵营，仓皇逃离。 沈明珠抬脚跟了上去，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看到沈环儿正疯狂的摇晃着痴痴笑着的张姨娘。 这幅场景她曾幻想过很多次。 在冬语送信来说张姨娘已经完全疯癫了之后，在三皇子沉迷乔婉很少去看沈环儿之后，她就会想到，如果自己在旁边看着这对母女，那会是怎样的场景，自己又会拥有什么样的心情呢？ 如今再看来，沈明珠心中竟觉得毫无波澜。 眼前这两位曾经给予过她重大伤害的人，如今像蝼蚁一般瑟缩在自己身下，真是让人索然无味。 看到沈明珠走了进来，沈环儿惊恐地躲在了张姨娘身后。 张姨娘已经完全疯魔了，摇头晃脑的，看到沈明珠的身形，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她拉过身后的沈环儿，激动的说：“环儿，嘿嘿，那是谁呀？她是谁呀？” 沈环儿抵不过张姨娘的力气，只扭曲着一张脸，敢怒却不敢大喊，只嗫喏道：“我都给你说过一百遍了，那是沈明珠……” 沈明珠饶有趣味的看着眼前二人，双手环抱在胸前，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沈明珠？”张姨娘晃了晃脑袋，张着嘴巴，有透明的液体从里面流出。 她却不觉的怪异，只熟练的擦着那液体，随后，用手锤着身旁的沈环儿，执拗的说道：“沈明珠要死，不能让她活着，要让沈明珠死！” 已经完全疯了的张姨娘口中念叨的竟然还是让沈明珠死，可见她心中究竟含着多么庞大的恨意。 只是这恨意在现在的沈明珠看来，只不过是毛毛雨，根本不值一提。 对面的沈环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惊恐地拉扯着张姨娘，“你怎么让她死？她现在要来让你死了！” 眼见着张姨娘就要挣脱沈环儿的桎梏，千钧一发之际，沈环儿猛地把张姨娘朝沈明珠推来。 她仿佛使了毕生的力气，张姨娘不受控制的朝沈明珠倒来。 沈明珠只微微侧身，她就重重地摔倒在地。 原本还挥舞着手臂张牙舞爪的张姨娘瞬间没了声息，她的头侧躺在一边，下方缓缓流出一滩鲜血。 沈明珠暗了下神色。 沈环儿显然没有发现这异常，只慌乱的喊道：“一切都是她的错，你找她，别找我了！” 随后，她抓起床上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匆忙的跳窗而逃。 虽然她的速度很快，但在沈明珠看来则像是小家子把戏。 根本不用沈明珠出手，暗处的卫暗便一把将沈环儿扯了回来，就在她想要尖叫的瞬间，又把不知从哪里顺来的脏布塞进了沈环儿嘴中。 沈明珠看了眼她，随后低头踢了踢地上的张姨娘。 她顺着沈明珠脚下的动作仰翻过去，额头还流淌着刺眼的血迹，眼睛睁着，瞳孔中散发着恐惧和惊吓。 看到这幅场景，沈环儿脚下一软，瞬间瘫倒在地。 卫暗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把她的头扭正，让她可以直视地上的张姨娘。 “沈环儿，你可真是心狠。”沈明珠走到她身旁，眸中的笑意染上寒霜。 沈环儿说不出话来，只能瑟缩的扭着头。 “你真是该死，把你亲娘都杀了。”沈明珠用手钳制住她的下巴，青筋暴起，“我原还想从她疯癫的嘴中套出些话来，既然她没了，便由你代劳吧。” 说着，沈明珠轻拍几下沈环儿粗糙的脸，补充说道：“若你胆敢喊一声，我会瞬间要了你的命，懂了吗？” 听闻这话，沈环儿连忙点头。 沈明珠不让她呼喊，倒不是说怕人来，而是，厌烦她聒噪的声音。 见她听话的点头，沈明珠这才将她口中的布扯出来，她只惊恐地睁着双眼，不敢说出一句话。 “以前害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现在啊？”沈明珠冷笑一声，“还记得素心吗？” “素心？” 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沈环儿瞳孔微缩。 “素心……她，她不是早就死了吗？你怎么忽然提起她来了？” ------------ 第九十七章 一身命案 见沈环儿满脸惊恐和讶异的表情，沈明珠轻笑一声。 “你连她的尸身都没见到，不会就以为她已经死了吧？” 沈明珠轻佻又欢快的声音传到沈环儿耳中，让她脸色瞬间惨白。 见沈环儿这般模样，沈明珠又接着说道：“就像当初，白给了你一具尸体，你就以为那是秋微，还为此摊上了一身命案。” 眼前人的话让沈环儿脑中瞬间炸开。 她就知道！ 当初庄上河中的尸体绝对不会是秋微！ 虽然那女子也有着秋微的大痣，可她明明没有杀害她，更何谈把她杀了扔进河中呢？ 况且，就算她被人丢进了河里，那怎么又会如此巧妙的让人发现呢！？ 那么，那年在寺中被三皇子侵犯的女子…… 那张神似秋微的女子，难不成就是秋微？！ 原来一切都是眼前的沈明珠搞的鬼。 沈环儿目露凶光，咬牙切齿，想把面前的沈明珠撕碎。 可她被卫暗控制着，根本没办法脱身。 “是你，一切都是你做的！秋微根本没有死？就连素心都没死！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沈环儿仿佛崩溃了，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都是因为你沈明珠，如果不是你，我娘亲也不会死！” 沈环儿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目无尊长，自私自利，为了一己私欲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沈明珠早就清楚这一点。 她挑眉，紧接着开口缓缓地说道：“哦？是吗，原来造成现在局面的原因是我啊。” 随后，那张原本没有神色的脸上显出狠厉的模样。 沈明珠凑近，脸离沈环儿很久。 “可杀死你娘亲的是你自己，不善待秋微的也是你自己，就连被你收买的素心，你也从未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待。造成一切的，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吗？” 这段话由于梦魇一般环绕在沈环儿耳边，她瑟瑟发抖。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沈明珠那张嗜血的脸实在太过可怕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仿佛下一瞬间就能把自己碎尸万段！ 无论说出什么样的道理，沈环儿都不会因此改变。 沈明珠知道这一点，但她就是想说。 上一世的悲惨经历，这一世所遭受的一切，甚至在战场上，死去的笛生和阿力，自戕的夕月，甚至是北征军死去的将士们，和在瘟疫中惨死的普通城民。 过往的一幕又一幕，如花灯般飘荡在沈明珠眼前。 沈明珠慵懒的直起了身子，乜斜着沈环儿，“如果我想让你死，你就会像案板上的肉任我宰割。沈环儿，你想活命吗？” 沈环儿忙不迭的点头。 她脸上此刻全是冷汗，身体抖得不行。 为了活命，哪怕是现在低头也未尝不可，只要能活着，后面也定会有机会将沈明珠碎尸万段！ “你只要帮我套出三皇子顾随的行动即可。”沈明珠开口说道。 套出三皇子顾随的行动？ 沈环儿狐疑的看着沈明珠，心中有些疑惑。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和三皇子有一腿吗？竟然会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 不仅沈环儿十分惊讶，连带着身后的卫暗也略微蹙眉。 但主子有自己的想法，无论沈明珠做出什么，只要不是危及到她生命安全的事情，卫暗都会无条件支持和帮忙。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环儿心脏跳动的十分剧烈，小心翼翼的问道。 “字面意思。”沈明珠不想和她继续耗下去，直说道：“顾随不是想让你当他的侧妃吗？正好你也可以从庄上脱离出去，再帮我套出他的后续行动，岂不是一举三得？” 沈环儿仿佛不认识眼前的沈明珠了，她能让自己做出这么好的事？ “沈环儿，你始终是沈家的女儿，帮助沈家是你唯一的出路。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不会这样帮你。”沈明珠笑看着她：“张姨娘我会帮你处理干净，不会影响你日后的所有行动，你只需要美美的嫁进三皇子府中，和顾随上演一出恩爱戏码就很好了。” “好，好。”沈环儿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虽然沈明珠的用意尚且不清楚，但这是目前对她最好的结果。 只要嫁进三皇子府上，她是不是沈家小姐又如何？ 光是依靠三皇子的力量，就能完全和眼前这个所谓的沈将军做抗衡了！ 到时候，看谁能笑到最后！ 想到这儿，沈环儿看着眼前的沈明珠，她已经幻想到，以后沈明珠对她俯首称臣的场面了。 沈环儿露出扭曲癫狂的笑。 沈明珠命卫暗收拾好张姨娘的一切，并向庄上人告假，说张姨娘的状态十分不好，需要静心修养，今后便不再进行劳动，搬至别院由沈明珠身边的人照看，其余人均不可接近，以免张姨娘的情绪出现更加不稳定的现象。 庄上管事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沈明珠现在可是北征军的副将，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还和刚回来的太子、庆平公主有很深的交情。 现在她发话了，哪里又敢说个“不”字，只笑着连连点头，让沈明珠放心。 回去的路上，冬语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小姐，您为何这样做呀？奴婢看不懂。” 沈明珠伸手摸了摸冬语的头发，眉眼含笑，开口道，“冬语，要让一个没脸没皮的人真的绝望，就需要将她捧到最高点，然后跌落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听小姐说出这样的话，冬语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感叹小姐成长了很多。 “小姐，奴婢原以为您是位很温顺的女子，可是没想到，您带给奴婢这么多惊喜。”冬语看着眼前的沈明珠，诚恳的说。 面前的小姐已经褪去了三年前的青涩，出落的更加水灵，也更有力量。 由于在战场上的驰骋，让小姐的肤色变得更加健康，再也没有了以往那般病态的感觉。整个体魄也显得更为强硬，虽有坚硬的体格，但是穿上女子的衣裙也不显得魁梧，只衬得她更加的貌美。 ------------ 第九十八章 那个恶人 沈明珠是美的，只是以前一直被沈环儿踩在脚下，失去了自身独特的魅力。 第一次发生变化时，是小姐以智力扳倒了沈环儿，将她送到庄上的那次。那时的小姐虽然变得比以往坚强勇敢，但没有现在这般有安全感，也没有现在这般将万事掌握在手中的力量感。 冬语真是越来越敬佩小姐了。 看着冬语崇拜的眼神，沈明珠觉得有些好玩，伸手揪了揪那张软乎乎的脸，笑道：“你再这样看着我，我都要怀疑你爱上我了。” 冬语忙不迭地点头道：“奴婢当然爱小姐！” 原先跟在沈明珠身边的时候，冬语并没有对她很上心，只是觉得过一天算一天，能活着就是万幸了。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见到她坚毅的一面，亦或许是夸赞自己细心温和，又或者，是当初自己被践踏之时，小姐带着她亲自惩罚了那个恶人…… 总之，她对小姐的态度逐渐转变，成了现在这般忠贞不二。 沈明珠不知道冬语心中所想，她只知道，上一世，唯有卫暗、冬语和赤狐夜对她是真心。 即使他们亲眼见证了那般惨烈的景象，却宁愿身死，也要保护她的决心，沈明珠看到了，也定会永远记在心里。 “那你可惨了，咱们又不能成亲。”沈明珠调笑道。 冬语不禁逗，瞬间红了脸颊，结巴道：“不，小姐，不是那种。奴婢……” 见她这副可爱模样，沈明珠心都要化了，连忙说道：“好，我知道。乔婉那边问到了吗？” 听小姐提到乔婉，冬语这才正襟危坐，说道：“乔婉说，她没有对三皇子产生任何感情，但这个孩子可能是她在世界上唯一能拥有的，她想留下来。” 这则消息让沈明珠略微蹙眉。 想留下和三皇子顾随的孩子，她真的没有对顾随产生任何感情吗？ 虽说乔婉现在是她身边的人，但她以前毕竟是沈环儿的丫鬟，沈明珠对她唯有可怜，却没有足够的信任。 但乔婉在这三年多的时间中，确实给予了她很多有用的信息，看上去像是毫无保留。 只是这并不能让沈明珠完全的信任她，毕竟她并不知道乔婉到底是不是真的无所保留。 如今她又想留下这个孩子…… 聪明如她，定会猜想到沈明珠回对她产生怀疑，但却依然让冬语转达了这一想法。 沈明珠垂眸，终是叹了口气。 “或许，这个孩子真的是她在人世间唯一的念想了。” 冬语见沈明珠的情绪忽然低落，自己也跟着难过起来，“乔婉姑娘确实很坚强很聪明，她独自一人生活在三皇子府上，要面对的一定很多。” 沈明珠没有时间悲伤，要让乔婉全身而退，让这局棋下赢，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 没多久，在沈明珠的暗中操作下，顾随又注意到在庄上的沈环儿。 他确实曾和沈环儿说过，要娶她做侧妃，但这建立在沈明珠一去战场渺无音讯的情况下，如今沈明珠回来了，那别国的毒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沈环儿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毕竟现在府中有了一位很会讨人欢心的妾室，如果他出去和沈环儿再见面，乔婉可是会伤心的。 但自从皇上接回了那所谓的大皇子顾寒风，并立他为太子之后，事情就变得更为复杂起来。 沈明珠是娶不到了，现下只能拉拢沈府的实力，娶到沈环儿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有些许时日没来到沈家庄上了，顾随踏进院中后，第一眼便看到坐在院中低头刺绣的沈环儿。 她还是以前那般模样，柔弱可怜，惹人怜惜。 顾随没有发出声响，暗自走到沈环儿身后，看着她一针一线刺着。 他看不懂刺绣，但沈环儿手上的动作极为优美，手指纤细，微翘着兰花指，在绣布上显得尤为好看。 “环儿……”顾随轻轻开口。 沈环儿听到声音，身体僵了一瞬，随后转过身子，脸上布满了不可置信。 见到身后是许久未见的顾随，沈环儿这才红了眼眶，泪水凝在眼中，迟迟不落下来。 沈环儿娇弱似花般的样子触动了顾随的心，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沈环儿羞涩的躲在他怀中，娇嗔的说着情话。 “环儿见过三皇子。”沈环儿柔柔起身，朝顾随缓缓行礼。 见状，顾随连忙将她拉了起来，扶着沈环儿的瘦小的臂膀，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眼前的沈环儿比以前更加消瘦，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掐死。 如果那位沈明珠能像环儿这般该有多好，若是三年前娶了沈明珠，现在太子的位置不知道是谁当呢！ “环儿，委屈你了。”顾随眸中含情。 此刻，沈环儿眼中的泪水才猛然掉落，她侧过头，不想让顾随看到这副模样，但那泪水却一下滴在顾随的手上，绽出晶莹剔透的花。 感受到泪水落到手上的顾随心中更加难过，连忙将沈环儿抱入怀中。 “环儿，别哭。是我不对，是我最近疾病缠身，没法常来见你。” “环儿不怪三皇子。”沈环儿瘦小的身躯被顾随揽上，小小的脑袋贴在他的胸前。 听着沈环儿瓮声瓮气的声音，顾随感觉心都要化了。 他捧过沈环儿的小脸，深情的看着她，说道：“环儿，之前说要娶你做侧妃的，现在你可还愿意？” 沈环儿怔愣在原地，随后鼻头一酸，泪水又涌了出来。 “环儿愿意。” 听到想听的答案后，顾随终于安心，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他用额头抵在沈环儿头前，声音中满是宠溺，“好，这几天我就向皇上请愿，一定将你风风光光的娶进门。” 沈环儿只是娇羞的点点头。 微风轻起，吹动着两人的衣角。 各怀心思的人抱在一起，畅想着幸福的未来。 沈环儿透过顾随的肩膀看着院外的柳树，露出阴冷的笑容。 沈明珠，三年了，你还是这么蠢，竟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她沈环儿拉拢到同一阵营。 ------------ 第九十九章 约定 嫁给顾随之后，她沈环儿就是高贵的三皇子侧妃，且看你沈明珠能傲气到何时。 沈明珠并没有按照和沈环儿的约定，好好处理张姨娘的尸身。 毕竟，她作恶多端，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娘亲，没有被她亲手杀死已经是幸福至极了。 于是，夜里，沈明珠让卫暗将那具尸体扔到乱葬岗，随后，前去拿一把小刀狠狠地插进张姨娘的尸体中。 就像当初夕月对待虹雅那样。 至此，沈明珠也终于明白了当初夕月的心情。 那时的自己还不知道娘亲真正死亡的原因是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乔婉偶然间从顾随口中套到了话，那时她才终于知道，原来一直以来，杀害娘亲的凶手就在身边。 而她上一世却那么信任他们，还因此走上了被囚禁杀害的道路。 看着眼前已经散发着浓重臭味的张姨娘，沈明珠眸中藏着比那味道更加浓厚的恨意。 “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杀死的感觉，不错吧？张姨娘。” 夜色正浓，沈明珠的话也小三在空中。 张姨娘身中的血流早已停滞，如今也喷不出鲜血出来。 直到刺得沈明珠精疲力尽后，她才缓缓起身，用周边的泥土擦拭着刀柄，之后随意地丢弃在周围。 “放狗。” 来到卫暗身边，沈明珠淡然开口道。 卫暗只点点头，一声口哨，便从四周窜出几只饥渴的恶狗，霎时间，便围在张姨娘身边。 回府后，沈明珠让冬语端了好几盆水来，冲洗着身上的恶臭味。 没多久，三皇子要娶沈府二小姐的消息便传播开来。 街上众人皆在津津乐道，讨论着关于三皇子和沈家小姐的渊源。 多年前，那三皇子还曾追求过沈府大小姐，又是送信又是拜访，还曾在寺中公然求爱，却遭到沈府大小姐冷漠的拒绝。 现在，三皇子竟然要娶沈府二小姐为侧妃！ 这是想要找一位沈府大小姐的替身吗？ 沈明珠坐在茶楼二层包间中，听着街边城民津津乐道。 “要我说，沈府大小姐勇敢无畏，自荐前往北征军，不过，三年多的时间中就立下了汗马功劳，三皇子定是觉得配不上她，这才找了和沈府大小姐相像的二小姐！” “我不同意你的观念，我认为，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三皇子改变心意，他定是早就封心锁爱，却碰到了沈家二小姐，便就此被她所吸引，这才求娶的二小姐！” “你们说的都是什么？我可不关心什么沈府大小姐还是二小姐，且看看那三皇子的妾室，真真是可怜，进了三皇子府上将近三四年了吧？现在膝下都没有孩儿，若沈府二小姐过去了，保不准会引出那些可怖的宅院之争！” “你这说的才是荒谬吧，人家沈府二小姐什么身份，那妾室又是什么身份？她怎么敢和二小姐斗啊？” 一旁的冬语显然也听到了那群人的讨论，有些忿忿不平，“小姐，万一沈环儿进去了，欺负乔婉怎么办啊？” 沈明珠笑了一下道：“现在的乔婉可不是以前的秋微，她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小丫鬟了。” 对面的顾寒风认同的点点头，撑着下巴笑看着她，“对啊，就像现在的沈明珠，也不是以往的沈明珠了。” 听到这话这话之后，沈明珠眼神闪烁了下，目光幽幽地盯着顾寒风。 顾寒风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开口说道：“怎么了，难道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有。”沈明珠飞快的接话。 “什么东西？”顾寒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用手在自己脸上扒拉了几下，却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 沈明珠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随后，开口说道：“有拍须遛马阿谀奉承的傻子气息。” 顾寒风也不气，只无奈的笑了下。 “就你会取笑我。” 沈明珠挑了眉，开口说道：“是啊，您贵为太子殿下，忠言逆耳，自然需要有人在您面前说实话，才能避免做出错误的决定。” 此话一出，顾寒风便来了兴致，他探头朝沈明珠靠近，一双眼睛溜溜的转，“那你愿意一辈子在我身边说实话吗？” 沈明珠没想到顾寒风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忽然愣了下，而后，眨眨眼睛，开口说道：“那就要看你是否能成为，一代明君。” 原本的情话被沈明珠转到了别的话题上面，顾寒风勾唇一笑，柔和的看着她，“只要有你在，我会努力朝着那个方向靠拢的。” 他本无意皇帝之位，但沈明珠曾在夜晚星星闪烁下说。 “羽国的未来，不能交到昏君手上。” 昏君，自然而然指的是顾随。 他不知为何沈明珠十分确认三皇子会成为“昏君”，但自从上次在寺中见过顾随那般行径之后，便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 那个时候，大皇子失踪，其余皇子又年幼，唯有三皇子顾随有资格登上太子之位。 好在皇帝身体还算硬朗，至少能够有改变的机会。 以沈明珠的聪明才智，若没有充分的准备，她定不会贸然吃下那位叫紫叶的丫鬟送来的毒药。 所以，他只是借此机会，来到宫中，找到皇帝，表明自己的身份。 为了沈明珠所畅想的未来，他愿意做自己从未想过的事，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 沈明珠并不知道顾寒风心中所想，只觉得他总是能说会道，表面上看着放荡不羁，但是实际上却还挺靠谱。 上一世的自己在面对顾随时，心跳可从未这般强烈。 回府的路上，沈明珠捂着自己的心，想让它不要跳得那么剧烈。 现在的她或许已经知道，真正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面对顾随的那种温和，只是出于闺阁少女对于外界的好奇，是对遇到的人和事太少没有经验的直接感受。 她将那种害羞视作心动。 现在，她才真正的明白，心动的感觉是如此的巧妙。 那颗心仿佛不受控制的要跳出来，差点脱离了沈明珠的掌控。 ------------ 第一百章 欣慰 冬语看着身边脸红心跳的沈明珠，心中欣慰不已。 原先她还总担心，小姐这般要强，若是碰不到良人，在夫家受欺负怎么办？ 虽然小姐受到欺负会加倍的反击回去，但是那颗心肯定也会受伤。 现在这种担心已经完全多余了，让小姐心动的人是和她同生共死过的大皇子，是当今圣上最为喜爱的太子殿下，还是北征军和小姐平起平坐的副将。 今日是冬语第一次以见太子的感觉见到顾寒风，前些年在寺中见到的时候，他还是定北侯的世子。 那时候他就帮助过小姐，如今又惹得小姐心动。 良缘，果真是良缘啊！ 冬语压着自己忍不住往上翘的嘴巴，小脸被憋的通红。 沈明珠反应过来后，看到冬语这副表情，却微微蹙眉。 “你怎么了？怎么笑成这样？” “啊！”听到沈明珠的声音，冬语瞬间清醒，连忙开口说道：“小姐，奴婢只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情。” 看着那张单纯的脸蛋，沈明珠虽疑惑，但却没有说什么。 三皇子和沈环儿的婚事准备的很迅速，或许是怕额外生出什么事端，婚期定在了四月初四。 两方均说那是一个好日子，过了这天再也找不出比它还好的时候了。 沈明珠倒是不清楚这个日子有什么好的，只是喜欢看他们满是匆忙和着急的准备，并猜测他们究竟会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自己。 事情已经来到了这一地步，皇上即使知道了顾随的所有行动，但却因为那是他的亲生骨肉，从而选择忽视。 既然他不愿意对顾随做出惩罚，那沈明珠只好从后面推一把。 四月初四，三皇子府上，宾客满座，人影窜动，好不热闹。 沈明珠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礼成。 那鲜红的喜服映在沈明珠眼中，显得如此的刺眼。 上一世，顾随也是穿着这么一身喜服，他在宴席上喝醉了酒，到了洞房却小心翼翼，即使脸上红彤彤的，也强撑着身体和自己完成所有的仪式。 他知道，她在意，所以完美的做好了所有的细节。 想到这儿，沈明珠才头一次觉得，顾随一点都没爱过她。 若真的如此在意她，又怎会没有丝毫慌乱？又为何会在洞房花烛夜时，喝的酩酊大醉，即使在床上，也未曾怜惜过她？ 上一世的沈明珠，这一世轮到沈环儿来当了。 沈明珠勾起一抹笑，正当她端起茶碗浅酌时，门外响起了一阵骚乱。 刚刚礼成的两位新人有些困惑的凭声而望。 门外瞬间冲进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脸颊上显出还未干涸的泪痕，不顾身后人阻止，一下跪倒在地哭诉着。 “苍天大老爷啊！沈环儿！你还我侄女命来！还我侄女命来啊！” 见到这番场面，周围人皆窃窃私语起来，唯有沈明珠喝下温热的茶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沈环儿头上戴着红盖头，遮掩了视线，看不见来人是谁。 只凭着声音转身过去，慌乱的说道：“老人家，你可不要乱说！谁是你侄女，你有为何要我还你侄女命来？” 一旁的顾随听到这儿，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 沈环儿做出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她现在这般慌乱的模样，一看就是心中有鬼。 保不准眼前这位老妇人，真的就是来报仇的！ 可是府上戒卫森严，这人一看就不是来参加婚宴的，为何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进入府中？ 顾随蹙眉，担忧地看着眼前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见沈环儿不承认，只拍着地大声呼喊道：“我的侄女名叫秋微啊！三年前被你沈环儿杀害扔进河中，至今死不瞑目啊！秋微是你沈环儿的贴身丫鬟！” 众人听到老妇人所说，这才回想起三年前传出的些许传闻。 原以为那些故事都是危言耸听，没想到是沈府掩人耳目，控制了消息的传播！ 老妇人的话仿佛惊雷炸在沈环儿耳旁，她瞬间软了身体，被身旁的顾随一把抓住，这才勉强维持着身形。 “你个骗子！我没有杀秋微！我没有！”沈环儿歇斯底里，她扯下头上的红盖头，露出精致但苍白的面容。 那双水灵的大眼睛此刻充满了恐惧。 老妇人不管她有多害怕，只不停地哀嚎着：“沈环儿，你还我侄女命来啊！秋微她从小没父没母，是我将她养大的啊！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被你害死了！我的秋微啊！” 她的哀嚎声回荡在房中，到现在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前来将她拉走。 顾随心中有些郁闷，但是却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只上前去想将那老妇人扶起。 “老人家快快起来，一定是有些误会，你有什么冤屈都可以告诉我，我是三皇子，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说着，顾随就将手伸到老妇人旁边。 谁知那老妇人不领情，竟一手把顾随推到在地，自己一人“啪”得往地下一坐，就开始闹腾起来。 “那沈环儿如今是你的侧妃，你定是偏袒她的！我管你是什么三皇子九皇子的，沈环儿杀了我的侄女秋微，这就是事实啊！秋微啊！” 顾随没见过这样不明事理的人，但场上又有这么多看客，无论如何也不能随意处理。 沈环儿泪眼如花，嗫嚅着嘴角，喃喃地说道：“不，你们不要冤枉我，我，我没有杀秋微，我没有……” 正当她恍惚之际，看到了躲在帘后的乔婉，那张脸和秋微九分相像，还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见到她，沈环儿茅塞顿开，她连忙跑过去，把帘后的乔婉拉扯了出来。 “你说我杀了秋微，那她是谁？！她就是秋微，你看看她的脸，看看她的脸啊！” 沈环儿歇斯底里，让乔婉面露惊色。 她作势跌倒在地上，脸上眉头微蹙，那双美丽的眼眸中闪着点点泪花，显得尤为倔强。 “姐姐，您这是做什么？妾叫乔婉，有名有姓，怎么会是什么，秋微？” 见乔婉被沈环儿拉倒在地，顾随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 第一百零一章 你不得好死 于是，忙走过去将乔婉扶起。 乔婉顺势靠在顾随的怀中，拿起手帕轻轻沾掉眸中的泪花。 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不仅俘获了顾随的心，更让在场的观众皆为叹息。 瘫坐在地上的老妇人听到沈环儿的话，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乔婉，随后愤怒地摇了摇头。 “不！虽然她和秋微有几分相似，但她绝对不是秋微！我可怜的秋微啊！我的秋微脖子后面有颗大痣，秋微她的声音也没有这般尖细，她才不是秋微啊！沈环儿，你竟然还敢拿一个假的替身来骗我，你不得好死！” 听到这，顾随有些忍不下去了，他招呼着外面的仆从：“来人啊，快来将这老人家扶起来！” 可他的话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在一众宾客面前显得尤为可笑。 见没人过来，顾随脸上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沈环儿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疯狂地把乔婉从顾随怀中揪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癫狂。 “她就是秋微！她就是秋微！你仔细看看啊，她和秋微长得一模一样啊！” 乔婉那瘦小的身躯仿若一块布被沈环儿一把拽到老妇人的身旁。 两人对视了一眼，乔婉红了眼眶，扭头看向身后的顾随，颤声说道：“阿随……” 沈环儿没想到还能有人比自己会装柔弱，不可置信的指着眼前的乔婉，“你”了个半天，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顾随这才走上前去，将沈环儿退到一旁，蹙眉说道：“够了，沈环儿。婉儿娇弱，你不要这么欺负她。” 面对顾随如此强势的维护，沈环儿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明明她才是顾随的最爱！眼前这个人，这个自称乔婉的人，明明是她的丫鬟！ 真是好笑，一个丫鬟如今攀上枝头做凤凰，倒成了三皇子的侍妾！ 堂中闹哄哄一片，周围人窃窃私语，没有任何人做出头鸟。 沈明珠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扶起地上的老妇人，柔声说道：“老人家，你说沈环儿杀害了你的侄女，这事怎么说？经过又是什么呢？” 老妇人没像之前那般胡闹，反而扒拉着沈明珠的手站了起来，泪眼朦胧。 眼看着老人要说些什么，沈环儿瞪着两双大眼睛，走上前去看着沈明珠，率先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不是你一手策划出来的事情吗？” 说着，她就伸手想要推攘沈明珠，却被她一手抓住。 沈明珠闪烁着眸光，充满了疑惑。 “环儿妹妹，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说出的话清晰又缓慢，抓着沈环儿的那双手逐渐缩紧了力气。 以往发生的所有事情在沈环儿脑中闪过，她读懂了沈明珠眼眸中明晃晃的威胁。 见她退缩，沈明珠笑着放下了沈环儿的胳膊，随后又对一旁的老妇人说道：“您放心，若环儿当真做出那等凶残之事，我作为大姐，也定不会轻易的原谅她的。” 说到这，她适时的停顿了一下，随后看向周围的人，眉眼含笑，“但我还是相信环儿的为人，这里面一定有些误会。” 得到沈明珠肯定的眼神后，老妇人抽抽搭搭说道：“秋微一直跟在沈环儿身边做丫鬟，当她陪沈环儿到庄上的时候便突然消失了，第二天就出现在离沈环儿院中不远的河里。我一个半身入土的人，怎么敢和你们沈家抗衡啊！ “但这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就真的要让秋微死的不明不白吗？我不甘心！秋微是一位多么可爱又聪慧的孩子，她就这么离去了啊！ “直到今日，我听闻那沈环儿出庄，还要嫁给三皇子做侧妃！我简直是不甘心！凭什么她害了我的秋微，还能这般幸福的过着下半辈子，而我的秋微就只能在泉下…… “秋微，我的秋微，地下的泥土每天每夜都在啃食你的骨头，你疼吗？秋微……” 来参加三皇子婚事的宾客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听到老妇人如此可怜的话语，皆唉声叹气起来。 “沈环儿，你作为沈府二小姐，要敢作敢当啊！” “是啊，你做是没做，一句话的事！” “看沈环儿那样柔弱的人，应当不会害人吧？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啊！” “能有什么误会？我看她就像是那样的人，刚才还那么凶残的拉扯着三皇子殿下的爱妾，真真是嫉妒红人眼啊！” “三皇子能摊上这么一个侧妃，也真是令天下人耻笑了！” 听着众人的议论，沈环儿只含泪摇头。 她不敢再做出过火的举动。 沈明珠的眼神已经让她完全清醒了，她知道，现在做出任何事情都会成为别人嗤笑的谈资。 况且她还有把柄在沈明珠手上…… 沈明珠听后，也叹了口气，扶着老妇人说道：“老人家，你说的这事让我也想起来了，当初说是秋微那孩子失足落水，怎得你又会以为是环儿害了她呢？” 尔后话语一转，“不过您放心，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都会为您讨回公道的！只是这吉时马上要到了，一会儿这对新人还需要去宫中拜见。若你仍旧不依不饶，闹得三皇子和环儿误了吉时，那就算我有心也帮不了你啊！” “可是……” 那老妇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明珠拍了拍背。 “哎，您放心，如果秋微真的是被人陷害，就算那人成了三皇子侧妃又如何？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作为沈府大小姐，作为北征军副将军，也定会为您讨回公道的。” 沈明珠的话仿佛给老妇人吃了定心丸，她满脸忧色，却没了刚才那般气势，只默默地点点头。 见她消停下来，沈明珠将她扶到了一旁，随后望向三皇子和沈环儿，笑道：“还不快前去宫中敬茶？” 一语点醒梦中人，三皇子顾随和沈环儿连忙准备起来。 门外在此刻也进来了些许丫鬟仆从，为两人引路出去。 顾随安抚了众人后，让大家在院中尽情吃喝。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文尔雅，尽显主人之仪。 ------------ 第一百零二章 安心入座 院中早已摆满了桌椅和吃食，众人这才安心入座。 院前台上也开始了歌舞表演。 众人入座后，皆谈论起刚才的闹剧，猜测那沈环儿是否真的杀害了秋微。 还有的甚至推断起乔婉的身世来。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当初三皇子纳那位乔婉为妾，并不是因为传闻中的两人相爱，而是说三皇子身中媚药，将那乔婉给——” “没听说过啊，你这消息从哪里听来的？” “是偶然间遇到了一位寺中和尚，从他那听来的。” “我觉得十有八九是假的，三皇子和乔婉多相爱啊！方圆百里，哪里的说书先生不曾讲到他俩？” “相爱有什么用，三年多了，也没见那肚子有动静，更别说现在三皇子还娶了侧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桌上的小食很快就解决了。 沈明珠坐在远处，笑看着一切。 尔后竟然还听到有人谈论她。 “不过，你们发现没有？要么之前传闻三皇子喜欢沈府大小姐呢！今日一看，果然是女中豪杰啊！” “沈明珠啊，那可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是咱们羽国的大功臣。” “是啊，只可惜搭上这么一个庶妹。” “哎，不知那女中豪杰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说，假如我去沈府提亲，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你别再异想天开！我还听说，沈明珠之所以进到北征军，就是因为拒绝了皇上给她和三皇子的婚事！” “这事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该不会还是那和尚吧？” “嘿嘿，我听到的野闻多着呢！” 沈明珠有些讶然。 自从她离开城中，前去前线战场之后，对城里的舆论走向就不是很清楚了。 没想到，这些事都被瞒了下来。 沈明珠起身离开了座位，来到一处偏僻的小路上。 小路对面站着身子单薄的乔婉。 见她背对着自己，沈明珠走上前去，笑道：“赏什么花呢？” 乔婉面前长有肆意的鲜花，往里走进，才发现前方还有一池小荷塘。 听到声音，乔婉连忙回头就想行礼，被沈明珠一把拦住。 “不用。” 沈明珠的声音清冷干脆，倒是与以前不一样了。 乔婉眸中含着笑意，整个人恬淡娴雅。 “小姐，终于见到您了。” 乔婉的声音含有隐隐的激动，让沈明珠心中跳动一下。 “在这里生活的几年时间，一定很辛苦吧。”沈明珠看着眼前的乔婉，脸上染上了些许心疼。 乔婉却摇摇头，说道：“比起在沈环儿身边的日子，这里简直太舒服了。况且，这都是奴婢自己选择的道路，是奴婢选来报答您的。” 看着眼前带有柔和笑意的乔婉，沈明珠有些恍惚。 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只是上一世受了苦，不想再见到身边有善良的人受到虐待。 对沈明珠来说，将乔婉解救出来，只是顺手的事。 但对乔婉来说，能脱离“秋微”这个名字，反倒是用尽了一生一世的力气。 “放心吧，马上就都要结束了。”沈明珠看着面前池中跳动的锦鲤，亲启朱唇。 乔婉点点头，顺着沈明珠的目光看向池中的鱼。 “小姐，奴婢擅自想留下肚中的孩子，一定会给您带来些麻烦吧。” 沈明珠将她从沈环儿旁边拽了出来，她知道，不应该给小姐再增添什么麻烦。 可是即使她做了如此多的保护措施，却仍然在这个紧要关头上怀上了孩子后，她就不受控制的想留下这个孩子，想在世上留下点她曾存在过的痕迹。 沈明珠笑道：“这算什么麻烦？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这般肯定的话语让乔婉有些动容。 “小姐……” 沈明珠只含笑看着她，随后望向阳光明媚的天空，说：“马上，再等等，很快了。” 羽国的律令中，侧妃虽不属于正妃，但也需要前去给皇上敬茶。 顾随和沈环儿两人来到宫中，却看到皇上寒冷的脸色。 那张脸仿佛淬了十年寒冰，让人望而生畏。 他一定是早已知道了在三皇子府上发生的事情。 顾随冷下了眼眸，瞥了眼一旁还沉浸在恐慌之中的沈环儿。 “好了，正常一点，笑起来。”顾随蹙眉，把手伸在她的脸上，硬生生的给沈环儿扯出一抹笑。 面对顾随如此随意粗暴的动作，沈环儿懵了一下。 但前面就是令人畏惧的皇上，她实在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惨惨地笑了下，看起来十分荒诞。 皇上见这两人如此不争气的模样，心中早已波涛汹涌，但还是接过两人敬来的茶。 两人小心翼翼的模样让皇上很是心烦，没有多问什么，寒暄了几句便让他们回去了。 “寒风啊。” 皇上坐在桌前，蹙眉叫道。 顾寒风这才从屏风后面出来，笑道：“父皇。” 两人一时间无话，尴尬了一阵后，皇上开口道：“三皇子真真是让朕失望透顶，连带着娶进门的也不是个善茬。” 对于这般锐利的话语，顾寒风沉默了几许。 “父皇，儿臣不敢妄下定论。” 见他这般谨小慎微，皇上笑了一声，“是吗？那沈明珠次次要和我做交易，那股横冲直撞的劲，倒是比沈府二小姐好上不少。” “她不是横冲直撞，是握住了你的软肋。” 一提到沈明珠，顾寒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整个人散发出柔和的气息。 大儿子这么没出息，皇上只冷哼一声，摆过头去。 “怎么，她有没有同意嫁给你啊？” 皇上的话中带着挖苦，顾寒风虽然听了出来，但又不敢反驳。 只默默地说道：“快了，再等等。” “若是答应了，我倒是选出了一个黄道吉日，和你们两人的生辰八字十分的合，简直是绝佳的嫁娶之日……” 一说到顾寒风和沈明珠的婚事，皇上的嘴就开始叭叭叭个不停。 这可把顾寒风烦躁坏了。 那边沈明珠还没有回应，八字还没有一撇，这边父皇就开始选日子了。 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本人的感受？ 这种煎熬的等待回应的日子…… ------------ 第一百零三章 刻意隐瞒 皇上没有责骂三皇子和沈环儿，反而让沈明珠全权调查此事，并让大皇子顾寒风从旁协助。 他相信，沈明珠虽然是沈府大小姐，但她同样是身经百战的北征军副将，定不会因为沈环儿的身份而刻意隐瞒。 起初，沈明珠还觉得皇上做出的这个决定有些超出她的意料。 可没想到，城中上下的百姓们皆推举沈明珠调查，并对她十分信任。 这让沈明珠完全意想不到，这些年来，她在民众中的声望居然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 顾寒风看着眼前思考的沈明珠，笑着为她沏了一杯茶，轻轻放在她的面前。 “想什么呢？” 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沈明珠这才从胡思乱想中走出来。 看着自己面前的温茶，沈明珠接过轻抿一口，幽幽开口：“在想如何让沈环儿付出她应有的代价。” “现在是不是为时过早了？”顾寒风看着沈明珠，一双柔和的眼睛中满是笑意，仔细看却有些楚楚可怜。 沈明珠一瞬间不懂他的意思，只歪头疑惑道：“为什么？” 顾寒风轻笑一下，低头暗道：“如果沈环儿出事了，那你岂不是一年内不可以婚嫁……” 羽国特有的规定，若家中父母去世，三年内不得婚嫁；家中亲人过世，则一年内不得婚嫁。 见顾寒风独自呢喃，沈明珠生出一丝挑逗的情绪。 她身子靠前，垂眸看着顾寒风那张美如画的脸，说道：“你说什么？我怎么没有听见？” “没说什么。”顾寒风用手指轻轻点着沈明珠的额头，将她推回原位，悠然自得的喝起茶来。 “哼。”沈明珠冷哼一声，撇眼看他，“可我怎么听到了，什么一年，什么婚嫁？” 顾寒风这才明白过来，沈明珠明明听到了他说的话，却假意没听到。 他委屈地看着沈明珠，也“哼”了一声，那张薄唇微微嘟起，显出几分娇俏的意味来。 “你听错了吧。” 沈明珠笑了下，点点头道：“是是，我听错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讨论一下，怎么调查关于那老人家和沈环儿之间的‘恩怨情仇’吧？” 看着眼前这张认真的脸，顾寒风说：“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你什么意思？整的好像我什么都知道一样。”沈明珠眨眨眼，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洒落在街巷，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她不承认，顾寒风也不点破，只顺着她的话来说：“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沈环儿和那老人家到底有什么‘爱恨情仇’呢？” 顾随婚宴的时候，顾寒风并不在场，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听着身边人的描述，也能猜测个七七八八。 定是沈明珠开始主动出击，不再像往日那般，只等着那张姨娘和沈环儿两位的进攻才做出相应的反击了。 懂得进攻，的确是一件好事。 可沈明珠还没有同意和自己在一起，这时候如果沈明珠将沈环儿、张姨娘的事清算…… 他理解沈明珠的心情，所以即使沈明珠拒绝自己、亦或是在完成所有的复仇之后才同意，对他来说，都没有关系。 只要沈明珠开心，让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沈明珠自然能看出顾寒风心中所在意的事情，没有再接着和他讨论关于沈环儿的事情，只撑着下巴认真的看着眼前的顾寒风。 他所表现的和上一世的顾随完全不一样。 顾随永远只是嘴巴在动，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顾寒风嘛。 无论他做出的事情是否是自己所需要的，但总会给她带来相对应的支持和提升。 无论是第一次，带着凤凰面具莫名其妙出现在床上的他，还是之后每一次相处滑稽好玩的他；亦或是在自己深陷危机解救自己与水中的他；还有在战场上无时无刻不在关照着自己的他…… 每一个他，都是无比的生动和形象。 她的成长路上，每一步，都仿佛永远充斥着无数个他。 沈明珠垂眸，又想起前几日顾寒风对自己所说的话。 “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提供所有你需要的帮助，永远不会阻拦你的脚步。” “我在你身后，永远。” 那信誓旦旦的语气，仿佛真的会一生一世陪在她身边。 见沈明珠失神，顾寒风没有呼喊她，只静静地观察着。 那张原本白皙的脸蛋，在经受过战场的摧残之后，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由于不间断的锻炼和厮杀，整张脸的轮廓也变得更加的清晰。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些美丽的五官。 长而浓密的睫毛，机灵古怪的双眸，还有饱满红润却又不失魅惑的嘴唇。 她身上的每一处仿佛都会让顾寒风心动。 沈明珠抬眸一瞬间，便看到顾寒风那双认真又专注的双眼，吓了一跳。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沈明珠朝后靠了靠，脸上不由得出现两朵淡淡的红晕。 顾寒风眨眨眼，咧嘴笑道：“怎么，你还不让人看了？” 沈明珠找不出反驳的话来，看了他几眼，随后开口说道：“叶淮，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他叶淮。 偶然从沈明珠口中听到，竟然一瞬叫撩动了他的心弦。 仿佛碎珠子一般猛然砸进他的心中，漏了一拍。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顾寒风认真地回答。 沈明珠被这个答案惊到了，“啊？” 顾寒风只是笑着点点头。 “那……”沈明珠眼神乱飘，作思考状，“我答应你了。” 听到这话的顾寒风有一霎时的宕机，竟没有明白过来沈明珠话中的含义。 愣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猛然惊醒，随后，竟说不出话来，只傻傻地笑。 他朝沈明珠伸出手。 沈明珠见顾寒风这样一副呆傻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 看到顾寒风伸出的手，她将手轻轻往上面一放。 下面的大手瞬间缩起握紧，温热的触感传达到沈明珠的身体中。 两人从未有过这样的身体接触，心中均有些慌乱，看向对方的眼神夹杂着浓重的爱意。 ------------ 第一百零四章 言归正传 那双握紧的手久久未曾放开。 两人虽确定了心意，但还是要言归正传，商量着关于沈环儿的事情。 “所以，对于沈环儿这件事情，你想要怎么做呢？” 顾寒风看着眼前的沈明珠，认真地问道。 “其实，我不打算怎么做。”沈明珠回道。 这个答案让顾寒风有些出乎意料，他还以为沈明珠会就此将沈环儿打压，把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呢。 沈明珠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只是笑了下道：“虽然那老人家是我找来的，但其实，我只是想让沈环儿的婚事没那么完美而已。” 毕竟上一世，沈环儿也闹过她和顾随的婚事，只是哭闹事小，被沈府压了下去。 那时她甚至还真心的觉得沈环儿定是有些伤心事，才如此的不受控制大吵大闹。 现在想来才发现，那沈环儿单纯是一个思想恶毒之人，看不得自己过得比她好，便由此来了一出。 顾随究竟有什么好的，能让她沈环儿如此不顾一切的追随？ 顾寒风听着是沈明珠的话，这才反应过来，“你只是想让她不好受，并不想现在就把她解决掉？” “是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现在就让她跟着张姨娘下地府啊？”沈明珠浅酌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茶杯中的水见底了，顾寒风又连忙添上的一杯。 “张姨娘居然已经死了？所以，那位乔婉便真的是秋微？” 沈明珠好奇的看着眼前的顾寒风，问道：“我带走秋微的时候，你不是天天‘监视’我吗？怎么这事都不知道？前段时间我去找过沈环儿，她亲手把张姨娘推到了门槛上，竟就那么没了，真真是可惜。” 顾寒风想过沈环儿恶毒，但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亲手杀害自己的亲娘。 “什么叫天天‘监视’你，虽然那时候我确实会每天都去看你，但不至于不吃饭不睡觉，就为了盯着你吧？”顾寒风双眸含笑，“还是说，你想让我无时无刻的‘监视’你？” 听着顾寒风调笑的话语，沈明珠有些语塞，“我可没有这么说，你身为羽国大皇子，竟然敢说出这么如狼似虎的话，也不嫌丢人？” “在你面前，我做什么都嫌丢人。”顾寒风笑道。 他说话一套又一套，将沈明珠说的脸红心跳，简直快要晕厥过去。 “快别说啦！”沈明珠蹙眉打断顾寒风的话，随后又说道：“其实，我根本没想过皇上会将这事派给我，我真的捉摸不透那人的心思。” 见沈明珠转移话题，顾寒风也就一笑而过。 “他那只老狐狸，你捉摸不透也是正常的。” 听着顾寒风的话，沈明珠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她堂堂沈明珠，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按照年龄来算…… 两世的年龄加起来，虽然没有皇上活得久，但也大差不差。 看来，自己还需要更多的历练，才能跟顾寒风称做的那位“老狐狸”比较啊。 “看样子，他还没能获得你的欢心。”沈明珠挑眉。 自从知道顾寒风就是大皇子之后，她便想到当初庆平公主提到的那件事。 想来，顾寒风一定知道事情的原委，这么多年也未曾想过一次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今竟为了她，做到了这种地步。 顾寒风只是笑笑，不做言语。 他无法原谅皇上，就像沈明珠无法原谅沈侯爷一样。 “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沈明珠笑了下道：“沈环儿本来就没有杀秋微，为她正名就好了。让她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我有这么好的机会却不对她动手。” 顾寒风向来喜欢沈明珠这股狠劲，让沈环儿终身陷在恐惧之中，而后再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跟顾寒风告别之后，沈明珠找到了那位在三皇子婚宴上闹事的老人家。 老妇人满脸谄笑的看着沈明珠，开口说道：“大小姐，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沈明珠从袖中掏出一袋银钱，递到老妇人的手中，开口说道：“你做的很好，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接下来，你只需要再配合我一次就好。” 乔婉确实是老妇人的侄女。 为了做次局，是乔婉率先提出的这个建议。 老妇人见钱眼开，但又十分疼爱乔婉，若是告诉她乔婉的近况，再加以金钱的诱惑，她定会照做的。 于是，沈明珠便拿着乔婉的信物和手信接触到老妇人。 她认得乔婉的字迹，便信了沈明珠的话，直到在三皇子婚宴上真的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乔婉，她这才忍不住哭了出来。 亲人之间的爱意是无法磨灭的，能看到乔婉生活的那般富贵，她就已经放心了，至少死后还能有脸面对乔婉的爹娘。 可见到沈环儿那般无理取闹，还推攘着乔婉，老妇人心中便来了气。 如今见到沈明珠再次找到自己，她非常期待会对沈环儿做出什么样的处罚。 哪料得沈明珠只说了句，“只需要承认秋微是正常死亡就好。” 老妇人的脸色僵硬了几分，开口说道：“为什么？她沈环儿那么对待秋微，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沈明珠知道老妇人心中的想法，只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细声引导着：“您放心，老人家，乔婉一定会过得很好，沈环儿也定会获得她应有的惩罚。但不是现在。”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秋微现在就要在三皇子府上被沈环儿欺负吗？”老妇人虽然生气，但声音却不大，只紧蹙着眉头。 “您相信她，她不会再受沈环儿欺负的。”沈明珠眸中含笑，“很快了，一年之内，沈环儿必定会受到应有的报应。” 沈明珠眸中闪烁着的光芒很是锋利，让老妇人不由得惊了一下。 随后，她转眸思考了会儿，嘴中还是叹气接受，“好，既然是秋微的意思，那我这个老人家也就只能支持她。那孩子从小过得就苦，只希望她以后能平安顺遂吧。” 沈明珠笑看着她，心中却想着之后要做的事情。 为了引蛇出洞，还真是不容易呢。 ------------ 第一百零五章 迎来了转机 没多久，引得城中上下百姓都关注的三皇子侧妃沈环儿事件，迎来了转机。 沈明珠公布调查结果，对当初那件事细无巨细的阐述起来。 丫鬟秋微出门之后，沈环儿并没有跟着出去，这件事沈明珠费尽心思才找到了目击证人。 据目击证人阐述，当时确实看到沈环儿待着的院子中起火，但是那火势很小，倒像是煮什么东西的火光。 那样的火势，根本烧不死人。 同时，还有人看到秋微一人来到河畔，当时没多注意，但是直到事情发生之后的一天，这才发现离案发现场不远处有一堆巨大的灰烬。 由此又引出了一连串的证据。 根据目击证人的指示和证据的表明，沈明珠和顾寒风两人确认了秋微为自杀身亡，并不是传言中的被沈环儿害死的。 至于为什么秋微会自杀，在证据链中，大家也都看到了一些端倪。 沈环儿对秋微的恐吓、威胁，还有那超负荷的工作量，沈明珠一点都不漏的放了上来。 这下，虽然沈环儿杀人的嫌疑撇清了，但沈府二小姐苛待下人的名声却传开了。 沈环儿听着身边丫鬟小心翼翼的复述，气得将房中的瓷器砸了个遍。 就在这个时候，顾随缓缓地走了进来。 看着满屋的狼藉，顾随眉头紧蹙。 “你又发什么疯？沈环儿。” 听到顾随冷漠的语气，沈环儿更加暴走，她痛声道：“顾随！是不是娶到我你就变了面孔了？那沈明珠，我以为她会有多么好心，想帮我洗清冤屈，结果竟然把那档子事情全说了出来！这让我以后在城中还怎么抬头？！” 看着疯狂的沈环儿，顾随头疼不已。 “沈环儿，难道那些事情你都没做过吗？没娶你之前，我也从未发现你竟然是这么恶毒的一个女子！还有，沈明珠能给你洗清冤屈都已经算不错了！你不要再不知好歹！” “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顾随，咱俩可始终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现在给我说起沈明珠的好来了？那你当初怎么不娶她啊？！还不是人家看不上你，竟然还跑去北征军打仗！” 面对沈环儿无休止的谩骂，顾随也开始暴怒。 “沈明珠就是比你好！她聪明坚强，哪里像你？现在跟个怨妇一样怨天尤人！若不是你真的苛待那什么秋微，你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啊啊啊！顾随，我跟你拼了！！”沈环儿不顾一切的冲向顾随，抬起手就往他头上抓去。 眼看着躲避不及，顾随身后却突然出现乔婉，她连忙把顾随拉到一旁，满脸的慌张。 看沈环儿还在发疯，乔婉又立刻让旁边的下人将她拉住。 沈环儿被桎梏住，动都动不了，只能愤怒地大喊道：“乔婉！你装什么！你就是秋微吧？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当初做我丫鬟的那股卑微劲呢？现在飞上枝头当凤凰，不把我看在眼里了是吧？！” 乔婉看着如此疯狂的沈环儿，只蓦然红了眼眶，她倚在顾随身旁，低声说道：“妾身不明白，妾身的身份已经如此明了了，为何姐姐一定要说妾身是别人？乔婉就是乔婉，乔婉为何会是别人？” 见乔婉这般柔弱的模样，把一旁的顾随心疼坏了，连忙揽上她的肩膀，哄道：“婉儿就是婉儿，婉儿不会是别人的，乖，不要听信那个蠢女人的话。”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沈环儿的双眼。 明明她才是三皇子新娶的侧妃，顾随不心疼她也就算了，如今还要被一个妾室压一头！ “顾随！”沈环儿双眸蓄满了泪水，满脸的倔强，见气愤解决不了事情，她脑中一动，转而声泪俱下。 “那沈明珠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她放过我就是想让我在你身边挖取有用的信息！沈明珠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我们不能被她挑拨离间啊！” 乔婉虽窝在顾随的怀中，耳朵却时刻注意着沈环儿话中的含义。 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秘密？ 顾随显然不惯着沈环儿，他搂紧怀中的乔婉，冷哼一声道，“沈环儿，你记住，你只是我的侧妃，不是我的幕僚。” 说着，他抱着怀中的乔婉离开了这片满是狼藉的地方。 见两人离开，桎梏沈环儿的下人也连忙松手跟了出去。 沈环儿脱力的跌倒在地上，双眸失神。 可恶的顾随，这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家伙。 当初你侬我侬，说没了她不行，现在真的娶进来了，又把她看做是疯子！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沈明珠现在有什么计划她不清楚，她所清楚的是，如果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被那个贱妾乔婉比下去！ 乔婉跟着顾随离开，抬头满脸懵懂的看着，开口问道：“姐姐那是什么意思，阿随，你在喜欢妾身之前，是喜欢她的吗？” 见乔婉马上要落下泪来，顾随连忙用手擦拭着她眼中的水迹。 “怎么会？婉儿，遇到你后，我就只喜欢你了。” 那张脸上此刻充满了温柔，仿佛眸中只剩下了乔婉一个人。 可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善良和专一，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的事业，才装出这么一副深情的模样。 乔婉害羞的笑了一下，将头撇在一边，小脸上满是红晕。 “那妾身就放心了。妾身还以为……” “以为什么？”顾随看着她，柔和的声音好似要将她包裹起来。 乔婉又低了低头，细声嗫嚅道：“还以为阿随要被姐姐抢走了……” 顾随听到了乔婉的话之后，顿时爽朗大笑。 随后，他一把横抱起乔婉，大跨步走起来。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被那个疯女人抢走？把她娶进来只是为了我的大计，可现在看来，似乎对我没有任何增益啊！”顾随说道：“婉儿放心，我永远只喜欢你一个。” 说着，他抱着乔婉走进了寝内，将她甩到床上，露出饱含深意的笑。 “婉儿，你真真是一个妙人。” ------------ 第一百零六章 自作自受 乔婉看着极具有攻击性的顾随，只转头害羞一笑。 “阿随……” 伴着乔婉娇嫩的声音，夜色落幕。 另一边的沈环儿从身边丫鬟口中听到这一消息，气得又摔了几个花瓶。 摔完之后，她又将下人骂走，一人坐在床前，落下酸涩的泪水。 顾随，你当真是这么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吗？ 听着乔婉传来的口信，沈明珠简直乐开怀。 冬语很少见到沈明珠笑开花，只捂嘴笑道：“小姐，她可真是自作自受啊。” “这三年多来，乔婉能在三皇子府上混的如鱼得水，定是有能力的。如今制服一位小小沈环儿，也算是手到擒来。”沈明珠双眸含笑，看着镜中红润的自己，总算觉得没有白来一世。 “是，先前奴婢还觉得乔婉或许会受到些欺负，但没想到，小姐你略微推动一下，竟能产生这么好玩的事情。” 沈环儿能得到如今的下场，冬语自然也是十分开心的。 每当夜深人静，她想到那天被张姨娘握住生死之时，总会满身冷汗的惊醒过来。 直到触碰到身边的东西，她才能完全确保自己还活着，还能呼吸和生活。 沈明珠轻轻抚着冬语的手掌，淡声说道：“让乔婉加大点力度，但注意下分寸，别把我们的蛐蛐斗死了。” “是。”冬语笑着行了个礼。 …… 没过多久，沈明珠又收到了皇上的传唤，来人没说明事情，只让她赶快前去。 沈明珠带着冬语坐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宫中。 进到殿中，她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跪在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的背影有些眼熟，等再靠近，便发现是当初庆平公主身边的侍女紫叶。 往前看去，皇上坐在堂上中间，庆平公主和顾寒风则身处两侧。 见沈明珠走进，顾寒风挤眉弄眼，扭曲的表情差点把沈明珠逗乐。 直到上面坐着的皇上咳了两声，顾寒风这才装作没事发生一般，收敛了表情，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下的紫叶。 沈明珠不动声色的给皇上行了个礼，待起身后才缓缓开口说道：“皇上叫臣前来，所为何事啊？” 皇上应了一声，慈祥的说道：“先前你在军中被下毒，下毒之人已经找到了，就是如今跪在你身旁的人，她是庆平公主的贴身侍女紫叶。物证人证均已确凿，你说，朕现在该如何处理啊？” 地下跪着的紫叶听着皇上的话瑟缩了下身子，整个人只剩下空洞的双眼。 沈明珠低头看着那人，身上早已有了用刑的痕迹，上面的血迹也有些干涸。 “臣女有一惑。” 皇上伸手示意沈明珠讲下去。 见他动作，沈明珠这才开口道：“这名叫紫叶的侍女，与臣毫无干系，为何会给臣下毒呢？” 听到沈明珠这样问，皇上沉吟了片刻，随后看向一侧的庆平公主。 庆平公主只冷哼一声，转头不跟皇上对视。 他又看着跪着的紫叶，开口说道：“紫叶，你说，为何要对沈明珠下毒呢？” 紫叶听到皇上的声音，整个人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良久才缓和下来，随后开口说道：“回，回皇上，奴婢，嫉妒沈将军……” 听到这个答案，沈明珠微微蹙起眉来。 皇上却是眉头舒展，笑道：“这就是答案了。” “皇上，臣看未必。臣以为，还是打入天牢，先搁置一段时间，从长计议吧。”沈明珠对皇上作揖，眼神不似刚进来那时温和。 见沈明珠这般，皇上又蹙起眉来，随后看向身旁的两人。 庆平公主和顾寒风见此，也一同说道：“儿臣也以为沈将军说的话在理啊！” 眼下，一边是亲生女儿，一边是亲生儿子，竟然因为一个区区沈明珠，都不帮衬着自己。 皇上烦躁地深吸一口气，说道：“人证物证均已在！你——” “皇上，想要断冤案吗？”沈明珠打断了想要接着往下说的皇上，声音染上了冰寒，脸上再无一丝笑意。 “你！”坐在上方的皇上头一次被人这么呛声，脸色憋成了猪肝色，随后，大声地喊道：“你敢这么对朕说话，不怕朕割了你的脑袋！” 沈明珠只沉默地看着他，不发出任何言语。 这时，顾寒风走到沈明珠前面，对皇上作揖道：“父皇，若明珠死了，儿臣也不独活了。” “你！你，你！”皇上更生气了。 庆平公主站在一旁看戏，只觉得突然变成自己大哥的顾寒风很是潇洒，再加上沈明珠，这两人三言两语就能把父皇气成这样，实在是绝妙至极啊。 皇上生气也没有用，毕竟顾寒风是他最后的软肋，他实在做不出割了沈明珠脑袋的这件事。 可放过沈明珠，就当于把三皇子放在火上烤。 这个沈明珠，竟然是真的想对付顾随吗？ 沈明珠知道皇上心中门清，若不是三皇子顾随勾结敌军，投放疫种，还贿赂庆平公主身边的侍女紫叶前来给沈明珠下毒，也不会造成当初那样的情况。 皇上精明一世，为羽国的发展兴盛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不得不说他是一名明君。 可在老年迟暮之时，却为了骨肉顾随的平安，做出掩盖他恶劣行径的事情。 人不是非黑即白，即使皇上做出了巨大贡献，也不能否认他的错处。 三皇子顾随留不得，这是沈明珠想让皇上清楚的唯一一件事。 可他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如今又让她来决断紫叶的去留，试探她的口风。 见两人如此坚决的模样，皇上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他遣人将紫叶拉了下去，忧愁的伸手扶额。 “父皇终于是做了一回明白事，万万不要被亲情冲昏了头脑啊，皇子争权夺势杀父杀兄弟的古事还少吗？” 这个时候，庆平公主阴阳怪气的话语响在殿上。 皇上脸色越发僵硬，他指着庆平公主，整个人怒火冲天，“出去，你给朕出去！” 庆平公主不在意皇上的态度，能让她走倒也是乐得自在。 “好嘞。”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殿中。 ------------ 第一百零七章 还不快走 见庆平公主离开，皇上更加生气，接连咳了好几下。 沈明珠和顾寒风都当做没有看见，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轻声笑了。 见到这场面的皇上更加生气，他怒声道：“你俩也还不快走！” 顾寒风无辜着一双眼睛，开口说道：“父皇，不是我们不走，而是，儿辰还有事情请求你。” 他从未听过顾寒风居然还会有请求他的事情，顿时就来了兴趣，挑眉问道：“哦？那你倒是说一下什么事啊？” 这人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沈明珠总是担心皇上的身体状况。 顾寒风倒是没有这种顾虑，只握起沈明珠的手，说道：“请父皇给我和明珠赐婚。” 沈明珠根本没想到顾寒风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事，有些惊讶的看着顾寒风。 直到顾寒风耳边泛起微微的红晕，沈明珠这才勾唇一笑，看向前方的皇上。 皇上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从顾寒风嘴中听到这样的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道：“咳，吉日已经选好，在一月后，五月廿七，你看如何？” 每次见到他，沈明珠都会呛他，颇有一副“你不死我死”的态度。 因此，皇上答应的如此爽快，这是沈明珠没有想到的。 顾寒风笑意浓重，握着沈明珠的手更加的紧了。 “好，就定五月廿七吧。” 两人回到各自府上后，皇上便下旨，给沈府大小姐和大皇子赐婚。 当有太监来沈家宣读圣旨时，沈侯爷和沈老夫人还处在蒙圈的状态。 直到沈明珠前来，众人跪了下去。 等人读完圣旨，笑着递给沈明珠时，她这才笑着起身接过。 沈老夫人激动的快要晕过去了，整个人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明珠啊，明珠，这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婚嫁了？对象还是，当今太子？” 面对沈老夫人如此激动的神情，沈明珠握着她的手，笑道：“祖母，是真的。” 沈老夫人差点落下泪来，她偷偷地抹了下眼角，说道：“好啊，好啊，在这之前我还担心你会嫁给谁呢！” 原本羽国最受人尊敬的三皇子顾随，沈明珠看不上，反而还为了拒绝那门婚事去了北征军。 沈老夫人一直以为是沈明珠的眼界太高，如此一来，就算是世间最好的男儿来，她也不一定会同意那门婚事。 因此，老妇人十分担心沈明珠的婚嫁问题。 结果现在冷不丁的，皇上给她和大皇子赐婚了！ 刚找回来的大皇子，皇上就将他立为了太子，定是前途无量啊！ 身后的沈侯爷看到这种情况也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沈明珠那冰冷的眼神，伸出去的手便顿在了原地，只能尴尬的笑笑。 此消息一出，天下人皆为惊叹，甚至峄城和鹤城两城人民听闻此事，竟不远千里送来了贺礼。 顾寒风随即准备了丰厚的聘礼，送到了沈府之中。 一时间，热闹非凡。 三皇子府。 沈环儿听到了这个消息，牙都要咬烂了。 她完全想不到沈明珠竟然会这么好命，自从上次嫁祸她和挑粪工有染之后，她仿佛就完全像变了个人，再也没有了之前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剩下的只有狠毒！ 身旁的丫鬟见沈环儿这副模样，根本不敢上前。 沈环儿注意到她的举动，瞪着大眼怒吼道：“你什么意思？你也看不起我是吧？！” 那丫鬟唯唯诺诺，连忙低头解释道：“没有，侧夫人，您误会了，奴婢没有看不起你。” 谁料沈环儿听到她这样说话更生气了，直接拿起桌上的茶碗砸向那丫鬟。 丫鬟躲闪不急，额头竟被深深砸出了血。 为了不受到更加严苛的对待，那丫鬟不吭一声，只慌忙跪倒在地，连磕着头，“求侧夫人饶命！求侧夫人饶命！” 沈环儿气极，双眸猩红，“滚啊！都给我滚！” 听到这话，丫鬟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爬了出去，消失在沈环儿面前。 如今，沈明珠过得风生水起，她沈环儿也定不能落人下风。 想着，她脑中出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夜晚，沈环儿身着清凉纱裙，翩然来到了顾随的院中。 来到房内的路程很顺利，没有任何人阻拦沈环儿。 顾随得知了沈明珠要嫁给顾寒风的消息，面色十分冷峻。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他哪里不比那个半路来的顾寒风好了？？ 父皇立他为太子，就连当初自己死命追求的沈明珠也要嫁给他！ 顾寒风究竟哪里好，能让这么多人为他冲锋陷阵？ 正当他气得身体发抖的时候，却发现门外飘进来的沈环儿。 沈环儿走的步子十分细，看上去跟飘着没什么两样。 但她身着的单薄素纱，却让顾随眼前一亮。 虽然现在沈环儿的性格不是很讨喜，但是她的身材和脸蛋却十分吸引顾随。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装模做样的沈环儿会吸引到顾随的原因。 他喜欢那种柔弱又有着小心机的女人，沈环儿正好满足他的欲望。 可自从沈明珠去了北征军，沈环儿进到沈府庄上之后，一切都变了。 沈环儿变得越来越狂躁，再也没了之前的那股柔美之风。 这让顾随不由得心生厌恶。 如今，沈环儿身着简单的素纱，在门前露出魅惑的笑容。 顾随觉得之前的沈环儿又回来了。 “阿随……”沈环儿踏入顾随的房中，坐在顾随的腿上，用手挑逗起他的下巴，双眸氤出了几分水汽，委屈的说道：“你都不来找人家了，人家好伤心啊……” 见沈环儿这么魅惑的模样，顾随心神荡漾，他反手抱起沈环儿，随之笑道：“还不是你不够努力？不然，以你的姿色，我不早就爱上你了？” 乔婉虽然温柔可人，还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但她始终没有沈环儿长得漂亮。 一个人看久了，终归会腻的。 顾随的双眼一刻也不停的盯着沈环儿，忍不住贴近吻了下去。 这个吻绵长又细腻，让沈环儿有些招架不住，轻哼了几声。 ------------ 第一百零八章 怎么这么不小心 正当顾随和沈环儿吻的难舍难分之时，门外顿时响起了瓷器落地破碎的声音。 两人这才分开，看向门外。 只见乔婉呆愣的站在那里，手中端着的汤水早已洒落在地，破碎的瓷器溅到她的身上，竟深深割出一道伤口，红色的血迹渗了出来，显得如此的触目惊心。 顾随心中一惊，连忙将怀中的沈环儿推开，就往乔婉那边走去。 他检查着乔婉身上的伤口，担忧的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疼吗？严重吗？” 乔婉总觉得眼前的男人走肾不走心，那么明显的伤口，都留下了血，竟然还在问她疼不疼、严不严重。 但凡她要是真的喜欢过顾随，都不知道会被眼前这个男人伤过多少次。 她竟然还怀着顾随的孩子…… 现在想想，突然有些恶心了。 看着顾随身后满脸挑衅的沈环儿，乔婉心中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这孩子…… 乔婉撅起小嘴，眸中的泪水似乎要掉了下来，说出的话也有些溃不成军，“阿随……你不是说，最喜欢妾身一人吗？” 见乔婉这副模样，顾随有些心疼，连忙擦着她脸上的泪水，说：“是，是，我最喜欢婉儿你一个人。” 见到这种情形，沈环儿娇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随，那我呢？” 沈环儿将这句话说的十分娇柔，让顾随想起了往日和她所经历过的那些日子。 他看了眼身后妩媚的沈环儿，又看了眼身旁啜泣的乔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喜欢你们俩，行了吧？” 无奈之下，他只能说出这句话。 乔婉深吸一口气，眸中眼泪轰然而下，斗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她转身就往出走。 顾随想要追上去，却让身后的沈环儿拉住了。 “阿随，就让她去吧，今晚是你和我的时间。” 听着沈环儿魅惑的声音，顾随的心简直要化了。 “环儿……” 他呢喃着，仿佛找到了以往和沈环儿在一起的快乐。 乔婉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没见顾随追上来，眸中闪过一丝冷漠。 果然男人没有靠得住的。 乔婉一晚上都没有睡，第二日一早，顾随竟来到了她的房内。 顾随刚进到乔婉的房中，便见到她坐在桌前，双眼通红，昏昏欲睡。 一看就让他心疼。 “婉儿，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说着，顾随伸手抚过乔婉憔悴的脸，眸中疲惫显而易见。 乔婉心疼的看着顾随，但又倔强的将脸撇在一旁。 “你喜欢她，就跟她一直在一起吧。” 那张轻抚着乔婉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微微蹙眉，说道：“婉儿，别不听话。” 顾随的嗓音低沉柔和，仿佛真的像在劝导一位不听话的妾室。 乔婉知道，小作怡情，大作伤身。 她不再纠结昨晚被顾随抛下的事，反而伸出双手揽住顾随的胳膊，亲昵地呢喃道：“还不是妾身太喜欢你了，阿随，你真的好会拨动妾身的心。” …… 听到冬语诉说着乔婉那边发生的事时，沈明珠正在挑选婚事上所需要的物品。 摆在她面前的每一件都十分的美艳奢华，但沈明珠反而不喜欢太过耀眼的东西，便选了一件质感非常好，但看起来却低调有内涵的喜服。 现在让工匠来量身定做，在婚事之前便能做出完美贴合沈明珠身材曲线的衣服。 冬语心疼的诉说着乔婉的遭遇，还顺带着给挑选物品的沈明珠一些建议。 沈明珠笑道：“乔婉都快成你亲姐姐了，没见你这么关心过一个人。” 见沈明珠打趣，冬语俏皮的吐了下舌头，随之，笑道：“毕竟奴婢和乔婉都侍奉在小姐的身边，自然就把她当做姐姐了。” “放心吧，你亲姐姐定会有法子的。” 说着，沈明珠又挑好了首饰。 冬语有些疑惑，“为什么每次小姐都说她会有办法呢？” “因为……”沈明珠抬眸，看着冬语懵懂的模样，笑道：“每次信件的开头不是都会标注一个符号吗？你所看到的都是有能力解决的。若以后出现了别的不同符号，也就代表着乔婉完全没办法自己解决了。那个时候，就需要你家小姐出场啦。” 冬语这才明白过来，为何每次小姐都要知道信件上和乔婉口头上的那个记号，原来那是小姐和乔婉之间独有的暗语。 “这么说来，奴婢还从未见过有其他样式的符号。”冬语思考着。 沈明珠点点头，开口说道：“是啊，只希望以后都不会有。” 三皇子府，庭院中。 沈环儿正喂着顾随吃樱桃。 那樱桃很是新鲜，上面还留有水迹，就像眼前的沈环儿一般。 正当沈环儿心中高兴之时，远处走来了那可恶的乔婉。 看到她，沈环儿眸色一沉，抱着顾随的手更加的紧。 “妹妹这时过来所为何事啊？阿随正忙着呢。”沈环儿娇声开口，挑衅着远处的乔婉。 听到沈环儿的话，顾随随即抬头，看到在花丛中站着的娇弱的乔婉。 随后，他开口说道：“婉儿，快来。” 乔婉这才笑着，起步走到了顾随身旁。 “阿随，你忙，妾身跟姐姐一起陪在你身边。” 乔婉这茶言茶语的语气让沈环儿十分不爽。 明明以前这还是她专属的语气，凭什么乔婉能使用她的招数？ 但她未曾开口，只默默地陪在顾随身边。 若是此时沉不住气，顾随肯定会更加的厌恶她，一定不能着了乔婉的道！ 没一会儿，身边便有仆从上前来在顾随耳边低语。 顾随蹙眉，随后开口说道：“有人找我，我去去就回，你们二人在此地等我。” 说着，也不等乔婉和沈环儿回复，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顾随离去的背影，沈环儿仿若望夫石一般，呆呆看着。 乔婉却半身一躺，舒服的靠在椅子上。 “姐姐，怎么什么东西都要抢呀？”乔婉笑着一双眼眸，看眼前的沈环儿。 沈环儿没想到乔婉竟然会如此的大胆，顾随前脚刚走，她就要来挑衅自己。 ------------ 第一百零九章 你觉得怎么样 沈环儿白了她一眼，转而拿起桌上的樱桃，轻轻放进了自己的嘴中。 见她这般波澜不惊的模样，乔婉也不着急，同样伸出手拿起一颗樱桃。 樱桃上面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水渍，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可口。 “沈环儿，被曾经的丫鬟踩在脚下的感觉如何啊？” 柔和的声音钻进沈环儿的耳中，却像是万千把利剑插进她的心里。 “你说什么？”沈环儿再也坐不住了，她猛然起身，怒目圆睁。 看到沈环儿如此剧烈的反应，乔婉笑着吃下了那颗樱桃，随着嘴中动作，很快便吐出一颗樱桃核。 樱桃核滚落在沈环儿身旁，仿佛在嘲笑着她。 “我说，被曾经的丫鬟踩在脚下的感觉，你觉得怎么样？” 见乔婉又复述了一遍，沈环儿这才猛地起身，满脸愤怒地说道：“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着了你的道吗？别再白费力气了！” 这种无能狂怒的表情，乔婉曾在沈环儿脸上见到过无数次。 这次明显收敛了很多，但那张脸上胀满的红晕还是暴露出沈环儿的真实情况。 若是顺着话再做出一些嘲讽的举动，恐怕她真的就会忍不住爆发出来了。 现在沈环儿强装镇定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好笑。 乔婉用衣袖遮住嘴角，眉眼完成了月牙状。 “是吗？一直以来被大小姐压在泥中的沈环儿，在庄上过了那么多年的沈环儿，亲手把张姨娘杀死的沈环儿。”乔婉收起了笑意，盯着沈环儿的目光锋利又狠毒，“现在终于脱离大小姐的掌控，准备在三皇子这里翻盘的你，真的可以就此飞上指头变凤凰吗？” 沈环儿不由得朝后踉跄了几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乔婉。 目前为止，所有人都还以为张姨娘活着，只有沈明珠和她身边那个莫名其妙的侍卫知道这件事。 现在乔婉竟然能将她心中掩藏的秘密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沈环儿只觉得被欺骗了，眼前幻现出沈明珠的脸，一时激奋，竟上前去掐住乔婉的脖子。 “你这个贱婢！我怀疑你那么多次，你从来不承认，现在想着能压我一头，就来挑衅我了是吧！真是和你跪舔的沈明珠一个德行！！” 她眼中好似喷火，手里的力气不断地放大。 乔婉被掐得有些喘不过来气，连忙从衣袖中顺出一枚银针，狠狠插在沈环儿胳膊上。 “啊！！” 沈环儿惨叫一声，往后踉跄了几步。她查看着胳膊上刺痛的地方，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在沈环儿没注意的时候，乔婉顺势往后仰倒，整个人从亭中护栏翻过，猛地扑进了池子里。 听到声响，沈环儿这才猛然抬头，见前方空无一物，赶忙抬脚来到护栏边缘。 只看到池中一片水花，乔婉在里面扑腾着，周围的小鱼受到惊吓四散开来。 “救……我……” 乔婉虚弱的求救声淹没在池水之中。 看着下方的场景，沈环儿的手深深握紧护栏，心中万千思绪飘过。 四周没人，若乔婉就此死在池中，那岂不是天要助她？ 想到这，沈环儿又瞥了眼池中扑腾的乔婉，随后没有任何留恋，转身离去。 叽叽喳喳的鸟叫伴随着水流声回荡在乔婉的耳边。 见沈环儿离去，她这才停下动作，缓慢地游到岸边。 耳朵中已经进了些水，乔婉狠狠地摇着头，将池水甩了出去。 哪知顾随却回来，正巧碰到想要离去的沈环儿。 见到赶来的顾随，沈环儿心中暗感不妙，连忙冲上去环住他的胳膊，啜泣道：“阿随，你快去看看，婉儿妹妹掉进池水里了！” “什么？”在听到这话之后，顾随的目光一沉，连忙前往池水边。 乔婉早就听到了两人的声音，此刻只虚弱的躺倒在池边，浑身上下湿透了。 顾随连忙将乔婉抱起，冲进庭院之中，让身边侍卫叫医师进来。 沈环儿跟在身后，怯懦地说道：“婉儿妹妹，你可千万要坚持住啊，医师马上就要来了！若不是我不会水性，定会第一时间前去救治你的……” 聒噪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顾随听得有些烦了。 原本朝堂上的事情就已经够让他烦躁，如今还有沈环儿和乔婉的破事让他处理。 就不能安心的做好分内的事，不让他操心吗？ “好了，知道你的担心了，先别说了。”顾随冷言道。 这时候，沈环儿才停下嘴巴，委屈巴巴地站在一旁。 医师来的很快，他按着乔婉的脉搏，原本温和的表情此刻却变得有些严肃。 “怎么了？婉儿身体有什么不对吗？”顾随担忧的询问。 “这……”医师这个时候有些欲言又止。 顾随看出了他的担忧，连忙遣散身边人。 沈环儿扭扭捏捏的不愿意出去，在接到顾随冷漠的神情后这才轻跺下脚，忿忿不平地离去。 医师这才开口道：“怕是滑了胎呀！” 听到医师的话后，乔婉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加没有血色了，双眸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微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 “你说什么？婉儿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顾随又惊又怕，抓着医师的手微微颤抖，“这胎儿还能保住吗？” 医师只是叹气摇头，开口说道：“保不住了，如今只能开些安神的药，好好护养着，些许以后还能有机会。” 他的话如晴天霹雳炸在顾随的头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叫身边的侍卫陪医师拿药。 医师走后，顾随来到乔婉身边，握住她的手，蹙眉道：“婉儿，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乔婉本就伤心，如今还要被顾随刺激，虚弱无力，眼中的泪水掉落在枕边。 “阿随，怎么办？我们的孩子……” 破碎的声音刺激着顾随，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眸中幽深，“你是怎么掉进池水中的？” “是……”乔婉哽咽道：“环儿姐姐不小心碰了下我，我没有站稳，一不小心就……阿随，不是环儿姐姐的错，你千万不要生她的气。” 顾随沉默道。 ------------ 第一百一十章 有些好笑 “都这时候了，你还要维护她。”他最终叹了口气，“婉儿，你的善良只会让她变本加厉。” 得知乔婉滑胎时，沈明珠正为婚礼准备着。 她不知，为何当初说要将孩子留下的乔婉，最后却亲自把孩子打掉。 可没办法和乔婉当面交谈，便也无从得知她真实的想法。 只好送了些补品给乔婉，顺便交代了下一步的计划。 过了几日，便是沈明珠和顾寒风大婚之日。 沈明珠倒是没有些许紧张，反而冬语一晚上都没睡着。 清晨，见冬语眼下一片青黑，沈明珠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变成这样了？没有好好睡觉吗？”她询问道。 冬语害羞的顺着自己身前垂落的发丝，于是开口说道：“冬语有幸看小姐出嫁，真真是又开心又兴奋，在半夜忽然就睡不着了。” 沈明珠笑一下，用手指轻轻刮过冬语的鼻子。 不一会儿，接亲的人来了。 众人热闹了一番，沈明珠便被送进接亲队伍的马轿之中。 接亲队伍十分庞大，街上早已布满了前来观看的人们。 沈明珠头盖红布，端坐在轿子中，听着门外的喧闹声。 上一世的喜轿没有现在这般豪华，迎亲队伍也没有如今的阵仗大。 那时，自己是从沈家庄上出来的，是犯了错误了小姐。 顾随对她说，不愿意让她受到任何指责，也不想让自己看中的婚事成为众人议论的话题。 于是婚事一切从简，就连彩礼都缩减了些。 当初沈明珠还觉得顾随心中有她，处处为她考虑，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人。 现在看来又是多么的讽刺。 如今，她就要嫁给真正喜欢的人了，要嫁给一位，甘愿为自己付出生命的人。 内心止不住地雀跃。 同时，还有些担忧。 若顾寒风也像他兄弟一般，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双面人，亦或是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等到婚后，等到生出白发，他就变了一个人该怎么办？ 沈明珠握紧了拳头。 现在的她亦不是以往的她。 若是顾寒风胆敢有二心，她也定不会放过他。 晃晃悠悠的喜轿终于抬进了太子府，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沈明珠被接下来，和顾寒风一起在堂中进行了相应的仪式。 礼毕后，沈明珠被送进房中。 一天下来，她都没来得及吃什么东西，唯一进肚子的还是冬语最早给自己嘴中塞进的果子。 如今，肚子咕咕叫，她掀开头帘，想往桌边走去。 谁知身边的喜事嬷嬷连忙制止她，“哎呀，太子妃，万万不可呀，这真是越了规矩啊！” 见嬷嬷满脸的着急，沈明珠只好耐心的解释道：“嬷嬷，我一天都没吃饭了，让我先吃点吧。” 嬷嬷却不依不饶，仍旧用身体拦住沈明珠，满脸的不悦说道，“太子妃，您既然嫁进太子府，就要遵守太子府上的规矩！这羽国先前各个太子妃都是这么饿过来的，哪儿像你这般没规没矩的！她们都忍过来了，怎么就你不行？” 听到嬷嬷冷冽的话，沈明珠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嬷嬷见她不说话，便又堆起满脸的笑容，“您看，别个人家也从未自己把喜布掀开的，您知趣儿就赶紧盖上坐回去啊。来到太子府上了，就好好服侍太子爷！” 沈明珠不知道这嬷嬷是谁找来恶心她的，只在心中安慰自己，不要因为冲动而毁了原本顺利且美好的婚事。 可嬷嬷哪知道沈明珠心中想了什么，她依旧我行我素，见沈明珠站在原地不动弹，又聒噪的念叨起来，颇有一副你不听话我就臊你面子，让你不得不听话的意味儿。 肚子已经饿的不行了，正当郑明珠想发火，门却被突然推开。 是顾寒风来了。 沈明珠冷眼看他，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太子爷过来了，嬷嬷焦急的不行，偷偷白了眼沈明珠，紧接着来到顾寒风身边，“太子爷，哎呀！太子妃这，自己把红盖头掀开了呀！” 那记白眼被沈明珠看在眼里，任由她在顾寒风面前挑拨离间，孤身一人来到桌前，拿起上面的点心就开始吃起来。 顾寒风见她不说一句话，心中瞬间了然。 他顺势看了眼身旁的嬷嬷。 见太子爷的目光过来，嬷嬷心中窃喜，又连忙添油加醋说道：“您看看，现下又开始吃起东西来了。太子爷，嬷嬷我呀，可是好声好气的劝导了太子妃，人非但不听话，还拿冷眼看我呢！” 嬷嬷的话让顾寒风眉头一蹙。 “你不让她吃点心？” 没想到顾寒风会在一整段话中专挑这一点来说，嬷嬷有些诧异，随后回道：“不是呀，这，这于礼不合呀！” “你是谁指来的嬷嬷？”顾寒风冷声道。 “这……” 嬷嬷目光有些闪躲，可顾寒风只冷冷地盯着她，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是淑妃娘娘……” “哦，那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这里用不着你。” 顾寒风的话让嬷嬷大惊失色，瞬间就跪倒在地，猛磕着头，“奴错了，奴错了！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 没等嬷嬷话说完，从门外便走来一侍卫，将她给拖了出去，随后又细心的关上了房门。 门外天色已有些暗沉，顾寒风走到沈明珠身旁，见她吃的有些着急，笑道：“再给你上点菜吧？” 说着，他转头就想去喊门外的侍卫。 没等顾寒风开口，沈明珠就拉住了他。 “不用了，吃这点够了。我可不想明天传出什么秘闻，说太子妃是个饕餮。” 沈明珠话中有些嗔怪，顾寒风笑着捏了捏那张气得鼓鼓的脸。 “是不是她影响到你的好心情了？” 话语中的宠溺扑面而来，刚才的坏心情转瞬消失不见。 沈明珠“噗嗤”一笑，摇头说道：“是饿肚子的时候被人阻止，才心情不好。” “不管怎么说，她都让你心情不好了。”顾寒风认真的看着她，开口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她的。 这般认真的神态，沈明珠很少在他脸上见过。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可思议 以往的顾寒风，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好似世间没有任何能让他在意的事情。 现在，自己竟成了他所在意的事情吗？ 即使今天是她和顾寒风的大婚，沈明珠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事倒先放在一旁。”沈明珠眨眨眼，看着面前的顾寒风道，“淑妃，是顾随的生母吧？” 沈明珠话音刚落，顾寒风的脸色罕见的坚硬了一瞬。 他把沈明珠扶到床前坐下，沉默地帮她把头上繁重的头饰卸掉。 这些原本都是身边丫鬟需要做的事情，如今顾寒风代劳了。 他手上的动作十分轻柔，看着那双认真的眸子，沈明珠心中跳动。 待将头饰全部卸下之后，顾寒风才揉搓着她的手，开口说道：“我原不想让你卷入那些事中，可现在淑妃想把手伸到你身旁，已然是违背了我的初心。” 见顾寒风兴致不高，沈明珠轻抚上他的脸，开口说道，“既然我已经成为了你的妻子，就必定会卷入到你所经历过的苦痛之中。我早已准备好了，你说便是了。” 沈明珠的话似乎给予顾寒风一枚镇定丸，他握紧沈明珠的手，说道：“先前打仗的时候，庆平就说过了，顾随的生母陷害了我的生母，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于是便偷偷调查。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母妃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她从不是自然死亡，皇帝掩盖下残酷的真相，只是为了保住顾随而已。” 残酷的真相是什么，或许并不重要。 就像沈明珠的母亲，也是被张姨娘他们联手陷害。 不，不只是张姨娘，还有隐藏在背后的人。 沈明珠看着顾寒风，和他竟有一丝感同身受。 “还有，在调查母妃的同时，我也得知了一些关于你娘亲的事情。”顾寒风的眸子中藏着难以探查的情感，那幽深的瞳孔让沈明珠感到有些可怕。 “什么？” 她其实也依稀知道一些，但娘亲的死亡调查起来十分的困难，每次到关键的地方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卡顿。 不过依据现有的证据，沈明珠已经能完全锁定所有相关的人。 顾寒风深吸一口气，随后说道：“你娘亲的死亡很是古怪，我曾前去翻找过当时的记录，那记录你可能未曾见过，是放在宫中隐秘之处。根据记录来看，她当时是中了西域奇毒，结果却以身患重病结案。” 说到这，他轻蹙眉头，“那年羽国和西域的来往并不频繁，能够获得西域奇毒的，唯有皇亲国戚，亦或者多年行走在西域的商人。可平常百姓定是不可能。” 沈明珠理解他的意思，也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明处的或许不明了，可在暗处，顾随和我父亲可是走得很近呢。”沈明珠垂眸，思绪万千。 这种事情太过玄幻，顾寒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良久，沈明珠才说道：“明明是大喜的日子，你为何要提这些？” 顾寒风这才反应过来，龇着牙，“都怪那个嬷嬷！要不是她，我也不会想到这茬！哎呀，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原本还很严肃的顾寒风此刻就像个讨不到糖的孩子，十分的乖张可爱。 沈明珠轻笑了下。 “那……”顾寒风突然凑近她，眼中闪着亮光，“我们提些该提到的事吧？” “该提到的事？……你们太子府上的规矩，不是说今夜会有人来闹洞房吗？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 沈明珠知道顾寒风心中在想什么，只是她不想顺着他的意，想逗逗眼前可爱的顾寒风。 听到这话，顾寒风也不负沈明珠心中所想，眼角耷拉下来，像只温顺的想讨人开心的小狗。 “你明明知道，是我故意遣散他们的。” 话中的委屈显而易见，让沈明珠心中不由得软了几分。 “是是，我知道。” 此刻，竟连声音都软了些许。 这一世，沈明珠从未像此刻这般放松过。 以往睡在沈府中，夜夜梦魇，每次惊醒都让沈明珠冷汗岑岑。 刚重生的那几夜，沈明珠最是难以入眠。每每都能梦到又回到了以前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又被沈环儿和顾随两人讥笑，又眼睁睁的看着亲近之人死在身边。 那种痛苦的日子，沈明珠再也不愿意回去。 直到凭借三皇子的傲慢，才得以让她顺势前往北征军。 打仗的日子虽然凶险，但每天都是新的一天，每日都有新的盼头。 即使身边经常有战士死去，但她每日都在成长。 打仗的那三年多，让她拥有了以前不曾有过的力量和自信，让她更加有信心去杀掉那些侮辱她的人。 那个时候，沈明珠仍旧会时常梦魇。 直到现在，直到同意和顾寒风的婚事。 沈明珠身上的挂牵又多了一缕。 多了幸福的一缕。 面前的顾寒风温柔的不真实，仿佛随时都能消散在她眼前。 这是真实的吗？ 沈明珠不由自主的摸着顾寒风的脸。 软软的触感，甚至还能感觉到他脸上的绒毛在摩擦着沈明珠的手心。 有些真实了。 顾寒风用手覆上沈明珠的手。 他虽不知道沈明珠心中复杂的情感，但依据那双眼睛也能猜出个七八。 定是和他成为了夫妻，觉得有些恍惚吧。 “明珠。”顾寒风情不自禁，声音上染了几分情欲。 沈明珠被顾寒风的叫喊拉回了现实，却没有发现那异样的声线，只轻声应道。 “明珠……” 直到顾寒风再次喊道，沈明珠才惊觉他们之间的距离。 两人此刻面对面，紧挨着对方，距离不过一指。 呼吸的缠绵萦绕在两人身边，渲染出奇特的环境。 “顾寒……” 没等沈明珠把话说完，顾寒风就用手搂住她的腰肢，双眼含笑道，“不要再把我叫的那么生分。” 沈明珠瞬间红了脸颊，结巴道：“寒，寒风？还是……阿淮？” “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说着，顾寒风欺身而上。 春末的夜晚，温热的空气在空中流窜。 床帐之中，传来两人低声的喘息。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动干戈 沈明珠和顾寒风的婚事刚结束没几天，乔婉就加急送来了一封信。 信封递到沈明珠手上时，那几近平静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沈明珠看了眼冬语，神色有些凝重。 “小姐……” 冬语见沈明珠一副凝重的表情，心中也有些紧张。 她虽然是丫鬟，不识多少字，但脑子还算清醒，对于现在的局势也有些自己的理解。 沈明珠沉默，缓缓打开那封信。 信很短，只几个字：明日早顾随与东边蓄谋造反，速做决策！ 看到上面的字迹，沈明珠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下。 这件事，终归是要来了吗？ 短短几字，让沈明珠眸光灿灿，心脏狂跳不止。 顾随，你终于要做出这一举动了。 想到这，沈明珠把手中的信纸抖搂了一下，放到一旁桌上的烛火上，缓缓燃尽了。 “小姐，是有好事吗？”冬语看不到信封上写了什么，但沈明珠这般表情她也能猜测一二。 冬语的话响在耳边，柔和又平静。 沈明珠勾唇一笑，“是，是好事。” 随后，她转身走出门外，让冬语停在院内，孤身前往顾寒风院中。 顾寒风已下朝回来，正在书房看着文书。 见外面沈明珠急匆匆走来，眉间跃出喜色，放下手中的书册就往外迎。 “明珠，你来了。”顾寒风的声音带有些许雀跃，整个人藏不住的欢愉。 沈明珠见他这副不要钱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望了下四周，把他拉进了房中。 顾寒风没见她这么小心翼翼过，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的跟在沈明珠身后，像只小狗般。 关了门，房内只有沈明珠和顾寒风二人，新婚夫妻的氛围甜腻又粘连。 顾寒风抬手抚上沈明珠的脸颊，轻轻地揉捏几下，笑道：“发生什么事了？这般着急。” 沈明珠严肃道：“刚刚接到乔婉的密信，说顾随要于明早东边起兵造反，让我们速做决策。” 听到这，两人之间黏腻的氛围瞬间消失，顾寒风蹙眉，疑惑道：“你确定是乔婉亲自写下的，没有遭受到顾随威胁吗？这么重大的事情，他竟能做的毫无声息……也未曾见他调动过什么兵力，只是这几天确实称病，没有上朝。” “是卫暗亲手接过的这封信，卫暗的实力你是知道的，他的武力定在顾随之上……用人不疑，我相信乔婉不会对我传递假的信息。不过这件事确实有一定的风险，万一顾随已经知道了乔婉的身份，故意告诉她假的信息，虚晃一招，而我们贸然前去，大动干戈，反而不合时宜。” 分析一番，沈明珠又想到上一世的卫暗。 明明以他的功力可以从顾随身边逃走，可是当他看到被囚禁的她时，由于无法救出，索性连跑都不跑，就这么惨死在顾随的刀下。 顾随确实是只老狐狸，但是现下有了这条线索，怎么说也不能放过。 更何况，无论是沈明珠，亦或是顾寒风，都和顾随有着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 顾寒风知道沈明珠心中所想，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如此一来，在短短一晚上的时间里，不仅要毫无声息的调动兵力抵抗，还要不让人察觉到……只能找庆平来帮忙了。” 看着顾寒风眼中的光芒，沈明珠笑了下。两人算是想到一块去了。 没有耽搁，两人换上了便衣，轻车熟路的去了庆平公主的府上。 庆平公主早就下令，若是太子和太子妃前来，不必知会，直接带进来。 公主府上官家很是聪慧，短短行了礼后，没有过多的询问，便将两人带到公主所在的地方。 脚步声传来，庆平惊喜的回眸，见是沈明珠和顾寒风，脸上染满了笑意。 “两位刚刚新婚就来拜见本公主啊，真是好生荣幸，太子哥哥，太子妃姐姐。” 庆平话中有着以往从未有过的俏皮，倒让沈明珠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她在打趣，顾寒风也不反驳，只挑眉笑道：“和你征战三四年，没见你这般听话的叫过我哥哥，现在终于听到了，哥哥真是感动至极！” 对于顾寒风这种给他脸皮不知道退缩反而蹬鼻子上脸的人，庆平向来是不理睬的。 她看着顾寒风张扬的面庞，冷哼一声，反而握住沈明珠的手，笑道：“姐姐前来一定是有事发生，光是看你眉间都有化不开的忧愁了。快说吧，是什么事呢？” 庆平公主在战场上的时间十分之久，对于人的心态和事情的变化看的更为清晰。沈明珠不惊讶她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忧愁，只笑道：“还是公主眼尖。” 说着，两人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了庆平听。 对于顾随，庆平心中早就有所怀疑。 只是没想到现下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 当初峄城和鹤城的瘟疫，在庆平的调查下也已得出了真相。 是顾随联合敌军，对两座城池及其周围的小城做出的惨案。 她也将调查结果上书给皇上，甚至和皇上面对面对峙。 但皇上对于顾随的偏心，庆平公主是完全想不到的。 只是一个皇子而已，他要多少皇子没有？为什么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做出宽恕？ 以往是对淑妃，现在又是对她的儿子。 庆平想不明白，对于现在富庶的羽国，皇上相当于是位明君。可对于顾寒风，对于死在瘟疫中的所有人，他也彻头彻脑是位昏君。 她索性不再想，只说道：“我会暗自派遣精密的北征军埋伏在附近，不打草惊蛇。信中只说了大致的方位，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和人数，我们无法对此做出准确的估量，只能随机应变。” 好在庆平公主手上有可以调遣的兵，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感到无力。 沈明珠和顾寒风对视一眼后，均点点头表示同意。 三人又细致的分析了一下局面，确定了更为严谨的方案。 虽说沈明珠等这一时刻等了许久，但却不能保证这件事毫无危险。 清晨。 十万大军自东边压入。 直将天上云彩覆盖，仿佛雷声阵阵，恐慌四起。 庆平公主不知道为何顾随会有这么多兵，她压下心中的恐慌，立马派出身边亲信，前往支出更多兵力，并同时上报给皇上，让他做出最终决断。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结局 其实在此刻，皇上的决断已经显得微足轻重。 庆平的每一次抉择，似乎都决定着整个羽国的生死。 接到消息的沈明珠和顾寒风心中皆是一惊。 他们不惊讶顾随真的起兵造反，而是完全想不到，为什么顾随会有十万大军？！ 沈明珠和顾寒风当即立断，做出了最佳决策后，和顾寒风兵分两路。 顾寒风前去支援庆平，沈明珠则往宫殿走去。 走进那座熟悉的宫殿时，沈明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吐了一大口鲜血的皇上。 周围人慌了神，连忙走向前去，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好大喊叫太医，一时间乱成一团。 沈明珠眸中闪烁，抿了下唇。 照目前这种形势来看，皇上依然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见沈明珠走上前，皇上抬起虚弱的眉眼，伸手想要抓住她。 “来，孩子……” 他的声音沧桑又脆弱，此刻仿佛是一位寻常的白发垂者。 沈明珠一时间无法说出任何话，只上前去，握住了那只满是皱纹的手。 先前见到他时，仿佛并不如现在这般苍老。 那时的他，看起来跟壮年无异，如今尽已沧桑至此。 “孩子……”皇上有些哽咽，眼睛再无以往那般清明，留下的只有浑浊的薄膜，“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沈明珠刚要开口。 那双紧握着她的苍老的手，竟就此轻轻地掉落了。 感受到这一动作的沈明珠有些恍然，她抬头看去，发现那双眼睛已再无生息。 “皇上！薨了！！” 随着宫人带有哭腔的尖细嗓音荡开，这位究其一生奉献给羽国的皇上，就此结束了他苍茫的一生。 他未曾死在战场上，未曾死在细作手上。 但却活生生的被亲生儿子气死在殿上。 多么的荒诞和可笑。 沈明珠没有将情感过多的外露，只立马指挥着宫中众人，手持太子令，调出部分御林军前往东边支援，同时安排好各处，井井有条。 随后，沈明珠前往部分北征军所安札的地方，又调出绝大部分兵力支援庆平公主和顾寒风。 在安排好一切，没有后顾之忧后，沈明珠提起当初庆平公主赏赐的金剑，骑上战马飞驰前往战场。 城中市民大部分已被疏散开来，但也有些没有时间撤离。 街上哀嚎遍布，惨淡的景象刺激着沈明珠的双眼。 这和在战场上有着十分明确的区别。 在战场，沈明珠可以不顾一切的冲向前去，和敌军厮杀，不顾死活。 但在这里，在城中，看着一切熟悉的街道和景象，如今一个个被血液沾染。 沈明珠只觉得心尖一颤，对顾随的愤恨更上一层楼。 城中的军队不多，对比顾随那边的十万人马，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到达厮杀中心，沈明珠见到正酣战的顾寒风和庆平公主。 那激昂的场景让沈明珠心中猛颤。 沈明珠细心观察，终于发现躲在将士身后的顾随。 锁定目标后，她骑着战马，飞速前进。 顾随一眼就看到朝他驰来的沈明珠，立马将身边的沈环儿挡在自己身前。 “沈明珠！你莫要前来！”顾随颤抖着声线，整个人都慌乱的不成样子。 沈环儿被顾随突然挡到身前，心中只觉得万分绝望。 见目光如炬的沈明珠骑马前来，她简直要跪倒在地。 “姐！救救我！姐姐，以前都是环儿的错，环儿认错了！环儿看错了人，听信了别人的鬼话，才走到如今这一地步，姐姐，我是您亲妹妹啊！” 由于紧张，沈环儿颤抖的声音依然破开，像是一把钝掉的刀。 沈明珠冷笑。 以前作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一遭？若不是她重来一世，想必沈环儿还会如上一世般雄赳赳气昂昂地叫她喝下毒药吧。 顾随在身后死命的抓着沈环儿，眼睛瞪得好像要露出来。 看着现在的顾随，沈明珠也是万分不解。 上一世的他，究竟是怎么当上皇上的？ 还是因为这一世，她成了北征军的将军，拿下了十分荣耀的功绩，所以顾随对她才会如此惧怕？ 不管如何，沈明珠都不想再继续下去，她用那把没有开过刃的刀，瞬间划过沈环儿的头颅。 见此场景，顾随惊得呆在了原地，见沈明珠的刀瞬间就要朝自己挥来，他连滚带爬，躲到了乔婉身后。 对于乔婉突然的出现，沈明珠才猛地收住了剑。 乔婉看了眼身后的顾随，又看向前面骑着马迎着风的沈明珠，蓦然笑了下。 顾随不明所以，只说道：“婉儿，她定不会对你动手的，等咱们走完这一遭，我成了羽国皇上，立马立你为皇后！” 他画的饼很大，乔婉表示吃不下。 乔婉弯着眼眸看向顾随，笑道：“好啊。” 听到这一回答，顾随心中的担忧才终于放了下来，冲她咧开一抹笑。 这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顾随肚中传来刺骨的疼痛。 他往下看去，竟发现乔婉手中拿着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见此情形，沈明珠一不做二不休，用剑把顾随挥倒在地。 “停战！” 伴随着沈明珠的大喊，还在殊死搏斗的人们瞬间停下手来。 顾随已经被擒住了。 “珠儿……” 看着马上潇洒肆意的沈明珠，顾随只觉得脑中更加疼痛，仿佛有什么记忆倾泄而出。 “珠儿，我错了……你才是朕的皇后！” 看着顾随满是泪花的眸子，沈明珠冷淡点头。 顾随眸中升起一抹希望，随后被沈明珠一刀抹去。 他的头颅滚落在沈环儿身边，眼睛却无法闭上。 此战以少胜多，在羽国上下广为流传。 战事结束后，顾寒风为太子，理所应当成为了羽国新任皇上。 在众位大臣的参议下，顾寒风力排众议，将沈明珠立为皇后，甚至将绝大部分兵权都全权交给了沈明珠。 这一决策惹得群臣不满，沈明珠本就出身世家，又立有功绩，本立为皇后就已是过矩之举，如今竟还要给她如此多而重的兵权！ 可皇上新上任，众人也无法在此刻做出过分的举动。 眼下维护羽国的稳定才是最为重要。 顺利解决完所有事情后，沈明珠和顾寒风同时把持朝政，竟把羽国上上下下积怨已久的事件大多处理了个七七八八，让底层人民一众叫好。 霎时间，人民拥护二人为二圣。 此后，顾寒风更加肆无忌惮，又立圣旨，说若他先死，皇位便是沈明珠来坐。 此话一出，有反对者，更有推崇者。 认为两人之间的情谊比金坚，是羽国不可多得的佳话。 顾寒风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心甘情愿为她进入这棋盘之中，成为她最有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