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宋酥酥,你打算不负责? “宋酥酥,你最好看清我是谁。” 窗帘未闭紧,月光洒落进昏暗书房,散成点点光斑映在少女白皙优雅的蝴蝶骨上。 柔顺的长发散落肩头,她似是被折腾到极致,脖颈处青紫泛红,乖软杏眸漾着水雾,低泣两声,挣扎着仰头。 目光在触及到男人矜冷脸庞的瞬间清明,面色苍白两分,紧咬下唇:“谢,谢卿淮?哥哥?” 怎么会是他? 全南城权力的中心,华东科技董事长。 以手段狠戾著称,传闻不近女色,有女明星蓄意接近,自此销声匿迹,再没踪影。 方才宴会厅上,若不是偶然撞破未婚夫沈让和堂姐奸情,她也不会方寸大乱,随手抓了个人就按进书房里亲。 似乎这样就能为她找回场子。 谁能想到,醉眼朦胧间,一抓就抓了个最不能惹的太子爷。 手脚冰冷,脑中闪过谢伯父谢伯母多年来对她和宋家的照顾,这样大的恩情…… 她却把他们的儿子给睡了…… 先不说她还有没有命从谢卿淮手中活下去,就是这辈子都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她无措地支起胳膊想要退开,哪知浑身酸痛,失力又摔回男人怀里。 “宋酥酥。” 谢卿淮懒懒靠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月光下眉眼清隽俊美,冷白手掌搭在那段细软腰肢上轻点,激起阵敏感的颤栗。 他唇角微扬,音调却冷,“几年不见,就是这么欢迎我回国的吗?” 宋酥酥本就发烫的小脸瞬间红得更厉害,殷红嘴唇哆嗦两下,总算回忆起来。 是啊。 这场宴会本就是为了欢迎谢卿淮回国才举办的。 谢伯父谢伯母就这么一个独生子,三年未见,宴请整个南城上流,一来宣告南城最夺目的新贵现世,二来是为他相看合适联姻对象。 宴会开始前,谢伯母还攥着她的手,面容和蔼:“卿淮性子冷,想来也是不会自己找对象,酥酥待会儿帮忙多看着点,不求家世多好,清清白白就行。” 那时她连声应好,心想谢伯母开口,这个忙怎么也得帮。 现在倒好。 不说给找个清清白白的儿媳妇,他们的儿子眼下被自己弄丢了清白。 宋酥酥欲哭无泪,触及到男人审视又玩味的目光,身上吻痕发烫,后知后觉地扯紧滑落外衫,再次爬起来,强忍着酸痛膝盖站稳。 她低低垂着头,嗓音发颤,染着点淡淡哭腔:“我不会说出去的。” 多少人想寻关系攀上这根高枝都被无情斩断。 方才在宴会厅上,就瞧见谢卿淮面无表情地收拾掉一对妄想碰瓷的父女。 他比三年前更狠绝。 更别说两人上回见面闹得并不愉快,甚至有些惨烈。 有这么多前车之鉴,她连小腿都打哆嗦。 生怕谢卿淮像解决掉哪个女明星一样解决她。 “你不会说出去?” 谢卿淮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暗夜里眸色疏冷又阴翳,完全不像才从情事里抽身。 他曲起食指,骨节泛白,轻轻在红木扶手上敲了两下,“宋酥酥,你刚才侵犯了我,打算不负责吗?” 宋酥酥一怔。 侵,侵犯?? 怎么就是她侵犯了。 方才分明是他折腾得更厉害,自己除了亲上去那一刻,之后的事情毫无掌控权。 甚至到后来,她哭着求人停下来也没得到任何怜惜。 小姑娘略显愤恼地抬起头,羞愤下连害怕都抛之脑后,气恼道:“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又没损失什么。” 对方稍稍挑眉,上下扫她一眼,目光又状似无意地落在地板的金丝眼镜上。 最后淡笑道:“是吗?” 顺着月光,宋酥酥这才瞧清对方“惨状”。 眼镜领带都被她扯下胡乱扔在地上,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领口蹭上淡色的口红。 胸前皮肤上似乎还有抓痕。 是她抓的。 现下情况,与那位在酒宴上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截然不同。 想起他一会儿似乎还得相亲,宋酥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底气散个干净,实打实生出点罪恶感。 侵犯两字…… 好像也不为过。 耳根再次发烫,声音里颇有两分破罐子破摔:“那你开个价吧。” “……” 月光下,那双清冷眼眸微不可见地皱了下。 似乎在反应自己听到了什么。 半晌,他慢条斯理起身,唇角扯了扯,玩味道,“开,个价?”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显然已经收不回去。 高大的影子罩下来,浓重侵略感逼得她下意识后退,后腰撞上桌沿,疼得宋酥酥小脸紧皱。 他不紧不慢道:“宋酥酥,这三年我不在,你好像不太乖。” “……没。” 她慌张地抬手阻挡对方脚步,掌心贴进男人胸膛,隔着薄薄衬衫又显得滚烫。 好歹有点作用。 他微微俯身,一手撑在桌沿,垂眸瞥见她破了皮的嘴唇:“还是说我在你眼里,是那种出卖色相的……” 他顿了下,补充道:“鸭。” “我没有。” 软绵绵的嗓音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宋酥酥被欺负得快掉眼泪,也不知从何解释起。 总不能如实相告,说自己被绿了,打定主意要找个男人绿回去。 若是知道被当工具人,谢卿淮不得将她五马分尸,扔进太平洋里喂鲨鱼。 她委屈巴巴地思索了会儿,仰起头,泪汪汪道:“要不然……” “嗯?” “我让你睡回来?” “……” 短暂的沉默过后,谢卿淮气笑了。 他撤开两步,好整以暇地看着跟前惴惴不安的小姑娘:“宋酥酥!你真把老子当鸭了是吧。” 宋酥酥不懂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吓得缩缩脖子,小声道:“不行吗?” 谢卿淮提醒道:“我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 二十七岁才第一次啊…… 眼看着宋酥酥投来隐晦目光,谢卿淮系上衬衫扣子。 他手指长而白,匀称分明,仿若艺术馆中的精美雕塑,谈条件时好似在参加金融会议,“谢家封建,接受不了被玷污的男人。” 玷…污? 越说越离谱了。 宋酥酥吞了吞口水:“那你想怎么样?” “娶我。” “?” ------------ 第2章 有贼心没贼胆 宋酥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娶他? 谁? 谢卿淮一向是南城内年轻一代的传奇,从小就展现出惊人的金融天赋和超高智商。 成年后不久迅速接手华东科技向外拓展商业版图,手中财权滔天无人能敌,更是带领谢氏牢牢坐稳南城顶层座椅。 这样一个天才,性格冷清孤傲,从不沾花惹草。 现如今却在她跟前,玩世不恭地勾起唇角,满含威胁:“我记得前年你定了未婚夫,是那个沈让吧?” 平地一声雷。 宋酥酥脑中瞬间空白,指着谢卿淮哆嗦两下。 他,他知道这件事。 也知道自己将他当替身。 触及到那深冷目光,她一激灵,怂怂将手缩回去,紧贴裙边,试图挣扎:“我可以解释。” “宋酥酥。” 谢卿淮将她扫了眼,笑得意味深长,“这世上敢利用我的人不多,上一个已经快两岁了。” “……” 挣扎失败。 宋酥酥可怜兮兮地将眼泪憋回去,讨好地朝他露出个笑,“什么时候领证?” 能不愿意吗? 总归是自己冲动在先,怪不得别人。 她实在委屈得紧,莹白小脸皱皱巴巴,像只刚出炉的包子,微湿额发贴在两侧,漂亮中又有两分惹人怜的落魄。 谢卿淮扫她一眼,喉咙发紧,挪开视线:“等通知吧。” 公事公办得好像她是什么员工。 宋酥酥如获大赦,多待一分钟都觉得小命不保,两腿微颤地朝门边挪去。 捏上锁扣瞬间,外头有人快一步按下门把手。 门锁着。 没能打开。 宋酥酥心底咯噔一下。 屋外传来道女人担忧的声音:“酥酥?卿淮?你们在里面吗?这俩孩子,跑哪去了。” 是谢伯母! 两人待在一个空间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偏偏她满身暧昧旖旎,头发散乱。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假装没人也是不可能的,谢家没有锁门的习惯,更别说在没人的情况下。 她脸色微白,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背脊僵硬。 自父母死后,宋家倒台,多的是上门追债的亲戚。 谢伯母怜惜她是故人之子,担心她被欺负,就一直将她留在谢家住。 被抓包的心虚感强烈上浮,陈温瑶还在坚持敲门,甚至打算让管家来开锁。 “宋酥酥。” 身后半米远,音调微凉。 谢卿淮将她拎至身侧,面无表情地轻掐了下她的脸,“有贼心没贼胆,滚去躲起来。” 书架很高,后头有足够空间,但间隔处放着不少古董,总有空隙。 宋酥酥团团转地在书房里溜了一圈,最后钻进书桌底下。 见她藏好,谢卿淮唇边轻哂,按开书房落地灯,开门。 管家正急匆匆送钥匙来,怀里还抱着个医疗箱,显然是怕书房里出了什么事。 门猛地打开,将两人都吓一跳,陈温瑶上下打量他一番,惊魂未定道:“卿淮?你没事吧?怎么在这待着,大家都等你呢。” 他头发微乱,虽仍穿着那身白衬衫,却总觉得哪里变了。 陈温瑶一怔,目光落在他脖颈处的淡粉印记上,眉头稍拧:“你脖子上这是……” 书桌下本就紧绷的宋酥酥浑身一僵,双手合十。 谢卿淮这样的高材生,糊弄一下谢伯母应该不难…… 下一秒,就听对方声音散漫:“看不出来吗?这是草莓。” 宋酥酥:“?” 陈温瑶:“?” 她猝不及防被儿子塞了口大瓜,愕然道:“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她艰难压低声音问:“男的种的还是女的?” “女孩。” 得到想听的回答,陈温瑶松口气:“哪家姑娘?今年多大了?” 宋酥酥再次绷紧,心快跳到嗓子眼,生怕这位久未谋面的谢总再次语出惊人,将她随口供出。 好在这次他极自然地忽视第一个问题:“二十了。” 陈温瑶若有所思地开口:“二十?倒是跟酥酥一个年纪,小了点,你也下得去手。” “冤枉。” 他似是心情不错,意有所指地点上一句,“我才是被下手的那个。” 宋酥酥:“……” 陈温瑶只当他在胡说。 这世上能对她儿子下手的人还不存在,若真有,那也必然是谢卿淮纵容所致。 她猛地想起此行目的,没再专注这个话题,又朝书房里探探头:“对了,酥酥在你这里没有?沈让和她表姐到处找她。” 不等她瞧清书房内情况,谢卿淮不动声色横跨半步,挡住她视线,边往外走边将门关上:“不在。” … 等人走远,宋酥酥才磨磨蹭蹭从书桌下爬出来溜回自己房间。 所幸宴会厅在一楼,离得远,佣人也都被支去接待,一路有惊无险。 她锁好房门钻进浴室。 雕花落地镜映出满身狼藉。 嘶—— 好狠。 这一晚上经历得太多,又被欺负得惨,她泡进浴缸里好一会儿,脑中才缓慢浮现宴会刚开始时撞见的场面。 那时沈让求她搭线,希望能跟谢卿淮喝两杯,生意上多多来往,但谢卿淮身边围的人太多,别说是她搭不上话,就是谢伯父伯母都未必能把儿子从交际场上拖走。 她只得去寻人,哪知花园拐角处,男人声线温和宠溺:“别闹,我娶宋酥酥是家里要求,她天天缠着我,我没办法。” “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她吗?” 女声醋意浓浓,却很耳熟,是她一向交好的表姐夏晚眠,“我刚还看见你送了她一条项链,那款式很贵吧?” “你呀。” 她听见自己的未婚夫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开口,“那条项链我不是送给过你,你不要,还不许我送给别人?” 他顿了下,又状似不在意地道:“喜欢她?你是不知道她有多烦。” 烦…… 她烦? 她浑身血液瞬间冰冷,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懵。 若是嫌她烦,那为什么在知晓婚约那一日就上门拉着她的手说自己很开心,又为什么逢年过节都给她买礼物,说自己很想跟她有个家。 她于是日日期待憧憬这一天的到来。 但希望破灭在项链挣断的那一刻。 她对上两人视线,看见沈让的第一反应是将夏晚眠护在身后。 ------------ 第3章 “福气” 脸颊微湿,心脏酸涩。 宋酥酥胡乱摸了把脸,意识到自己泡得太久了。 她这辈子从未追求过什么事情,要非说有,那就是沈让。 年少时恣意多情,少年是附中学生会主席,大她一届,学习成绩优异,各种大赛奖项拿到手软,是不少人心中的白月光。 她也不例外。 生于黑暗中的杂草,总向往光明。 知道婚约的那一天,她如获至宝,欣喜地在床上滚了两个来回,连未来房间要布置成什么样都想好了。 她隐隐期待会有和父母不一样的婚姻。 沈让也确实如她所期待一般,温柔,宠溺,处处周到。 而如今,蜜罐被打破。 她发现那些视若珍宝的礼物是别人挑剩下的。 常常吵架需要她去哄的男人现在尽心尽力地在哄别人。 这个人还是她表姐。 很难说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一想到这段感情里有个第三者,她就恶心得想吐。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怪不得夏晚眠总眉眼弯弯让她将亲手做的糕点带给沈让。 怪不得沈让总在约会途中,若有若无提起好久没见夏晚眠,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原以为是爱屋及乌,没想到是暗通款曲。 裹上浴巾吹干头发,她走出浴室翻出个空的杂物箱。 房间里有一面柜子,里面摆满沈让送的礼物。 每一件她都精心珍藏,单单看着心底就翻出雀跃的花来。 现在只觉得刺眼。 像丢垃圾一样全部扔进杂物箱里,宋酥酥估摸着这个点宾客已经散了,抱着杂物箱换上睡袍朝外走去,绕过后院站定在游泳池边。 抬手瞬间。 ——“酥酥。” 不远处有人喊她。 沈让还没走。 他表情晦暗地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杂物箱最上方。 那是一件陶瓷雕塑,他去出差时带回来的。 他略显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开口:“我最近很累,你能先别闹吗?” 闹? 宋酥酥微滞,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分外陌生。 因为找不到借口,所以只能将过错赖在她身上了是吧。 还是说他仍觉得自己只是吃醋闹脾气,即便他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也仍会留在他身边。 见她没说话,沈让朝前走了半步,声音半哄半劝:“酥酥,我只会娶你,这点不会变,晚眠她没有你这么好的福气,你乖点,别闹。” “福气?” 宋酥酥气笑了,“什么福气?父母双亡的福气,还是未婚夫出轨的福气?这福气给她吧,我不要了。” “宋酥酥!” 小姑娘一向装得乖顺听话,头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獠牙。 没化妆,路灯倾洒下,眉眼也显得秾丽明媚。 沈让深吸一口气,将脾气压下,“你非得这样跟我说话吗?我觉得我们需要冷静——” “扑通——” 泳池溅起巨大的水花,盖过他的声音。 宋酥酥的睡袍下摆被打湿了,在微凉夜里平添两分烦躁。 她将碎发捋至耳后,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夜色里,沈让没瞧清上头的吻痕,只略微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 放在以前,她早要哭了。 今日倒无理取闹得厉害。 若不是家里长辈硬逼,加上她背后有谢家做靠山,他未必愿意娶。 他抿唇,耐心告罄,嗓音发冷:“酥酥,除了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我们已经订婚了,全南城都知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 她后撤的步伐顿了下,摘掉手上戒指。 这戒指不是多名贵的牌子,两人一起去店里打制的,银对戒,嵌着颗几乎看不见的碎钻。 原先她满心欢喜,觉得意义比价格更重要。 直到看见夏晚眠手上那颗五克拉的粉钻,是某珠宝品牌的限量款。 她才知道意义连垃圾都比不上。 沈让瞳孔微缩,有种难以掌控的感觉上涌。 他喉咙发紧,半个字没出口。 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戒指晃悠悠下沉。 连订婚戒指都丢了。 沈让猛地一阵心慌,但也仅仅几秒,突然反应过来。 这里是谢家的游泳池,水流冲不走任何东西,甚至连陶瓷雕塑丢下去都摔不碎。 等他离开,宋酥酥自然会把这些礼物全部捞起来,包括他们的戒指。 嘴上说得再狠,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她舍不得他。 沈让心情稳了稳,紧皱眉头松开,平静道:“我明天要出差,现在没空跟你说这么多,等我回来,希望你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毕竟我们沈家不需要一个这样无理取闹的女主人。” 一字一句砸在宋酥酥心尖。 比亲眼看到他出轨还来得酸涩。 她想起那年夏末,被两个混混纠缠,少年怕得要命仍挡在她跟前,一字一顿说自己报警了。 很少有人保护她。 很少有人站在她这一边。 年少时的滤镜总是美好又充满愿景,现在被他亲手打破了。 她强忍着鼻酸,将眼泪憋回去:“沈让,我们退婚。” 沈让脸色微沉,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手机铃响,他瞥了眼就接起,声音多了两分平日里的温润:“哪里不舒服?好,我马上出来。”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挂断电话,他轻咳一声,神情缓和了点,似乎打算尽快结束聊天话题:“酥酥,我跟晚眠真的什么都没有,她不像你,喜欢什么谢家人都会给,我跟她只是朋友,你别不懂事。” “而且……” 他顿住,突然笑了下,“你这样闹,我只会觉得你廉价。” 廉价? 宋酥酥努力地将眼泪憋回去,心脏发疼,懒得再纠缠。 反正这些年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也不缺这一件。 见她沉默没再咄咄逼人,沈让眼底划过抹轻蔑,像是早料到她会如此退让:“别去找你表姐麻烦,我回来给你带礼物,走了。” “等下。” 寒霜质地清冷嗓音蓦地打断。 两人下意识转头看去,瞧见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紧不慢靠近。 谢卿淮晃着威士忌,路灯光下眼眸漆黑,染着点戏谑的光,唇角带笑,“什么朋友要滚到一张床上去交?” ------------ 第4章 很快就是我的了 “谢,谢卿淮?” 沈让微皱了下眉,略显不满,但也只一刻就压下去,目光快速地扫过两人。 虽然酥酥暂住在他家,但早就听说两人关系一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圈子里对这位爷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只知道他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主。 这话一落,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他尽量言辞和善,寄希望于未来还能合作:“谢少,误会了,这是我和酥酥的私事。” “私事啊。” 谢卿淮意味深长地应下一声,转头瞧向宋酥酥。 巴掌大的小脸紧绷着,肤色莹白如玉,嘴唇破了皮未愈合,隐隐瞧见渗出的血,眼眶蓄满泪珠,纤长捷羽濡湿,一副要哭不哭的惨样。 他漫不经心地掐了下那脸颊软肉,掀唇淡笑,“刚才酥酥在我怀里哭得厉害,我还以为你出轨了。” 心头的酸涩在听见这话后荡然无存,瞬间转变成微妙的羞赧和惊恐。 她为什么哭得厉害,他心里没点数吗! 宋酥酥敢怒不敢言地瞪他一眼,咬着唇默默生气,似乎试图用脑门从后面撞死他。 然而这话听在沈让耳里显然还有另一层意思。 在他怀里……哭?! 心头猛地一跳,强烈危机感上涌。 沈让近乎敏锐地看向宋酥酥,眉头紧皱。 有哪里不对劲。 他俩不是不熟吗? 宋酥酥怎么从没提过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面色瞬间冷沉,改变主意:“就是闹了点小别扭,谢少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带酥酥出去转转……” 宋酥酥脑袋还没来得及摇,就听两字落地。 “介意。” 他半点面子都不给。 懒洋洋攥住宋酥酥手腕,顺着她的手瞥了眼时间:“谢家有门禁,十点了。” 沈让脸色稍僵,脱口而出:“之前酥酥还跟我出去过,怎么从没听说有门禁。” “哦。” 他生得矜贵,一双桃花眼多情含笑,偏生眼底没有半点情绪,眼下小痣勾人魂魄,说话也显得漫不经心,“我刚设的,沈少这是有意见?” 对谁有意见也不好对他有意见。 就算未来不合作,华东科技也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更别说谢家从政的人不少,到时处处受限…… 沈让只觉没由来地憋了一口气,视线不自主被谢卿淮握着宋酥酥的那只手吸引,愈发觉得刺眼。 他也不知怎么想的,步子迟迟没挪,施舍般又开口:“酥酥,你明天来送我。”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原本是不打算的。 酥酥爱哭,以前有一回出差一星期,她抱着花眼眶红红来送行,叮嘱他注意身体,夜里不要太晚回去。 她漂亮又温柔,原本没什么不好…… 但身边同事朋友多,于程伟总调侃他妻管严,在外喝酒时也会帮忙跟客户说他未婚妻不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种将女人搁到台面上的感觉让他略微有点不舒服,更别说是酥酥。 但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莫名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再不哄哄这个小姑娘,她就会离自己而去。 宋酥酥视线总算从谢卿淮后脑勺挪开,掌心被掐得发白,突然意识到他总是这样。 是因为她从来都不拒绝,还是因为她脾气好,嘴里全是“都行”“可以”“没关系”。 她愿意让步,不代表她次次都必须让步。 胃里阵阵痉挛,身上被抽干力气。 她没有精力再搭理沈让,更不想声嘶力竭地当个泼妇。 她转身朝客厅走,尽量让步伐自然点。 沈让心下一慌,抬腿就要追上去。 然而有人不让他如愿。 波光粼粼的泳池边,谢卿淮形懒意散地站着,胳膊横在他跟前。 两人身高差不多,体型也相似。 只是沈让长得温吞和煦,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相较之下,谢卿淮就冷恹矜贵得多,一双分明多情桃花眼,此刻没什么情绪。 单单瞧着,就令人有几分心悸。 他似是好意提醒道:“沈少,我们要休息了。” 也是肯定句。 且不容拒绝。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让总觉得他把“我们”这两字咬得格外重。 我们? 这暧昧语气,很难不让人想歪。 沈让眉头拧紧,只能眼睁睁瞧着宋酥酥的背影消失在后门台阶处,心底压了点气,看向谢卿淮,尽量客气:“谢少,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没有回答。 谢卿淮只勾了下唇,转身要走。 这明晃晃轻蔑的反应将沈让一晚上的不爽充分激发。 两人都是南城新贵,充其量谢家起点更高,若真论本事,谢卿淮这个刚回国的未必能比得上他。 他冲动出声,喊住谢卿淮,有种势在必得的淡然:“谢少,这些年多谢谢家对酥酥的照顾,但她毕竟是我女朋友,您说呢?” 很明显的占有欲。 聪明人都能听出其中意思。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女人被他人时时掌控。 沈让略有种扳回一局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只维持了几秒。 因为谢卿淮脚步顿住,指腹轻轻摩挲着玻璃杯,嗓音含笑。 “很快就是我的了。” - 回房间路上,宋酥酥一个人去吧台开了瓶酒。 她其实不喜欢喝酒,更别说刚刚已经醉过一次,但书里主角失恋都喝酒,她也就莫名其妙想走个流程。 如果能心情好点就更好。 只可惜这酒甜甜的,好像没什么度数。 她一杯接着一杯,愣是没感受到失恋酒后麻痹的解脱感。 喝了大半瓶,小腹微涨,终于有了点灼烧感,正准备拿起酒瓶看看度数,陈温瑶从楼上下来。 她穿着身真丝睡衣,外头搭一条绛色披肩,今年虽近五十,但保养得当,面上除了几条皱纹外,肌肤仍白皙光滑,举手投足都温柔优雅。 宋酥酥瞧见她第一反应就是将酒藏到身后,又觉得这举动过于此地无银三百两,默默拿出来,乖乖喊了声:“伯母。” “跟小让吵架啦?” 陈温瑶嗔怪地点点她的脑袋,“刚才找不见你,现在跑来喝闷酒?跟伯母说说,发生什么了?” ------------ 第5章 同归于尽? 这话里没什么责怪的意思。 宋酥酥也知道她不会怪自己,更不是怕被她骂。 陈温瑶从来不凶她,总是纵容又温和。 但她仍耷拉着脑袋,不安地揪紧衣角,张了张嘴想说话,半晌又憋回去,眼眶有点红。 这段感情多少有陈温瑶的手笔在里面,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提出退婚,会不会对谢家造成影响。 寄人篱下多年,她不想因为自己给谢家带来任何多余的麻烦。 见她不吭声,陈温瑶微微凝重,想起宴会上沈让和酥酥的表姐那副寸步不离的亲密模样,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迟疑片刻,攥住宋酥酥的手:“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伯母……” 脸颊微微发烫,宋酥酥惊讶抬头。 只听陈温瑶轻声问:“酥酥,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跟沈让退婚?” “……” 宋酥酥微怔。 她猜到了。 陈温瑶作为京圈陈家的大小姐,手底下的公司并不比谢家规模来得小,水深火热这么多年,什么事能瞒得过她。 但她很显然误解了。 她以为自己是对这段丑恶感情难以启齿,却不知道她只是不想给他们招惹麻烦。 毕竟沈家在南城的势力不小,两相抗衡,宋酥酥不知道谁会赢。 她轻抿了下唇,觉得脸烫得更厉害,连耳垂都发热。 但陈温瑶的目光实在太温柔太担忧,她几乎难以抗拒,下意识开口:“我想……” “妈。” 话未说完,身后忽传来道由远及近的微冷声音,熟悉的清冽淡香侵袭,令她背脊瞬间挺直。 她还没做好跟谢卿淮一起出现在陈温瑶跟前的准备。 手心瞬间发汗,莫名心虚感上涌。 比起跟沈让退婚…… 好像把谢家独子睡了更对不起他们一点…… “嘎吱——” 隔壁吧台长椅被拉开,余光瞥见谢卿淮支着条大长腿坐上,顺手拿起她刚才喝过酒杯看了眼,嗓音挺淡,接过刚刚的话茬:“我刚看见沈让出轨了。” 宋酥酥:“……?” 他不可能看见。 那时候他被众人簇拥着,根本抽不开身。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比起这个,陈温瑶的反应显然更剧烈,她惊愕开口:“你说什么?!小让出轨了?” “嗯。” 谢卿淮将酒杯放下,煞有其事地开口,“跟酥酥的表姐,都亲一起了,好在我出现及时,否则……” 他微顿,瞥了眼紧张的宋酥酥一眼,笑:“否则他们就得干宋酥酥不能看的事情了。” 亲一起纯属是胡诌,滚床单更不可能。 沈让再无耻,也不至于这么胆大妄为在谢家做这种事。 宋酥酥轻掐了自己一下,还没来得及搞清谢卿淮意图,素来端庄的陈温瑶就已经气得微微颤抖脸颊通红:“他把我们谢家当什么了!?酥酥这么喜欢他!他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不怪她生气错愕,明眼人都能瞧出宋酥酥对沈让的心意。 为此她才将那段许久没人提起的婚约拿到台面上,问两人是否愿意。 若是当时一口回绝也罢,她还能给宋酥酥另找门亲事,偏偏沈家那边答应得痛快,沈让第一日就拿着礼物上门拜见。 现在居然敢出轨? 这跟踩在她头上有什么区别? 谢卿淮轻敲了下桌子,将暴怒边缘的陈温瑶注意力重新吸引回去:“所以说,这桩婚事我不同意。” “不用你说,我还不同意呢。” 陈温瑶抚了抚胸口,显然气得不轻,拉住宋酥酥的手道,“酥酥,别担心,这事我一定为你做主。” “啊……谢,谢谢伯母。” 宋酥酥微怔,傻愣愣地回过神,似乎抓住点什么。 谢卿淮难道是知道她不好意思提退婚的事,所以把故事引到自己身上,给她做工具人? 她轻眨了下眼睛,脑袋略有些迟钝。 “待会儿我就去把谢崇叫起来,不能就这么算了,什么玩意儿,我刚退休,就敢欺负到我家酥酥头上来。” 陈温瑶毫无形象地骂骂咧咧片刻,谢卿淮抽空提醒:“沈家未必会认。” 她这才回忆起曾经在陈家争夺财产的那些腥风血雨的年代,冷哼一声:“找证据还不简单?放心,半日就能有结果。” 自然没人会怀疑陈温瑶的手段。 谢卿淮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件事没什么其他看法,起身淡淡道:“我回房间了。” “是不早了,酥酥乖,晚上早点睡。” 两人走出几米,忽觉不对劲,停下脚步转头。 宋酥酥仍沉默地坐在吧台边,头顶射灯落下微黄的光,映着她莹白小脸,杏眸极圆,瞳孔漆黑干净,长睫在眼下投落阴影。 像个瓷娃娃。 陈温瑶心道糟了,小姑娘头一次谈恋爱,就被伤成这样。 她上前两步:“酥酥,晚上要不要跟妈睡?” 谢卿淮也耐心地在原地等。 只见她终于有了反应,慢吞吞爬下升降椅,慢吞吞回头。 然后抬眸,攥拳。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脑袋撞进了谢卿淮怀里。 速度之快超出人类极限。 谢卿淮闷哼一声,下意识抓住宋酥酥肩膀,好笑道:“你要跟我同归于尽?” 陈温瑶下巴快掉到地上,用力地吞了吞口水:“你,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前两天谢卿淮刚回家,两人见面连句话都没有。 不过也很正常,宋酥酥本来话就不多,谢卿淮忙于工作,更加不爱说话。 原以为三年不见,他们应该不太熟才对…… 没想到还能打打闹闹。 惊讶之余她又略有点欣慰,但下一秒,这点欣慰就烟消云散。 因为宋酥酥默默转头,走到离谢卿淮十米开外的地方,再次攥拳,冲刺撞进了谢卿淮的怀里。 “……” “……” 难言的静谧在母子之间蔓延开。 谢卿淮猛然想起刚才在泳池边,宋酥酥似乎被他欺负得惨,也很想撞他来着…… 他瞥了眼吧台,又瞥了眼不远处再次起势的宋酥酥,艰难道:“宋酥酥,你喝了多少酒?” 回答他的只有宋酥酥毛茸茸乱糟糟的脑袋。 陈温瑶反应过来,忙去拿酒瓶:“你外公酿的杨梅酒,这得三十多度……” 破案了。 不是关系好。 是单纯地潜意识里想创死她儿子。 ------------ 第6章 昨晚你很主动 头疼欲裂。 嗓子干得冒火。 宋酥酥迷迷糊糊扯掉身上毛毯,伸手去摸床头柜。 那里常年备着一杯水。 摸了半天也没碰到任何东西,她刚觉烦闷气短,一只手忽而托住她的脖子,将她微微抬起。 玻璃杯贴上唇,凉水入喉,冲缓些许不适。 咦—— 她只觉头脑发胀,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耳边音色微哑,带着点将醒未醒的倦意:“慢点,没人跟你抢。” 几乎是瞬间,她脑中一空,心脏跳到嗓子眼。 男人的声音! 她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男人! 此时天色渐亮,房内仍是一片昏暗。 “啪嗒。” 床头台灯被人按开,宋酥酥循着光亮,机械扭头,瞧见身侧男人倦懒冷恹眉眼。 她瞬间清醒,恍若雷击。 片刻,嘴里难以控制地冒出两个字:“我——艹——” 大掌毫不客气地轻拍了下她的嘴,男人眼底有散不去的困意,懒懒道:“谁教你骂脏话的?” “……” 这是重点吗? 宋酥酥觉得自己快碎掉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谢卿淮会出现在她床上! 难不成两人又…… 她慌乱低头,慌忙检查自己的衣服。 睡衣!! 还是她最喜欢的那套毛绒睡衣!! 随着天气转暖,早就放进更衣室里没拿出来。 怎么…… 脑中划过昨夜断片前的片段,她隐约想起陈温瑶担忧神色,表情不加克制地出现抹裂痕,几近呆滞地看向谢卿淮,手脚冰冷:“完了。” 她难不成当着陈温瑶的面把谢卿淮给非礼了? 陈温瑶虽纵容她,却是个极看重礼数的。 她麻木坐起身,翻下床,目光扫过屋内陈设,突然发现个更恐怖的事情。 这不是她的房间。 是谢卿淮的! 果然…… 一定是她死缠烂打,把谢卿淮给睡了个底朝天。 谢卿淮正困得紧,余光瞥见小姑娘垂头丧气朝门边走去,没多想,哑着嗓音淡淡道:“记得把门关上。” 昨夜陈温瑶将她送回房间收拾干净后,特地让他夜里多加照料。 两人就住对门,半夜时分,一阵诡异又有规律的撞击声回荡在门外。 饶是谢卿淮不信鬼神,脑中也无端划过杀人狂魔入室抢劫的想法。 等他开门,才看见努力往他门上撞的宋酥酥。 很好。 都塞回房间了还想撞死他。 为避免明早门外横尸一具,他只能将人带回房间。 后半夜总算消停,现在不知又哪根筋抽到。 他扯了扯被子,正要躺下,却见宋酥酥蓦地停下脚步,转头泪眼朦胧,声音颤啊颤:“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搬出去,谢家的恩情我总有一日会偿还的。” “?” - 早上六点,天蒙蒙亮。 宋酥酥洗漱完翻出个行李箱,收拾了几件应季穿的衣服和些许生活必需品。 等装好手机数据线和电脑,她站起身,在窗边发了会儿呆,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在谢家已经住了十二年,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但她同样清楚地明白,这里不是她的归宿。 谢家人亲情寡淡,小时候刚来这里时,就只有保姆照顾她。 一年到头她见谢伯父谢伯母的次数屈指可数。 两人为事业奔波,别说是她,恐怕谢卿淮也同样没怎么见过自己父母。 这样淡薄的感情下,她不知道如果谢伯父伯母知晓自己侵犯了他们儿子会作何反应。 生气报复也罢,她就怕他们失望。 只是现在想什么都来不及了。 宋酥酥咬咬唇,低头按开手机,思考能去哪里。 平时在谢家待久了,姑姑宋芸就会接她去住一段时间。 宋芸待她不错,她小时候总喜欢黏着宋芸讲故事。 只是后来发现,每次只要她去,姑父就会请来许多同事客户,笑眯眯地介绍她和谢家相熟,常常托她给谢家人带话。 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怎么去了,只在偶尔约宋芸见一面。 但不论如何,夏晚眠才是宋芸的女儿。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姑姑一家,也不想再跟夏晚眠扯上任何瓜葛。 思来想去,似乎只能回学校。 只是今年要实习,大三学生不需要回去,她的实习申请还在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来…… 越想越头疼,宋酥酥干脆揣着身份证,准备去酒店住两晚,到时候再租房子也不迟。 她拉上行李箱,蹑手蹑脚往外走。 开门瞬间,视线里撞入道修长身影。 男人半靠在墙边,眼睑耷拉,长睫深黑,胳膊懒洋洋抱在胸前,似是困得厉害。 听见动静,他才纡尊降贵地抬眸,目光落在她手中行李箱上,嗤笑一声:“准备逃婚?” 逃……逃婚? 想起那轻描淡写的“娶我”,宋酥酥脸颊发烫,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这话似乎有点歧义。 她瞧见谢卿淮挑了挑眉,忍不住轻咳一声,硬着头皮又道:“昨晚,我们……” “昨晚你很主动。” 他抬手,瞥了眼腕上手表,“凌晨一点十七分开始砸我的门,砸到了二十七分才如愿爬上我的床。” “宋酥酥,你很有毅力。” “……” 倒也不必这么详细。 宋酥酥脸红得更彻底,所幸天还没全亮,走廊未开灯,瞧不清她脸上神色。 她不知该说什么,默默低头往外走。 准备就这样离开时,行到谢卿淮跟前,突然想到点什么。 既然是凌晨才砸的门,显然…… 她猛地抬头,杏眸亮晶晶:“所以伯母没看见?” 两人这下凑得近。 谢卿淮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微微凌乱的头发上,伸手揉了两把,似笑非笑道:“你很失望?” 早听闻他毒舌,宋酥酥三年未见识,只觉他功力又上涨了。 但现下情况,微微的欣喜代替气恼,宋酥酥正欲开口,不远处突然传来道惊讶声音:“酥酥?卿淮?” 宋酥酥陡然一僵,扭头。 楼梯口,陈温瑶拿着杯水朝这边看来,脸上略有不解。 无数借口在脑中晃过,宋酥酥注意到自己头上还搭着只手,正漫不经心地揉着她脑袋。 显然这份亲密,已经超出了正常社交距离。 她张了张嘴,还未开口,男人微微俯身,笑得恶劣:“这下你不用失望了。” ------------ 第7章 你这是小三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情?” 长桌上,陈温瑶坐在最顶端,捧着碗桃胶雪梨羹,细眉勾勒,温婉不失严厉,让人凭空生出两分忌惮。 宋酥酥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扫了眼放在旁边的行李箱,又扫了眼事不关己的谢少,嗓音软得发颤:“伯母,我……” “砰!” 瓷勺摔进碗里,发出清脆声音,吓得宋酥酥陡然一颤,将话咽了回去。 谢家人虽然在外雷厉风行,但情绪大多不带回家。 这还是宋酥酥头一次见陈温瑶生气。 也是,捧在掌心的独生子被她玷污,怎么能不生气。 恩将仇报,说得就是她了吧。 她紧张地攥紧衣摆,眼眶酸涩难忍,再次试图开口:“伯母,我会搬出去的。” “确实该搬出去。” 陈温瑶忍了忍气,目光直挺挺瞪向谢卿淮,“你待会儿就给我收拾行李滚蛋,回来第一天,祸害谁不好,祸害我家酥酥!国外没见过女人是吧!” 宋酥酥:“……?” 她微微愕然,正欲开口,陈温瑶探身,安抚地抓住她的手,满脸歉疚:“这些年是伯母不好,没看出这小子居然是个禽兽。” “不,不是……” 禽兽的人是她…… 可惜陈温瑶显然不太听得进去,紧张道:“你实话同伯母说,他是不是三年前就在欺负你了?” 三年前…… 宋酥酥恍然回神。 三年前她未满十八岁,这是把谢卿淮当犯罪分子了。 她剧烈咳嗽两声,抬眼瞧见男人垂眸坐着,那时常勾人的桃花眼此刻没什么情绪,唯独桌上冷白手指蜷曲。 这副不争不辩的模样,无端令人瞧出两分委屈来。 宋酥酥立刻愧疚不已。 昨天被她三番两次轻薄欺辱的人是他,在沈让跟前给自己出头的人也是他,现在要被赶出家门的人还是他。 难怪昨日事后,他字字深冷,说谢家封建,不会让失了贞操的男人留下来。 居然是真的。 她脑中划过两字,下意识脱口而出:“伯母,我会对他负责的。” 空气静默一瞬。 等宋酥酥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耳根发烫,忙又找补:“谢,谢卿淮不是那种轻浮的男人,我们是认真的。” “……” “……” 陈温瑶神色愈发复杂,回想起昨日敲响书房门,桌子底下露出的那抹淡色裙摆和自家儿子脖子上的草莓。 还有那句“二十岁”。 料想她陈董事长一生在商界叱咤风云,终于修成正果准备退休回家,打算享受享受生儿育女的好日子。 谁知自我消化了。 眼看着陈温瑶将瓷勺子快捏碎,宋酥酥咬着唇,讷讷补充一句:“伯母,他真不是变态。” 谢卿淮:“……” 小姑娘越描越黑,谢少轻揉了下太阳穴,总算支起身子,看向陈温瑶,言简意赅地总结道:“不出意外,我们应该很快就会结婚。” 他嗓音虽淡,却有两分不容置喙。 宋酥酥不自觉想起沈让。 他也说过同样的话,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他那话里有许多不甘。 那谢卿淮呢? 他也是被逼无奈吗? “扑通通通通通——” 不等她想清楚,接二连三的剧烈声响从楼梯口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佣人惊恐尖叫:“先生!” 三人齐齐转头。 只见谢崇颇为狼狈地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身边散落着一堆文件。 他强忍疼痛,不可置信地抓起公文包上前两步,朝谢卿淮方向砸去:“你这个臭小子!再给老子说一遍!” 距离离得远,谢卿淮又常年健身,想要躲开轻而易举。 偏偏他眼神都未晃,公文包不偏不倚砸在他头上。 倒没受伤,只是鼻尖被金属lOgO磕得微微发红,显得更加可怜。 宋酥酥心底一惊。 谢伯父是出了名的温润儒雅,平日里两人会面,谢伯父总是笑盈盈地问她钱够不够花,生活有没有哪里不舒心。 这样一个谦谦君子,居然被气得从楼梯上滚下来。 还对谢卿淮动了手。 想到谢卿淮在外的恶名,父子俩若反目成仇,她真是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她慌忙起身挡在谢卿淮跟前:“伯父,您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你能有什么错?” 谢崇深深吸口气,扯了扯领带,目光冷冷瞪向谢卿淮,“酥酥可是小让的未婚妻!你,你这……” 他欲言又止,瞥了眼宋酥酥。 小姑娘微微张着手,小脸被吓得苍白,圆润精致的杏眸漾着水雾。 心软归心软,他转念一想,仍板着脸把话说完:“谢卿淮,你这跟做小三有什么区别!” 小……小三! 宋酥酥脸色登时涨红。 却见手腕被人轻拽了下。 她下意识回头,对上那双潋滟无辜的矜贵眸子,听他嗓音清冽:“酥酥,我是小三?” 宋酥酥不可控地凝滞呼吸,目光停留在对方脸上。 从小她就觉得,谢家这个哥哥长得格外好看。 常常有同学追在她身后打听谢卿淮的消息,问他是不是明星。 她也觉得,若是谢卿淮真有机会出道,单是看脸就足够耀眼夺目。 而如今三年未见,谢卿淮似乎比以前更吸引人。 搭配得当的袖扣,身上若有似无散发的雪松香,和鼻尖微红痕迹。 甚至是性格,好像都比以前温和些。 她呆愣片刻,忽觉被他拽住的手腕灼人发烫,下意识退开两步,羞得想要捂脸。 她居然! 真的被这张脸勾引到了! 还是在清醒的情况下! 还是在谢伯父谢伯母面前! 眼看着谢卿淮还在装可怜,谢崇气得胸口微微起伏。 就算酥酥不是亲生的,到底也在家里借住了十几年。 宋父宋母又是他与陈温瑶的恩人,他们的女儿跟自己女儿并无区别。 一想到往日那个乖乖柔柔一口一个伯父伯母的漂亮小姑娘被自家儿子骗得团团转,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跟白菜被猪拱了似的。 那猪还是自己生的。 他越想越头疼,抓起佣人手中抹布又想往人身上砸,陈温瑶总算回神,忙阻拦:“好了,你先坐下来慢慢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有,是沈让先出轨的。” ------------ 第8章 愿意吗 一家人难得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客厅,居然是因为她和谢卿淮的奸情。 宋酥酥五味杂陈地看了眼坐在茶几旁商量事情的谢伯父谢伯母,垂头朝谢卿淮歉疚道:“对不起。” “没关系。” 他抬手,有意无意地触碰了下高挺鼻梁上的红痕,淡声道,“我不疼,也不需要处理伤口。” 宋酥酥:“……” 他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 这也没破皮吧。 再不处理应该马上就要愈合了。 她犹豫片刻,想到谢卿淮自小矜贵。 以前就这样,每每擦破点皮就拎着医药箱来她房间,要她帮忙处理伤口。 那会儿她刚来谢家,上小学一年级,谢卿淮大她七岁,跳级读高中。 半大的萝卜头,药瓶都拧不利索,胆子又小,也不敢找人告状,只好瘪着嘴乖乖给谢卿淮上药。 起初他一个月才受一次伤,后来不知是不是从中找到乐趣,每天都要受伤,还时不时叮嘱宋酥酥挑选一些好看点的创口贴。 寄人篱下,宋酥酥不敢反抗,默默揣摩谢卿淮的喜好。 时间一久,她发现创口贴越粉,谢卿淮贴得越开心。 因此直至如今,宋酥酥包里还习惯性揣着点hellOkitty的创口贴。 只是三年未见,谢卿淮摇身蜕变成南城最引人注目的新贵,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还能接受自己脸上贴点骚粉色的东西。 犹豫片刻,她轻轻软软试探:“我帮你处理一下?” “好。” “......” 包和医药箱都在二楼,宋酥酥抓紧脚步,争取在谢卿淮伤口愈合前下来。 于情于理,她都不太想惹谢卿淮不高兴。 一来这件事是她强迫在先,二来她有点怕谢卿淮。 挑挑拣拣片刻再下楼时,谢崇和陈温瑶似乎已经商量出了结果,视线温和地落在她身上。 做了错事的心虚感上涌,宋酥酥下意识将创口贴背在身后,朝陈温瑶走去,嗓音绵绵的:“伯母……” 谁料谢卿淮并不准备放过她,抬眸望过来:“不是说给我处理伤口吗?” 他生得好看,音色优越微哑。 每一开口,宋酥酥都想起昨日耳边勾人的喘/息。 她皮肤白,害羞时脸颊泛起微微的粉,现在只想赶紧知道结果。 却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将创口贴捏在手里,走到他跟前,轻声问:“真的要贴吗?” 谢卿淮往前凑了下,淡淡嗯一声。 宋酥酥只庆幸自己刚刚拿的是普通创口贴,刚一撕开,就听对方略显不满:“怎么是这种?” “……” “算了,下次注意。” 眼看着小姑娘被欺负得瘪起嘴,像只任搓扁圆的包子,陈温瑶忍无可忍,给谢崇使了个眼色。 谢崇立马起身,朝宋酥酥摊手:“我来吧。” “啊……” 宋酥酥眨巴眨巴眼睛,快速将创口贴放进谢崇掌心。 就见素来温吞的谢伯父对着自家儿子冷冷一笑:“哪儿疼啊?” 谢卿淮:“……” 好了。 三年未回国。 这个家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余光瞥见那小坏蛋眉眼弯弯,捂着嘴偷笑,他无奈摇摇头。 难得见她开心。 也算不亏。 鼻梁上顶着个歪歪扭扭的创口贴,那处被谢崇亲手砸的红痕仍明晃晃在外面招摇。 不用想也知道是故意的。 谢卿淮拍拍身侧位置,想让人坐下,哪知陈温瑶走过来,又搂着她的肩膀将人带走:“好了,说正事。” “……” 谢卿淮处在气笑的边缘,认命地点了两下头:“说吧。” “那我就问了。” 陈温瑶转头,刚要开口,就见宋酥酥正眨着那双圆乎乎杏眸紧张又认真地盯着自己,不禁顿了下,有点犹豫。 她以前工作忙,没怎么管过两人。 直至今日才发觉自己似乎有点疏于照顾这个好友兼恩人的女儿。 说实话,沈让配不上酥酥。 难道谢卿淮就配得上了吗? 乖成这样,得亏他下得去手。 她迟疑着,宋酥酥忍不住出声:“伯母?” 陈温瑶终于回神:“酥酥,你真的愿意嫁给谢卿淮吗?” 宋酥酥张张嘴,话还没出口,旁边谢伯父又淡淡道:“不愿意也没关系,说实话。” 谢卿淮:“……” 究竟谁才是亲生的。 他懒洋洋把玩着手机,似是并不太在意那边说了什么。 唯有远在别墅顶层照料阳光房内花草的何管家收到条消息:【户口本在哪?拿给韩特助。】 何管家:“?” 谢卿淮:【我今天领证。】 何管家:“??” 两人问了话,都不急着等她回答。 宋酥酥感受到掌心被人捏了捏,陈温瑶眼底的柔和快溢出来:“慢慢想。” 慢慢想…… 她不自主看向谢卿淮,男人神情寡淡,眉眼懒散,一副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模样。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优秀到无人能出其右。 真的愿意跟她结婚吗? 她不知怎么想的,突兀开口:“那你呢?” 三人都愣了下,谢卿淮看过去,眼底隐隐有笑意:“我?” 陈温瑶哄她:“他怎么想的不重要,你愿意才是最重要的。” 谢崇点点头:“是,不要委屈了自己。” 感受到明晃晃的偏袒,宋酥酥眼眶有点发热。 还是头一回,她意识到,或许谢伯父谢伯母很重视她。 她轻咬下唇,仍执拗地看向谢卿淮。 和沈让不同,谢卿淮没有婚约绑架,也不需要宋家剩下的那点家产。 他是个男人,不会因为这一觉有任何损失。 即便这样,他也要娶她吗? 空气静谧片刻,楼上忽而传来阵急促脚步声,何管家急匆匆下楼,瞧见客厅众人,心底万分纠结。 若是不戳破少爷,万一少爷真跟什么女人私奔,那他就完了。 若是戳破…… 他也一样完了。 出于道德考虑,他视死如归地朝谢卿淮躬身:“少爷,您让我偷的户口本我已经偷到了。” 众人纷纷愣住。 宋酥酥瞥向何管家手中册子,微顿。 偷? 这是什么意思? 谢卿淮就算偷户口本,也要跟她结婚? 见她傻傻眨着眼睛,谢卿淮起身,接过户口本,平静道:“我愿不愿意,应该不难看出来吧?” ------------ 第9章 破习惯 迷迷糊糊上车,迷迷糊糊往民政局开了段路。 手腕被人轻轻捏了两下,宋酥酥回神,突然想起点什么:“等等。” 司机一脚刹车停在路边,殷切地盯着后视镜里的小姐。 刚才上车之前,先生和太太千叮咛万嘱咐。 如果小姐突然后悔,一定要毫不犹豫将人载回家。 “怎么了?” 谢卿淮今天似乎很忙,结婚是个计划之外的插曲。 他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冷白手指仍细细摩挲着宋酥酥的手腕,眉眼平静,嗓音却温和。 被两人这样直勾勾注视,宋酥酥觉得他们大概误会了什么。 她轻咳一声,不好意思道:“我户口本没拿。”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谢卿淮似乎松了口气,连带着唇边都勾起点恶劣弧度:“宋酥酥,这可不是认真娶我的态度啊。” 宋酥酥微微窘迫:“……不好意思。” “没关系。” 谢卿淮伸手,像揉小猫一样揉了把她的脑袋,“我理解,你好不容易得偿所愿,是很容易紧张。” 出门之前特地梳理过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 宋酥酥被那句“得偿所愿”逗得稍稍羞恼,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拍开他,气呼呼道:“别摸了!我都二十了!” 谢卿淮一顿,瞧见她气鼓鼓的腮帮子,挑挑眉,觉得好笑。 片刻,他拉长语调,唇角弯起:“是,我们家酥酥都二十了,长大不少。” 宋酥酥哪经得起逗,脑袋深深埋进毛毯里,闷闷道:“户口本在我姑姑家。” 谢卿淮被可爱疯了。 视线停留在她圆润的后脑勺片刻,强忍住再揉一揉的冲动,他挪开目光。 后悔了。 早在三年前,他就不应该松手离开。 - 宋酥酥名下有两套父母留下来的房产。 一处花园小洋房外加一栋五层楼的南城市中心老房子。 虽然宋父宋母去世时她才六岁,但两人做事周全,为了日后给她一份足够的保障,委派信任的陈律师帮忙,让她拥有自己的户口本,以免被人骗去房产。 虽然听起来不太妥当,但宋酥酥大概知道,他们在防姑姑一家。 特别是姑父。 至于户口本,是早些时候处理父母遗产时落在姑姑家的,一直没找到机会去拿。 为了避免跟夏晚眠和夏寒烨碰面,宋酥酥给宋芸打了个电话,约她在家门口的咖啡店见面。 哪知车停稳在路边时,远远地,宋酥酥就瞧见那对母女。 夏晚眠还是来了。 她稍稍苦恼,瞧见司机准备下车开门,转头忙按住谢卿淮大腿:“我自己去吧。” 谢卿淮挑眉看她:“我拿不出手?” “......” 谁敢说谢董事长拿不出手? 相反,是太拿得出手了。 只是她莫名想起两年前婚约刚刚落定不久,自己带着沈让来见两人。 那时的宋家正处于大洗牌阶段,公司因为父母去世而陷入低谷,知道这桩婚事瞬间,姑姑一家的眼睛都放光,拉着沈让夸了又夸。 这也就算了,偏偏字字句句,都是我们家酥酥何德何能,能跟沈让在一起。 那时她十八,虽褪去了不少自卑和敏感,却仍在这一句句踩高贬低的话里垂下眼睑。 沈让只是牵着她的手笑。 他说酥酥什么样自己都喜欢。 而现如今,谢卿淮比沈让更为优秀。 她轻叹口气,不用想,都知道姑姑一家会怎么看自己。 踩了狗屎运,还是谢卿淮瞎了眼? 她劝谢卿淮留下的话还没来得构思完整,却听窗被人敲了两下,转头对上姑姑眼睛:“酥酥?” 躲不掉。 宋酥酥咬咬唇,心想也未必要告诉他们自己结婚的事。 她正准备下车,脸被忽地捏住,转了个弯。 男人微微皱眉,指腹轻擦过她嘴唇,带出一抹殷红血迹,似是不悦,他眉头紧拧:“哪学来的坏习惯?再敢乱咬,信不信我揍你。” “......” 她确实很喜欢咬嘴唇。 特别是在手足无措又不舒服的时候。 力道还不小。 似乎这样能让她清醒点。 见他凶得要命,宋酥酥下意识又要咬嘴唇,被对方警告眼神吓得缩回去,轻轻哼了声,不高兴:“我要回去告诉伯父伯母......” “小时候都不敢告状,现在敢了?” 谢卿淮好笑地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拭掉她嘴上血珠,“先下车,这些破习惯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他从另一侧下车,车外两人立刻被吸引注意,欣喜客套地上前打招呼。 宋酥酥揉了下被他掐的脸,有种异样的感觉。 小时候谢卿淮就很喜欢管她。 那会儿被父母宠得厉害,一下子从天堂坠入地狱,身上娇惯出来的恶习仍没改变。 不爱吃蔬菜,不喜欢喝水,要边看电视边睡觉。 只是寄人篱下,她不敢开口提要求,就默默把饭菜里的蔬菜剩下。 其余的就更好实现,谢伯父谢伯母没空管她,佣人保姆亦不会多嘴。 这样浑浑噩噩在谢家待了大半年,直到某日凌晨一点钟,谢卿淮推开她房间大门,看见仍在播放的动画片。 于是她毫无防备地被人从被子里薅出来,对上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听到他骂:“什么点了知道吗?还想不想长高了?信不信我揍你?” 忠言逆耳利于行。 幼年酥酥的童年阴影除了父母去世的噩耗以外,就是谢卿淮这张脸。 他到底没有真揍人,毕竟只要一个眼神,宋酥酥就乖乖吃菜乖乖喝水。 至于睡前动画片更不必说,连投影设备都被搬出房间。 好在他良心发现,每晚都找时间来给她讲故事。 宋酥酥自认能长到一米六的小高个,全靠谢卿淮督促。 门被人从外头打开,宋芸俯身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出来,担忧道:“怎么突然要用户口本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外头阳光大,晃得宋酥酥一皱眉,偏头瞧见谢卿淮懒懒站着,唇边带笑。 他还没告诉他们。 夏晚眠隐晦地瞥她一眼,笑得单纯:“酥酥,你该不会是跟让哥闹脾气,随便找个人闪婚吧?” ------------ 第10章 是我的 宋酥酥还未开口,夏晚眠又哎呀一声,柔柔挽住她的胳膊,温声道:“酥酥,我跟让哥真没什么。” 宋芸脸色变了变,转头瞥了眼谢卿淮,像在观察他的反应。 见他无动于衷,才松口气,打哈哈道:“说这个干什么,酥酥不是这么计较的人,先过去坐一会儿吧。” 她说着,给夏晚眠使了个眼色。 哪知对方压根听不进去,仍亲昵拉着宋酥酥:“你知道的,我马上要进我爸公司实习,让哥有经验,就想多教教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事情。” 平心而论,夏晚眠长得很漂亮。 继承了宋芸的长相,瓜子脸,眼睛大,穿搭纯欲,白色蛋糕裙外加蓝色开衫,烫着一头波浪卷,是现下最时兴的模样。 脖子上还挂着条项链。 那项链宋酥酥在沈让的购物车里见过。 同她比起来,宋酥酥就要白净乖顺许多。 柔顺黑发披在肩头,小脸白皙似玉,连杏眸都恰到好处地泛着水雾,不发一言,只点了点头:“嗯,没关系。” 她这态度倒是和夏晚眠想象的截然不同。 谁都知道宋酥酥喜欢沈让喜欢得要命。 即便是这般柔弱性子,也该哭哭啼啼地闹一闹。 越平静,越大度,就越显得她小气。 夏晚眠轻拧了下眉,拉着人在露天咖啡馆外坐下,笑道:“你能理解就最好了,让哥在外面出差也能安心,他还怕你欺负我呢。” 欺负? 宋酥酥轻舔了下唇,忍住没咬,有点烦。 眼看着自家女儿越说越过分,宋芸总算按捺不住打断:“好了好了,不说这个,酥酥,这是你的户口本,可要保管好,别乱丢。” “谢谢姑姑。” 宋酥酥伸手去拿,被人先一步顺走。 转头见谢卿淮翻了两页,眼底没什么情绪。 只是那修长冷白的手指优雅,翻的好像不是户口本,而是什么世界级典藏名著。 周遭不少人侧目,目光在他脸上流连。 夏晚眠看得有点眼热,笑吟吟道:“卿淮哥,您公司这么忙,我们家酥酥真是不懂事,还让您陪着走一趟。” 谢卿淮施舍般抬眸,视线微凉:“谁说我在陪她?” “啊?这......” 夏晚眠尴尬地瞥了眼宋酥酥,眼底的嘲弄却快藏不住,“酥酥,我嘴笨......” 哪知话音未落,谢卿淮伸手,准确无误地按在宋酥酥头顶:“她在陪我。” 她在陪我。 一字一顿。 嗓音酥哑勾得人心发痒。 宋酥酥顿住,见夏晚眠脸色微微难堪:“您,您在陪酥酥?这不是她的户口本吗?” 她摆明了要让自己不痛快。 摆明了要拿沈让的事让自己有优越感。 宋酥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或许是脑袋上那只手过于温热,或许是虚荣心作祟。 不等谢卿淮开口,她腾得站起身:“我们要结婚。” 话刚出口就后悔。 明明说好不告诉他们的...... 果不其然,跟前两人脸色瞬间变幻莫测,唯有耳边一声轻笑,脑袋上那只手像是安抚般,轻轻揉了两下,退开。 夏晚眠憋了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们结婚?你们结婚那让哥怎么办?” 宋酥酥张张嘴,就听身后的人懒懒散散道:“破鞋,不要。” 言简意赅,极有冲击力。 宋酥酥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有点想笑。 反倒是夏晚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是有许多话想说,碍于对方身份,并不敢开口。 宋芸忙道:“酥酥,我相信晚眠,她就是爱撒娇了点,不可能真的跟沈少有什么关系,你要想清楚,别冲动。” “......” 爱撒娇? 宋酥酥轻叹口气。 姑姑到底是姑姑,就算待她好,关键时刻也仍站在自己女儿那边。 即便亲眼看见两人上床,她多半也能找出点借口来。 她将话圆了圆,正要说话,谢卿淮又不紧不慢吐出两字:“不信。” 宋芸:“......” 夏晚眠:“......” 谁的话都能反驳,偏偏这位太子爷的不能。 他多身世煊赫,这不找死吗? 她磕磕巴巴道:“卿淮哥......” “不好意思。” 谢卿淮这次打断得极快,偏还顿了两下,留够引人难堪的时间,笑得浮浪,“我是独生子,没有妹妹。” “咳咳。” 宋酥酥快忍不住了,垂着头,眼睛弯成月牙。 但也只片刻,她又仰起头,小脸皱成一团。 连谢卿淮这种大直男都知道反驳,沈让却不知道。 心安理得地听着夏晚眠一口一个让哥,毫无边界感。 一个巴掌拍不响,到底还是沈让自己有问题。 夏晚眠这下彻底难堪得说不出话来,宋芸似是想到点什么:“谢少,我们家酥酥无父无母,借住在您那儿已经很麻烦了,怎么好意思再......”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谢卿淮笑了下,仍是那副客客气气的模样,“酥酥住我家这么多年,您和您丈夫麻烦我们的事情还少吗?” “......” 什么是聊天终结者。 这就是聊天终结者。 宋酥酥眨巴眨巴眼睛,不知怎得有点高兴。 从来没人像这样为她出过头。 不对,是有的。 那年的沈让,挡在她跟前,极力阻拦那群小混混,求他们放过自己。 但是不一样。 她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宋芸被怼得哑口无言,片刻又露出点笑:“酥酥能嫁给您,我们自然是放心的,酥酥无父无母,又什么都不会,能嫁进谢家,那是她的福气。” 谢卿淮眼看着宋酥酥脸上的笑再次消失,眉头总算拧起。 这家人怎么回事? 他好不容易将人哄得开心,对面一句话又惹得她难过。 他抿了抿唇,拉住宋酥酥的手,嗓音发冷:“听好了,我就说一次。” 几人微怔,抬头瞧他。 早春艳阳高照,天气正好,鸟鸣阵阵,宋酥酥听见他的声音融在风里:“我家酥酥,高考全省文科第一,南城大学保研,出版过散文集,得过小提琴全国冠军,会跳芭蕾舞,上过画展。” 他站在那里,认真而又笃定:“这不是她的福气,是我的。” ------------ 第11章 谢卿淮呢? 这不是她的福气。 是我的。 宋酥酥揣着户口本,一路都晕晕乎乎。 她知道谢卿淮多半是为了给自己出气才这么说的,毕竟这人护短,是从小的事情。 但她就是止不住地唇角上扬。 沈让就不会这样。 他只会说“酥酥什么样我都喜欢”。 可她若是也在努力变优秀呢? 这一句话,岂不是将她的所有都否认掉,只显得他深情。 还是谢卿淮好。 有专业人员接待,结婚证办得很快。 宋酥酥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证就已经到了手上。 她站在门外,看着红底照片上的两人,呆滞半分钟有余。 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跟沈让以外的人结婚,更没想过这个人居然是谢卿淮。 那晚的阴差阳错,造就了现在的阴差阳错。 “没收了。” 谢卿淮耐心地等她看了一会儿,抽走结婚证收好,音质清冷,“我有事要去趟公司,你先回家。” “哦。” 司机过来开门,宋酥酥上车时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三年没见,她跟谢卿淮其实不太熟,还有点尴尬。 毕竟三年前那夜疾风暴雨,她跪在外婆床前,第一次冲电话那头的谢卿淮发脾气。 那时她说了什么? “你不是要出国了吗?能不能别管我?” “我是你的谁?” “你烦死了谢卿淮。” “......” 她乖顺了十几年,在外婆去世时彻底崩溃。 其实那时的她,希望有人能来陪陪自己。 但谢卿淮没来。 来的是沈让。 现在想想,她只觉得那时候自己幼稚又可笑。 谢卿淮已经登机,哪还有时间搭理自己。 纯粹无理取闹罢了。 包括如今也是,她知道自己和谢卿淮结婚,只是各取所需。 但无论如何,她很开心。 像她这样没有娘家的人,不论嫁给谁,少不了要受委屈。 但是嫁给谢卿淮,能跟谢伯父谢伯母做一辈子的家人,她很满足。 不过满足归满足,显然谢卿淮没准备让她得逞。 临到家时,她收到条短信:“晚点我让韩特助过来,你挑选套喜欢的房子,我们搬出去。” 宋酥酥不是很想搬出去,只当没看见消息,默默把手机放起来。 何管家顶着张困惑的迷茫的脸过来开门,看见宋酥酥时欲言又止。 原来少爷要娶的人是宋小姐。 那这称呼...... 陈温瑶捧着束花塞给宋酥酥,看出他的为难,笑了下:“何叔,还叫小姐。” 显然整座宅子的人都很为这门亲事高兴,连谢崇都没去上班,在院子里浇花。 闻言走过来,问:“领了吗?” “领啦。” “哎......” 他拧了下眉头,有点恨铁不成钢,“早知应该让他多追会儿,你才多大,又不急着结婚。” 陈温瑶轻拍了他一下:“好啦,这下酥酥真是我们女儿了。” 她笑吟吟地拉住宋酥酥的手往里走:“今日请了你喜欢的那家法餐厨师来,你伯父,不对,你爸还去定了个蛋糕,我们庆祝一下,商量商量后续的事情。” “谢谢伯母。” 宋酥酥眼睛亮亮,下意识攥紧陈温瑶的手。 却见她脚步一顿,不满地回头:“叫什么?” “妈~” 一家三口走到餐厅坐下,厨师开始上菜。 谢崇心情好,命人拿了两瓶珍藏的酒。 其乐融融之际,陈温瑶猛地想起点什么,问:“谢卿淮呢?” - 夏家。 气氛焦灼。 宋芸双手不停揉搓,来来回回转了十分钟:“你怎么想的?那是酥酥的未婚夫,你让我怎么对得起我弟弟!” “妈,你转得我头晕。” 夏晚眠不高兴地扯掉脸上面膜,嘟囔道,“让哥不喜欢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做什么。” “当然跟你有关系,要不是你缠着人家......” “好了好了,吵什么呢。” 话音未落,外面有人推门进来。 夏晚眠眼睛一亮,踢着拖鞋跑过去,挽住男人胳膊:“爸,你总算回来了,你看看我妈,就知道偏心酥酥。” 宋芸忙上前给他拿拖鞋,皱着眉头抱怨:“不是我偏心,那你说这婚事怎么办?沈家可是答应了跟我们合作的。” “什么怎么办,我们家眠眠不比你那侄女漂亮聪明?” 夏寒烨将鞋随意拖到旁边,宠溺地拉着夏晚眠进屋,“而且你情我愿的事情,责怪孩子有什么用?” 这话里不仅没有责怪,反倒满是赞扬。 宋芸关上门,将皮鞋搁到鞋架里,转头拧起眉:“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反正是沈宋两家联姻,小让又喜欢眠眠,把结婚对象换成眠眠,沈总和沈夫人肯定不会拒绝。” 宋芸眉头皱得更厉害。 她早知道丈夫有这个意思,毕竟酥酥跟他不亲,日后真结婚,沈家能不能作为助力还未可知。 但若是换成亲闺女,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关系了。 她迟疑道:“这会不会不太好?” 夏晚眠气得跺脚:“妈!宋酥酥都嫁进谢家了,那可是华东科技啊!你就知道为她着想!不能盼着我点好吗!” “什么!” 平地一声雷。 夏寒烨倏然一顿,“酥酥结婚了?” “今天来拿户口本,说是要跟谢卿淮领证。” 夏晚眠烦躁地别过头,“凭什么她宋酥酥运气这么好,被让哥甩了,还能攀上谢家!” “闭嘴!” 华东科技和沈家可不是一个档次的商业集团。 夏寒烨严厉道,“你以后不能再找酥酥麻烦,一定要跟她搞好关系!” 若是能同时和谢沈两家合作,他们夏家才能真正跻身上流社会。 届时南城没人再能出其右。 见他是认真的,夏晚眠不情不愿哦了一声:“那我和让哥的婚事,什么时候才能定下?” “这事不能着急,你先把酥酥结婚的事情告诉小让。” 回归正题,夏寒烨想了想道,“到时候让他向沈总和沈夫人提出来,免得掉了你的身价。” “好~” 见父女俩说得起劲,宋芸深深叹口气,转身给陈律师打了个电话。 ------------ 第12章 费尽心机 接到国内打来的电话时,沈让正准备休息。 八小时的时差令他身心俱疲,特别是明日还要参加两场会议,这关系着云端科技是否能打入英区市场。 会议前的筹备不少,助理刚刚离开,他边阖上电脑边接电话:“酥酥?我刚在忙,忘记给你发消息了。” 对面的人顿了下,娇嗔道:“让哥,是我。” “晚眠?” 沈让微愣,拿开手机瞥了眼,屏幕上明晃晃一个“夏”字。 不怪他误会,每次出差,宋酥酥总会在他落地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询问平安。 虽然有点烦,但久而久之,似乎也已经成为习惯。 更何况他要求她来送机,愣是没看见对方身影。 现在距离他下飞机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也没接到任何问候。 肯定是在闹别扭。 他揉了下太阳穴,“我还以为是酥酥,怎么了?” “你就知道酥酥酥酥,哼。” 对面的女声耍着小脾气,“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手边的水微凉,沈让没什么心思哄人,却还是尽量耐心道:“别闹,我不是说了吗,以后别再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夏晚眠原本还坐在摇椅里慢悠悠地晃着。 听到这话,脚下一顿,停住晃动的姿势,试探道:“这也不算误会吧?我们本来就......” “行了。” 打断得干脆利落。 沈让望向窗外,欧式建筑映着灯火,巨大摩天轮缓慢转动。 他按下窗帘开关:“晚眠,我和酥酥过不了多久就会结婚,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她非我不嫁。” 夏晚眠:“可是......” 他再度打断:“听话,以后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联系我助理就行,他会给你买的,除此之外,我们就别联系了。” “不是,让哥,宋酥酥她......” “她又闹脾气了是吧?” 沈让终于不耐烦,“让她闹吧,我明天还要开会,先睡了。” 电话掐断。 夏晚眠呆呆地看着手机,头一次觉得这个男人这么难沟通。 一旁夏寒烨紧张问:“怎么样?” “他说累了,要休息,我没来得及说。” “累了?” 夏寒烨微微皱眉,半晌点点头思虑道,“那就暂时先别说了,小让这次去出差,肯定是有正事要办,万一误了事就麻烦,还是等他回来吧。” 宋芸在旁边迟疑片刻:“那个,酥酥不是结婚了吗?我想给她送点东西,毕竟她就我这么一个亲人。” 她这话说得磕巴,担心丈夫和女儿不同意。 毕竟早在之前,他们就很抗拒自己将酥酥接回来。 哪知这回夏寒烨答应得痛快:“当然要送,眠眠,你明天陪你妈去街上,买些嫁妆什么的,我们是酥酥娘家人,她婚事肯定要我们来操持。” 宋芸一喜,便听夏寒烨又说:“等过几日请亲家见面吃个饭,彩礼总不能少。” 她立刻明白丈夫心思,推拒的话卡在喉咙里。 夏晚眠就已缠上她胳膊,撒娇道:“是呀妈,酥酥结婚没有娘家人,岂不是被人看不起?” 她迟疑地点点头:“嗯,好。” 另一边,挂断电话后,沈让不知怎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翻来覆去,最后还是起床,倒了杯威士忌。 指腹轻轻擦过起雾的玻璃杯,水渍顺着杯沿滑下。 脑中莫名响起谢卿淮说的话。 “很快就是我的了。” 很快就是我的了? 那疯子究竟想做什么? 跟他抢酥酥吗? 不过就是个女人,除了脾气好长得漂亮,似乎并无其他长处。 这样一个女人,也值得费尽心机? 他承认谢卿淮很有实力,也知道自己在许多方面比不上他。 但唯独在宋酥酥这块,他很有自信。 宋酥酥追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就算谢卿淮再优秀,也不可能把人撬走。 只是这没由来的心慌…… 他抿了口威士忌,拿出手机给宋酥酥打电话。 冰冷提示音旋即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烦躁涌上心头。 居然还在闹脾气! 沈让揉了下眉心,给妹妹沈绒打电话:“你抽时间去趟谢家,把我买的礼盒拿给酥酥。” “啊?那礼盒你不是说送给我吗?” “你还缺这么点东西?又不值钱,我下回再给你买。” “哦……” 他放下手机,疲倦地摇晃着威士忌。 两人马上要结婚,不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宋酥酥脾气好性子软,送点礼物也该好了。 - 谢卿淮两日未回家。 那位韩特助倒是尽职尽责地带着合同和房产证来了趟。 陈温瑶捧着水杯,温和清明的面容透出点不满:“新婚第二日就将妻子抛弃在家,这种人渣,能管理好公司吗?” 韩特助是三年前跟着谢卿淮去的国外,对上老板他亲妈,也不禁头皮发麻,解释道:“昨日谢总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但是耽搁了,为了弥补纰漏,谢总昨夜去了趟云城。” 耽搁? 难道是因为跟她领证,所以才耽搁的? 宋酥酥眨了下眼睛,担忧道:“很重要吗?” 上回见宋酥酥,她还是个穿校服扎高马尾的小姑娘。 现如今虽为人妻,白净小脸仍懵懂天真。 韩特助权衡了下话术,嗓音也温下来:“没有谢总解决不了的事情。” 宋酥酥这才松口气,转头见何管家又带了两位律师进来。 其中一位她认得,是父母曾经委托处理遗产的陈律师,另一位则是陈温瑶邀请来的。 她笑眯眯地招手,给宋酥酥介绍:“酥酥,这是家里的私人律师,你见过的,叫安叔就行。” 宋酥酥忙起身问好:“安叔,陈叔。” 她大概能预料到陈温瑶请安叔来的目的。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大多需要签署婚前财产协议。 虽然证已经领了,但她也不会就这么占谢家便宜。 请陈叔来,除了父母之前遗嘱的事情以外,还有个原因就是请他拟了份婚前协议。 不过陈温瑶如果自己准备了,那就最好。 现在三人到场,最先来的韩特助莫名其妙就被挤到场外,坐立不安地喝着茶。 很显然,老板他妈不满老板出差不陪老婆,现在把气撒到他这个小助理身上。 呜呜。 可以理解。 ------------ 第13章 我不会嫁给沈让 陈律师那头事情办得最快,主要就是宋父宋母给宋酥酥留下的另一层保障。 将最后一笔遗产在她婚后正式转交给她。 出乎意料,居然是南城高级会所MOOn。 来往非富即贵,全是各家纨绔子弟,连从不去酒吧的宋酥酥都略有耳闻。 规模之大,其中利润可见一斑。 陈律师将协议推到宋酥酥跟前,温声道:“根据我和宋总的合同,我在MOOn也占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这些年扣除掉我的部分和会所营业需要,剩下的利润我会转移到您的账户里。” 他偷偷比了个数字:“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新婚礼物,有这些钱,酥酥日后就不需要太担心了。” 宋酥酥被泼天富贵砸得脑子迟钝。 她眼眶一热,拿笔的手微微颤抖。 父母用心良苦,临死前那段时日苦苦支撑,怕就是为了替她谋好一切。 若她婚前得到这个会所,姑父定然眼馋脑热,想尽办法夺走,所以只给她留了两套不算值钱的房子傍身。 还担心她不会经营,将一定股份赠与陈律师,只求他庇佑自己。 “不许哭啊。” 陈温瑶将温水推到她跟前,朝安叔招手,“我的礼物还没给呢,待会儿再哭。” “礼物?” “聘礼。” 陈律师自觉避嫌离开,安叔将准备好的文件摊开放在茶几上,“这些是谢总和谢夫人为您准备的,包括股份、房产、股票、现金和产业,作为您的婚前财产。” 宋酥酥不用看也知道太多了。 这完全超出了一桩婚事该有的彩礼准线。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打算要。 毕竟对她来说,谢家不仅仅是婆家,更是娘家。 她怔愣片刻,将文件推开,乖乖顺顺道:“妈,我不要。” 陈温瑶瞧她耷拉着眉眼,漂亮的脸颊上带着从未被浮华声色玷污过的干净。 眼睛也漂亮,纤长睫羽浓密,似是天然眼线。 怪惹人怜的。 陈温瑶叹口气,只怪自己早些年忽视了她,将人养得这般怯怯不安。 换成别家姑娘,早兴高采烈把字签了。 她半蹲到宋酥酥跟前,伸手轻摸了下她的脸颊,嗓音也柔:“乖,这是爸妈想给你的,不管以后你跟卿淮发展到哪步,我们都想给你一个保障。” 安叔在一旁瞪圆眼睛,跟看见鬼似的。 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见陈董事长发出这种诡异的声音。 他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老板呢? 整个陈氏集团上下,包括华东科技,都对这位女魔王退避三舍。 哪曾想还有这一面。 可怕至极。 他吞了吞口水,将钢笔推上前。 就见陈温瑶接过,用那发嗲的声音哄人:“听话,把字签了,要不然我要生气了。” 安叔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上回陈董事长用这种类似的声音说话,还是在会议上。 整个会议室如坠谷底,差点所有人辞职请罪。 好在宋小姐显然已经习惯了,红着眼眶往陈温瑶怀里蹭蹭:“谢谢妈。” 乖得要死。 陈温瑶将一份文件递给安叔放着,将另一份拿给陈律师,送走两人后,才后知后觉想起角落里还坐着个韩特助。 她扭头,略显烦躁:“你回去吧,婚房让他自己腾出时间来选。” 韩特助:“可是......” “嗯?” “好的。” 韩特助逃得飞快,宋酥酥瞥他背影一眼,又瞥了陈温瑶一眼,忍不住笑起来,连眉梢都弯弯。 陈温瑶好笑地瞧她:“你呀,就是要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 说罢,她又顿了下,想到点什么:“对了,晚上有个珠宝展,让卿淮陪你去挑点礼物。” “不用啦。” “不用什么不用,我和阿崇也要去的。” 陈温瑶恨铁不成钢地轻掐了下她的脸,“男人啊,就是得多使唤才听话,懂了没?” 宋酥酥迟疑着点点头:“懂了。” - 直到珠宝展上,宋酥酥才大概知道陈温瑶带自己来的目的。 倒不是别的,只是沈夫人也在。 退婚虽然是因为沈让私生活不检点,但这件事毕竟是双方家庭商议结果。 她草草跟谢卿淮把婚给结了,恐怕会惹沈夫人不高兴。 果不其然,珠宝展开始没多久,沈夫人就派工作人员来请她去自己包厢坐坐,说是为她挑了两条项链。 她犹豫地瞥了眼不远处正在催促谢卿淮赶紧过来的陈温瑶,微微抿唇。 片刻,她起身:“带路吧。” 虽然很想躲在陈温瑶身后,但她仍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过分依恋任何人。 更不能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更何况沈夫人是个好人,不会为难她。 门“扣扣”敲响,里头传来声:“进。” 侍从推门,她理了理裙摆,走进去。 因为是正式场合,宋酥酥今天穿得较为讲究,永不出错的黑色小礼裙,内搭白衬衫,手里提着个珍珠包包。 看起来又乖又安静。 沈夫人看到她第一眼就满意地点点头,伸手示意她过来,笑眯眯道:“今天天气凉,怎么穿得这么少?” “穿再少我哥也不会心疼她。” 包厢吧台边和宋酥酥年纪相仿的女生把玩着条项链,不情不愿从吧台后头拎出个礼盒,“我哥给你的,你不会又跟我哥吵架了吧?真不懂事。” “闭嘴!” 沈夫人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拍拍宋酥酥的手,“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酥酥,你别搭理她,看看小让给你买了什么。” 宋酥酥稍稍偏头,扫了沈绒一眼,眼神里有几分释然。 沈绒是沈让的妹妹,从她第一次来沈家就对她莫名充满敌意。 其实她勉强能理解,小时候父母还在,她也这般娇纵任性过,总担心爸爸妈妈会不会被人抢走。 说到底,还是被爱的人才有资格闹脾气。 不过没关系,沈绒马上就能如愿以偿。 她不会再嫁进沈家,也不会再跟她抢哥哥了。 她将礼盒放到一边,摇摇头:“我不要,还给你哥哥。” “发生什么事了?” 以往宋酥酥从没在沈家人面前闹过脾气,她是极识大体的。 沈夫人意识到这次事情可能不小,倒了杯水递到她跟前,“小让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 她接过,欲言又止。 “那孩子。” 沈夫人不悦地皱眉,“你放心,等你嫁过来,我一定好好收拾他,让他乖乖听你话……” “阿姨。” 宋酥酥小声地打断她,“我不会嫁给沈让了。” ------------ 第14章 我怎么说的? “嗯,他敢欺负你,他奶奶也不会放过他……你说什么?” 沈夫人心不在焉地自说自话,猛地抬头,疑心自己听错了。 不仅是她,还有吧台旁满脸不高兴的沈绒。 她完全刹不住车,嗓音尖锐:“你不嫁给我哥?!” 侍从纷纷将头低下,尴尬地屏住呼吸,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沈夫人反应过来,摆摆手,让无关人等先出去。 等门关上,才蹙着眉头拉住宋酥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呢?” “沈让出轨了。” 掀开自己的伤疤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 她没忍住,咬了咬唇,迫使自己清醒点,“阿姨,而且我都听到了,他说他不喜欢我。” “出,出轨?怎么会……” 沈夫人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小让不是这种人。” “那阿姨觉得,我是会撒谎的人吗?” 沈夫人想也没想就反驳:“你当然不是!” 等反应过来,她才觉被冷水泼了一通,怔怔道:“你是认真的?” “嗯。” 宋酥酥反手攥住她的手,软绵绵声音像浸在糖水里,“阿姨,我不想瞒你,我绝不会接受一个出轨的男人作为未婚夫。” 她顿了下,又道:“所以我结婚了。” 屋内两人都被雷得七荤八素。 一时间没把沈让出轨和宋酥酥结婚这两事结合在一起。 宋酥酥也不着急,耐心着等两人反应过来。 好半晌,沈夫人才回神:“你是为了报复小让,所以结婚的?” 不等宋酥酥开口,沈绒急哄哄从吧台处冲过来,眉头拧成川字:“宋酥酥,你疯了吧?你就算被绿了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啊!你跟我妈商量商量不成吗?她又不是不给你出头!” 宋酥酥被她吼得耳朵嗡嗡作响,又觉她这番话有点奇怪。 这是在怪她…… 嫁给别人? 她不是不喜欢自己吗? 不过也无所谓了。 沈绒八成也是跟沈让一样,将她当作商品看待。 不需要重视,但也不能随便被别人拿走。 宋酥酥轻声道:“不是的,不是为了报复沈让。” 她话音刚落,包厢外有人脚步一顿,眼底浮现点兴味。 却听她下一秒,认真又沮丧:“是我不小心,将人给猥/亵了。” “……” 好诚实一姑娘。 屋内两人再次被雷得外焦里嫩,沈夫人上下打量她,见她白生生像朵刚出水的芙蓉,哪有半分猥/亵人的能力。 她被带偏得不轻,下意识问:“所以是哪家的……?” “骗子”两字被硬生生吞下去。 若不是骗子,怎么能把她到手的儿媳妇给骗走。 宋酥酥这下顿住,没立刻告诉两人。 她不确定谢卿淮愿不愿意暴露结婚的事情,毕竟这个圈子里,隐婚的也不少。 她犹豫了下,正准备敷衍过去,却听门被敲了两下,有人进门。 下意识转头,对上双极淡的桃花眼。 比起昨天见面,他脸上略有倦意,满身风尘仆仆,像是刚从飞机上下来。 看起来不太高兴。 也是,昨晚跑的云城,今天就被强行叫回来参加什么珠宝展,换成自己她也不高兴。 只是现在在沈夫人面前,她迟疑着伸手,拽住他的衣角:“阿姨,我哥来……” 哪知手落了个空。 谢卿淮淡淡扫她一眼,上前半步,神色依旧平静,音色恍若山涧清泉,微凉淡漠:“沈夫人,如果有机会,我和酥酥的婚礼,希望您能来参加。” “……” “……” 沈家母女嘴张得能塞下一枚鸡蛋。 一时间,宋酥酥脑子跟着短路。 他怎么就说了。 谢卿淮似乎并没有要他们回答的意思,礼貌道别,抓住宋酥酥的手腕往外走。 哪知沈绒又跑过来,拽住她另一只手,逼她停下:“不行,宋酥酥,你怎么能说不嫁给我哥就不嫁给我哥!” “啊?” 宋酥酥漂亮眼睛眨啊眨,不明白她在干什么。 片刻,她苦涩地笑了下,眼睛也弯弯,轻轻挣开沈绒:“你不是不想让我当你嫂子?正好,你不会再见到我了。” 没给沈绒说话的机会,谢卿淮搂住宋酥酥的腰,离开。 比起包厢,外面要透气许多。 宋酥酥呼出一口气,眼睛有点酸。 她扒拉下谢卿淮的手,嗓音也哑:“谢谢你……” 话音未落,她只听耳边一声微冷的轻笑,转头被人拎进旁边无人密闭的包厢。 “咔哒。” 背后撞上门板,紧接着是落锁声。 昏暗环境下,唯有空置的珠宝展示台泛着淡淡的光。 铺天盖地的侵略感将她紧紧拢在当中,独属于谢卿淮的浅淡雪松味道夹杂着红酒,逼得她无可动弹。 谢卿淮的手掌紧扣在她腰上,距离过近,她只能不自觉仰头,看见对方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和幽深眉骨。 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宋酥酥瘪瘪嘴,小声道:“谢卿淮,你干嘛?” 居高临下的好处,就是能清晰瞧见她的模样。 继承于父母的优越骨相,鼻梁翘挺,眼睛圆而亮,像浸过春雨般的清透,是那种不需要化妆,一眼看过去就令人惊艳又不张扬的漂亮。 只是她嘴唇微嘟,口红已经掉得差不多,隐约可见唇上破皮结痂。 他伸手,一点一点擦过她嘴唇:“我怎么说的?” 宋酥酥立马反应过来,心虚地想要后退。 这么短短几秒时间,他居然都能注意到自己咬破了皮。 小时候被支配的恐惧上涌,她莫名想起谢卿淮不许她看电视时,每次放学回家,率先去摸电视机温度。 只是家里房间多,还有单独配备的家庭电影院,一通摸下来早就散热了。 那会儿她沾沾自喜,以为谢卿淮永远不会发现,哪知第二日,他拿着用电表四处比对,毫不留情地戳穿她躲在保姆房里看电视的事实。 再然后,她被拎到阳台,哭哭哒哒地盯着绿植看了一小时。 美其名曰保护视力。 现在视力5.0,确实也是谢卿淮的功劳。 可是现在…… 宋酥酥别开脑袋,有点小脾气。 她都二十了! 都领证了! 怎么还管! ------------ 第15章 我配吗 但她这脾气还没来得及发,微凉手掌不容抗拒地按住她后脑勺,谢卿淮重重吻下去。 上一次接吻融杂着酒精,并不清晰。 这次青天白日,宋酥酥能清楚感觉到唇齿磕碰,浓烈的侵略感冲击,令她头脑发白。 嘴唇上伤口还刚结痂,铁锈味融入吻里。 她只觉空气被占据,呼吸都变得急促难忍,无助地抓住谢卿淮衬衫,眼底雾蒙蒙荡出一层水汽。 “看你这委屈的样。”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回拢。 宋酥酥全身无力,全靠腰上那只手勉强站稳,伏在谢卿淮怀里小口小口呼吸着。 耳边男人嗓音沙哑低冽,带着点威胁意味,“咬一次,我亲一次。” “......” 宋酥酥这下真生气了。 她抗议的行动也很无力,板着脸转过头,偏偏腰还被人掐着,动弹不得。 气鼓鼓的腮帮子看起来特别好戳。 谢卿淮那点脾气登时消散,唇边轻哂,骂了句“窝里横”。 恐怕宋酥酥自己都没发现,她在外人跟前乖乖巧巧,像只任人拿捏的小白兔。 一到他跟前,瞬间成了个小气包。 动不动炸毛摆脸色。 这么多年真是白养了。 他伸手,掐了下宋酥酥的脸,毫不留情:“听到没?” 外头传闻沸沸扬扬,宋酥酥到底还是有点怕的。 她闷闷开口:“听到了!” 这算哪门子惩罚。 左右不过是亲两口。 她回头,瞥了眼他的嘴巴。 比常人薄一些,很好看的唇形。 这种嘴,自己亲了也不亏。 见她出神,谢卿淮惩罚性地掐了下她的腰,翻起旧账:“还有,宋酥酥,我很拿不出手吗?” 宋酥酥下意识反驳:“没有。” “那为什么......” 他平静看向她,昏暗里眼眸瞧不清情绪,“在沈夫人跟前叫我哥?” “还是说,你打算再给沈让一次机会?” “我是你养的小妾?” 一连三问,问得宋酥酥手足无措。 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慌忙解释:“我是想问过你的意见,再告诉其他人,毕竟这是你的隐私。” “隐私?” 谢卿淮垂眸,盯着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的人,颇有两分咬牙切齿,“宋酥酥,对你来说,我就是这种连婚事都不肯公开的人渣?” 距离凑得太近,宋酥酥总有种下一秒就要被掐死的错觉。 她瑟瑟发抖:“我没这么觉得,你是个好人。” “......” 好一张好人卡。 谢卿淮气笑了,松开她,毫不客气地威胁,“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否认......” 宋酥酥忙站直,极有求生欲:“我知道了,我不会否认的。” 她眼睛也亮晶晶,手指竖起三根摆在脑袋旁。 谢卿淮满意地揉了把她的头:“出去吧,你爸妈还在等你。” 总算逃过一劫,宋酥酥屁颠屁颠跟上去:“我爸妈?” “嗯。” 谢卿淮脚步突然顿住,她猝不及防,迎头撞上去,被稳稳扶住,“我跟倒插门女婿有什么区别?宋酥酥,我损失惨重。” 宋酥酥忍不住笑了下。 先前觉得谢伯父和谢伯母不太看重他俩,是因为忙于工作。 现在有谢卿淮正式接手,两人回归家庭,应该会好好弥补之前遗失的父爱母爱。 哪知没弥补到谢卿淮身上,全给了她。 这样一看,谢卿淮好像真有点损失惨重。 她跟在后头,小声说:“对不起。” “没关系,我理解。” 谢卿淮不紧不慢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懒懒道,“你为了占有我,把我身边的人都抢走,这很正常。” “......?” 虽然很早就习惯于谢卿淮的腹黑毒舌,但现在听来,怎么有种被调戏的感觉。 至少三年前,谢卿淮不会说这种引人遐想的话。 好像有点放飞自我的意思在里面。 宋酥酥默默把反驳的话咽回肚子里,轻哼一声,甩开他跑向包厢。 却没瞧见身后男人眸光瞬间晦涩,滞在原地,微不可见地叹口气。 - 原本谢家人对珠宝展都没什么兴趣,不说两位男性,就是陈温瑶,除了应酬需要,也极少来这种场合。 作为纯种女强人,她的服装搭配造型设计皆有专人负责,助理看见合适的珠宝会直接送到家里问她是否需要,避免浪费时间。 这还是第一次,全家人都出现在展览上。 各方目光被齐齐吸引,但轻举妄动的人不多,不少人纷纷猜测谢家是否打算进军珠宝行业,愣是没人往单纯购物这方面想。 毕竟一家子工作狂,又都是南城各行领军人物,很难有人觉得他们会全家郊游。 殊不知包厢内,宋酥酥被迫站在当中,脖子上被陈女强人挂了好几条珠宝项链。 比来比去转头问谢崇时,瞧见谢卿淮散漫坐在吧台上处理公务,冷声道:“过来给酥酥看看哪条好看。” 宋酥酥本想说不用麻烦,谢卿淮刚回国,陈温瑶又撒手得快,他肯定忙半死。 却见他毫不犹豫关上笔记本,在托盘里挑挑拣拣选出一对袖口胸针。 是很特别的茉莉款式,花瓣上嵌着碎钻,展示灯下折射出耀眼光芒。 他朝宋酥酥走近,摊开手,低声问:“喜欢吗?” 宋酥酥小心拿起来。 指腹微凉,擦过他掌心,她顿了下道:“好看,可这是情侣款。” 说出去的话连她都觉得莫名其妙。 两人已经领证了,情侣不情侣又有什么重要。 但她总觉得不自然。 角色难以转变。 谢卿淮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微愣,敛了敛眼睑,纤长睫羽微垂,淡淡哦一声。 场面一下子冷下来。 宋酥酥不自然地攥紧胸针,轻咳一声,想说点什么找补下。 就听他音调落寞,慢吞吞道:“跟我用情侣款很丢脸吧。” 陈温瑶猛地回头,跟丈夫低声道:“好浓的茶味。” 谢崇:“你生的。” 陈温瑶:“你生的。” 谢崇:“反弹。” 陈温瑶:“反弹无效。” 宋酥酥心软,立刻将袖扣拿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给你戴上试试?” 谢卿淮轻嗯一声,将胳膊伸过去,见她神情认真,低声问:“我配吗?” 宋酥酥:“......” ------------ 第16章 独守空闺 宋酥酥替他戴上袖扣,他礼尚往来地替宋酥酥别上胸针。 他身量高,微微俯身时,宋酥酥能闻见那股熟悉的雪松香。 谢卿淮似乎很喜欢用这个味道的香水。 脑子里无端出现刚刚那个粘腻的吻,她耳根一热,退开两步:“好了吗?” “嗯。” 谢卿淮总算有空观察她脖子上的项链。 天鹅颈白皙纤细,怎么戴都显得不落俗而贵气。 他凝视片刻,思绪飘远。 这样漂亮的脖子,很适合留下点痕迹。 片刻,他回神,转头对房内侍应道,“这几条都要了,还有刚刚展示过的,送到云安雅苑去。” 陈温瑶在旁边微笑着点了点头:“还算有点样子。” 珠宝展是极名利的场合,贯会看人下菜碟。 谢家留的包厢,送过去的都是最稀有昂贵的那一批。 这几条项链合起来价值过亿,宋酥酥摆手想说不要,被三人轻飘飘扫了眼,默默把话吞回去。 有种被迫花钱的感觉。 莫名很爽。 签完字,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其他事,谢卿淮顺道将工作收尾,韩特助进门,帮忙把电脑收起来。 他起身在宋酥酥身侧落座,看向谢崇和陈温瑶,开口:“你们不约会吗?” 谢崇愣住。 不工作时,他性格慢,迟钝了两秒,不好意思道:“我俩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可约会的?” “是吗?” 谢卿淮扯松领带,语气寡淡,“我今天新婚第三日,好像还没约过会。” “……” 陈温瑶和谢崇立马反应过来,难以克制地磨了磨牙。 茶到自家爹妈身上来了是吧! 偏偏酥酥单纯,还挺吃这套,红着脸小声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以后?” 质疑的目光扫过来。 陈温瑶放弃挣扎:“我们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俩早点回来。” 谢崇后知后觉跟上一句:“酥酥记得穿外套,别冻着。” 两人提包起身,谢卿淮亲自送他们到门口,温和贴心道:“不再多玩一会儿吗?” “……” 陈温瑶忍无可忍,压低声音骂他,“死绿茶。” “谢谢夸奖,路上小心。” - 陈温瑶和谢崇离开后,包厢内气氛难言地尴尬起来。 宋酥酥找不到人说话,略有两分坐立难安,偷偷用余光观察谢卿淮。 他正在跟韩特助交代事情,似乎有什么难处。 上次见他工作,还是在华东科技的会议室里。 那年她高三,高考前夕,南城迎来史上最厉害的台风。 大雨封路,四处都拉起警戒线,她回学校拿书,司机被堵在半路。 打给谢伯母的电话占线,姑姑那边正在陪堂姐做美容。 无奈之下,只能暂时躲在教学楼里避难。 那时她没去国际高中,读的是公立学校,老师学生都放假回家,整座学校空无一人。 虽是白天,但乌云沉沉压下,阴得恍若世界末日。 电路也不稳,窗被台风吹得哐哐响。 她虽然害怕,却无计可施,缩在门后默默刷题,试图转移注意力。 直到走廊里有匆匆脚步声。 教室门被敲响。 她带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开门,看见男人西装革履,矜贵不可方物,居高临下看着她,嗓音也冷:“宋酥酥,手机里是没存我的电话吗?” 公司离得近,她被谢卿淮带回办公室。 总经办里的女助理替她送上杯热牛奶,用毛毯轻轻柔柔裹住她,笑道:“谢总还有两个视频会议要开,让您在这里复习,待会儿我会订餐,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 她点点头,心思却早已从书里飞到谢卿淮身上去。 那时的他就已面对一切都游刃有余,有条不紊地分析策划给出意见和最终决策,甚至还能抽空指点她数学大题。 现如今更加,只消一言半语,就能解决某处困境。 看来这三年在国外,他历练颇多。 盯得久了,谢卿淮似是察觉到什么,头也没抬:“谢太太,你可以光明正大看我。” “......” 谢太太...... 这称呼未免太让人猝不及防。 宋酥酥猛烈咳嗽两声,躲闪地挪开视线,嘴硬:“我没看。” 那头事情已经处理完,韩特助恭敬地朝两人点了点头,极有第一助理的职业素养:“谢总,谢太太,我先走了。” 宋酥酥咳得更厉害。 她怀疑谢卿淮就是故意报复自己的。 报复她三年前说了那样的狠话,更报复她凌/辱他将他当气人用的工具。 一杯温水递到嘴边,她接过喝了口,不自然道:“我们也回家?” “不着急。” 谢卿淮拿出车钥匙,“不是说婚房要我亲自选吗?走吧。” 宋酥酥顿住,抿了抿唇。 漂亮唇形上的口红刚才已经被某人亲掉了,微肿,呈淡淡的红。 她迟疑片刻,还是开口:“我不是保研了吗?我准备住学校,离实习的地方近。” 她说罢,眼睛也亮了亮,开心道:“早上刚接的通知,是南城出版社的实习。” “......” 谢卿淮拿钥匙的动作一顿,唇边抿紧。 难言的静谧在空气中化开,宋酥酥察觉不对,两颗小虎牙讷讷收回去。 虽说两人已经结婚,但是到底没有真感情在里面。 左右不过搭伙过日子,而且以谢卿淮的人格魅力,日后分道扬镳的几率为百分之九十九。 应该没必要太按规矩来吧。 她眨了两下眼睛,正要开口缓解尴尬,就听谢卿淮眼睑低垂,嗓音也哑,“谢太太,你是打算让我刚结婚就独守空闺吗?” 独——守空闺? 这词从谢卿淮嘴里吐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 宋酥酥摇摇头,忙打算辩解,对方又不紧不慢补上一句:“还是说,你不想履行夫妻职责?心里还有其他男人?” “......不是。” 从小到大,宋酥酥遇到过的男生并不少。 大胆示爱的,默默暗恋的,还是头一回遇到像谢卿淮这样装可怜的。 她百口莫辩,硬着头皮道,“可是南城出版社比较远,住在这边不方便,要不然......你跟我过去租房子?” 谢卿淮:“......” ------------ 第17章 轻重缓急 租? 谢卿淮人生里就没有租这个词。 他思索片刻,应下:“明天去看房,需求和位置发给韩特助。” 宋酥酥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犹豫道:“那边离你公司开车要两个小时,你确定吗?” 本意是不想让他太吃亏,哪知谢卿淮显然会错意。 他朝前逼近两步,语气松松散散,莫名委屈:“就这么不想跟我住一起?懂了,我无所谓,反正新婚第三天就分居的人我没见过。” 宋酥酥:“......” 她抿了下唇,放弃挣扎:“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明天去看房子吧......” “好,明天我开完会派司机来接你。” “......” - 英区的工作推进并不顺利,早些年华东科技已经打下市场,现如今再想从中分取利益,无异于海底捞针。 沈让结束会谈回酒店的路上,合作方派来个漂亮的华裔女助理带他稍作游览。 算不上太重视,有总比没有好。 女助理找了半天话题,没太引起他兴趣,目光落在他无名指素圈银戒上,笑着问:“沈先生已经结婚了?” 沈让下意识捂住,反应过来淡淡道:“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那提前祝沈先生新婚快乐,这附近有一家手工巧克力店,很适合带给未婚妻,沈先生要不要去逛一下?” 女助理滴水不漏地补充道,“如果沈先生累了的话,我去准备一份,就当送给未来的沈太太礼物,怎么样?” 沈让原本想点头道谢,突然反应过来宋酥酥已经好几天没给自己发消息了。 让沈绒帮忙送的礼盒也杳无音讯。 他心下猛地一慌,心跳莫名加剧。 片刻,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般,他拙劣地找借口:“稍等,我问下我未婚妻喜欢什么口味。” 女助理微笑点头,转头看向车窗外避嫌。 沈让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 消息仍停留在几天前,他给宋酥酥发的登机时间,没有回应。 他不自觉拧眉,有点烦躁地点开输入框又停住,片刻微微叹口气,删删减减输入几个字:“看到给我回电话。” 发出去瞬间,触目惊心的红色感叹号应声跳出。 底下跟着条冷冰冰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沈让脸色黑了黑,手指不自觉缩紧,眼底微微生出点怒气。 闹过了吧。 他在国外处处碰壁,不都是为了两人未来。 她倒好,没完没了。 他沉了沉气,点开通讯录,给沈绒打电话。 电话好一会儿才接通,沈绒像是在睡觉,声音烦躁:“哥?干嘛?” 身边还有女助理坐着,他轻咳一声,尽量温和:“绒绒,我联系不上酥酥,让你送的东西你送了吗?” “人家不要,我丢了,你还有事吗?” “……你什么态度?” “我就这态度,没事我挂了,烦死了。” 沈绒虽然平日被沈母惯得无法无天,却也不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沈让皱眉,猜测她可能是起床气,本着体面轻声道:“好了好了,你睡吧,晚点我再给你打。” 他挂断电话,歉意地朝身边女助理笑了下:“抱歉,我忘记时差了,我未婚妻应该还在休息。” 女助理耸耸肩表示理解:“那我每种口味都带一份,您看怎么样?” “谢谢。” 沈让点了下头,突然想到夏晚眠,补充道,“如果方便的话,能替我准备两份吗?我有个妹妹。” “当然。” - 昨日一回到家,宋酥酥就扎进房间锁了门,惴惴不安大半宿。 倒不是别的,她总担心两人刚结婚,谢卿淮会不会提出同床共枕。 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谢卿淮在她这里的角色,仍停留在三年前,两人吵架的样子。 那时电话那头的人,嗓音也冷:“我是不该管你,宋酥酥,你早说你讨厌我,我就不碍你的事了。” 不过好在谢卿淮并没有来敲她房门,只有陈温瑶来送了回牛奶,让她实习时硬气点,受委屈就辞职,大不了家里给办个出版社给她玩。 宋酥酥笑得眼睛弯弯,让陈温瑶不用担心。 她只是不喜欢跟人起冲突,却不是过分任人拿捏的主,否则也不会第一时间提出退婚。 但陈温瑶仍忧心忡忡,叮嘱来叮嘱去,颇有两分女儿外嫁的错觉。 被宋酥酥哄了又哄,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回房间去替两人物色合适的房子。 两边挑来选去,最终留下三套环境和地理位置都合适的,只等宋酥酥实地考察。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司机来接人,陈温瑶在旁边絮絮叨叨重复几点注意事项。 春困秋乏,宋酥酥点着脑袋边犯困边听,努力没让哈欠冒出来。 车上有人下来,站在她身后,懒懒道:“再说某人要晕了。”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浅淡的雪松清冽气息包裹,宋酥酥瞬间清醒,背脊僵了僵,下意识站直:“哥……” 半个字没出口,又咽回去。 小时候叫叫也就算了,现在怎么听怎么奇怪。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板着小脸,硬生生打招呼:“谢卿淮。” “还挺生疏。” 谢卿淮轻嗤一声,眸底幽深不辨喜怒,盯得宋酥酥眼瞳无措闪烁,才懒懒挪开目光,“走吧。” 他拉开车门,一手随意挡在门框上。 等宋酥酥坐进去,韩特助才低声道:“谢总,二十分钟后那个临时会议很重要,关系到下半年的......” 男人微微一滞,薄薄眼皮下敛,眸底划过抹凉意,伸手转动了下表带。 他单单抬眸,默不作声地扫了韩特助一眼。 对方身形僵直,立马垂头:“是,我这就延后。” “韩特助。” 谢卿淮穿着身一丝不苟的西装,身形挺拔修长,明晃晃的阳光下,无端令人生出两分忌惮。 他垂眸,解开袖扣翻折,冷白手背青筋分明,唇边淡笑,“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要分得清轻重缓急。” “宋酥酥在我这边,是最重最急。” ------------ 第18章 我见不得光 低奢黑色宾利行驶在高架上,春日阳光正好,偏车内气氛稍稍压抑。 宋酥酥戴着耳机在听电台。 这个爱好来源于她的大学舍友姜早。 姜早前不久开始在南城电台实习,由于家庭背景强硬加上过硬的专业素养,她刚进电台就得到了较为黄金的时间主持情感音乐栏目。 起初宋酥酥被逼着听,久而久之养成习惯,常常要听着姜早的电台睡午觉。 眼下虽然不是姜早的栏目,但她仍昏昏欲睡。 直到余光触及谢卿淮的那一刻,她猛然清醒。 这两天太匆忙,她还没来得及跟姜早说自己已经结婚了。 默默按开微信,发现姜早正好给自己发了两条消息。 早早:【酥宝,你实习Offer下来没有呀?】 早早:【我明天放假,请你吃饭~~】 宋酥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当面再说,乖乖回了个表情包。 霸王酥:【好~】 哪知对方又发来消息。 早早:【对了,沈让刚才联系我,说你俩吵架了,让我帮忙劝劝你,发生什么事啦?】 早早:【没想到你们这两个老好人,也能吵得起来架?会放狠话不?】 宋酥酥顿了下,轻叹口气。 姜早肯定以为他俩只是小情侣间闹闹脾气。 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 特别是她脸皮薄,不太愿意将矛盾放到别人跟前,更别说这个人是姜早。 她不愿意姜早为了自己担心。 所以每回他让姜早帮忙求和,自己都很快退让。 也明确提出过不要麻烦到其他人。 结果还是这样。 屡教不改。 她迟疑着要不要说出事实,对面又发来一段话。 早早:【好啦好啦,我得去接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哦!男人嘛,你不想原谅就先不原谅,等姐明天给你分析分析!】 宋酥酥心底一软,笑着回复:【好~明天见。】 见她眸色莹亮,手指轻巧地在屏幕上打着字,唇边还绽起一边浅淡的小梨涡。 谢卿淮顶了顶后槽牙,目光仿佛不经意地从宋酥酥手机上扫过。 哪知—— 宋酥酥几乎下意识地将手机翻转,按在身边,抬起眼睛无辜地瞥了他一眼。 两相对视,谢卿淮幽幽开口:“你出轨了?” 宋酥酥:“......?” “没关系。” 谢卿淮别开视线,侧颜俊美异常,淡淡道,“反正我只是个小三,防我防得严是应该的。” “......” 宋酥酥真的很想喊冤。 这个反应纯属是因为条件反射。 以前在姑姑家时,姑父和夏晚眠总喜欢偷偷看她手机屏幕。 特别是在瞧见她和谢伯母聊天时,大声念出两人聊天记录,然后做两句评价。 她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谢伯母听说她要参加学校的元旦晚会,给她转账二十万让她买礼服。 姑父刚好瞥见,话里话外都是自己想买车,正好缺二十万的资金。 宋酥酥无可奈何,说自己没收这笔钱。 姑父明面上没开口,她要走时折返拿包,却听见他在斥责姑姑:“人家缺你这么点钱吗?谢家抖抖手指头,就比我一个月赚得多。” “别怪我说得难听,她就是个白眼狼,眼里哪还有你这个穷酸姑姑。” “你自己想想吧,侄女总归是侄女,比不上亲闺女。” “......” 自此以后,她在姑姑家做客时,几乎不玩手机,也贴上了防窥膜,避免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哪知道会被谢卿淮误会。 她低头想了下,把手机翻出来,递到谢卿淮跟前,诚恳道:“我不会出轨的,你可以看。” 小姑娘温柔乖顺得好像没有任何脾气,眼睛也圆,亮晶晶地折射着光,像嵌着天然雕刻钻石般熠熠夺目。 这副认真单纯模样,实打实令人心尖发痒,像被羽毛轻轻扫过。 “我不看。” 谢卿淮挪开视线,矜冷孤高地扭头,吐出几个字,“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宋酥酥:“......” 韩特助:“......” 这怨妇真的是他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董事长吗? 夺舍。 一定是被夺舍了。 他默默垂头,不敢多听,宋酥酥那边却还在小声解释:“我是在跟姜早聊天,她说明天请我吃饭。” 幽幽的声音打断:“我呢?” 宋酥酥一愣:“你也想去?” “我见不得光。” “......” 怎么又绕回来了。 宋酥酥莫名想起自己先前看的电影,里面的绿茶女配好像就跟谢卿淮说话方式差不多。 她思索片刻道,“也可以,不过我得先询问一下姜早的意见。” 韩特助倒吸一口凉气,阻止的话卡在嘴边,目光极其惊恐地盯着后视镜里的谢董事长,祈祷他不要精虫上脑。 明日有海外公司代表来,那可不是一个临时会议能比拟的。 上至董事会下至清洁阿姨,都十分重视。 好在谢董事长还没完全丧失理智,片刻懒洋洋靠回后座,无不委屈道:“还是下次吧,你都没接纳我,你朋友未必能看得上我。” 宋酥酥:“......” 怎么老有种自己薄情寡义的感觉? 她也觉得还没告诉姜早就把人带去的举动不太妥当,默认这个做法,找补道:“下次约个正式点的时间,我再把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正式点?” 谢卿淮不知在想什么,唇边倏忽弯了下,“我明白了,酥酥是在怪我还没举办婚礼?” “???” 她哪有这个意思? 谢卿淮却像当了真,翻出手机日历:“我会请人好好算一下,把婚礼提上日程。” 韩特助立马开口:“我马上去办。” 宋酥酥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她本来想说不办婚礼也行,毕竟她这边没什么亲戚,朋友虽有,但真正亲密的也就姜早一个。 更何况两人不是真结婚。 她张张嘴,身侧男人转头,黑眸如默,静静盯着她,眼下微微有点红,嗓音也哑:“还是说你不希望跟我有一场婚礼。” 宋酥酥:“......希望。” “很好。” 车正好停在小区路边,司机和韩特助下车为两人开门,谢卿淮揉了把她的脑袋,眼底划过抹得逞笑意,“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宋酥酥:“谢谢......” 感觉好像上套了。 ------------ 第19章 我出房租 婚礼的事情抛之脑后,现下最重要的还是看房。 陈温瑶和韩特助总共挑出三套房,离南城出版社都不过一公里,步行前往也很方便。 第一套是在某中高档小区里,绿化环境做得都很好。 宋酥酥一眼就看中了房子的大阳台,对面是人工湖,白天时波光粼粼,很漂亮。 畅想了下下班回来,坐在阳台躺椅上吹吹风喝喝茶,不知有多惬意。 两室一厅,价格稍高,差不多一万二每月。 宋酥酥掰了掰手指头,想到自己两千五的实习工资,默默低下了高贵的脑袋。 但她转念一想,翻出银行卡,看到每个月至少七位数的MOOn会所入账金额,高贵的脑袋再次抬起来。 钱嘛,就是用来花的。 看到这个阳台,其他两套公寓显得黯然失色。 宋酥酥当场签订合同,签完才想起此行还有个同居人,转头讷讷道:“这个行吗?” “现在想起我了。” 谢卿淮松散靠在墙边,桃花眼微微上扬,眼底戏谑,冷白指骨间把玩着个摆件,目光若有似无扫过已经签订完毕的合同,顿了下,“怎么不等搬进来住再想起我?” 韩特助平日里被谢董事长的阴阳怪气折磨得不轻,现下同病相怜地瞥了眼宋酥酥,又隐晦地向谢卿淮投去鄙夷视线。 像这样追老婆,是追不到的。 宋酥酥原本还有两分心虚,也不知是不是韩特助的眼神给了她自信。 她突然想起钱是自己付的,腰杆子不由挺直,板着脸豪气道:“这里的开支,都由我出,不让你委屈。” 嗓音柔柔糯糯,听着倒有两分一掷千金的威武霸气。 韩特助瞥了眼自家老板,心道太太还是太低估谢总了点。 作为华东科技董事长,谢陈两家继承人,产业遍布全球,身价百亿,谢总称得上首富二字,哪里会在乎这一星半点的生活费。 谁料下一秒,谢富豪眼底笑意弥漫,丝毫不要脸地放低姿态:“多谢太太包养。” 韩特助:“......” 他就多余出现在这里。 呸。 定下房子,实习的事情就搞定了大半。 和出版社约定的入职时间是在后天,因此过来看房子之前,宋酥酥就已经将需要的衣服和护肤品等准备好,让家里司机送来就行。 但远远不够,还有许多生活用品需要重新购置。 她坐在沙发上打开备忘录,准备记下待会儿去超市需要买的东西。 新的三件套、洗发水沐浴乳、地毯、拖鞋等等。 零零散散写了一大堆,转头听见有人敲门。 这个时候有谁会来? 宋酥酥一头雾水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准备去开门。 手才刚碰上门把手,背后有人靠近,下一秒,脚下移位,她硬生生被提溜至玄关外。 谢卿淮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考察完出来,掐了下她的脸,不轻不重地训:“以后搬到这里来住,开门前要看猫眼。” “啊。” 宋酥酥微怔,反应过来。 以前在谢家,进进出出都有保镖和管家把控,小区进出若非登记过必须要有邀请码。 这里虽然也是中高档小区,但远远不如那边的安全措施来得周到。 还是谢卿淮想得更全面。 她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见她还算有眼力见,谢卿淮撤开半步,将大门交给她。 哪知那只细白小手,仍毫不犹豫地按上门把手,打开。 谢卿淮:“......” 白教了。 外面是谢卿淮的另一个助理岑柳,宋酥酥见过她。 以前读书时没人管,谢卿淮总把她扔在自己办公室做作业。 就是这个女助理一直负责照顾她。 不过也三年未见。 猜想她找谢卿淮有什么事,宋酥酥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柳姐。” “太太,谢总。” 岑柳微微弯腰,穿着身包臀裙,和韩特助如出一辙的社会精英模样,微笑道,“清洁公司的人已经来了,请问是现在进去打扫吗?” 清洁公司? 宋酥酥仰头,见谢卿淮颔首,不免惊讶。 他倒是想得比自己周全很多。 还跟以前一样会照顾人。 眼看着工作人员里里外外忙活起来,房子里没有落脚地。 宋酥酥干脆提议:“不如我们去逛超市吧?反正有很多东西要买。” 听到这话,岑柳反应更大点,下意识看了宋酥酥一眼,开口刚想说什么。 然而谢卿淮垂眸看表,适时打断:“好。” 岑柳反应过来:“那我安排两个保镖跟您和太太一起出行。” 宋酥酥小脸立马皱巴成团。 超市这么多人,带两个保镖岂不是很显眼。 知道的以为是来买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来视察呢。 但想到谢卿淮如今身份,岑柳的反应也无可厚非。 她张张嘴,脑子里莫名幻想起谢卿淮遇袭场面,愣生生打了个哆嗦,把话吞回去。 谢卿淮见她一会儿瘪嘴一会儿笑,不知她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无奈摇摇头,对岑柳道:“让保镖在超市外面等,我和酥酥两个人进去逛。” 岑柳欲言又止,应道:“好。” 三人正准备下楼,宋酥酥手机突兀响起。 是陈温瑶打来的。 她朝两人点点脑袋,到走廊角落里去接电话。 电梯没接到人,开启又关上。 岑柳迟疑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谢总,所有需要的生活用品您不是已经让我准备了吗?就在楼下车库里,这些东西超市里也未必能买到。” 她没把话说完。 谢董事长的时间多金贵。 在国外三年连轴转,多少人重金只求见上一面都未能成功。 逛超市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 “你......” 谢卿淮难言地扫她一眼,提出建议,“你要是没事的话,去谈个恋爱吧。” 岑柳不解:“为什么?” 谢董事长显然并不喜欢回答下属的问题。 宋酥酥回来的时候,就听男人嗓音也淡:“知道为什么韩特助比你位高一阶吗?因为他谈过恋爱。” “原来是这样。” 岑柳眼里莫名燃起熊熊斗志,“我明白了。” 宋酥酥:“......” 好厉害的资本家。 一句话挑起下属内卷。 ------------ 第20章 我相信你 出租屋附近有个大型商超,大概五六百米距离。 岑柳原先想跟着替两人拿东西,被谢卿淮支去做别的事情,逛超市的就只剩下两个人。 宋酥酥自知生活自理能力一般,逛超市时谨遵备忘录内容采购。 最重要的就是三件套。 她驻足在床上用品区域,目光扫过一众花花绿绿的床单,漂亮眉头蹙起。 说起来这也是她第一次自己来买三件套,没料到超市里的床单审美会是这样。 伸手摸了下料子,也完全不如家里盖的亲肤柔软。 但现在不买,晚上就没得睡了。 要不......问问家里佣人是在哪里购置的? 宋酥酥苦恼地思索着,被人按着肩膀转了个弯:“三件套我已经准备好了,去看看别的。” 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时候准备的? 该不会也是这样的款式吧? 宋酥酥的嗓音里有着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娇气,踮起脚尖背着售货员,她小声在谢卿淮耳边问:“好不好看?什么样子?舒服吗?” “家里带来的,好看。” 微甜的香气萦绕鼻尖,肌肤不免擦碰,触感细腻而柔软。 谢卿淮喉结上下滚动,目光微颤,视线在超市的白瓷砖上扫过,落在她努力踮起的脚上。 小皮鞋被皱出浅浅折痕。 他下意识弯腰,让她方便说话,转过头语调却显得轻佻,“舒不舒服,你睡睡看不就知道了。” 字里行间好像有歧义,宋酥酥反应了一瞬,耳尖瞬间染上绯红。 睡睡看...... 反正上次不太舒服,还很难熬。 她被自己脑中这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跳,脸颊发烫,拙劣地转移话题:“那去看看别的吧,沐浴乳和洗发水在哪......” 同手同脚,地板光滑险些趔趄。 谢卿淮唇边微舒,伸手扶住她:“小心点。” “谢,谢谢。” 好在日用品区域就在转角,宋酥酥跌跌撞撞上前,随手抓了瓶看似沐浴露的东西佯装打量,试图从刚刚的尴尬里挣脱出来。 然而等微微冷静下来,她瞳孔微凝,整张脸瞬间涨红。 无奈谢卿淮正推着车走过来,随口问道:“在看什么?” “没什么!” 声音响得吸引了旁边路人的注意力。 宋酥酥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将瓶子往货架上塞,谁料谢卿淮动作比她更快点,毫不费力地抽走,瞥了眼。 片刻,他挑眉,将瓶子翻转,像个代言人般展示在宋酥酥跟前,含笑一字一顿道:“润,滑,油?” 宋酥酥脑袋嗡得一声。 这种莫名被家长抓包的感觉令她现在就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可惜谢卿淮还没放过她,不紧不慢将东西放回货架上:“你不需要这种东西,要相信自己。” “......” 神他妈要相信自己。 谢卿淮眼看着宋酥酥从脸颊通红到冷静下来,柔软温顺的头发被气炸毛,眼底漾出水雾,总算生出点慌乱感。 再然后,宋酥酥跺跺脚,瘪着嘴转头就跑,“我要告诉妈!” 谢卿淮:“......” 好了。 逗过火了。 这种私密事,宋酥酥当然不可能真的告诉陈温瑶。 她赌气般往购物车里扔零食,被谢卿淮一一驳回去。 “买这么多泡面干什么?没营养,放回去,只能留两袋。” “这么一大箱薯片你是准备当饭吃吗?味道不一样也不行,就拿两包,下次再来买。” “春捂秋冻,这么多冰淇淋你准备拿来泡澡?每个月肚子不疼了是吧。” “......” 眼看着一袋辣条被塞回货架上,宋酥酥忍无可忍,一跺脚,凶巴巴转头:“谢卿淮!” “你少谢卿淮,你今天就算叫老公都没用。” 男人一手搭在购物车上,冷白手指在推杆上轻点两下,不容拒绝,“你以为你小时候胃病是谁养好的?” 宋酥酥一肚子气没了声。 父母不是一出事就去世的,两人在医院重症室待了段时间。 那时家里佣人保姆自行作散,没人管她,她也沉浸在巨大恐慌中吃不下饭。 亲戚偶尔会来照顾她,但也仅限于给她送顿饭吃。 胃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直到来了谢家饮食习惯才有所改善。 而被谢卿淮发现她有胃病,是在某个夏天傍晚,家里阿姨做了梅子冰沙,酸甜可口。 她食欲大开,连着吃了三碗,最后胃疼倒地,被下课回来的谢卿淮送到医院去。 自此以后,忌生冷辛辣。 每日做饭,家里保姆阿姨都会拍照给谢卿淮过目,再送到她跟前吃。 多是些养胃调理身体的。 日复一日,极少间断。 她那难以根治的胃病在长大后奇迹般消失不见。 这样一想,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反驳的资格。 但胜负欲莫名上涌,宋酥酥倔强地抬起眼睛,非得给自己找回场子,嗓音笃定中带着两分细微的颤抖:“老公!我就要买。” “......” 谢卿淮僵了下。 超市里人声鼎沸,身侧来来往往是购物车滚轮推动的声音,嘈杂声被阻拦在外,他心尖颤动,对上那双躲闪的,小鹿般清澈的眸子。 天地间,不知原则为何物。 底线通通退让。 他抬手,将辣条扔回购物车里,唇齿张合,嗓音低哑,“下不为例。” 宋酥酥没料到这两字这么好用。 八成是因为在超市,周遭人太多,谢董事长难得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她面颊虽烫,背过身去,还是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像是抓到谢卿淮弱点,有点小开心。 买够了零食,宋酥酥突然想起此行目的。 一件生活必需品都没买,特别是沐浴乳洗发水牙膏等。 她拉住购物车车头,又想往日用品区域走,被谢卿淮按住。 抬眼,满脸疑惑。 不等发问,谢卿淮薄唇微抿,潋滟眸子在超市灯光下也显得淡:“这里的牌子你都用不惯。” 宋酥酥一顿:“没关系,我不挑......” 谢卿淮无奈叹气,揉她脑袋:“你以为你多能吃苦,所有需要的我都准备好了。” ------------ 第21章 今晚 都准备好了怎么不早说? 宋酥酥漂亮眼睛眨了两下,等结完账才忍不住问:“那我们还来超市干什么?” 谢卿淮正在往购物袋里装东西,用刚才看岑柳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宋酥酥疑心他也要让自己去谈个恋爱学习一下,耷拉着脑袋准备帮忙,手里就被塞了杯插管的酸奶。 对方言简意赅:“散步。” “......” 大下午的,来超市散步。 她若有所思地咬着吸管点点头,谢卿淮已经将东西全部装好。 看起来买的不多,实则也装了一大一小两个购物袋。 大多是她买的零食,剩下的则是谢卿淮选购的一些水果蔬菜生肉等。 宋酥酥自觉买的东西多,不能让谢卿淮吃亏,伸手就去够那大一点的购物袋。 哪知被人先行一步,谢卿淮毫不费力地一手提起两个袋子,顺便还有空余牵住她来不及缩回去的手:“走吧。” 掌心里带有微凉触感,是刚刚装冰淇淋时留下的。 宋酥酥心脏突然被轻挠了下,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熟悉。 小时候,爸妈虽然忙,也仍会腾出时间带她逛超市,然后买一大袋零食。 结账出来,两人就牵着她的手,晃晃悠悠走在回家路上,聊天南海北的故事。 只是记忆早已远去,画面模糊,当时聊的到底是什么她也不清楚,剩下的不过是执念。 她眼眶微微干涩,抬起脑袋解释:“我不是要牵手的意思,我也拿一袋。” “你不想牵我?” 谢卿淮一顿,眉心蹙起,眼下有脆弱的淡青色。 他这会儿一手拎着两袋东西,冷白手指被勒出细细红痕,竟颇有两分人夫感。 此时临近傍晚,超市里人潮涌动,不少人投来好奇打量目光。 宋酥酥轻咳两声,下意识摇头:“没有,我是怕太重......” “重”字还未落地,谢卿淮已极快地敛起方才神色,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一些:“没有就好,走吧。” 他腿长,步子大,走得却缓。 宋酥酥跟在他身后,心里那点不好意思,慢慢散去,眼底翻出细碎的光。 坐扶梯下楼时,她拉紧谢卿淮的手,吸引他注意力。 男人无奈瞧她,问:“又想吃什么?” “不是。” 宋酥酥微微摇头,圆眼睛眨了两下,嗓音清甜,“谢卿淮,欢迎回国。” - 回到家时负责清洁收纳整理的工作人员都已经离开。 整个出租屋大变样,客厅铺上毛茸茸地毯,新购置的落地灯暖黄温馨。 宋酥酥迫不及待要去阳台看看,脱了鞋往里走时被拉住。 只见谢卿淮侧身,拉开鞋柜拿出双奶白色拖鞋放在她跟前,轻点她脑袋:“春......” “春捂秋冻!我知道了啦。” 宋酥酥踢上拖鞋就往阳台方向走,身后谢卿淮无奈地摇摇头,俯身将她那小皮鞋收进鞋柜里,才拎起超市购物袋朝厨房去。 果然没辜负她的期待,惬意舒服的摇摇椅,有一圈精心放置的花花草草,透明音响摆在台面上,外加个小酒柜。 身后窗帘都更换成她熟悉的浅色薄纱样式。 喜欢。 她想到点什么,转头又往房间跑。 两室一厅,出门之前,她说过想住靠里面一点的那间,因为有独立卫生间,谢卿淮也答应了。 因此她直接掠过第一间,推开第二间门。 是跟家里如出一辙的款式。 浅粉色床单被套,带着温柔公主样式的裙边,两旁床头柜上还插了蝴蝶兰,角落梳妆台下铺着同样柔软的地毯。 最重要的是房间内飘窗,上头置一小小茶几,半人高的娃娃占据,看起来很适合在上面写书。 她眼睛忍不住弯了弯,强忍住上床打个滚的冲动,跑到厨房去跟谢卿淮分享喜悦:“没想到你请来的工作人员这么懂我。” 谢卿淮正在往厨房冰箱里放刚买的生鲜和冰淇淋,闻言一顿,不悦扭头,掐她的脸:“小白眼狼。” “干嘛?” 小姑娘躲也不知道躲的,满脸委屈不敢反抗。 谢卿淮将冰箱关上,把塑料袋捏成团塞进储物柜中,转头去查看现有调味料,淡淡道:“是我懂你。” “你?” 宋酥酥这才反应过来。 那些人自然是按照谢卿淮的方案来布置房间,要不怎么能这么会。 她禁不住笑了下,伸手拽住谢卿淮的衣角晃晃,纤长睫羽跟着扑闪:“谢谢你呀,你要不要也去看看自己房间?” “什么自己房间。” 谢卿淮接了杯温水,递到宋酥酥手里,盯着她喝了口,才不紧不慢道,“那是我们房间。” 宋酥酥一口水喷出来。 对方衬衫濡湿,她也顾不上道歉,匪夷所思地转头,推开第一间房门。 红得耀眼。 红得喜庆。 红得人精神振奋。 大红床单上用玫瑰花瓣拼成个爱心,床头贴着等身高的喜字。 红艳艳的气球红艳艳的地毯。 床尾还有两套红艳艳的睡衣。 宋酥酥极为难得地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直到身后有人贴近,清冷嗓音冲淡扑面而来的喜庆:“是有点过头。” 他顿了下,道:“这次太着急,就当演练,等婚礼,再按照你意思重新布置一下新房。” 宋酥酥:“......” 这是重点吗? 她猛烈地咳嗽两声,莹白小脸咳得绯红,谢卿淮轻轻拍她的背,语调慢悠悠:“倒也不用这么感动。” “不,不是。” 她喝了两口水,总算缓过神,指向屋内,“晚上你住这里?” “不是我,是我们。” 谢卿淮懒洋洋看着她,那种令人心悸的,微微出神又动容的脆弱感再次上浮,音调里有两分巧妙的惊讶,“还是说,你准备新婚夜,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认同的话死死卡在喉咙里。 那双微微上扬的,暖灯下瞳孔稍浅的眸子就这么一眨不眨盯着自己。 仿佛她只要说出口,就会彻彻底底成为遗臭万年的负心汉。 她迟疑,艰难:“就今晚吗?” 谢卿淮挑眉:“如果你希望每一晚的话......” 宋酥酥小脸通红,飞快打断:“就今晚!!” ------------ 第22章 你背着我偷偷减肥? “我去洗个澡!” 清瘦娇小背影落荒而逃,显然被逗得不轻。 谢卿淮唇边微扬,眼底翻涌上浓重的占有欲。 片刻,他转头,接起电话。 对面是韩特助,说着明日接待外国友好合作伙伴的注意事项和流程。 末了颤颤巍巍补上一句:“晚上有个局,EC那边等了两个月,上次应承过的,早早在MOOn定了位置,您看您是否有空见个面?” 谢卿淮瞥了眼刚拿出来的案板,淡声回绝:“不能。” 韩特助哆哆嗦嗦挣扎:“......您是在?” 原本谢卿淮是不太喜欢被下属过问的,但今天似乎心情好,边拿菜边回道:“给酥酥做饭。” “......” 好好好。 恋爱脑。 韩特助抓耳挠腮地开口,“不如这样,我给太太订餐?我记得太太很喜欢吃附近一家日料店,三年前订过两回。” 这下轮到谢卿淮沉默。 不知是哪句话踩到他的雷点,音调都冷下两分,意有所指:“人是会变的,三年前喜欢,如今未必。” 韩特助立马噤声,不敢再劝。 然而谢卿淮似乎又想到什么,道:“等做完饭我会过去,七点来接我。” 韩特助大松一口气,感激涕零:“好的谢总!” - 卫生间里,宋酥酥脱衣服前瞥了眼洗漱台上架子。 从家里带来的护肤品都已经全部摆好,没来得及购置的洗面奶牙膏牙刷等也都换上她以前习惯使用的牌子。 包括淋浴间内,沐浴乳洗发水等等,全是平常惯用的。 她换上洗澡用的凉拖鞋,关上玻璃移门,拧开花洒。 水流细腻地冲下,将她脑子冲得清醒许多,偏偏心尖发痒,有些不知是何滋味。 如果没有谢卿淮,她估计还在超市里苦苦研究到底该买什么生活用品。 没想到从被出轨到实习离开谢家生活,陪在她身边的,还是那个三年前离开的谢卿淮。 她原以为自己早就独立自主,谁曾想还是要靠谢卿淮。 从小到大。 都是他在照顾她。 最难堪的那一面也总是毫无保留地,或被迫或自愿地展示在他面前。 不过说实话,她并不抗拒跟谢卿淮领证结婚,更不抗拒跟他同居。 莫名其妙地,她一直都很相信他。 洗完澡从淋浴间出来,外头地板上还铺着块擦脚用的垫子。 宋酥酥慢吞吞戴上干发帽拿起睡衣,原地凝住。 大红的。 鲜艳的。 单是看着就让人莫名有种羞耻感。 但想到老一辈都迷信,谢卿淮这样的企业家也不例外,她犹豫再三还是乖乖套上,打开储物柜准备吹头发。 才刚插上插头,电话里响。 宋酥酥顺手在浴巾上擦干手,拿起手机。 雾蒙蒙的手机屏幕上,“沈绒”两个字赫然跳动。 她迟疑着,那股难言的酸涩再次涌上来。 昨天刚见完面摊牌后,沈绒和沈夫人大概是被谢卿淮震住了,所以没说什么。 这不代表他们没有后文。 虽然很不想接这通电话,但沈家奶奶对她不薄,沈夫人也时常照料她。 思来想去,沈绒打电话多半也只是为了给亲哥出口气,没什么好怕的。 她按下接听键,对面沈大小姐嗓门响得出奇:“宋酥酥,你接电话慢死了!你在干嘛?” 一开口就是抱怨。 宋酥酥轻皱了下眉。 以往就是这样,沈绒从不对她客气。 每每委屈时,沈让便温温柔柔拉着她的手,笑着哄:“以后你是嫂嫂,绒绒也是你妹妹,不要跟她计较。” 可从没有人提起,她和沈绒年纪一般大,甚至连生日都只隔一天。 这回她偏不想惯着她,嗓音都学着谢卿淮一样冷下来:“有事吗?” 大概是头一回被冷脸相对,沈绒莫名噎了下,气道:“我才不想给你打电话呢!是我妈!妈!!” 对面传来点窸窣嘈杂声。 片刻,手机像被人换了个主,传来沈夫人温温柔柔的声音:“酥酥呀,是我,阿姨。” “阿姨......” 宋酥酥微不可见地叹口气,声音软了点,“怎么了?” 沈夫人笑笑:“没什么,就是奶奶说想你了,阿姨又碰巧买了点菜,想让你晚上来吃饭。” “阿姨,家里做饭了。” 宋酥酥揪紧衣摆努力找借口,“我不来了......” 那头却好似早就知道她要这么说,轻声劝道:“酥酥,奶奶这两天没胃口,就想见见你,你来陪她吃个饭,好不好?” 一听就是借口,偏偏搬出沈奶奶来,她还没法强硬拒绝。 正当她纠结着,沈夫人又慢吞吞补充道:“阿姨没骗你,奶奶情况不太好。” “我知道了。” 宋酥酥抿唇,“饭就不吃了,我晚点过去看奶奶。” - 刚吹完头发从房间出来,浓郁的牛肉香气钻入鼻腔。 宋酥酥微怔。 她原本跟沈夫人说家里做饭,是为了找借口推辞。 没想到真做饭了? 她踩着拖鞋往厨房走,瞧见料理台旁,暖色射灯下男人系着围裙,衬衫袖子挽起一节,露出冷白腕骨和线条流畅的小臂。 握着汤勺的手指蜷曲,手背隐约可见青筋凸起。 人夫感更强了。 她蹬蹬往谢卿淮跟前凑,探头瞥了眼锅里的菜色。 番茄炖牛腩。 番茄去皮,软烂剔透的牛腩牛筋翻滚在茄汁里,稍加调味,勾得宋酥酥肚子里馋虫都快跑出来。 她乖乖去柜子里找碗,捧到谢卿淮跟前,邀功般抬起脑袋:“你做的?” “鬼做的。” 电饭煲里还煮了饭,粒粒分明的大米饭饱满有光泽,盖上一勺番茄牛腩,汁水瞬间浸入米饭中。 色香味俱全。 宋酥酥也不介意他毒舌,将饭捧到餐桌前,又回头去递另一口碗。 “时间来不及,我待会儿要出门,简单吃一点。” 谢卿淮只给自己稍微添了小半勺饭。 平时工作忙,他没有吃晚饭的习惯。 多是让助理送杯咖啡或者轻食过来,更何况待会儿还有晚宴。 只是小姑娘在,若他一点不吃,恐怕她又闹着说自己双标。 果不其然,在看到他碗里那么点东西时,宋酥酥眉头皱巴成团:“你背着我偷偷减肥?” “......” ------------ 第23章 我哥出轨了 “不减,吃你的。” 谢卿淮转头倒了杯牛奶放她跟前,没好气道,“我还有局。” “哦。” 这种局他不说宋酥酥也知道,多半要喝酒。 她吃了口饭,满足地眯起眼睛,两条腿在桌子底下晃动,还能抽空关心他一句,“那你少喝点哦,别喝醉了。” 难得被人叮嘱。 他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下,目光下意识扫过宋酥酥。 小姑娘多漂亮,穿着大红色睡衣仍不显俗气,皮肤白得近乎反光,头发半干柔顺披散在肩头,偶有两缕调皮耳发擦过嘴唇。 比起在家中拘束模样,她现在似乎更生动更鲜活。 单单坐在那里,就让人挪不开视线。 半晌,他抽了张纸,抬手轻轻擦拭宋酥酥唇角,低声道:“慢点吃,我先走了。” 宋酥酥迷茫抬头:“你还没吃完呢。” “回来再吃。” 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等谢卿淮出门,宋酥酥才想起没告诉他自己待会儿还得去沈家看沈老太太。 不过无所谓,不能事事都让谢卿淮帮忙。 难得食欲大开,吃了半碗多的饭。 宋酥酥将碗放进水槽里顺手清洗干净,谨记着谢卿淮待会儿还要回来吃的嘱咐,找出个密封盒把剩下的番茄牛腩装起来放进冰箱。 等换了套适合见家长的裙子,沈夫人适时地打来电话催促。 既然决心要跟沈让断干净,她必然不会再透露自己现在的地址。 拒绝派车来接的好意,她联系家里司机,顺带让他们将自己房间的营养品拿上。 这些原本就是要拿给沈奶奶的。 南城入春,小雨连绵不断,路灯晕染下,车窗漾开层层水雾。 搬来这边后,她意外之喜地发现,离沈家距离也远不少。 几乎横跨整个南城,开车需要两个多小时车程。 好在晚饭吃得早,到沈家也不过七点多。 保安很快放行,朝她友好恭敬道:“宋小姐,老夫人已经等您很久了。” 别墅外保姆阿姨正在扫地,闻言看过来,笑眯眯说:“宋小姐,听说你要来,老夫人特地吩咐厨房煮了燕窝羹,她平日里哪吃得下饭,今夜多吃了几个云吞,现在还在客厅坐着呢。” “嗯,我知道了,我去看看奶奶。” 她垂眸轻嗯一声,把礼物递给保姆,脚步不免沉重。 看样子沈奶奶还不知道两人已经退婚的事情,莫不是要她开这个口? 心一点点下坠,在进门瞬间,有人大张旗鼓地喊起来:“奶奶!宋酥酥来了!” 无论听多少次,宋酥酥都会被沈绒的嗓门震慑到。 她抬眼看向客厅中央的沙发,老人穿着身干净利落的唐装,腿上盖一层厚厚绒毯,苍老污浊的眼睛扫过来,十年如一日的和蔼亲昵:“酥酥来了。” “奶奶。” 宋酥酥快几步到她跟前蹲下,掖了掖她膝盖上被子,“怎么不在房间里等我?冷不冷?” “怎么说都不听,就是要第一眼瞧你。” 沈夫人端着燕窝羹从厨房出来,笑道,“酥酥是我们老夫人的亲孙女才是。” 沈绒原先坐在一边,闻言气冲冲地起身往厨房跑:“奶奶偏心,妈也偏心,我不是说我也要吃吗?” 以往沈夫人早去哄了。 但今日显然有话要说,将燕窝羹送到宋酥酥跟前茶几上,拉着她在沙发坐下,笑道:“酥酥,奶奶若是能天天瞧着你,这身体肯定一日比一日康健。” 她话中有话,宋酥酥顿了下,抽开手,挽住沈奶奶,眉眼弯弯笑起来:“我也想天天陪着奶奶,可是我后天就得实习啦。” “要实习啦?” 沈奶奶没听出画外音,惊喜地拍拍宋酥酥手背,“我们酥酥也长成大姑娘了,去哪里实习呀。” “出版社。” 宋酥酥刻意掩去前缀,“就算实习,我也会来看奶奶的。” 沈绒正端着燕窝羹边吃边往外走,嘟嘟囔囔道:“实习了哪还有空来啊,你就知道画大饼!” 沈夫人嗔怪地扫她一眼,忽然想到点什么:“酥酥,外面实习待遇差还容易压榨你们大学生,不如和绒绒一起来云端实习吧?自家产业,不会让你受委屈。” “拉倒吧。” 不等宋酥酥发话,沈绒撇撇嘴,“她都跟我哥分开了,还怎么来云端实习?我才不要跟她共事。” 沈夫人一怔,眉头紧皱就要打断。 哪成想还是被沈奶奶听见,她敏锐地看向沈绒:“绒绒,你刚说什么,酥酥和你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绒绒,你上楼吃去,那几套礼服不是说不合身吗,赶紧去试试哪里不行!” 沈夫人冷声开口,将桌上燕窝拿起来,转移话题,“酥酥,你快喝,别冷了。” 宋酥酥微顿,犹豫要不要顺水推舟。 却见沈绒愤愤跺脚:“干嘛支开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他俩就是分手了!” 沈夫人两眼一白,恨自己生了个直肠子,警告的视线还没投过去,对方就已经跑上楼梯,大声喊:“我哥出轨了!宋酥酥不要他啦!!!” 沈夫人:“......” 这下不仅沈奶奶,整座别墅的佣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她捋起袖子就要冲过去:“你给我下来!” “不下不下!我又没说谎!” “......” 事情竟变得戏剧起来,宋酥酥坐立难安,不知该怎么劝沈奶奶,更不忍心开口承认。 早些年她和沈让还不相熟的时候,就已经认识沈奶奶了。 那会儿沈奶奶没住在沈家宅子,和沈老爷子在宋家隔壁的小别墅里养老,算得上半个邻居。 老两口生活惬意美满,院子里种满花花草草,还有个两人自己做的秋千。 宋酥酥那时年纪小,常常爬狗洞进去荡秋千。 沈奶奶发现后,不仅不责怪,还和沈爷爷一起给她推秋千,笑眯眯摘花给她玩。 再后来,宋酥酥发现老两口厨艺都很好,便赖着不肯走,日日过来眨巴着大眼睛蹭饭。 沈宋两家婚约,就是那会儿定下的。 直到沈爷爷生病—— ------------ 第24章 底气 她还记得那日,沈爷爷正自信满满地在给她做竹蜻蜓。 说一个给酥酥,一个给绒绒,一个给让让。 那时的宋酥酥不知道谁是绒绒谁是让让,只知是沈爷爷沈奶奶的亲孙子亲孙女。 可亲孙子亲孙女为什么从不来看爷爷? 她那会儿还有父母,仍是孩童的娇纵模样,酸溜溜地抱着沈爷爷的胳膊撒娇:“一个给酥酥,一个给酥酥,一个还给酥酥。” 沈爷爷笑得岔气:“好好好,都给酥酥,都给我们宝贝酥酥。” 然而做最后一个竹蜻蜓时,沈爷爷倒下了。 那时沈奶奶不在家,她惊慌失措地推着沈爷爷想让他醒来,又急匆匆钻狗洞跑回家找人救命。 是宋父宋母将沈爷爷送去医院。 说沈爷爷年纪大了,寿终正寝。 再然后,沈奶奶成了一个人。 她也成了一个人。 沈奶奶原本想收养她,只是自己身体每况愈下,有心无力。 宋酥酥便常常去看她。 但没过多久,沈奶奶被沈夫人沈伯伯接回宅子住。 她去过几次,每次都被沈绒翻着白眼骂:“这是我奶奶!你怎么又来了!” “你走开!你自己没奶奶吗!” “你能不能别来我家!” “......” 于是她就不怎么去了。 其实她能理解,如果自己的爸爸妈妈还在,如果她还有底气,就会叉着腰霸道地跟沈绒对骂。 但她没有。 而现下,十几年过去,沈奶奶老得不像话。 她不确定沈奶奶是否能承受得住冲击,会不会像沈爷爷倒下那般倒在自己跟前。 鼻子酸得厉害,宋酥酥下意识掐紧掌心,眼前泛起薄雾。 她艰涩想要开口,反被沈奶奶拉住手。 老人家忧心忡忡:“他真这么对你了?他,他......酥酥,是奶奶不好,奶奶不该给你定下这门亲事,让你受委屈了。” 宋酥酥原先是能忍住的。 但对上这双满怀慈爱,内疚苍老的眼睛,莫大的情绪猛然冲击上来,眼泪瞬间决堤。 她胡乱抹着脸,嗓音也哽咽,断断续续道:“奶奶,我不委屈......我现在跟别人结婚了,是我不要他。” “结婚了?” 沈奶奶喉间也有点涩,一下一下,像小时候那般抚摸着她的头发,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小老太太身材佝偻矮小,哪搂得住她。 宋酥酥悄悄地,自私地把眼泪擦在她身上,小声道:“嗯,结婚了。” “是......” 沈奶奶顿了下,给她擦眼泪,“是可以信任的人吗?” “嗯。” 宋酥酥抽泣两声,想起幼时每夜耳边那低沉的清浅的故事声,点点头,“是完全信任的。” 她压低声音,又补充道:“跟信任奶奶一样信任他。” 小老太太破涕为笑:“那是非常信任了。” 宋酥酥也便傻乎乎跟着笑:“嗯!” - 没想到沈奶奶会这么快就接受,宋酥酥心底大石落地。 她晃着脑袋,靠着沈奶奶喝完燕窝羹,肚子微涨。 瞧一眼时间。 不早了,就算她不着急,奶奶也该睡了。 和佣人一起将沈奶奶送回床上,她约定下次休息再来探望,轻轻阖上房门。 外头是沈夫人。 她恢复刚刚的优雅平静,温声道:“酥酥,我送你出去。” “谢谢阿姨。” 两人不紧不慢下楼朝外走,临到门口,沈夫人才酝酿好开口:“酥酥,阿姨还是希望,你能和我们成为一家人,小让的事,我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的。” “之前在珠宝展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小让,阿姨不想让你们生了嫌隙。” 她过分精明,显然还不相信宋酥酥真的已经领证了。 宋酥酥顿了下,翻出电子信息档案,递给沈夫人。 “已婚”二字,明晃晃地招摇。 她嗓音轻灵,徐徐抚过人心:“阿姨,我跟沈让没可能了。” 沈夫人恍然回神,将手机递回去,眼底希望破灭:“是阿姨唐突了,不过阿姨真的很喜欢你,小让会后悔的。” 那就后悔吧。 反正跟她没关系了。 礼貌说了句再见,沈绒又不知从哪里冲出来钻进她车里。 沈夫人想让她别再找宋酥酥的茬,半晌轻叹口气,转身走了。 这兄妹俩,都别扭得厉害。 宋酥酥被她吓一跳,见她抱着胳膊摔上车门,撅嘴道:“送我一程也不愿意啊?我去趟MOOn。” “哦。” 宋酥酥反应过来,对司机叮嘱,“麻烦去趟MOOn。” 毕竟是名下产业,她正好也去看看父母留下来的东西。 车缓缓行驶,两人无话可说,低头玩着手机。 片刻,宋酥酥率先开口:“今晚多谢你。” “谢我?谁要你谢我,我可不是在帮你啊,我就是怕我妈又对你念念不忘。” 沈绒不仅嗓门大,话也多。 宋酥酥刚说一句,她就能喋喋不休地说一堆,“再说了,我才不想让奶奶再把你当孙媳妇看呢,早说早享福,早死早超生......” “呸呸呸!” 宋酥酥立刻打断她,一把捂住她的嘴,生气道,“什么早死早超生,不许说这个字,不吉利。” 小姑娘手也软软的,沈绒凝固了两秒才想起要拍开她,耳根有点红:“你干嘛动手动脚的!不知道我化妆了啊!你怎么还迷信,我就不该上你的车!” 话音刚落,一脚刹车,车猛地停在路边。 司机干巴巴开口:“沈小姐,不想上车的话要不要下车?” 沈绒:“......” 什么时候司机都变得这么有眼力见了! 她气得跺脚:“我只是说说!说说你不知道吗!把我扔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你负得起法律责任吗?” “付得起。” 司机又干巴巴回应,“谢总说了,宋小姐杀人放火都有他兜着,他有很多钱。” 宋酥酥:“......” 突然有底气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跟沈绒对骂了。 沈绒哪受过这种委屈,伸手去拉车门:“自己去就自己去!” “好啦。” 宋酥酥笑了下,两颗小虎牙尖尖,将沈绒拉回来,“走吧,就当谢谢你今晚帮我。” ------------ 第25章 急什么 “谁要你谢啊。” 嘴上这么说,沈绒还是靠回车内,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她抱着胳膊,趾高气昂道,“你送我过去,我请你喝酒,不欠你的。” “好呀,谢谢。” 宋酥酥刻意没说自己是MOOn背后老板的事,杏眸里流光四溢,天真明媚地笑了下,似乎很得意自己也能作弄沈绒一番。 沈绒原先还满脸不爽,无意瞥见后视镜,微弱光线下,少女温软乖顺地笑着,唇边还有点若隐若现的梨涡。 沈绒微顿,莫名有点暗爽。 不过就是说请她喝杯酒,看把她高兴的。 女人就是好哄。 沈让真是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么好敷衍的宋酥酥都把握不住。 还得是她。 两人一左一右各怀鬼胎默默傻笑着,司机瞥了眼后视镜,困惑地皱紧眉头。 真搞不懂女人。 - 作为南城最大的销金窟,近些年虽然被对头会所RiSe抢走不少客源,但仍是不少纨绔子弟的首选项。 沈绒显然常来玩,侍应刚开门,就娴熟地问好:“沈小姐,您预留的包厢已经准备好,这边请。” 她将外套随意脱在车上,里头是件吊带修身黑裙,微皱的布料勾勒出完美曲线。 宋酥酥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拽着手腕拉下车。 “你穿的这什么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拐卖儿童呢。” 沈绒将她翻了个圈,瞧她小脸莹白,一副怯生生不谙世事模样,眉头皱紧又松开,“你装什么乖乖女,你以为装乖乖女就能讨男人喜欢了吗?” “你......” 宋酥酥确实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即便是名下产业,也不免有两分怯场。 反驳的话卡在喉咙里,她别过脑袋,有点不高兴,“你自己去玩好了,我到处逛逛。” “我才懒得管你呢,你现在又不是我嫂子。” 沈绒嗤一声,跟着侍应进会所。 走了几步,身侧竟真的没人跟上来。 想到宋酥酥那蠢笨迟钝的模样,在这种场合八成要被欺负。 就当是替奶奶照顾她—— 沈绒自顾自劝说一番,才满意地转头,就瞧见会所门口,小姑娘站在一边,旁边竟真凑上来两个不知好歹的中年男人。 偏她还一脸单纯,穿着条板正乖顺的白裙,细声细气不知在说什么。 莫名其妙的正义感突然上涌,沈绒冲过去,冷冷剜了两个男人一眼,拉住宋酥酥的手:“你能不能凶一点?” 宋酥酥慢吞吞地啊一声,投来疑惑目光。 “啊什么啊,你跟紧我,别乱跑。” 也不顾宋酥酥反对,沈绒拽着她就往包厢走。 动作太快,宋酥酥脚下险些趔趄。 等到包厢门口,她才意识到沈绒误会了。 那两人是MOOn的后台经理,陈叔提前打过招呼,所以认得她,跑来想要为她带路介绍。 她轻轻挣开沈绒,对方投来个疑惑目光:“你干嘛?我可是救了你哎。” “绒绒。” 宋母生于南城下面的水乡小镇,宋酥酥继承了她,说话时有一股软绵绵的调。 她睫毛扑闪,咬字清晰,试探问,“你是不是其实挺喜欢我的?” 沈绒顿住,脸色爆红:“你有病啊?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我根本不想跟你做朋友好吧?笑死,谁稀罕你啊!” 包厢门从旁边打开,有人探头:“沈绒,你破防了?” 沈绒:“......” “呀,酥酥也在。” 于程伟惊讶地扫她一眼,看向沈绒,“你带酥酥来这儿玩,你哥知道了待会儿骂你。” 沈绒处于暴走阶段,懒得解释,一把将他拨开:“他算个什么东西,谁管他。” 包厢内吵吵闹闹,不少眼熟面孔,大多是沈让朋友。 她来不及闪躲,就听一溜烟的:“嫂子来了。” “进来坐啊嫂子。” “让哥舍得放你出来玩啦?” “......” 听起来友善,却不免轻浮。 说到底也跟沈让对她的态度有关。 宋酥酥愈发觉得夏晚眠的出现,是福不是祸。 能让她清醒过来,及时抽身。 她没有打招呼的想法,朝沈绒开口:“我先回去了。” “哎,怎么就走了?” 于程伟还想拦一拦,笑道,“没事的,你是让哥未婚妻,他们不会灌你酒,坐下来待一会儿呗?” “我和沈让已经分手了。” 宋酥酥转身要走,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清楚,“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酒我就不喝了。” 走廊昏暗灯光下,两侧玻璃折射出暧昧的光。 她站在那里,说话时慢悠悠的。 里面的人谈论着“嫂子”,目光却时不时望出来,落在她的脸上。 多勾人的长相,在浮华声色中熠熠生辉。 又似天生娇骨,动作起伏间,都有两分引人遐思的楚楚可怜。 于程伟愣了瞬,也不知是被她的模样惊艳到,还是被那分手二字吓住。 等那背影消失在走廊,才猛地反应过来跑回包厢问沈绒:“宋酥酥和让哥分手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纷纷被震了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不可能吧,宋酥酥这么喜欢你哥,你哥把她给甩了吗?” “怎么甩?沈家老太太亲订的婚约。” “估计只是小情侣吵架,过几日就好了......” “......” “有完没完?” 沈绒晃了晃酒,懒懒翘起二郎腿,白眼翻到天上去,“沈让那人渣出轨被酥酥看到了,敢劝复合,老娘把你们头砍下来当皮球踢。” 沈家这小祖宗脾气泼辣惯了,一时间竟也没人敢反驳。 私底下有几人翻出和沈让的群聊,低着头默默发消息。 【让哥,这次你真过分了,嫂子跟你分手是应该的,你还不赶紧回来哄哄,都闹开了。】 【工作哪有未婚妻重要,这两日回来,将人哄好了再回去也不迟呀。】 【野花哪有家花香,玩玩就得了。】 【......】 群里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过了许久,被讨论的中心人物才不紧不慢回了几句:【急什么?】 【早晚都能哄好的。】 【她跑不掉。】 ------------ 第26章 小宋 MOOn,二楼VIP包厢内。 特制落地玻璃窗映出一楼大厅的声色犬马,低头望去,能看见俊男靓女跃动在舞池中,重金属音乐被隔绝在外,这是难得的安静地段。 池深眯眸在人群中扫视片刻,不确定,转头看向懒洋洋靠在沙发里的男人:“怎么给对手送生意来了?你那家RiSe呢?” 旁边还坐着EC的负责人王褐,正瑟瑟发抖。 知道今日能接见谢董事长,他特地在宴会后预定好RiSe的包厢,请了几个小明星,准备狠狠出次血,讨谢卿淮欢心。 哪知刚上车,这位爷就改道来了MOOn。 其他负责人和那几个小明星仍在赶来路上,留三个大男人干巴巴坐着。 他越坐越汗流浃背,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 “什么对手。” 灯光昏暗处,谢卿淮神色看不太清晰,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酒杯,一副矜贵不可侵犯的冷淡模样。 唇边笑意加深,“这是我太太的酒吧。” 池深作为本次会面的中间人,原本只是来露个脸,没曾想还能吃到这口劲爆大瓜。 他凝固片刻,脸上缓缓变出个问号:“你太太?” 红酒杯溅出两滴,砸在地面上。 他突然想起刚才扫视人群时的那种熟悉感。 大厅角落里,那个孤零零的身影真是宋酥酥? 他挑眉,说话不经过脑子思考:“你爱而不得这么多年,终于疯了?酥酥妹妹知道你这么意/淫她,不得吓死?” 池深出生于书香世家,平日里总端着副温润尔雅的架子。 突然直白揭露豪门辛秘,王褐猛然一颤,默默捂住耳朵想要逃离现场。 这么多年,谢董事长从未卷入桃色风波。 多少人猜测他是否性向隐秘,如今居然结婚了,还是跟爱而不得多年的对象? 这真的是他能听的吗? 谢卿淮搁下酒杯,长桌上方射下一道冷光,打在他腕骨手表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极为敏/感地停顿片刻,嗓音冷冷:“妹妹是你能叫的?” 王褐抖得更厉害。 谢董事长不仅没有反驳,还只关注称呼。 两位大佬这么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跟前谈论“闺房”私事,难不成真打算把他灭口了? 池深有点无语地瞥他一眼:“横吃什么飞醋,你怎么把人骗到手的。” “纠正一下。” 谢卿淮有意无意地扯松领带,解开衬衫最上方一颗扣子。 只见锁骨位置,有个极淡的粉色印记。 他松松散散,抬眸,“我是被动的。” 池深:“......” 谁能过来收了这个开屏花孔雀? 他忍无可忍,突然脑中闪过点什么,不怀好意地笑了下:“你这样,酥酥她未婚夫不生气?” 还有未婚夫!!!? 王褐总感觉自己再听下去,都没法活着出这个门。 他默默起身,蹑手蹑脚往门外走。 却听身后一声带笑的:“等等。” 浑身冰凉,他赔笑着转头:“其他人要到了,我去接下。” 谢卿淮敛着那双桃花眼,手里把玩烟盒,慢悠悠问:“刚刚说的都听到了?” “没,什么都没听到。” 紧张地吞了口口水,王褐头摇得赶上螺旋桨,“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卿淮轻哂,懒洋洋地出声:“那若我在外头听到一句刚才谈论的话,可要找王总说道说道。” 分明是轻松玩笑的语调,微凉早春,却令人冷汗涔涔。 王褐硬着头皮笑:“当然当然。” 等门关上,池深在沙发坐下,瞥向谢卿淮:“奸商,连我介绍的人都往死里薅。” 这厮分明是看准了王褐手底下那威震一方的营销团队,将流言蜚语掐死在摇篮里。 真真是不用白不用。 谢卿淮应得毫无罪恶感,朝他举杯:“多谢夸奖。” - 从沈绒包厢离开没多久,宋酥酥正好碰上刚才要给她介绍会所的徐经理。 即便她无意接手管理位,但到底是MOOn的老板,多多少少要了解一些。 婉拒去办公室聊,她让徐经理随意开了个卡座,边看资料边感受感受氛围。 “刚才您朋友开的包厢是普通宴厅,在我们会所有三十六个这样的包厢,大厅每日会请不同乐队和di来,而且我们会所实行会员制。” “这是我们最特色的鸡尾酒,度数不高,您可以尝尝。” 宋酥酥抿了口酒,观察四周。 这里确实比刻板印象中的酒吧要干净高端不少,来来往往人群中,偶还能瞧见几个眼熟的。 有些是在交际场上见过,有些则是大荧幕上。 她目光逡巡,恰好看向二楼。 玻璃落地窗分割开一个个不同的包厢,在大厅上方围绕成圈,特质玻璃看不清里面景象。 “那是铂金VIP客户才可以使用的包厢。” 徐经理极有眼力见地介绍,“陈总特意吩咐让我们为您在二楼预留了个私人包厢,您看是否要去参观一下?”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阵哄闹声。 只见方才跃动在舞池中的男男女女全停下来,饶有兴趣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人群当中,不知哪家少爷懒懒靠坐在卡座里,身前/跪/着个女人苦苦哀求:“我错了,是那个男人,是他勾引我在先的!” “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不要跟你分手!”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屈时!你别这么狠心!” “......” 又是出轨的戏码。 宋酥酥心脏抽疼,移开目光,撇嘴。 就算沈让这么跪在她跟前,她也不会原谅他。 不过沈让这么高傲一个人,绝不可能低头。 她见徐经理犹豫,站起身道:“您去处理吧,我自己上去逛逛。” “那您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找工作人员,我刚刚已经通知过他们了。” “好。” 反正已经搬出来住,也没有门禁。 宋酥酥不紧不慢地走上楼梯细细参观,见这设施完善产业庞大,心底莫名有种满足感。 二楼,王褐正急匆匆跑下来,看见宋酥酥时眼睛蓦地一亮:“白裙子?你是小宋?” 小宋? 很少有人这么称呼她。 宋酥酥愣愣地点了两下头。 就被他拽住胳膊:“那赶紧吧!等你很久了,知道今晚要伺候的人是谁吗?” 她被扯得险些摔倒,呆呆地问:“谁啊?” “谢卿淮。” ------------ 第27章 陪我喝两杯 谢卿淮? 伺候? 宋酥酥被迫上了几个台阶,才慢悠悠反应过来。 世上真还有这么巧的事,谢卿淮出去应酬,竟应酬到她家酒吧来了。 喊来陪酒的姑娘恰好也穿白裙子也姓宋。 她腮帮子鼓鼓,不知在气闷什么。 听见王褐边走边抱怨:“你说白裙子,我以为是那种......谁穿这玩意来酒吧?” 他瞥了眼宋酥酥这张脸,有点心痒难耐:“算了,说不准人家就喜欢你这种清纯卦的,听说谢总有老婆,你进去有眼力见点,点烟倒酒,一步步来,别想着这么快就飞上枝头。” 这个圈子里,新婚丈夫在外面鬼混不是什么稀罕事。 上一秒和妻子浓情蜜意,下一秒也能在商务场上沾花惹草。 宋酥酥意外之余,第一反应就是拿出手机,边翻出陈温瑶电话号码边嘟囔:“哥学坏了,这可不行。” 按下接听键上一秒,她才想起两人已经结婚,谢卿淮也不是那个正在读高中的青涩少年。 还记得上次她告状,是在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里看见谢卿淮抽烟。 少年人恣意妄为,懒懒靠在墙边,跟前是两个点头哈腰的社会青年。 她瞧见谢卿淮将烟头按在那两人掌心,唇边冷冽不知在说什么。 她吓得转头就跑,瘪着嘴拍陈温瑶书房门,头一次喊得这么响:“伯母!哥哥他混/黑/社会!!” 那日傍晚,谢卿淮被表情严肃的谢家父母拎进书房,足足训了两个小时。 训完后,谢卿淮将瑟瑟发抖的她拎进房间,掐着她的小脸嗓音戏谑:“连哥哥的状都敢告了?今晚换你给我讲故事。” 屈于“黑/社/会”的淫威,宋酥酥迫不得已给他讲了一个月的故事。 直到“见义勇为”的锦旗被校长亲手送到家里,她才得知那是个误会。 谢卿淮不仅没有欺负人,相反,还惩治了周边一众骚扰学生的社会青年。 不过抽烟是真的。 但现在已经结婚,还跑去跟陈温瑶告状,很难凸显她的独立。 宋酥酥原本不打算趟浑水,刚想解释,脑中忽而闪过方才在楼下看见的场景,莫名将谢卿淮的脸代入进那求原谅的女人身上。 嗯。 很爽。 她改变主意,将错就错地跟在王褐身后。 那些早到的两个负责人已经进去了,门外等着四个小明星。 宋酥酥一打眼瞧去,惊讶发现她们咖位似乎还不小。 至少不是那种十八线的。 特别是中间那位乔霜,前不久自己还追过她演的仙侠剧。 虽然不是什么大制作,但也小火过一把,挺有名气。 反倒三人看她一眼,乔霜捋了捋耳发,很快别开视线。 旁边那人道:“怎么没见过你?不是演员?” 宋酥酥顿了下,乖乖道:“可以是。” 不等她再问,王褐紧张地搓搓手指,过去推门:“行了,进去吧,有眼力见点。” 包厢宽敞,精致酒柜落地,舒缓音乐声环绕,昏暗灯光下也显出会所主人的高级品味。 里头四人正在聊天,多是两个负责人在找话题,谢卿淮和池深有一搭没一搭说话,时不时瞥一眼表,显然已经有要走的意思。 直到门推开,王褐陪着笑:“隔壁包厢碰到几个妹妹,说想认识认识谢总和池少。” 他转头,笑眯眯道:“快来。” 一番话倒说得滴水不漏。 谢卿淮眼皮也没抬一下,眸光懒散,兴趣全无。 池深忍不住皱眉,觉得这王褐真是没点头脑。 才告诉他谢卿淮跟爱而不得多年的人结了婚,他转头去喊两个陪酒的过来,这不是往雷点上踩吗? 白瞎他一番口舌促成合作。 他冷下脸,正想让王褐把人撤了,目光倏而一凝,同末尾那怯生生乱晃乱瞧的小姑娘对视上。 昏暗中,她一双杏眼圆润轻灵,肌肤粉白无瑕,好似天然雕琢的瓷娃娃。 视线相撞,他莫名从对方眸子里瞧出两分鄙夷。 好好好。 这是连坐责任,把他也当成乱搞的负心汉了。 “酥酥”二字未叫出口,余光扫视到旁边谢卿淮漫不经心低头把玩烟盒的样子,池深唇边一笑,不怀好意指向宋酥酥,开口:“过来,陪我喝两杯。” 其余四人艳羡目光当即投来,像是不明白她哪来这么好的运气一下子被池少看上。 明眼人不说,谁都知道包厢里真正掌握话语权的就两位。 谢卿淮和池深。 一位是华东科技谢家掌权人,一位是池家年轻一代最有望继承的大少爷。 两人抖抖手指,都能让她们爆火升咖。 更重要的是,两人从未有过花边新闻,更没听说过有谁攀上这两根高枝。 因着两人从小关系好,还有人偷偷猜测,他俩是不是早就内部消化。 没曾想一个眼生的新人...... 王褐脸上一喜:“还不赶紧。” 宋酥酥撅撅嘴,无不鄙夷地朝着池深的方向挪去。 哪知谢卿淮似也觉得惊讶多年好友居然能在这种场合看上姑娘,抬眸,目光率先触及那双被自己亲手收起来的小皮鞋。 而后是白袜子,纹路简单的花纹。 顺着那两条细白的小腿升至白色裙子。 裙子也是他亲手挑的,命人特地挂在她衣架上,方便她出门穿。 最后,视线落在那张白生生的小脸上。 小姑娘在池深身边沙发坐下,漂亮眼睛里满是软绵绵的挑衅。 池深偏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眯眯道:“妹妹,哥哥渴了。” “哦。” 宋酥酥起身,倒了杯滚烫冒烟的热水,递到池深嘴边,音调软软,“喝。” 王褐一僵,冷汗都快冒出来了,忙给身边被落下的几人使眼色,自个儿跑到池深身边:“哎呀,这丫头笨手笨脚,我给您倒酒。” 他说着就从宋酥酥手里夺茶杯。 哪知小姑娘动也不动:“喝呀。” 王褐一个头两个大。 哪里找来这么没眼力的女人,居然敢这么跟池少说话,真真是要把他害惨了。 他正要训斥两句,就听另一位大佬懒洋洋发话:“让你喝呢,没听见吗?” ------------ 第28章 今晚消费我买单 池深:“......” 好一对蛇蝎心肠的夫妻。 宋酥酥拿着杯子上沿,他迫不得已只能去握杯身。 被烫得一激灵,顺手放到桌上,坏心思又上来,朝其中一个小明星淡笑道:“不介意的话,能否给谢总点根烟?” 乔霜原先还迟疑着。 她童星出身,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几年,深谙其中水深。 不像其他三人那么蠢蠢欲动,她一直默默观察。 现下乔总发话,她抬脚绊了下刚被点名的那姑娘,趁对方错愕功夫,笑吟吟地弯腰拿起桌上银质打火机:“谢总,我这儿有雪茄,您看......” 故意的停顿,对男人来说有很强杀伤力。 更别说她媚眼如丝,紧身改良旗袍外轻纱垂落,露出雪白肩膀。 王褐瞥了两眼,也觉心浮气躁,感概自己今日选的人真不错。 一红一白。 一娇艳一纯欲。 竟将两位大佬都给拿下了。 然而谢卿淮只单单瞥她一眼,手腕回扣,反倒将烟盒收了起来,转头去看宋酥酥。 就见她捂着嘴躲在池深后头偷偷笑,小虎牙藏也藏不住,一脸看好戏。 竟半点吃醋的意思都没有。 小白眼狼。 见他明显抗拒,乔霜被下了面子,尴尬地看向王褐。 王褐也不知道他这算什么反应,只得乐呵呵地打圆场:“谢总,我这雪茄是真不错,你赏脸来一根?” “好。” 谢卿淮这下倒很给面子。 乔霜眼睛一亮,翻出烟盒。 就见他虚虚朝宋酥酥一扬下巴,嗓音低冽含笑,“过来,给我点烟。” 全场寂静。 王褐愣在原地,没想到这半点不上道的小丫头能被两位大佬同时看上。 还明着面争起来。 另三个小明星陪在负责人身边,略微嘲笑地捂了捂嘴。 这乔霜,平日里最不讲道德。 谁的老板都要抢一抢。 现在被落了面子,倒让人愉快。 她们看向宋酥酥的眼神,半嫉妒半同情。 被大佬瞧上虽好,但被两位大佬瞧上,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不论选谁,都会得罪另一方。 然而下一秒,就见她毫不犹豫地抱着胳膊,眉头皱紧,脆生生道:“我不点。” 三字落地,王褐觉得自己职业生涯到此为止了。 这世上敢不给谢董事长面子的人微乎其微,怎么就偏偏让他给碰上了? 这丫头怕不是寻死找垫背来的吧? 气氛剑拔弩张,众人屏息凝神。 坐在门口的那位负责人甚至想好借口,要怎么出去上厕所然后溜之大吉。 毕竟谢董事长发怒,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但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 谢家掌权人笑得云淡风轻,冷白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沙发边缘,眼底竟有两分别样的宠溺。 连带着嗓音都缓下来,微哑:“过来。” 王褐一颗心悬到嗓子眼,给人跪下的心思都有了。 若这祖宗再出言不逊,他可真的小命不保。 好在这回宋酥酥没拒绝,她身侧那池少爷也未见脸色不满。 王褐刚松一口气,就见小姑娘磨磨蹭蹭走到谢卿淮跟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他手里那包烟掀开看。 少了两根。 王褐头皮一麻,没来得及阻止,宋酥酥就已抿抿唇,嗓音轻轻柔柔问:“你三年前不是戒烟了吗?” “知道了。” 谢卿淮却仍不恼,抽走她手中烟随意扔到垃圾桶里,手掌按住她后腰,往怀里一带。 没半点抗衡之力,宋酥酥趔趄摔坐在他膝盖上。 柔软长发堪堪擦过他鼻尖,两条小腿悬空,晃荡两下。 这么多人看着,她顿觉羞赧,方才气势汹汹抓他抽烟的模样无影无踪,拳头在膝盖尴尬地收紧:“放开我。” 震惊之中,王褐总算寻思出点别样意味来。 难不成…… 这小宋同他们本就认识? 手机“叮”得响了下,他下意识拿起,瞥了眼。 小宋:【王总,您不是说来接我吗?我没会员,保安不让我上二楼。】 王褐脑子轰得一声,察觉到不对。 跟前这姑娘,是在上二楼的楼梯上遇见的。 那定然也是会员名单上的人。 可他方才分明问了是不是姓宋,她说是。 他颤颤巍巍,甩开拉着自己的小明星,跌跌撞撞朝池深走去。 音量放得极低:“池少,这位是?” 池深笑了下,目光鄙视地瞥向谢卿淮:“这位方才才同你说过,是谢总的太太。” “你好。” 宋酥酥努力挣扎两下,没能从谢卿淮怀里挣扎出来,不好意思地同几人点头示意,“我姓宋,宋酥酥。” 圈子里认识宋酥酥的人不少,但大多是女眷。 很少有人会真的去关心一个父母双亡的姑娘。 王褐不认得她,却也知道谢太太的含金量,顿时五雷轰顶。 他这是当着谢太太的面,公然给谢总搭桥介绍女伴...... 还介绍到本人身上去了...... 坟墓远远地朝他招手,他手脚并乱,磕磕巴巴回应:“谢,谢太太,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这......” 他想到点什么,猛然回头,瞪了乔霜一眼:“带他们出去。” 乔霜也是头一回在局上碰到正主来捉奸,面色登时有两分错愕难看。 若遇到心眼小的,吹吹耳旁风,怕是被封杀都有可能。 更何况...... 她略有两分不舍地瞧了谢卿淮一眼。 那些肥头大耳的油腻老总见多了,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 更别说他权势滔天,若真能攀上,未来前途无量。 “没关系。” 哪知宋酥酥率先出声,漂亮眼睛弯起来,“来都来了,就在这里玩吧。” 几人一愣。 特别是王褐与乔霜这两个心眼多的,额头无端冒了层汗。 该不会话中有话,准备折磨他们吧? 只见宋酥酥轻拍两下掌心,门被人推开。 两人心脏骤停,就见一溜烟西装笔挺的侍应拿着各类酒和杯子进门,摆放上桌,后头还跟着位钢琴家。 都说MOOn的消费没有上限。 什么年份怎么珍贵的酒都能找到。 王褐辨认出其中种类,手指都泛哆嗦。 这些价值,可不是大出血就能解决的。 乔霜跟着愣了下,脸色铁青。 总不会......还要分摊到她们头上吧。 然而下一秒,宋酥酥攥紧拳头,小腿乱晃,豪气十足:“今晚消费,我买单。” ------------ 第29章 一公里 王褐泪眼婆娑,一众小明星眼睛都直了。 这可不是几十万几百万就能解决的东西。 一时间话卡在喉咙里,显然都被她这乖顺模样和豪横手笔的反差感给惊住。 反倒是谢卿淮唇边轻哂,有两分不爽。 都绿到头上来了,她还半点醋不吃,在这里宽容大量地撒金币? 他强硬搂住宋酥酥的细腰,捋顺她裙摆,起身:“回家。” “还没喝酒呢。” 宋酥酥惊呼一声,双脚勉强落地。 她疑惑地扫了谢卿淮一眼,踮起脚尖,似是觉得还够不太着,拽住人衣领往下扯了扯。 扣子毫无预兆地崩掉一颗,男人衣襟微敞,露出冷白肌肤和深刻锁骨。 惊愕抽气声此起彼伏。 众人默默别过头。 宋酥酥无所察觉,只知这样说悄悄话更方便点,压低声音问:“我这样,是不是很给你长脸?” 谢卿淮:“......” 长不长脸他不知道,反正清白快没了。 他冷脸将衣领扯回去,收紧衬衫,轻拽住她手腕,远离自己的衣服:“嗯,很长脸,但是我困了。” “这么早?” 宋酥酥瞥了眼他手上腕表。 十一点半。 她思考了下,乖乖说服自己:“你还在倒时差,确实要困了。” 池深嗤一声。 神他妈的倒时差。 他和谢卿淮年纪相仿,从小就认识,表面浮浪,却在圈子里是难得的知心朋友。 平日来来往往,也算看着宋酥酥从一寡言少语的小萝卜头长成如今翩翩少女模样。 得亏谢卿淮下得去手。 呸,人渣。 他站起身:“正好,我也累了,你们玩,我们先走了。” 三人走得突然,门关上后,钢琴声悠远飘扬,起起伏伏,正如包厢内众人心情。 王褐半点摸不着头脑,不确定今晚这局到底是成是败。 说成吧?半句好话还没说上。 说败吧?谢太太她又挥金如土,狠狠地招待了他们一番。 难不成是个警告? 警告他们别再对自己老公动歪心思? 果然,谢总的太太,又怎么可能真的单纯。 这样一想,王褐不敢再留,抓了两个负责人抽身就走,哪还顾及得上这几个小明星。 乔霜几人面面相觑,有人低声嘟囔:“这不是作弄我们吗?” “白瞎我这几日求经纪人了。” 一看就是没见过大风大浪,没被牵连就谢天谢地吧。 乔霜嗤一声,拎起包准备离开。 听旁边小姑娘阴阳怪气道:“乔霜姐,你很不甘心吧?谢总可没这么好拿下,你看到他太太了吗?漂亮死了。” 这圈子里多的是恶意,乔霜懒得理会,淡淡扫她一眼,记住这个人就往外走。 刚一拉开门,外头候着几个侍应,手中皆拿了精致的礼盒。 “这是谢太太送给几位的礼物。” 为首的徐经理微笑道,“打扰各位雅兴,她深感抱歉。” 礼盒里是瓶年份久远的酒,价值不菲。 转手拿出去卖,也能卖个好价钱。 几人悻悻接过,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怕不是警告她们,不该碰的人别碰? 果真心机深重。 几个小明星走得飞快,侍应瞥了眼包厢内没怎么动过的酒,问:“这些该怎么处理,太浪费了吧?” “不浪费。” 徐经理笑眯眯道,“老板说了,剩下的,拿去送给楼下那群渣男的朋友们喝,就说是她请的。” 侍应眼睛一亮:“是,我这就去。” - 车内,心机深重的宋酥酥正眨着那双莹亮眸子,车窗按到最下方,脑袋懒洋洋搁在前座靠背上,重重地拍了拍池深肩膀:“池深哥哥,你也学坏了。” 气息绵绵带着点热气。 咬字不甚清晰,有两分腻人的甜味。 后座另一边投来的视线过于冷冽,池深肩膀被拍得发麻,僵了僵,哭笑不得地躲远点:“酥酥,你是不是有点喝醉了?” “没有呀,我就喝了点鸡尾酒~” 似是为了证明,她张开五指,放在嘴边哈了口气,使劲地闻。 随后,她满足地笑眯起眼睛,将手努力往前伸,“你也闻闻,一点酒气都没有。” 池深笑得牵强:“不用了不用了,你好,把我放在这里吧,我自己走过去。” 再不避一避,谢卿淮那重色轻友的混蛋恐怕得撕了他。 司机在路边停下,担忧道:“真的吗?还有段距离呢。” “没事,我先走了。” 池深只后悔为了八卦问一问两人婚事而坐上这辆车,哪知道遇上个小醉鬼。 他拉开车门,宋酥酥仍没力气地将脑袋搭在靠背上,疑惑问:“池深哥哥,你家还没到吧?这里过去,还有一公里。” 骨节按折的声音发出脆响。 昏暗中池深都能瞧见谢醋王那双满含戾气的双眸。 谁能想到宋酥酥小时候跟着谢卿淮来他家玩了两回,就将线路记得这么清楚。 他强笑着回一句:“没事没事,我消消食。” 车门关上瞬间,宋酥酥也被人掐着腰按进怀里。 耳边嗓音低得吓人:“谁准你叫他哥的?记他家就记得这么清楚?” 她迟钝地抬起头,看向谢卿淮。 头晕脑胀下,也不觉得这个动作有哪里不对劲,反倒往他怀里轻蹭两下,指向窗外:“糖葫芦,一公里。” 谢卿淮被她蹭得身形微僵,喉结上下滚动一遭,眼底泛红,艰难抬头。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里有家小小的,二十年糖葫芦老店。 极突兀地,他回忆起来。 以前带宋酥酥去池家玩过几次,有一回前头出了交通事故,不得已下车走过去。 那时候小姑娘还小,分明浑身娇气毛病,没走两步就走不动道。 偏偏还佯装懂事,不说话,也不闹脾气,就这么站着。 池深提议给她买糖葫芦。 草莓和山楂,各买了一串。 糖葫芦是吃了,人还是不肯动,就这么睁着圆乎乎的大眼睛将他俩瞧着。 无奈,他只好将人背过去。 池深在一旁笑:“这可得一公里路,要不要轮流背?” 他记得小姑娘把头摇成拨浪鼓,死死地搂着他脖子,嗓音也软,说不要。 ------------ 第30章 新婚夜 回忆久远,他仍记得那软软的小小的奶团子指手画脚模样。 低头瞧去,怀里的宋酥酥拽拽他衣领,小声说:“我想吃草莓的。”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模样有多诱人,泛着醉意的清澈眼眸如同溪流淌过,发丝凌乱地粘在唇边,颜色晶莹似浆果。 司机原本打算出发,闻言停下来,转头问:“少爷,要不要我去买?” “不用。” 谢卿淮顿了下,将人调转了个方向,靠在坐垫上,“我去买,你别乱动。” 哪知车窗被人轻敲两下,池深不知什么时候折返,手里正拿着两串糖葫芦,笑眯眯道:“我猜酥酥可能想吃,草莓和山楂的,给。” 好不容易被安置好的宋酥酥眼睛瞬间一亮,越过准备下车的谢卿淮,手掌软绵绵按在他膝盖上,按下车窗伸手去接:“谢谢池深哥哥。” 眼见她笑容甜得仿若喝了一瓶蜂蜜水,谢卿淮眸色稍沉,浑身写满不爽两字。 “不客气,赶紧走吧,这边不能停太久的车。” 池深笑着摆摆手,“下次再聚,哎?卿淮,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什么。” 谢卿淮面无表情地关窗,瞥他,“你自己没有妹妹吗?能不能让你爸妈给你生一个?别骚扰我家酥酥。” 池深:“......” 怎么就骚扰了。 他确实没有妹妹啊! 莫名其妙地回家,难得碰见池家父母都在客厅坐着。 回房间之前,池深脑子一抽,问:“父亲,母亲,你们不打算再给我生一个妹妹吗?” 年过半百的池父池母僵硬转头,极有涵养又温柔地开口:“滚蛋。” 池深:“是谢卿淮提议的。” “他也滚蛋。” “......” - 所幸这次宋酥酥喝醉还保留有一定的神志,并不打算像上次一样创死谢卿淮。 一到家,她摸着卫生间进门:“我要洗澡了。” 看起来挺正常的,如果她说话的方向不是朝着床头的玩偶就更好。 谢卿淮压下请两个道士来作法的冲动,准备好换洗衣服跟上去:“衣服......” “砰!” 回应他的是卫生间门被重重摔上。 他眉心一跳,睫毛颤了颤。 都说喝酒壮胆,这话在宋酥酥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谢卿淮搬了条椅子,将衣服搁上去,敲敲门:“我把衣服放外面,你记得拿进去穿。” “哦......” 里头有力无气地应一声,紧接着是阵阵水声。 谢卿淮转身要走,半晌眉头微皱,脚步又顿住:“今天已经洗过澡了,别洗太久,我去泡茶。” 没人回答他。 他抿唇,走出房间进厨房,翻出个柠檬切片,扔进杯子里冲泡蜂蜜水。 来来回回在厨房和卧室走了几遭,里头还是没回应,他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再次敲门:“再不出来我进去了?” 审判性的十秒,仍没有声响。 谢卿淮按下门把手,缓慢推开,雾气氤氲,争先恐后顺着门缝涌出。 他没往里看,克制地问:“酥酥?” “咕噜——” 肌肤摩擦瓷砖发出刺耳声响,旋即一连串冒泡声。 谢卿淮静滞半秒,突兀反应过来,猛地将门一开。 只见浴缸里高高举起粉白的藕段似的胳膊。 ——宋酥酥正慢慢下滑,半个脑袋淹没在水中,嘴里咕嘟咕嘟吐着泡泡。 何其诡异的画面。 谢卿淮也顾不上她没/穿/衣服,伸手就将人捞起来,拽下浴巾把她裹紧。 瘦得要命,抱在怀里也没多少分量。 他第一反应就是,她这三年又没好好吃饭。 自己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竟又消减了下去。 宋酥酥哇得吐出一口水,不适地动了动,仰起脑袋看他,神色清明,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清醒:“我在泡澡。” “我知道。” 温香软玉在怀,很难自控。 谢卿淮抿唇,垂眸隐约可见春/色明媚,不动声色将浴巾扯得更紧点,将她放在洗手池上坐好。 她大概脑袋有点沉,不自主地往前摔,又被谢卿淮摆正,撅起嘴巴:“我还没泡完。” “你泡完了。” 谢卿淮伸手轻抬起她下巴,垂眸打量,细细观察她是否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然而她眼眸温软,湿漉漉的长发紧贴在粉白肌肤上,整个人像新成熟的水\蜜桃。 看起来分外...... 诱人? 谢卿淮顿了下,错开视线,取下吹风机,“明天再泡,很晚了。” “哦......” 她这次乖巧异常,拽紧浴巾,重重地点了两下头,跟着重复,“明天再泡。” 突然,眼睛又一亮,仰起小脸:“明天跟哥哥/一起泡。” 谢卿淮:“......” 吹风机响声掩盖他喉间不适。 捏着金属手柄的指腹过分用力,压得微微发白。 绸缎似的长发在五指间穿梭,吹起又落下,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差不多吹干,他瞥了眼柜子里的护肤品,认真挑选两样,搁到宋酥酥跟前:“涂这个吗?” 宋酥酥抓着浴巾,嘴巴撅成茶壶:“这是早上涂的。” 还有早晚区别? 谢卿淮抿唇,又挑挑拣拣:“这个?” “这个可以。” 得到认可,谢卿淮按开盖子,毫不吝啬地挖上一块,点在宋酥酥双颊:“自己抹开。” “不要。” 宋酥酥眼巴巴地瞧他,脑袋晕乎乎,“哥哥给抹。” 之前一声哥哥都不肯叫,现在却哥哥长哥哥短。 谢卿淮轻哂,用掌心轻轻地按上面霜,抹开抹匀:“能走路吗?回去睡觉了。” 没等到回答,他已自然而然托住她后腰,将人抱起来。 卫生间外就是宋酥酥的床,他顺手拉开被子,把人放进去:“把睡衣穿上,别感冒了。” 眼看着宋酥酥爬进被子里,谢卿淮松口气,起身要回房间。 哪知衣角被人扯住,他下意识转头,呼吸一凝。 只见宋酥酥身上的浴巾被压在身下,早已没了遮盖的能力,抓着他衣角的手指莹润可爱,满脸单纯无害,嗓音绵绵:“新婚夜,要一起睡。” ------------ 第31章 结账 都醉成这样了,居然还记得这个。 眼底暗欲/汹涌难忍,几近吞噬理智。 微凉的室内,恍若火焰灼/烧,整个人被架在烤箱里高温烘烤。 谢卿淮拽住她手腕,只微微用/劲,白皙皮肤泛起淡淡暧/昧的红。 他把衣角扯出来,转头,拿过床尾睡衣,抖了两下,自上而下给人套上,哑着嗓子无奈道:“长这么大了,还得哥/给穿衣服,害不害羞?” 这下是真的没得到任何反应。 宋酥酥跟没骨头似的往后一仰,眼睛半睁不睁,彻底昏睡过去了。 谢卿淮顿住,瞥了眼柜子里的贴身衣物。 片刻,烦躁地揉了下眉心。 算了。 送佛送到西。 - 隔天醒来,铃声狂响。 宋酥酥翻了个身,懒洋洋去够手机,睡眼朦胧地按下接听键。 姜早像是在吃东西,声音轻快:“酥宝,你才睡醒呀?这都几点啦?别忘了今天一起出去吃饭啊。” “啊......” 宋酥酥迟钝地反应过来,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点五十二。 她怎么睡得这么沉? 脑中快速闪过点什么,她没能捕捉到,打了个哈欠慢吞吞道:“我马上就起来,你把餐厅地址发给我哦。” “发什么地址,我来接你。” 姜早精神充沛,“姐刚拿的驾照,你姜叔大手笔,斥巨资给姐买了辆跑车,带你兜风。” 说起驾照,宋酥酥有点头疼。 她科目二还没过。 但也就一瞬,她又跟着开心:“好呀~那我把我出租房地址发给你。” “嗯,待会儿聊,拜拜。” 电话挂断,宋酥酥清醒了点。 她坐起来,按了两下酸痛肩膀,正准备下床,突然察觉到点不对劲。 咦—— 她怎么...... 没穿睡裤? 不对!! 记忆若隐若现,她捂紧额头,脑中闪过细碎片段,小脸唰得一白,又瞬间涨红。 这睡衣是谢卿淮给穿的?! 不只是睡衣,还有...... 嘶—— 尴尬由内而外,缠绕全身,令她不自主脚趾抠地。 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勉强算一句青梅竹马的谢卿淮,但这种事未免太私密了点吧? 她磨磨蹭蹭地边刷牙边套裤子,小脸皱成一团,努力劝解自己。 左右那档子事都做过了,还领过证,这算得了什么。 谢卿淮是个好人,肯定不会刁难她。 而且他今天有要紧事,这会儿肯定已经去公司了。 宋酥酥肯定地点点头。 没错。 像他这样的大忙人,绝不会把这种小事记在心上。 她将出租屋地址发给姜早,开门朝外探探脑袋。 果然没动静。 宋酥酥这才松口气,走出去打算倒杯水喝。 哪知才刚到客厅,大门嘎吱一声,有人进来。 谢卿淮手里拿着个保温袋,一身高定西装,温莎领矜贵优雅,闻声抬头。 两相对视,宋酥酥脚底的芭比梦幻城堡蠢蠢欲动。 她僵硬片刻,故作镇定开口:“你怎么来了?” “接待的酒店就在旁边,顺路给你送个午饭。” 谢卿淮似乎挺急的,将保温袋放在餐桌上,转头瞧她穿着身淡粉色小香风,“看来你应该不需要。” “我晚上可以回来吃。” 见他没有要提及的意思,宋酥酥松口气,去门口送他,“你快去吧,我没关系。” 一梯一户制的装修,电梯就在大门不远处。 电子屏上数字滚动,宋酥酥准备关门回去,被突兀拽住门把手。 她猝不及防,一句怎么了卡在喉咙里,就听对面男人淡声道:“今天别喝酒。” 宋酥酥:“......” 她微窘,正要解释,电梯门开。 谢卿淮边往里走边开口:“我不想再被你光/着身/体猥/亵。” 宋酥酥:“......” 什么叫...... 光着/身/体...... 猥/亵!!! 她扶额,有种想让全世界爆炸的冲动。 但这种冲动还没能实施,电话铃再次响起。 是个海外的陌生号码。 谁会在国外给她打电话? 宋酥酥皱了下眉,怀疑是诈骗电话,又猛地想起自己之前申报过某项国际志愿者项目,按下接听键。 男人嗓音响起的刹那,她心脏剧跳。 “酥酥,是我。” 沈让。 他换了个号码。 宋酥酥下意识就要挂断,那边似有预判:“等等,我有话要说。” “没什么好说的。” 少女的声音故作冷淡,仍夹杂着点自带的甜,听起来不像吵架,“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你还在赌气。” 沈让轻笑一声,“你昨晚请于程伟他们喝酒,这么贵,你哪来这么多钱?” 请......喝酒? 又一段记忆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宋酥酥愣住,猛然一惊。 那头的人却当她是默认,温和道:“不过你既然愿意花这么多钱给我长面子,就代表你不是真的讨厌我,我在这边是真的很忙,也不太顺利,你乖一点,等我回去再好好哄哄你,好不好?” 哄你个大头鬼。 宋酥酥反应过来,忙掐断电话,翻出徐经理的联系方式打过去。 很快接通,她着急道:“徐经理,昨晚我是不是有点大手大脚?” “不是有点。” 徐经理恭恭敬敬道,“您可谓是挥金如土,一次性让我们上了近八位数的酒水,连赠送给那几位女士的红酒,都需要六位数。” 宋酥酥:“......” 她哪知那小小一杯鸡尾酒,看着平平无奇,居然能让她上头上到败家的地步。 肉一阵阵抽疼,她低声问:“损失大吗?” 徐经理笑眯眯地宽慰她:“您不用太介意,会所的酒水本就是您名下的资产,对我们的藏品来说,九牛一毛。” “而且......” 他顿了下,“谢总本来让我们不要告诉您,但事实上,他昨晚还是结账了。” 宋酥酥跟着停住,缓慢重复:“他结账了?他不知道这是我的酒吧吗?” “谢总当然知道。” 徐经理作为驻场销售,早洞悉人心,慢悠悠道,“谢总说了,您的东西是您的,他的东西,还是您的。” ------------ 第32章 婚事 宋酥酥站在原地,等电话挂断,心尖才迟钝地绽出几朵小花,有点开心。 他还跟三年前一样。 什么都没变。 半晌,那几朵小花又收起来。 她垂下眼睑,盯着脚尖好一会儿。 还是变了的。 两人之间,总隔着那一晚。 他临走前的那一晚。 - “什么!!!出轨???” “他沈让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出轨?我早说你那表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渣男贱女,我诅咒他俩一胎二十个男宝!!!” 露天西餐厅里,姜早猛地一拍桌子。 杯里果汁溅在手机上,仍无所察觉地咬牙切齿怒骂,“欺负到我的人身上来了!你刚说他去哪国出差了?我让我爸升机飞过去弄死他!” “好啦别生气。” 宋酥酥原本还有些郁闷,被她这样一打岔,心情不自觉好起来,“小心被人家拍到。” “我主持的节目又不露脸,没事儿。” 姜早无所顾忌地抽了张纸擦拭屏幕,猛地抬眼,审问道,“不过你可别告诉我,就算这样你也还是放不下他啊。” “放下了放下了。” 宋酥酥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脑袋以表清白,“而且我已经结婚了,跟谢卿淮。” 姜早松口气,放下手机:“哦哦,那就好......你说什么?!!” 尖锐的嗓音穿破云霄,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你结婚了?!” “跟谁??!” “谢卿淮!!?” “他不是你/哥!!!” “他他妈老牛吃嫩草??” 宋酥酥:“......” 她小脸通红,窘迫拽拽姜早袖子,将人拉下来:“不是的,不是他吃......” 对上姜早疑惑目光,她压低声音,小声道:“那天晚上,是我强迫的他。” 姜早再一次头脑发晕,瞥了眼前的宋酥酥。 她穿着粉粉嫩嫩的小香风外套,长发卷成精致弧度,耳边别着个钻石发卡。 看起来像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 而现在这块小蛋糕,被人占了便宜还无所察觉,自认亏欠。 姜早嗓音发抖:“那天晚上......你,你俩都......” “我喝醉了。” 宋酥酥忧愁地捧着果汁,有点为难,“是我对不起他。” 对不起他个大头鬼啊。 姜早不忍心戳破宋酥酥单纯无害的内心世界,攥住她的手:“那他对你怎么样?” “他对我挺好的。” 宋酥酥眼睛闪了闪,笑道,“就跟小时候差不多。” 姜早跟宋酥酥是芭蕾舞课堂上认识的,也有十多年的交情,知道谢家人对她都不错。 闻言总算松口气,伸手替她将钻石发卡拨正:“那就行,谢卿淮总比外面那些莺莺燕燕要好,我反正没听说他有过什么绯闻,你俩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在算日子了。” 宋酥酥想起刚刚陈温瑶还跟她要了生辰八字,“应该很快。” “行,我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姜早坐回去,拿起刀叉将快凉的牛排切成小块,眼底忽而闪过一抹狡黠,“沈让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宋酥酥顿了下:“应该不知道。” 她原以为夏晚眠或者沈绒会把这件事第一时间告诉沈让,但就今早的电话来看,似乎并没有。 姜早凑到她跟前出主意:“那你也别说,等到时候结婚,直接给他发请帖,怎么样?” 宋酥酥有点犹豫:“那他会不会闹?” “你当谢卿淮是吃素的呢?闹就闹呗,谢家多少保镖你不知道啊。” 姜早笑得像只小狐狸,“再说了,他这种死要面子的人,估计没这胆量!” 宋酥酥到底年纪轻,存着两分幼稚的小脾气。 她被勾得心痒痒,眼睛眨了两下,像颗黑芝麻馅的汤圆,小声道:“好呀” 有了跟姜早约定的这一出,宋酥酥没去出租屋,远远回了趟谢家老宅。 陈温瑶退休后闲适得很,正坐在院子里跟大师聊天。 大师眉头紧皱:“夫人,小姐和少爷这生辰八字,不太......” 陈温瑶按上一张百万支票:“不太什么?” 大师眉头舒展了点:“也没有不太什么,就是有点......” 陈温瑶扔下一把车钥匙:“有点什么......” 大师总算喜笑颜开:“小姐和少爷可谓天作之合,命中注定,若是喜结连理,定然前途光明,未来可期。” 宋酥酥靠近后只听见最后一句,耳根红了红。 原来她跟谢卿淮的生辰八字这么契合。 还以为自己处处在他跟前出糗,多少有点八字不合呢。 送走大师,陈温瑶将日历摊开在桌上:“你看看,这是大师算的时间,我想让你们尽早办婚礼,所以都定在今年。” “我都行。” 宋酥酥这次来是有正事说。 她挽住陈温瑶胳膊,笨拙地撒娇,“喜帖我想自己写,可以嘛?” 小姑娘以前都是软而不自知,这会儿跑来装模作样,浑身上下都有两分难言的娇憨。 陈温瑶忍不住笑出声:“当然可以了,这是你的婚礼,当然是以你自己意愿为先,我们只能当作参考。” “谢谢妈。” 宋酥酥眼里绽出花来。 陈温瑶起身,摸摸她的头:“你明天就要开始实习了吧,我跟厨房的阿姨们包了点饺子,本来想让老何给你送过去,正好,我去拿来给你,你带回去,平时饿了煮着吃。” “好~” 陈温瑶转身往厨房走,宋酥酥坐在摇椅上懒懒吹风。 突然,何管家急匆匆从后花园出来:“小姐,有客人。” 客人? 谢家来访的客人大多需要提前预约,也没见何管家这副为难模样。 宋酥酥坐起身:“谁呀?我去叫妈?” “额......” 何管家拿着对讲机,透过庄园大门远远朝门外看去,“是您的姑姑姑父,还有表姐,他们的车已经停在外面了。” 宋酥酥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姑姑姑父?他们来干什么?” “说是来道歉。” 何管家顿了下,“顺便作为娘家人,来商量您和少爷的婚事。” ------------ 第33章 小气包 他话音刚落,宋酥酥手机铃响。 是姑姑宋芸打来的。 就是再单纯,她也知道三人此行目的肯定不是道歉这么简单。 不能再给陈温瑶添麻烦。 她接起电话,轻喂了声:“姑姑?” “酥酥。” 中年男人的声音分外自来熟,穿透听筒,“是我,姑父,赶紧让保安把门开开,我今天特地带眠眠给你道歉来了。” 跟夏寒烨说话,宋酥酥总有两分不舒服。 她抿唇,委婉拒绝:“不用了,我没事,你们回去吧。”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也不懂事?姑父都到你家门口了,不请我们进去喝杯茶吗?” 夏寒烨不满责备道,“我们提了礼物,赶紧过来,别做白眼狼。” 白眼狼这三字,狠狠地扎了宋酥酥心脏一下。 这称呼她在谢卿淮嘴里也听到过。 但语气中的善恶与否,实在太好分辨。 更何况,谢卿淮从小照顾她,确实有资格这么喊他。 夏寒烨不见得有。 她音质微冷,慢吞吞开口:“姑父,是夏晚眠对不起我,你这一声白眼狼,我可能担不起。” 对面声音很重地哎了一声,带着两分怒气。 但不等他说话,电话似乎换了个主人,宋芸声音由远及近:“你干嘛这么说孩子?酥酥啊,你别听你姑父乱说,他这嘴也没个遮拦。” 宋酥酥轻嗯一声,没多大情绪:“姑姑,你们回去吧。” “酥酥,这回我们真的是来道歉的,你开开门,好不好?” “不了吧。” 宋酥酥努力推辞,突然想起点什么,开口乱扯,“谢卿淮也在家,他今天心情不好。” 宋芸一愣:“谢总?” “对。” 宋酥酥一本正经地抹黑人,“他发飙很可怕的,你们确定要这时候撞他枪口上吗?” “......” 对面也不知是不是被唬住,宋酥酥又乘胜追击:“他杀人不眨眼,你们忘啦?刚还骂我。” 宋芸哆哆嗦嗦:“上次见,谢总不像这种人啊。” 宋酥酥佯装抽泣:“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看着衣冠楚楚,其实是个禽兽。” “那,那算了。” 宋芸着急忙慌,“我们还是下回再来拜访吧。” 总算打发过去。 电话挂断的瞬间,宋酥酥整个人都松口气。 然而下一秒,耳边轻轻有热气扫过,低沉嗓音含着半分笑意,慢条斯理,字字诛心:“我杀人不眨眼?” “......” 宋酥酥小脸霎时僵硬,背脊挺直,从头到脚凝固住。 这声音...... 好耳熟。 一定是她幻听了。 谢卿淮不是在商务会谈吗? 绝不可能有空来这里。 她宽慰地轻拍两下自己胸脯,却听那道声音再次笑吟吟响起:“我表面衣冠楚楚,实际是个禽兽?” 宋酥酥:“......” 她仰头望了望蓝天白云,镇定地撒开步子朝前走,嘴里嘟囔:“我该回家了。” 刚走出两步,后衣领被拎住。 脚下急急刹车。 宋酥酥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但跟小命相比,喘不过气好像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仍没敢回头,小声抗议:“你放开我,我要告诉妈。” “小没良心的。” 谢卿淮按着她的腰将人转了个圈,“你告诉妈什么?告诉她我杀人如麻?还是告诉她我人面兽心?” 宋酥酥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也没有反驳余地,被迫和他面对面。 不敢抬头,只能瞧见他笔挺修长的西装裤和没有一点褶皱的皮鞋。 左手垂在身侧,指骨清晰泛白。 谢卿淮见她这蔫巴模样,轻笑一声:“知道做错事,不敢看我?” “我才没有。” 小心思被戳破,宋酥酥抬头,瞧见他桃花眼潋滟着笑,一张脸清隽高贵。 干脆破罐子破摔,气呼呼道:“你干嘛偷听我打电话?” “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谢卿淮似是觉得好笑,眼尾稍扬,掐她的脸,“跟哥好好说说,这三年都从哪学的这些坏毛病。” 一看就是在拿她寻乐子。 话里语气跟逗小孩似的。 宋酥酥脸颊微赧,不知哪来的勇气,拍掉他的手,有点凶:“我化妆了,不许碰我脸。” “知道知道。” 他哄也哄得没个正形。 宋酥酥越想越生气,干脆别过头去。 陈温瑶恰好拿着盘饺子出来,看见谢卿淮惊讶道:“稀客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从后门来的。” 陈温瑶哦了声,又问:“今天公司不忙吗?我听说美区那边有人过来啊。” “已经结束了,晚点还有个饭局。” 不像刚刚逗宋酥酥这样,面对陈温瑶时,谢卿淮语调要寡淡不少。 陈温瑶将冻好的饺子递给司机:“那你这阵子应该挺忙,工作也别忘了家庭。” 说是家庭,其实也就宋酥酥一人。 谢卿淮抬眼,看了眼那小气包,戳戳她胳膊:“忘不了。” 宋酥酥着急给自己正名,抱着胳膊嘟囔:“我明天开始实习,之后也很忙了。” “对对对。” 陈温瑶忍住笑,“你也别忘了家庭。” 之前没发现,逗她是件这么好玩的事情。 送两人出门,陈温瑶杵在庄园花坛边,目光略有两分惆怅。 早该退休陪陪孩子们的。 谢卿淮如今性子冷,是因为他们工作忙。 酥酥没安全感,也是因为他们关心少。 现下有了时间,孩子们却各奔东西。 哪还需要他们陪。 她叹口气,慢悠悠退回去。 车上,宋酥酥还在为刚刚的事心虚。 不过好在谢卿淮似乎已经忘了,正在打电话用英语流利地沟通。 开了大半个小时,交谈声停止,副驾驶韩特助迟疑道:“谢总,如果先送太太回家的话,可能会来不及。” 谢卿淮微顿,转头瞧她。 小姑娘一副没在听的样子,耳朵却竖得老高。 傲娇鬼。 他笑了下,开口:“行了,我不会计较你到处抹黑我名声的。” 宋酥酥头转得比谁都快,眼巴巴道:“我才没有。” “好,你没有。” 谢卿淮拨了下她的脑袋,“还没吃晚饭?顺路一起去吃吧。” ------------ 第34章 同学 宋酥酥想也没想就拒绝。 这种场合全是勾心斗角,八成没吃饭的功夫。 她才不要跟着去受罪。 但维持着一向乖巧懂事的人设,宋酥酥说话仍然很委婉:“不了吧?我都没穿礼服,不太合适。” 谢卿淮没听出言外之意,低头浏览邮件:“没关系,晚饭人不多,是美区那边的负责人,关系不错,聚一聚而已,就在南洋饭店。” 南洋饭店宋酥酥还挺熟的。 是南城老牌高级酒楼,米其林三星级别。 以前在那边读高中,离家里有点远,又吃不惯学校食堂,谢卿淮就让韩特助给她在南洋饭店订了个包厢。 每天中午跑去吃饭,有时候上完夜自习谢卿淮来接她,两人也会一起去南洋饭店吃点夜宵。 不过自从谢卿淮走后,她也高中毕业,去的次数就少了。 而且每次进去,饭店工作人员都会笑眯眯问:“你哥怎么不跟你一起来了?” “你哥还没回国?” “给你哥带碗红豆沙圆子吧,他爱吃。” “......” 每每听到这些话,她都会想起那声嘶力竭的夜晚。 想起恍若被所有人抛弃的溺水感。 不过现在...... 她瞥了眼正在等自己回答的谢卿淮,稍稍犹豫。 韩特助见状,跟着在旁边劝:“太太,如果您不想跟人交流,我也可以为您另开一个包厢用餐,您看如何。” 宋酥酥摇摇头:“没关系,一起去吧。” 既然谢卿淮这么说,就代表这次聚餐不太正式。 左右吃个饭,她不会这点场子都怯。 南洋饭店门外侍应是新人,不认得宋酥酥。 往里走路过前台,身着暗色旗袍的经理出来迎接,瞧见宋酥酥就眼睛一亮:“哎呀,宋小姐来啦?好久不见呀。” “好久不见。” 少女的嗓音轻软,甜甜地笑了下。 经理引着两人往里走:“宋小姐都读大学了吧?谢总也好久没来。” 宋酥酥点点脑袋:“嗯,在读大三,马上实习啦。” 她难得话多一些,想起过往在这里吃过的饭,心情也愉悦许多。 等到最里头的包厢外,韩特助推门,就见屋内中式陈设微微老旧,古朴风雅。 六七人正围在桌边细声谈论。 宋酥酥一打眼扫去,惊讶发现,竟不少熟悉面孔。 除了池深和昨日见过的乔霜外,人群中那位黑色礼裙的女人很像她高中同学乔雅来着...... 不过太久没见,变化也大。 她不确定有没有认错,跟在谢卿淮身边乖乖同人打招呼。 果然如他所说,不是什么大场合。 主要是为了招待乔霜身边那外国人ACe。 谢卿淮似乎跟他关系还不错,坐下碰了碰杯。 ACe满脸兴奋,操着一口别扭的中国话:“你女伴,第一次,以前没有。” 宋酥酥勉强听懂,有点惊讶。 谢卿淮在国外三年,怕是大大小小场合不少,都没带过女伴? 真稀罕。 她拿起酒杯,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你好,宋酥酥,你可以叫我Emma,我是......” 后半句话未出口,ACe另一边的女人开口打断:“酥酥!你真是宋酥酥?刚就觉得你眼熟,我是乔雅呀!” 宋酥酥愣了愣,眉头稍皱又松开。 这样的场合,倒是少有说话被打断的时刻。 虽然觉得她有两分不礼貌,宋酥酥还是温柔地点点头:“好巧,你也在这里。” “对,我和我姐姐乔霜是ACe今天的女伴。” 莫名被提及,乔霜唇角微抿,朝宋酥酥点了下头。 昨日见面并不愉快,但也算不上糟糕。 反倒是乔雅这喧宾夺主的介绍令她面上微赧。 两姐妹给一外国人当女伴,又不是什么光鲜事。 她警告性瞥了乔雅一眼,对方不见收敛,接着问:“酥酥,你这是......谢总的女伴?” 眼里羡慕不掩。 即使这外国人再有财权,也比不上南城金字塔顶端的谢卿淮。 乔霜一听就知道遭了。 乔雅这是把宋酥酥当成跟他俩一样的酒桌陪客了。 她太阳穴一跳,起身给ACe倒酒,贴心道:“好啦,别问了,你当这是同学聚会呢。” 桌上气氛微沉,宋酥酥淡淡一笑,乔雅猛地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话太多,心下一颤惊慌环视。 好在几位大人物都不是计较的性格,等开始上菜,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笑起来。 有方才教训,乔雅谨慎许多,只陪衬在ACe身边笑。 然而视线总忍不住往谢董事长身上瞟。 他的权势滔天,就连圈外人都知道,听说他今日要来,自己特意提前做了医美请了化妆师,期待能攀上这根高枝。 然而方才一见着,才觉他年轻得过分了。 甚至连相貌气质,都比自己在娱乐圈中见过的男星要好上几个档次。 那头似乎注意到她视线,懒懒抬了下眼皮。 乔雅心脏重重一跳,还未来得及回应他的目光,就瞧见他拿着白瓷碗起身,去盛羹汤。 原来是在看菜品。 难言的失落涌上心头,她旋即又反应过来。 盛汤倒酒这事,本就是他们这些女伴该做的,既然宋酥酥不把握机会,也别怪她抢人。 乔雅娴熟站起身,抬手想接碗,温声道:“谢总,我替你盛吧?” “不用。” 哪知对方拒绝得极干脆,嗓音平淡没什么情绪。 他很快盛好汤羹,坐下来,搁到宋酥酥跟前,低声道,“听说你来,厨师没放葱,尝尝。” 乔雅的手尴尬悬在半空,被几人若有似无扫了扫,整个面颊发烫。 所幸ACe情商高,绅士地询问:“我想要尝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 乔雅如获大赦,忙替他盛汤,坐下后松了口气。 目光却仍落在那头,看见谢卿淮正给宋酥酥夹了颗龙虾球,不平衡地皱起眉头。 凭什么都是女伴,宋酥酥半点眼力见都没有,既不陪笑也不伺候人,还能怡然自得地享受着谢董事长的照顾? 她面色难看几分,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在乔霜警告视线里,故作天真地开口:“酥酥,我记得你爸妈好像在这家饭店工作吧?怎么不喊他们一起来坐坐?” ------------ 第35章 妻子 方才聊天的话题一直在ACe和池深中来回。 谢卿淮话不多,偶尔回两句。 其他人则多是陪聊陪笑。 一下子又被她打断,面上皆有不虞,但未显露。 乔霜暗地里骂了句蠢货,跟她断绝关系的心思都有了。 若不是她哭诉最近资源惨淡,又没有什么路子能接触到上流社会,自己也不会心软听她哀求,把她带来这里。 今日怕是没这么轻易敷衍过去。 只有ACe没听出她语气中的恶意,疑惑道:“你刚说宋小姐的爸爸妈妈在这里工作?” “对啊,还是上高中的时候酥酥自己跟我说的。” 有个在餐厅工作的父母,即便这个餐厅再高级,在乔雅看来也多少有点令人蒙羞。 她看向宋酥酥,像是后知后觉般捂了捂嘴,笑道,“哎呀酥酥,我是不是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宋酥酥喝汤的动作总算停下来,皱眉瞥了乔雅一眼。 父母在餐厅工作? 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但看着乔雅笃定的神色,她突然回忆起来。 高中有一日放学来这儿吃午饭,出来时不小心被乔雅看见。 其实不算什么大事,但是那时她就读于公立高中,班里学生大多是普通家庭。 而南洋饭店消费高,一顿饭人均至少上千块。 学校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她不太愿意成为其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犹豫该怎么解释时,乔雅自顾自猜测她是不是父母在南洋饭店工作。 正巧没借口,她没否认,只笑了笑。 没想到这一笑,让乔雅记到现在。 只是现在已经从学校毕业,不需要再隐瞒什么。 她摇头,抿了口红酒:“没有,你记错了。” 原以为这事差不多就该翻篇,谁知乔雅还不肯松口,摸着后脑勺佯装单纯:“哎呀,我怎么可能记错,就是你自己说的啊。” 宋酥酥:“......” 微微的恼意上升。 她轻咳一声,站起身:“我去一下卫生间。” “酥酥,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乔雅偏要挽留,忙跟着站起来,“父母在这里工作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呀,谢总不会因为这个就嫌弃你......” “砰!” 玻璃杯狠狠砸碎在墙壁上。 椅凳摩擦地面,发出剧烈的刺啦声响。 乔雅后半段话被硬生生吓回喉咙里。 全场寂静,被这变故惊到,不由自主看向造出动静的男人。 昏暗处,谢卿淮眼底戾气汹涌。 他手里另换了个高脚杯轻轻晃动,指节分明处,冷光掩映,眼底戾气汹涌,唇边极轻佻地勾起个弧度:“ACe,你这回带的人,好像有点听不懂话。” 挺平淡的语调,包厢内寒气骤升。 乔雅脑袋轰地炸开,浑身关节似乎僵化,呼吸停滞,脸色煞白。 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董事长为了个没名气的小情人这般出头? 不惜得罪ACe? 而且...... 而且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不过就是提了提父母而已。 她转头,几乎能听到脖子发出的“咔擦”声,背后冷汗直冒,哆嗦着看向ACe:“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就是关,关心一下酥酥......” ACe连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刚才还结巴的中文瞬间流利起来:“跟我没关系,她是公司给我安排的。” 摆明了要跟她撇清关系。 乔雅心猛地往下坠,连手指都跟着哆嗦起来。 求助地朝宋酥酥看去,不得不服软:“酥,酥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你,你跟谢总解释一下,我们都是老同学了......” 宋酥酥也没料到谢卿淮会给自己出头。 更没想到谢卿淮会这么生气。 毕竟乔雅提及父母这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其中原因。 她抿了抿唇,看向乔雅,声音还是那样慢吞吞的:“那你是什么意思?” 乔雅想抓住救命稻草,忙道:“我只是想关心关心你!” “关心我......” 宋酥酥轻轻笑了下。 她笑容也浅,谢卿淮眼睑颤动,想要阻止,仍迟了一步。 小姑娘嗓音轻灵,说话没太大起伏:“那你可能关心错人了,我父母去世已经十几年,并不在这里工作。” 乔雅一愣。 去世......? 居然早就去世了!? 她瞧见谢卿淮搂住宋酥酥细腰,垂眸时眼底满是心疼。 两人连招呼也不打,就这么朝门外走,经理帮忙打开包厢大门。 眼看着他们身影消失在拐角,乔雅像是不甘心,竟又尖声问:“那你那天为什么从南洋饭店出来?” “还能为什么?” 经理见状,恭敬地帮忙回一句,“宋小姐以前在这附近读高中,谢总担心她吃不好,为宋小姐订了全年的包厢作为食堂。” “食,食堂?” 乔雅不可置信地看向上世纪中法相融合的华丽装潢,和价值不菲的每一道菜品。 她求了乔霜好久,对方才答应带她来见见世面。 她好不容易才踏进来的地方,居然是宋酥酥的高中食堂? 而,而且...... 她和谢卿淮从高中就认识? 感受到周遭嫌弃目光,她似是意识到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出路,整个人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怎么会这样。 圈子里的勾心斗角这么多。 她左右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连绊子都没给人下,就将场面闹得如此难看。 凭什么? 耳边传来池少淡淡声音;“刚才被人打断,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宋小姐是谢总的妻子。” 妻子? 怎么可能是妻子。 乔雅一瞬间手脚发麻,摔坐在椅子上,手指紧紧抠进皮质椅座内。 ACe也很震惊:“Kylian结婚了?宋小姐是谢太太!?” 池深懒得多说,淡淡嗯一声,起身:“我也先走了,今日你惹他很不高兴,我劝你最好回去想想办法,上门给宋小姐道个歉。” “当然当然。” 他一走,其他人也跟着散。 ACe压根不想再看这对姐妹花一眼,忙追在池深屁股后头问怎么道歉合适。 包厢内很快只剩下乔霜和乔雅两人。 乔雅苍白着张脸,哀求看向乔霜:“姐,他们不会封杀我吧,你给我求求情,给我求求情好不好?” ------------ 第36章 笑容消失术 “啪!” 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五指鲜红。 乔雅不可置信地捂住脸:“姐!你怎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蠢货。” 乔霜冷冷扫她一眼,“你以为我爬到这个位置很容易吗!连嫉妒心都掌控不好的废物,智商不高就少说话!” “你自己找死就算了,还拉上我!” “今日这事,运气好的话你只是退出娱乐圈,运气不好,你命都没了!” “你真当这些人心地善良!?” 有饭店的服务生从门口经过,频频侧目。 乔雅整张脸通红,不甘心道:“可你昨天不就说自己得罪了人,那人还送你红酒吗?说不定他们也这么好......” “那个人就是你的老同学,宋酥酥。” 乔霜深吸一口气,“你以为她为什么单纯无害?当然是因为她身边的男人。” 她偏头,半怜悯半无情地扫了乔雅一眼:“她是会放过你,但谢总不会。” 乔霜拎起包,走得决绝。 周旋在上层社会各种男人身边,她最突出的特点就是自私。 没有什么是不能抛弃的。 包括妹妹。 包厢里彻底安静下来,乔雅失魂落魄地看着餐桌,中央酒水是她一年都得不到的收入。 她突然回想起那年高中,少女安静乖顺,总远远地坐在教室角落。 从不主动社交,从不出风头。 然而有些星星耀眼,是自己瞧不见的。 恐怕宋酥酥自己也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在偷偷注意她。 她漂亮,温和,笑起来眉眼弯弯。 成绩永远是最拔尖的那个。 偶尔有高年级学姐过来找麻烦,只听她嗓音绵软却坚定,三言两语就能让来人羞愧难当,转头拥护她。 自己报名了好几回,找老师求助都没上的元旦文艺汇演,宋酥酥却被点名邀请。 学生会社团争着抢着往她怀里塞报名表。 原来嫉妒,是从那时就开始的。 心底阴暗滋长多年,终于在今日瞧见她时彻底爆发。 最终作茧自缚。 - 车上,气氛压抑。 舒缓的音乐声也无法缓解闷沉气氛。 宋酥酥转头扫了谢卿淮一眼。 他懒懒靠着,难得没办公,车窗外光影略动,映出他极为高挺的鼻梁和冷白皮肤。 五官过于优越,远看去倒像幅画报。 只是眼睑垂得低,薄唇微抿,手指在口袋里细细摩梭两下。 像是烟瘾犯了。 宋酥酥自觉不是多矫情的人。 对于父母的去世早就淡忘释然,不是什么忌讳。 只是刚刚饭局上,乔雅三番两次想用父母职业一事想让她难堪,殊不知她巴不得父母还活着,不管是在餐厅工作,还是捡垃圾卖废纸为生都好。 她也会落落大方地应一句是。 因此那会儿稍稍失态,没曾想谢卿淮比她反应还大。 难不成谢卿淮对她父母的感情,也如此之深? 不应该呀,他跟自己父母都不太熟,更别说她的爸爸妈妈了。 她犹豫了下,蹭到谢卿淮身边,攥住他的手,音调软软:“我爸妈都走这么多年了,知道你还这么记挂他们,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谢卿淮抬眸,他睫毛长,一双眼睛含情,偏瞳色在阴影处显得深暗。 困惑从眼底透出。 宋酥酥还在喋喋不休地安慰人:“不如这样,马上就清明节,我们一起去给他们上香,我刚订了一批纸扎,都让给你烧,好吗?” 连司机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少爷这分明是在心疼小姐没有父母被人欺负了。 怎么到了小姐这里,变成思念她父母? 他张了张嘴,想给人解释解释。 却见后视镜里,谢卿淮将人轻轻抱进怀里,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好,我们一起去看他们。” - 晚饭没吃饱,所幸冰箱里还有中午谢卿淮打包回来的东西。 两人放微波炉里热了热拿出来吃。 期间ACe打来好几个电话认错,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随便带女伴出席。 宋酥酥连连摆手说没事,对面还客客气气地称改日一定要当面赔礼道歉,让她务必赏脸。 推辞不过,手机被谢卿淮抽走。 他淡淡聊了两句,掐断电话把勺子塞进宋酥酥手里:“ACe说改日要送你两件古董,拿着玩,不用不好意思。” “好。” 宋酥酥悟出点意思。 虽然说都是朋友,谢卿淮还是东道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这些关系里占据金字塔顶端位置。 似乎除了池深外,单纯做朋友的,好像真没几个。 她喝了口鱼片粥,想到乔霜乔雅两姐妹,开口问,“ACe一个人带两个女伴?你们都会这样?” 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在这上面。 谢卿淮唇角微扬,又很快压下去,夹了筷子芦笋到她勺子里:“你这是在查岗?” 一句话就曲解了宋酥酥的意思。 她本是觉得这行为不太道德。 认识的富家子弟不少,花花公子也有,但一次性带出来两位,怎么想都有些过头。 只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ACe这样,那谢卿淮...... 她抿了下唇,板着脸小声道:“我不是要管你的意思,只是你现在毕竟有妻子,像ACe那样,不太好。” 像是掩饰,她将芦笋拨到一旁,又开口:“而且你是公众人物,要是被拍到,对股市也有影响。” “哦~” 挺长的一个音调。 宋酥酥察觉到对面投来的含笑目光,觉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 片刻,又弱弱出声:“我,我现在也是股东呢。” “嗯,你说得对。” 谢卿淮心情很好地笑了下,坚持将芦笋夹回她勺子里,“我现在毕竟有妻子,跟那种不知检点的男人不一样,绝不会在外面乱搞。” 妻子两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有种暧昧缱绻的意味。 宋酥酥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把芦笋再一次拨开:“其实我也没有这么小气,我只是怕你自己名声不好,你如果一次只带一位,而且认认真真的话,就没关系。” 笑容消失术。 谢卿淮脸色一僵:“你再说一遍?” ------------ 第37章 酷刑 “我说真的。” 宋酥酥还没察觉到自己说错什么话,低头跟碗里的蔬菜作斗争。 她温柔贴心道,“哥,你也老大不小了,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如果真有喜欢的,你要努力争取,到时候我不会纠缠,爸妈也肯定能理解。” 谢卿淮脸色骤冷,嗓音凉下:“你想跟我离婚?” “没有呀。” 宋酥酥总算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她仰起脑袋,眨了两下眼睛,“我是在给你建议,难不成你还真想一次喜欢两个,像ACe那样?” “......” 头一次见有人被自己老婆催婚的。 谢卿淮气笑了,将筷子放下,冷冷道,“起来。” 他这副表情时,八成是在生气。 宋酥酥小时候没少被教/训,熟悉的压制感靠近,她凝固了下,撅着嘴不情不愿站起身:“你干嘛凶我......我又没说什么。” “过来。” 简单两字,宋酥酥又被吓得哆嗦了下。 她垮着小脸,磨磨蹭蹭往谢卿淮跟前挪。 短短两步距离,硬是拖了半分钟。 谢卿淮没耐心,拽住她手腕往怀里一拉,宋酥酥反应时间都没有,被迫坐在他大腿上,蔫头蔫脑像只鹌鹑。 她不敢抬头看人,委屈巴巴:“你凶我干嘛啊?我今天又没做什么。” “张嘴。” 谢卿淮懒得跟她废话,将桌上那小盘蔬菜拉到跟前,“吃完放你走。” 宋酥酥:“......” 酷刑啊酷刑。 她已经有将近三年没感受过被人逼着吃蔬菜了。 也不知道谢卿淮今晚抽的什么风。 不过多年经验告诉她,反抗没有好下场。 谢卿淮不言不语地往她嘴里喂芦笋,偏还极有耐心,非得等她咽下去才喂下一筷子。 将宋酥酥原想吐掉的计划掐死在摇篮里。 她本也不是太讨厌吃芦笋,但坐在谢卿淮怀里,就显得此事分外折磨。 特别是他目光深冷,按在自己腰间的大掌却炙/热/滚/烫。 好不容易吃完,她挣扎两下就想往外窜,被毫不留情抓回来。 热气顺着脖颈落在耳廓上,男人嗓音恍若恶魔低音:“再敢让我找别的女人,我就把全世界香菜挖出来,让你吃光。” 宋酥酥:“......” 这跟满清十大酷刑有什么区别。 她坚定地举起三个手指发誓:“再也不会了!” “滚去睡觉。” - 宋酥酥猜测,谢卿淮不让她提这个,八成是因为之前被催婚催烦了。 他在国外的时候,自己经常听见陈温瑶打电话过去催婚。 一会儿让他赶紧找个女朋友,一会儿又让他不要找外国人。 偶尔工作回来看见财经晚报上谢卿淮的名字,就拉着她的手担忧他是不是性取向特殊。 现在跟自己结婚,好不容易不用再烦恼有人催促,她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实属不应该。 更何况以今天的事来看,谢卿淮这人挺闷骚的。 对她父母感情这么深,她居然一无所知。 她在心里默默赎罪,瞥了眼床头柜上父母合照,想到点什么,给人打了个电话:“你好,我想订个相框。” “对,越大越好。” 谢卿淮生日马上要到了,给他个惊喜。 解决完这些事情,她收拾好第二天入职要用的资料,早早入睡。 隔天一早,司机在楼下等。 桌上放着温热的牛奶和炒蛋芝士三明治。 宋酥酥瞥了眼房间,谢卿淮已经出门了。 他昨晚没提要睡同一间房的事情,这让宋酥酥松口气。 虽然是夫妻,但谢卿淮在她眼里,更像个长辈。 强/迫/长辈这种事,有过一次就足够让她脚趾抠地。 实在不想有第二次。 吃过早饭去公司路上,司机一直在叮嘱各种人情世故。 姜早也发来消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社会可能会狠狠毒打她一番。 原本挺自在的宋酥酥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抓紧裙摆惴惴不安。 好在想象中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 带她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主编白禾,架着副细框眼镜,说话温温柔柔,一见她就笑:“酥酥是吧?来,我带你去办公室。” 南城出版社位于老城区,没拆迁,仍是几十年前的大院。 四面楼房不过六层高,中央还养着两只小土猫。 好在里面精装修过,建了电梯。 办公室陈设仍旧很简单,透着一股老干/部风。 宋酥酥自高中毕业后,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么有人情味又质朴的地方。 她被安排在白禾对面,整个办公室就两人,听说过几天还会来个男实习生,还跟她同校。 “你出版的那本散文集,就是咱们南城出版社的,上面领导可喜欢了。” 白禾从角落里抱出一堆书,落了灰,轻轻拍去,搁到宋酥酥桌上,“暂时没什么工作要做,你就把这些书看一遍,写写书评。” “好~” 两人声音都轻,窗框里阳光洒落,有人进来找白禾,一打眼瞧去,笑道:“你这办公室可真养眼。” 白禾只是抿嘴笑一笑,还是宋酥酥主动打的招呼。 几天相处下来,宋酥酥发现自己这个领导是真社恐。 跟出版社其他办公室的人不太熟悉,见了面也低头走,连中午带她去食堂用餐,都要避开人流高峰期,挑别人吃完的时间去。 有一回碰到个男同事,还惊讶问她:“你以前不都自己带饭吃吗?怎么跑食堂来了?” 宋酥酥这才意识到她是为了带自己熟悉环境,这几日才没有自己带饭,忙跟她商量自己其实家就在旁边,中午回去吃更方便,还能睡个午觉。 白禾明显松一口气,宋酥酥也松一口气。 食堂重油重盐,不合她胃口,早想回去吃了。 两人一拍即合,第二日中午,宋酥酥就跟保姆阿姨约定回去吃。 这阿姨是谢卿淮安排的,从老宅那边调过来,每周过来做一次大扫除,主要还是准备三餐。 哪知宋酥酥刚到家楼下,就瞧见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谢卿淮也回来了? 自她上班后,谢卿淮也忙得脚不着地,更别说他公司距离两小时,每天早上七点就准时出门。 两人每日碰面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一起吃饭更不可能。 八成这下也是回来拿资料的。 ------------ 第38章 勾引我? 她上楼,指纹开门。 饭菜香扑鼻,门口整齐摆放着双皮鞋。 谢卿淮果然在。 宋酥酥蹬掉鞋子往里去,房间里没人,转头在厨房瞧见他系着围裙的背影。 听见动静,谢卿淮端出来一碗汤:“马上吃饭了,去洗手。” 他显然也是刚从工作里抽身出来,穿着高定白衬衫,袖子折到上方,露出精悍冷白的小臂,隐约可见埋在肌肤下的青筋。 高挺鼻梁上仍架着副金丝眼镜,姿态懒散下有几分别样的禁欲。 宋酥酥顿了下,耳根莫名发烫,撸起袖子走过去洗手:“你怎么回来了?不上班吗?” “上。” 谢卿淮言简意赅地应一句,“下午在附近开会,不着急,去拿碗。” “好。” 宋酥酥欲言又止。 她知道谢卿淮的时间宝贵,一天来回四小时在通勤上,实在有点划不来。 不过她建议,他未必愿意听。 中午是简单的两菜一汤,调味简单,看着就比食堂要干净许多。 宋酥酥低头喝猪肚鸡汤,晃着小腿心情莫名好:“你怎么这么会做饭?国外食物不好吃吗?” “......” 谢卿淮抬了抬眼,有点诧异。 宋酥酥一瞬间后悔,蔫巴下脑袋。 两人从第一次重逢后,都默契地没提这三年的事情。 因为那一夜争吵,三年里两人几乎没通过话,更没见过面。 即便有,也是从陈温瑶的手机里沟通。 客套两句话,没再其他。 她轻咳两声,转移话题去夹菜:“口蘑好吃......” “小白眼狼。” 谢卿淮反应过来,嗤一声,慢悠悠地开口嘲讽,“之前不知道关心,现在我回来了再问,是不是有点迟了?” “我那时候高考呢......” 宋酥酥没底气地埋头吃饭,“不想说就算了。” “人不大,脾气还不小。” 谢卿淮抽了两张纸,将她碗边溅出的汤擦干净,“我之前没给你做过饭吗?” 宋酥酥顿了下,想起来。 确实是有的。 有时候半夜饿了,她不好意思去叫阿姨,点外卖需要让骑手绕过整个庄园,也不太方便。 只好跑到谢卿淮房间里求助。 谢卿淮不知多少次被她从睡梦中摇醒,掐着她的脸训两句怎么还不睡,训完后嘴硬心软地去小厨房替她煮夜宵。 想到这,她知错就改,狗腿道:“做过,真好吃。” “太假了。” 谢卿淮毫不留情地戳破她,“下午两点上班?吃完饭去睡一会儿。” 宋酥酥放下勺子:“我不睡,我来洗碗吧。” 谢卿淮顿了下:“不用。” 宋酥酥以为他在客气,站起身:“没事儿,我洗吧。” “放下。” 谢卿淮抿了抿唇,说出实话,“上回你洗的碗,一摸一手油,我全部重洗了。” “......” 宋酥酥放弃挣扎。 她将餐盘搁进水池里,擦擦嘴,转头躺进沙发里:“我不是很困,玩会儿手机就好啦,你不用管我。” 这才同居几天,小王八蛋就恢复了三年前那副嘴脸。 谢卿淮无奈摇摇头,起身将餐桌收拾干净,顺手洗了碗,瞥一眼时间。 离下午的会还有一会儿,不用着急走。 他倒了杯水,朝客厅走去:“我看你都没怎么喝水,公司有没有饮水机......” 声音伴随着宋酥酥手里的手机一同落地。 上一秒还说着自己不困的人,下一秒就睡得四仰八叉。 一条腿高高翘起在沙发靠背上,裤腿下坠,露出细白小腿。 半个脑袋垂在外面,头发散乱,睡颜倒乖顺,小脸白生生,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谢卿淮停顿几秒,视线难以挪开。 半晌才回屋,拿了条绒毯出来盖上,顺便将她那狂放不羁的腿放平,将脑袋掰正。 谁知刚准备松手,宋酥酥迷迷糊糊睁眼,抬起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 柔软手掌的温度偏高,谢卿淮先是僵住,舌尖抵了抵上牙膛,挑眉:“干什么?又打算非礼我?” “哥。” 偏她声调软绵绵,似是还在睡梦中,并不太清醒。 一双眸子蒙着雾,嘴巴微微撅起,将他用力往下拉了拉,“你抱我一下。” 谢卿淮:“......” 这副场景,很难让人不犯罪。 他拽住她手腕,制止她动作,嗓音也哑:“宋酥酥,醒来可别哭。” “啊。” 宋酥酥像是被吓到,讷讷地顿了下,眼神清明了点,手也从他脖子上退下去。 就在谢卿淮以为她要醒来时,她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含糊不清说,“你搬回家住吧,这里离你公司好远。” 话音落下瞬间,他眼底灰暗,手顿在半空,唇边笑意跟着淡了。 刚才饭桌上,小姑娘就一副欲说还休模样。 敢情是想劝他搬走? 他沉默着,顷刻间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这种感觉持续到电话铃响,邮箱里接收到一则工作文件。 谢卿淮没有犹豫,打开电脑开始处理事情,周身闷沉气息跟着减缓不少。 毕竟在国外三年,无休止地工作应酬,已经成为他转移注意力最好良方。 现在也不例外。 - 宋酥酥乍然惊醒。 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摸手机,身上没有,转头看见在茶几上,忙捞过解锁屏幕,看一眼时间。 一点二十三。 还好还好。 上班只要走七八分钟,来得及。 宋酥酥揉揉眼睛,看到谢卿淮还在沙发另一头坐着,面色寡淡,没什么情绪,看起来心情一般。 她手脚并用滚到他身侧,瞥一眼他屏幕,友好询问:“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修长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移动,点击发送键,谢卿淮面无表情地关上电脑:“在等你醒。” 宋酥酥打了个哈欠,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懒洋洋问:“等我醒干什么?我马上要去上班了。” “请假。” “请假?” 宋酥酥眨眨眼,见他侧身,慢条斯理解衬衫扣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下意识起身想要逃离,磕巴问,“请假干什么?” 然而迟一步。 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余地,她被搂住细腰,压进柔软沙发里。 男人天然的力量优势使她动弹不得。 谢卿淮咬着她耳垂,眸光阴翳冷戾,嗓音低哑:“你刚刚勾引我,忘了?” ------------ 第39章 告状 吻势汹汹。 谢卿淮不容拒绝地扣住她后脑勺,在宋酥酥惊慌眼神中咬住她下唇。 惩罚性的吻,其中并没有多少温情。 浅淡香烟味道和清冷雪松香气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宋酥酥连推拒的余地都没有,双手手/腕被扣/死在头顶,呼吸急促,眼底渗出泪花。 半晌,这吻顺着脸颊向下,细密暧昧地落在她雪白脖颈上。 宋酥酥蹬蹬腿,磕磕巴巴试图唤回谢卿淮的理智:“谢卿淮,谢总,哥,我,我们有事好商量......” “商量什么?” 谢卿淮居高临下望她,就瞧见那双眼睛水光潋滟,嘴唇被亲得红肿诱人。 他隐约窥见自己难以克制的欲望,嗓音也凉,“商量商量你怎么把我赶回去吗?” 情急之下,宋酥酥想起自己刚刚睡觉时,似乎说了点什么话。 她张张嘴,想解释。 然而两人贴得太近,谢卿淮几乎以一个掌控性姿势完完全全压制着她。 话在喉咙里转了个弯,再出口时就成了哭腔:“我要告诉妈你欺负我!” 暧昧氛围瞬间消失个无影无踪。 谢卿淮:“......” 他突然觉得好笑。 自己在这跟一小丫头较什么劲? 眼底戾气褪去,他垂眸,目光落在她脖颈的浅红颜色上,嗓音也淡:“你去吧。” “我,啊?” 威胁人的话没达到宋酥酥预期目的,她眼睛睁得圆溜溜。 谢卿淮半威胁半诱哄:“你要不要先想想怎么告状合适?” “......” “你就去跟陈温瑶说,我强吻你,你看她管不管得了。” “......” “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 他作势去够手机,宋酥酥反应过来,一把将手机揣进怀里藏好,眼圈也红:“你,你仗势欺人。” “到底是谁仗势欺人啊小妹妹。” 谢卿淮笑得散漫,将她从身下拎出来,“上个星期领的证,现在就不认了?” 宋酥酥明明气得炸毛,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片刻纠结地抱着胳膊转过身:“我没说不认。” “那亲一口不行?” “......行。” 她只觉自己好像被绕进了某个圈里,偏偏还找不到漏洞出来。 谢卿淮站起身。 他要高一个头,微微弯腰凑到她跟前时,唇边笑意很深:“那我要过夫妻生活,不行?” “......”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宋酥酥眼神乱飞,脑中无数个借口闪过,“现在工作很忙,不,不着急过这个吧?” “着急。” 谢卿淮慢悠悠开口,“我二十七了,你知道的,男人过了二十五,就开始走下坡路。” 宋酥酥:“下,下坡路......” 都走两年下坡路了,那日还折磨得她死去活来?? 那上坡路的时候该有多可怕。 她眼睛转了转,诚恳建议道:“要不然你再多走两年,走到头,说不准就不需要了。” “......” 谢卿淮梗住,掐她的脸,下达最后通牒:“宋酥酥,我是结婚了,不是出家,给你半天时间,晚上回来准备好。” 原先想着循序渐进,让宋酥酥慢慢接纳自己。 哪知这小白眼狼一口一个哥哥将他推远。 谁他妈的想当她哥哥。 他只想每天晚上弄/哭她。 - 到出版社刚好两点钟。 这里板块划分清晰,每个办公室负责的内容职位不同,因此在员工守则方面并不太森严,甚至上下班都不需要打卡。 今天是周五,宋酥酥顺路去食堂领了下午茶。 揣着两个橘子进门时,就看见办公室里多了个年轻人。 个子挺高,皮肤白,长相清秀,穿着件灰色卫衣,正在擦拭桌子。 她顿了下,确认自己没走错办公室才进去。 身后白禾正端着水杯路过,头垂得极低:“他也是实习生,你们两个自己认识一下。” 宋酥酥一看就知道白禾这社恐的毛病又犯了。 对于陌生女孩,她还能好脾气地沟通两句,碰上男的,连对视都不想对视。 难为她坐到这个位置还得带新人。 男生正好也看过来,眼底划过一抹微讶,笑吟吟朝宋酥酥伸手:“酥酥,好巧。” 宋酥酥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你认识我?” “......” 男生顿住两秒,握了握她的手,“我们是同班同学,上学期期末考试我就坐你前面。” 宋酥酥佯装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 “魏渡。” 男生也不恼,极上道地报上名字,“你可能没注意。” 宋酥酥确实没注意。 他们这个专业人多,平日里上课都是阶梯教室。 偶尔班级搞活动,她不喜欢凑热闹,就坐在角落里发呆。 她尴尬地将一个橘子分给魏渡,又从口袋里掏出个苹果给白禾,坐回去干自己的事。 周五下午总是过得特别快。 临近下班,白禾收拾好东西准备早点溜,让两个实习生也赶紧回家。 魏渡见宋酥酥在位置上磨磨蹭蹭,凑过去问:“要不要一起回学校?” “我没住学校,我在外面租房子。” 宋酥酥摇摇头,心里盘算着能不能去姜早家躲躲。 据她上回经验,腰酸腿软足足两日。 若真回家跟谢卿淮过夫妻生活,恐怕周末都别想好过。 魏渡见状,又问:“你租哪啦?” 宋酥酥瞥他一眼,只说个大概:“华都府。” 魏渡惊喜道:“华都府?我家就在那里,今天周五,我不回学校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 宋酥酥并不太想真正暴露自己住址,正犹豫怎么拒绝,电话铃响。 陈温瑶的声音传来:“酥酥,下班了没有?妈派人去接你呀,之前请的设计师到啦,说是来商量关于婚礼的事情。” 宋酥酥宛若抓住救命稻草。 既能远离谢卿淮,又能拒绝魏渡的世界出现了。 她点点脑袋:“我自己回去就好啦。” 挂断电话,她朝魏渡抱歉道:“我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你先走吧。” “好。” 魏渡笑笑,“下周见。” ------------ 第40章 他拍的 公司这几日在拓展新板块。 不少项目需要谢卿淮亲自跟进,一天两个会打底,还要盯着英区那头事务。 “云端科技想分这块蛋糕,没有您点头,恐怕沈总的业务没几个月都谈不下来。” 电梯里,韩特助恭敬道,“他们公司李总多次邀请您会面,希望达成合作,对我们华东科技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谢卿淮淡淡睨他一眼,韩特助立马闭嘴噤声:“当然,我已经回绝了。” 谢卿淮神色明显有舒展,开口:“几个月太久了。” “您的意思是?” “三个月之内,让他死心回国。” “是。” 韩特助忙应下,忍不住好奇心问,“您是有需要跟沈总见面吗?” “不是。” 电梯恰巧停下,谢卿淮理了理袖扣朝外走,“五月一号我结婚,请他吃饭。” 韩特助:“......” 什么叫杀人诛心。 这就叫杀人诛心。 娶了人家未婚妻还不成,还得请他来。 他跟了两步,谢卿淮按上门把手解锁,似是察觉到什么,转头瞥他:“你没老婆吗?” 韩特助一愣:“我没有。” 谢卿淮嗓音微凉:“我有。” 韩特助反应过来,忙道:“那我先走了。” 他快几步回到电梯外,按下下楼键。 却见不远处门咔嚓关上,谢卿淮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韩特助高情商发问:“谢总,您老婆也没了?” “......” - “五月一号的话也就一个多月时间,婚纱哪来得及做?还有钻戒珠宝,不都得提前订?” 陈温瑶揣着本日历纠结得不能再纠结。 按理来说,婚礼会提前一年定下。 但这桩婚事实在太匆忙,宋酥酥又嘟囔着从简就好。 她家闺女,哪能从简啊。 所幸喜帖已经备好了,宋酥酥攥着毛笔,坐在书房里细细写。 她谨记姜早叮嘱,一定要给沈让送去一份。 虽然姜早说,任何一个男人,就算不爱你,也容不得自己的女人被抢走,八成会发疯。 但她总觉得沈让不会。 比起被羞辱,他这人高傲自满,极有可能会不屑一顾。 为此两人赌了五百块钱。 身侧有人靠近时,她正好在写送给沈家的喜帖。 这两字曾在草稿本上细细抄写无数遍又擦去,融进记忆里,几乎难以忘怀。 然而耳廓灼热,有人低语:“字不错。” 笔尖猛地一颤,墨汁在红纸上湮出点点痕迹。 她头也不抬就抱怨:“写坏了,你赔。” 谢卿淮瞧见那两字就觉得刺眼,不顾墨水未干,拿起倒扣在桌面:“就这张,没多余的了。” “哦。” 宋酥酥还是不抬头,拿起下一张喜帖就要落笔。 谢卿淮垂眸,看见她耳朵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和白皙小脸形成鲜明对比。 他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去捏。 “咳——” 小姑娘敏//感地颤了下,差点拿不稳笔,终于忍无可忍,凶巴巴瞪他,“不要打扰我。” “没打扰你呀。” 男人笑意也浅,偏一双桃花眼摄人魂魄得很,喉结微微滚动,不紧不慢道,“还早呢,别着急脸红,晚点有的是时间。” “......” 宋酥酥憋红了脸。 好一会儿,才扔下笔,撒腿就跑,“流氓!混蛋!我告诉爸妈去!” 墨汁溅得到处都是,谢卿淮弯了弯唇,觉得逗小姑娘真有意思。 他细细擦拭干净,将晾好的喜帖收起来,随意抽了张,握笔写上两人名字。 谢卿淮。 宋酥酥。 他还记得小时候,宋阿姨生宝宝,原本单名一个酥字。 哪知生出来的小娃娃实在粉雕玉琢得过于可爱,干脆换成叠字。 谁曾想越长大越可爱。 到如今,他看一眼心都软了。 - 回餐厅时,一家三口已经吃上饭了。 宋酥酥边往陈温瑶身边挪边瞪他。 他懒得惯着这小混蛋,坐过去,连人带椅子拽到身边,夹了筷子豆苗到她碗里:“吃。” “......” 宋酥酥撇撇嘴,求助地看向谢崇。 谢崇立马接收到她视线,皱皱眉:“你干嘛?酥酥不爱吃就不吃。” “得了,吃你的吧。” 这回陈温瑶难得没替宋酥酥讲话,反倒堵住谢崇的嘴,“少管闲事。” 不是她不心疼人。 而是同样的场景,早在十年前就出现过。 那会儿她工作繁忙,偶尔才能跟俩孩子吃个饭。 吃饭期间,才发现谢卿淮很有大哥风范,紧盯着宋酥酥,非得她各种东西都吃一点保证营养。 那会儿的陈温瑶也看不下去,让谢卿淮别太严厉,反被他训了半小时。 她现在还记得他说了什么。 “你知道多少熊孩子,就是因为家长纵容变成社会败类的吗?” “你管还是我管?” “溺爱跟慢性杀人没有区别。” “......” 精英女强人头一次被说得哑口无言。 为了不杀人,也自知在宋酥酥的成长里缺席,她干脆闭嘴。 可惜谢崇没理解,轻推了眼镜义正言辞:“酥酥别怕,有爸给你做主,不爱吃就不吃,喜欢吃什么跟厨房说。” “谢谢爸。” 有人撑腰,宋酥酥背脊都挺直不少。 她把豆苗从碗里挑出去,得意洋洋瞥了谢卿淮一眼。 哪知对方冷着脸起身就走。 几人一愣,谢崇摆摆手:“不用管他,酥酥,吃饭。” “好。” 宋酥酥往外探探脑袋,莫名心虚。 该不能生气了吧? 然而才喝两口汤,谢卿淮又折回来,往谢崇跟前扔了本相册:“自己看。” 老旧的相册款式又重又厚,保存良好,翻开才发现里面是宋酥酥各个年龄段的照片。 谢卿淮抽出一张:“我管她之前,长这样。” 瘦得像竹竿,眼睛里没多少神。 宋酥酥辨认出来,那会儿她刚来谢家,一家人说拍全家福,最后给她单独拍了几张。 看起来惴惴不安,又病怏怏的。 谢崇也顿了下:“那会儿这么瘦啊。” 往后翻,照片变得鲜活起来。 小姑娘还是不胖,但却明显气色好,脸上有了婴儿肥,躲避镜头时眉眼也灵动。 宋酥酥顿了下,突然有种说不上的情绪。 这些照片。 全是谢卿淮拍的。 ------------ 第41章 放权 这下谢崇也没声了。 说起来,他和宋酥酥不熟。 和谢卿淮更不熟。 照片里的小姑娘是多彩多样的。 举着奖牌笑眼灿烂,跳芭蕾舞时高贵优雅,偶还对着镜头做鬼脸,下一张照片又害羞地躲起来。 而在他记忆里,宋酥酥总是文静乖巧,像雕刻出来精美却没什么感情的瓷娃娃。 他感慨地翻来覆去看着相册:“酥酥还参加过小提琴比赛呢?这是咱们家旁边的大剧院?拍得真好。” “酥酥跳芭蕾舞的时候,我司机也去接过几次呢。” “怎么酥酥哭了也拍?这是高中毕业的时候吗?” “......” 都说人年纪越大越渴望亲情,谢崇也是头一回觉得照相机真是个好东西。 但还没翻到底,谢卿淮毫不顾忌父子情地将相册抽走:“现在可以吃饭了吧?” “你看你,又急。” 谢崇没好气瞥他一眼,“我还没看完呢。” “付费看。” “......” 吃过晚饭,谢卿淮转头同谢崇进书房聊起工作,陈温瑶拉着宋酥酥去小院里和设计师商量婚礼的事情。 说是商量,宋酥酥其实没什么主见。 她对于婚姻的期待早就烟消云散。 原先期待能像父母一样,像沈奶奶沈爷爷一样白头偕老,但来了谢家以后,和陈温瑶谢崇多年相处。 她发现感情并不是维持婚姻最重要的东西。 她几乎没见过陈温瑶和谢崇有过什么温情时刻。 不是你出差就是我出差。 两人见面,大多也是谈工作。 偏这样同事般的关系,维持了快三十年。 加上前阵子被沈让背叛,她已经完全死心。 婚礼不婚礼,又有什么重要的。 陈温瑶也不勉强她,只挑了几个方案供她挑选,见她歪头歪脑犯困,干脆把她赶回房间。 宋酥酥求之不得,跑到厨房去拿酸奶时,瞧见客厅茶几上还放着那本相册。 她难忍好奇,悄咪咪把相册顺走,跑回房间一股脑钻进被子里翻看。 照片密密麻麻,从七岁到十七岁。 直到三年前戛然而止。 许多照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只知镜头另一边的人,必定神色散漫,懒洋洋让她看过来。 她唇边不自觉露出点笑,手指抚摸上一张穿芭蕾舞裙掉眼泪的照片。 她还记得那年九岁,应邀参加南城芭蕾舞少儿组比赛。 哪知答应陪她的陈温瑶临时有会议,让保姆阿姨赶过来。 可家离场地两小时的距离,等人来,表演早就结束了。 她原本想着,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哪知后台里,其他小选手的爸爸妈妈们见她一个人,都忍不住关心。 “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你一个人,这么棒啊?没人来给你加油吗?” “现在的父母真不像话,孩子这么小就让她自己来表演。” “......” 她知道他们是好心,抬头礼貌地笑笑,低头穿芭蕾舞鞋时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谢卿淮就是那会儿,拿着个冰淇淋出现在她跟前,笑眯眯问:“让我看看哪家小朋友又哭鼻子了?” 那时的谢卿淮对她来说,浑身都会发光。 周遭同情瞬间变成羡慕:“酥酥,你哥哥好帅啊。” “妈妈!为什么我没有哥哥!” “小朋友,你哥哥有女朋友没有!” 宋酥酥小朋友于是挺着胸脯,得意洋洋抱住谢卿淮:“这是我哥哥,你们都不许看。” 这样的事情还有无数桩。 只是三年的不联系,能洗刷掉许多感情。 宋酥酥转了个身,往后翻。 最后一页,看见最后一张照片,也是两人唯一一张合照。 站在南城高中的教学楼外,少年人褪去她记忆中的青涩模样,一袭高定西装矜贵笔挺,似是还在打电话,被人叫了声才猝不及防回头。 桃花眼潋滟微凉,身侧少女扎着马尾,宽大普通的蓝白校服也显得青春洋溢。 宋酥酥莫名觉得...... 她和谢卿淮还挺配的? 肯定是错觉。 那日学校举行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加成人礼,邀请所有高三学子的家长都来参加。 她知道陈温瑶和谢崇一定没时间,谢卿淮又忙于研发。 那时她已经过了被人同情就要哭鼻子的年纪,干脆上报说家里人没空。 但谢卿淮还是来了。 见面就掐着她脸凶:“你家里人没空?那我算什么东西?” 她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谢卿淮就被其他家长团团转地围起来,俨然成了话题中心的香饽饽。 谢卿淮也在那天,遭到了史无前例的催婚。 不过好在他工作确实忙。 没过几分钟就要接个电话,连她上台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也没瞧见,直到成人礼结束,才难得出现,送了她一块表。 其实她那年未满十七岁。 哪有什么成人礼。 她也突兀想起被撕掉的这一半照片是怎么回事。 那日,沈让也来了。 作为优秀毕业生,他前来主持百日誓师大会,给她送了束花,花里有张明信片,说加油。 她不知有多欣喜,后来才知道,沈让几乎给认识的学妹都送了花。 他在人情世故方面,总是做得很好。 - 近十一点,陈温瑶端着两杯温水进书房。 听见父子俩谈论话题,她唇边冷笑:“如果是我,我一步都不会让,沈家那小子手段低劣,除了求人还会什么,把温泉山庄计划提前,不用赶,他自己就滚回来了。” 谢崇轻咳一声:“到底沈老太太还在,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你闺女也还在呢?酥酥受欺负我还没找他算账。” 陈温瑶砰得把杯子往桌上一搁,“优柔寡断,两个废物。” 谢崇:“......” 谢卿淮:“......” 他起身,极识时务地退出战场:“不早了,我去看看酥酥。” 谢崇跟着起身,温和道:“我也去洗漱。” “你回来。” 陈温瑶一把拽住谢崇衣领,“你把权放了,这么大年纪就别折腾了,给小辈一点机会。” 谢崇:“......行,你先放开我,我再放权......” ------------ 第42章 钻戒 房间内音乐声轻柔舒缓。 暖色床头灯洒落,映在奶白柔软毛毯上。 谢卿淮轻敲两声,推门,就瞧见诺大的淡粉色床单上,宋酥酥双眸紧闭,长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身侧照片散乱,冷白纤细的胳膊抱着复古相册,花边睡衣上挑起一截,露出盈盈一握的细软腰肢。 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像餐盘里诱人食用的草莓蛋糕。 美得如同画报。 谢卿淮垂眸,掌心轻轻蹭过她鼻尖,舒唇有些无奈:“又让你躲过去了。” 他将照片一张张收好,抽走她怀中相册时,便听她不高兴地哼唧两声,抱得更紧。 “这可不能给你。” 谢卿淮好笑地戳戳她腮帮子,“松开。” “谢卿淮!” 软糯的嗓音一下子凶巴巴响起。 宋酥酥跟诈尸似的坐起来,抓住他胳膊,张嘴,狠狠咬了一口。 谢卿淮:“?” 尖锐的疼痛从小臂上传来,他轻嘶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宋酥酥又直挺挺倒下去。 “......” 谢卿淮瞥了眼自己胳膊上圆又整齐的牙印,又瞥了眼宋酥酥乖巧温顺睡颜,陷入沉思。 最近是不是有点太惯着她了?? - “沈总,抱歉,面谈取消了。” 会议室里,沈让腾得站起身,怒不可遏:“又取消了?这星期已经取消了三次!我没有这么多时间跟你们在这里耗!” “那您还不如早日回国。” 女助理不卑不亢道,“对于我们来说,这项目的风控并不过关,抢占市场也没有任何优势,而且您应该知道,如果没有华东科技松口,您恐怕没办法在这里发展。” 沈让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意思?华东科技未必能拿出像我们这样的诚意。” “沈总。” 女助理抿了抿唇,“做生意不是靠诚意来做的。” “......” 沈让哑口无言,正巧电话铃响。 他压着火气接起:“什么事?” “沈总,董事长希望您能尽快回国,温泉山庄那个计划需要您亲自跟进。” 沈让皱皱眉:“我现在回去?英区这边怎么办?” “这几日会有人过来跟您交接。” “......我不回去。” “沈总,董事长对您很失望。” 沈让顿了顿,脸上划过抹烦躁,最终还是无可奈何:“我知道了,给我订机票。” 他站起身,维持着最后的优雅,转头问女助理:“这次不能合作,不代表我们未来没有希望,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陪我去一趟街上。” 女助理笑笑,语气没再那么强硬:“当然可以,请问您还需要买什么?” “我想给我的未婚妻挑选一枚钻戒。” “那您的预算呢?” “不要超过一千万。” - 周六傍晚,一辆低调的送货车运入云安雅苑。 宋酥酥抱着个椰子站在树荫下,就瞧见车厢门开,约莫十个装备齐全的保镖从车上跳下来,手持枪/械,训练有素。 她猛地一惊,脑中闪过谢家灭门惨案,就见两个身着西装戴白手套的男人将包裹严实的保险箱扛下来进客厅。 陈温瑶喜气洋洋跟在后头:“走,去看看。” “这是什么呀?” “看看不就知道了?” 谢卿淮揉揉她脑袋,瞧她满眼好奇,忍不住笑了笑,跟在后头进门。 包装一层层撕开,露出里头深黑色柜子。 宋酥酥眼睛睁得更圆。 她不是没见过贵重物品,但还是头一次瞧见这样押送的。 她嘀嘀咕咕凑过去:“里面该不会藏了个连环杀手吧?” “想什么呢。” “我就说说......” 她眼看着西装男人输入密码,保险柜门被打开。 一枚粉色的,约莫婴儿拳头大小的钻戒熠熠夺目。 粉钻她见过,这么大的钻石她也见过,但如此浓郁饱和的天然粉钻还是头一次见。 “好漂亮。” 她微微讶异,第一反应就是谢家要开珠宝馆了? 却见谢卿淮拿过钻石,拉住她的手,垂眸。 她几乎反射性地,手指下意识蜷缩,抬眼惊疑道:“你干什么?” 简短两字的回答:“婚戒。” “......” 这玩意当婚戒? 宋酥酥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后头一队高大保镖,低声问:“多少钱?” “不贵。” 谢卿淮将她的手指拽直,细心戴上去,“不到二十个亿。” “......” 不......贵? 宋酥酥感觉自己的手指都要折了。 她又瞥了眼钻石,突然觉得眼熟。 再开口时嗓音发颤:“这,这个钻石......跟英区珠宝博物馆玫瑰之心有点像呀?” “对。” 谢卿淮扬了扬下巴,让保镖都散了,“就是这个。” 宋酥酥:“......” 好。 感觉更重了。 她僵直着胳膊,小声问:“人家,人家连镇馆之宝都卖啊?你该不会是抢的吧。” “不卖。” 谢卿淮打量着大小。 正合适。 他随口应道,“我把博物馆买下来了。” 宋酥酥:“......” 说这话的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信。 但偏偏这个人是谢卿淮。 她感觉自己被富贵浸淫了。 她抬起脑袋,问谢卿淮:“那你的婚戒呢?” “我?” 谢卿淮微微皱眉,似是没想到这点,“到时候再买,不急。” 他转身回去,吩咐其他人将东西收拾妥当。 宋酥酥拿出手机,翻了翻银行卡。 加上上次陈律师给她的那部分钱,总共也就五千万多一点。 至于陈温瑶给的那些股份房产,她不想动,准备万一两人要离婚再还回去。 她垂眸沉思片刻,给姜早发消息。 姜早有个做珠宝商的哥哥,说不准能买到合适戒指。 刚给姜早发完消息,有个陌生账号申请好友SR,她下意识通过,就瞧见那边发了个钻戒图片过来。 SR:【酥酥,我给你买了新的钻戒,旧的扔了就扔了,我们重新开始。】 她反应过来,刚准备删除,想到点什么,将自己手上那枚粉钻拍下来,发过去。 霸王酥:【我要这个。】 沉默半晌。 SR:【酥酥,你不是那么物质的女人,别闹。】 ------------ 第43章 朋友圈 物质。 宋酥酥笑了下。 以前不知道,他还这么会pUa。 她迅速拉黑删除,没瞧见对面发来的下一句话。 SR:【酥酥,我最迟后个星期就回国。】 红色感叹号跃出,沈让眉头皱得更紧。 他瞥了眼机票,给沈绒打电话。 那头毫不客气地挂断。 他耐着性子,又打了一个。 沈绒磨磨蹭蹭接起,开口就质问:“您有事吗?我要睡觉了。” 重金属音乐震耳欲聋,几乎盖过她的话。 身边还有男男女女吵闹欢呼声。 明晃晃地骗人。 沈让抿抿唇,终于有点恼意:“沈绒,你最近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 沈绒冷嗤一声,“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想到沈绒从小被惯的坏脾气,沈让忍了忍:“为什么奶奶和妈也不接我电话,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 沈绒似是换了个安静点的地方,冷笑一声,“你自己回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电话再次干净利落地掐断。 沈让气得差点摔手机,灌了几口水才冷静下来,俊冷眉眼平顺许多。 他想到什么,给助理打电话:“把我机票提前,越早越好。” - 隔周就是清明节假期。 宋酥酥看日历时,发现好巧不巧,正和谢卿淮生日撞上。 她记得谢卿淮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不仅谢卿淮没有,家里其他人都没有。 一开始来谢家那年,她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就躲在被子里,偷偷给自己点蜡烛唱歌。 哪知被子着火,好在谢卿淮正巧进来问她要不要喝牛奶,才救谢家幸免于难。 为了保护家庭安危,宋酥酥的生日,成了全家最重要的事情。 陈温瑶和谢崇再忙,也会托人给她买一份生日礼物,打电话过来给她问一句生日好。 谢卿淮更不必说。 提前准备蛋糕和礼物。 那本相册里,就有她每一年生日的照片。 而谢卿淮生日时,虽有很多人送来祝福贺礼,但家中顶多厨房阿姨煮碗面,就算过了,从没有那些大张旗鼓的仪式。 只有宋酥酥记着,碰上不上学,就会跑去买个小蛋糕帮忙庆祝。 不过好在今年空闲,她早早准备好生日礼物,等谢卿淮出门上班,就招呼工人进他房间布置。 起初那大红床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他习惯的灰色调。 宋酥酥观察了下,拍拍手:“动工吧。” 东西很快就装好,送走工人,她满意地点点头,换了条浅绿色裙子,拿上先前备好的纸扎去找谢卿淮。 两人约好下午两点见面。 墓地在郊区,得在天黑前尽快赶过去。 谢卿淮正在开会,刚迟两分钟,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 底下众人微讶,难得见董事长没关静音。 不过也不算大事,八成会挂断。 哪知下一秒,谢董事长放下文件,按下接听键。 众人登时咋舌,默默为电话那头的人祈祷。 董事长最讨厌有人在他工作时打扰,更别说现在在开会。 却见他眉眼霎时柔和,嗓音温吞,难掩宠溺:“我马上下来,稍等。” 短短七个字。 雷得会议上众人外焦里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种谦和温柔的声音,真的是他们董事长能发出来的吗? 而且会才刚开到一半,董事长要走了!!!? 绝无可能。 他们就没见过有人比谢董事长还工作狂。 更何况,前董事长谢崇还在会议室里坐着呢。 绝不可能允许这种荒唐事发生。 然而在众人期待目光中,谢崇站起身,淡声问:“酥酥?” “嗯。” “那你走吧,会我来开。” 背影消失在会议室没多久,众人才慢悠悠反应过来。 酥酥。 如果是酥酥就正常了。 这里的高层多多少少都见过酥酥。 不过大多是在三年前。 那小姑娘乖巧懂事还漂亮,很难不宠着。 有人壮着胆子提一句:“酥酥应该上大学了吧?” “好久没见酥酥了。” “酥酥肯定比以前更漂亮了。” 听到酥酥二字,谢崇脸色也温和些许:“是,酥酥都长大了。” - 到墓地时天色还亮。 郊区刮起风,微微有些凉。 宋酥酥推推谢卿淮:“去拿后备箱的东西。” “什么东西?” “纸扎呀,烧给我爸妈,上次说让你来烧呢。” “好。” 半分钟后,谢卿淮看着后备箱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纸扎大别墅和兰博基尼陷入沉思。 他轻咳一声:“岳父岳母在下面过得应该还不错。” “房子不嫌多嘛,还能收收租呢。” 宋酥酥嘟囔着把纸扎小心翼翼取下来塞进谢卿淮怀里。 就在他以为差不多时,宋酥酥又摸出两个纸扎人。 “......” 谢卿淮迟疑了下,“你确定他们下去了能听你爸妈话吗?” 宋酥酥单纯无害地抬眼:“不能吗?” “能吧。” 宋父宋母生前不缺积蓄,葬礼由姑姑宋芸经手,算得上大操大办,墓碑也修刻威风,是这片墓园里的台柱子。 烧完纸扎,宋酥酥跪倒在跟前,邦邦磕了两个响头:“爸妈,我带谢卿淮来看你们啦。” 谢卿淮立在她身侧,眸光落在她身上。 小时候陪她来,她总哭得岔气。 现下见她身形柔弱,面上却未有几分悲伤。 他的小姑娘,也算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两人进墓地后不久,谢崇和陈温瑶赶来上了两根香,随后四人一块去宋酥酥订的饭店用餐。 服务员推上来生日蛋糕,是很简单精致的款式。 小小一个,却价值不菲。 陈温瑶和谢崇这回工作闲下来不少,总算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难得也准备了礼物。 反倒是宋酥酥背着手,一脸神秘兮兮。 谢卿淮抬眸,眼底散漫戏谑:“该不会没准备吧?我想想,你去年给沈让送了个领带,前年送了他一根手链,大前年......” 宋酥酥小脸霎时涨红,急得就去捂他嘴:“我准备了!!在家里呢!!你不是在国外吗?你怎么......” 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哦。” 谢卿淮懒懒往后一靠,“可能是因为某人每年都发朋友圈吧。” ------------ 第44章 亲一下 那些朋友圈宋酥酥早删干净了。 她哪想得到会被谢卿淮拎出来说,面红耳赤地去找陈温瑶帮忙。 陈温瑶乐得看好戏,笑眯眯把人搂住:“好了好了,先吃饭,吃完早点回家,我得去把礼宾名单写一写,到时候什么人坐什么位置,都得弄清楚。” “礼宾名单?!酥酥,你要办婚礼啦?” 话音刚落,包厢门蓦地被人推开。 夏晚眠一家三口笑吟吟地挤进来,宋酥酥面色一僵,下意识坐回去。 夏寒烨二话不说朝谢崇走去,乐呵呵道喜:“谢总,卿淮,有什么我们帮得上忙的可尽管说,酥酥没有父母,我们就是她娘家人啊。” “对呀,酥酥你也真是的,上回我和爸妈都到你家门口了,你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还说什么卿淮哥哥不欢迎,卿淮哥哥哪是这种人嘛。” 夏晚眠半亲昵半怨怼地凑到宋酥酥跟前嘟囔出声,转头看向谢卿淮,“是吧卿淮哥。” 宋酥酥拽紧裙摆,小脸涨红。 被人当面戳穿到谢卿淮跟前,和那日打电话被谢卿淮听到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几乎能清楚地瞧见夏寒烨和夏晚眠眼底欲望。 就连姑姑也挂着点讨好笑容,并未做出任何阻拦。 而陈温瑶几人明显不适,却仍涵养极好地微微笑着。 她莫名羞赧,抿了抿唇,站起身,岔开话题:“姑姑,姑父,我哥和爸妈还有事要谈,你们也在这里吃饭?我们出去聊吧。” “哎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什么事我们不能听?” 夏寒烨略带责怪,转头看向谢崇时又笑容满面,“再说了,什么事能比你的婚事更重要,是吧亲家公?” 亲家公? 宋酥酥漂亮眼睛轻眨两下,而后微不可见地拧紧眉头。 她真的有点生气了。 这称呼本该属于她的亲生父亲,那个温柔顾家又满腹诗书气的男人。 而不是跟前这个只想着从她身上索取邀功的势利眼。 更别说今天还是清明节。 他们半字不提扫墓,只想着用她的婚事谋利。 她攥紧玻璃杯,砸过去的心思都有了。 却听陈温瑶淡淡道:“那就坐吧,正好有话要跟你们说。” 她微微惊慌,夏家三人顿时惊喜。 夏晚眠将她拉开点,自然而然坐在她位置上,朝谢卿淮靠了靠:“我就说吧,叔叔阿姨和卿淮哥这么好的人,一起吃个饭怎么了?” 她看向桌上蛋糕,突然想到点什么:“我就记得今天是卿淮哥生日,特地去挑的礼物。” 夏寒烨忙将一个精美的礼品袋递过去。 夏晚眠打开,里面是个钻石袖扣,看着就不便宜。 她拿起袖扣,柔柔道:“卿淮哥,我给你戴上,你看看喜不喜欢?” “不喜欢。” 然而她才刚伸手,男人嗓音恹恹,目光冷戾,“哪根手指碰到我,我就砍了哪根,你试试。” 强行热闹的气氛冻结。 寒意骤升,夏晚眠猛地瑟缩,脸上挂不住,求助地看向父亲。 夏寒烨也没料到这谢卿淮这么难说话,陪笑着看向陈温瑶道:“卿淮说笑吧,哪能呢?我们还是聊聊婚事吧?陈总想聊哪方面?” 他满脸期待。 无论从哪方面开始聊,他都能把话题引到彩礼去。 即便宋酥酥不愿意将彩礼全部给他,他也有把握能从中获不小的利。 然而,陈温瑶笑吟吟地,手中晃着红酒杯,不紧不慢:“我们聊聊,你女儿夏晚眠知三当三的事情吧?” 夏家三人脸上表情一瞬间凝固。 夏晚眠手中袖扣扑通坠地。 就听座椅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谢卿淮起身,慢条斯理碾过袖扣,绕过夏晚眠,捂住宋酥酥耳朵:“小朋友不需要听大人的事情,我们回家。” 宋酥酥呆呆地被他拉着手走出门。 小脸软绵绵,突然圆鼓鼓撅起嘴。 她挣开他,跑回去,捡起地上的钻石袖扣,塞给夏晚眠。 夏晚眠一怔,听她轻叹口气,语调柔而坚定:“表姐,姑父,还有......姑姑,你们是聪明人,我不跟你们计较,不代表其他人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如果还要脸的话,最好赶紧走。” 从未听过娇娇柔柔的宋酥酥这般强硬。 夏寒烨脸色蓦地难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是你亲姑父!那是你亲表姐!” “言尽于此。” 宋酥酥最后瞥了宋芸一眼。 她似乎清醒过来,眼底那点讨好没了,唇色煞白,呆呆地望过来,嘴里呢喃两字:“酥酥......” 宋酥酥别开视线,快几步往外走。 最后一脑袋扎进谢卿淮怀里,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头一次反抗夏家人。 也是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几次对谢卿淮投怀送抱。 等她反应过来,才不好意思地松手,脸颊却仍红扑扑的,嗓音都带着点欣喜:“我很凶吧?” 谢卿淮只觉心脏猛地被人戳了下。 这种酸麻感,远胜他十五岁那年被顶尖学府提前录取,远超他十八岁那年白手起家项目成功赚到人生第一个一千万。 他一路平波顺遂,从未有过失败。 唯在宋酥酥身上,次次折腰。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 酒店走廊上,服务员匆忙来去,偶有宾客谈笑。 他撞上那双纯澈的水雾弥漫的干净眼眸,抬手,扣住她后脑勺,低头吻下去。 宋酥酥正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着,猝不及防被堵住呼吸,眼睛都睁得极圆。 这是第一次,谢卿淮在人前亲她。 她从头到脚都快熟透,眼尾秾丽。 羞恼推开谢卿淮,嗓音软绵绵又娇滴滴:“谢卿淮!你疯啦!!” 她都气死了。 早知道就不给谢卿淮过生日,不给他买礼物! 她转头跑得飞快,拉上司机:“开车!” 司机:“少爷......” “你少爷有病!” 宋酥酥凶巴巴骂人,“他咬人!快走!” “咬你哪了?” 还是迟一步,谢卿淮上车,忍住笑,漫不经心问,“给我看看?” 宋酥酥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话。 总不能说咬我嘴了吧。 她气得瞪他,想到刚才服务员看自己的眼神就脸烧得厉害,把车窗按到最底下,别过头生闷气。 一回家,她踹了鞋子钻进房间,连个背影都不留。 谢卿淮顿了下,实打实有点苦恼。 好像......真做过头了。 他敲敲门:“不是说给我礼物吗?” 里头闷闷地哼一声,声音软软:“你晚点就知道了。” 还神神秘秘的。 谢卿淮无奈摇摇头,走回房间准备换睡衣。 然而灯亮瞬间,他对上四双直勾勾的眼睛,陷入诡异沉默。 ------------ 第45章 不要吓到她 正对着床的白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跟成年人一般高的相框。 相框里,是去世十多年的宋家父母婚纱照。 而与之相应的床头正上方,挂着同样大小的相框。 里头是陈温瑶和谢崇婚纱照。 四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无可遁逃。 十分荒唐。 谢卿淮觉得自己寿命都快被宋酥酥气短了。 他把气鼓鼓的宋酥酥从房间里拎出来:“解释一下。” “你自己说想我爸妈的。” 宋酥酥抱着胳膊,冷着小脸解释,“这样你每天都能看见,不开心吗?” “......” 谁家好人婚房里挂岳父岳母和亲爹亲妈婚纱照的? 他比宋酥酥还冷,“要么拆下来,要么让我揍一顿,你自己选。” 宋酥酥震惊:“我还在生气呢?你就威胁我?” “对。” 谢卿淮平静地应一声,“你有意见?” 宋酥酥:“......” 她算是知道什么叫血脉压制。 一日为哥,终身为哥。 拆是不可能拆下来的。 这么大的相框,单是装上去就费了一番功夫。 宋酥酥瘪瘪嘴,弱弱地提建议:“要不然我跟你换个房间?” 谢卿淮瞥她一眼:“行。” “......” 好难看的灰色床单。 好难看的衣柜。 好难看的窗帘。 谢卿淮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淡淡开口:“敢说难看就揍你。” “......” 宋酥酥默默把话咽回去,盯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你更年期了吗?” 怎么今晚脾气格外差。 谢卿淮微微一笑,温柔地掐住她后脖颈:“再说一遍呢?” “......” 宋酥酥转头就跑。 看着小姑娘背影消失,谢卿淮揉揉太阳穴,更加不爽。 前男友送的是精心挑选的领带手表手链。 到了他这里,送两张结婚照。 还是爸妈的。 他抿抿唇,下定决心推门,拍下床头床尾照片,发送朋友圈。 【酥酥送的礼物。】 不过几分钟,一溜烟的点赞冒出来。 看得出来众人就算不理解,也还是在下面发了生日祝福。 只有陈温瑶和谢崇俨然两股清流。 谢崇:【?】 陈温瑶:【你自己没结婚照吗?为什么挂我的,好恶心,死出我的朋友圈。】 谢卿淮:“......” 看吧。 果然不止他一个人觉得奇怪。 - 谢卿淮的房间装饰虽然不合宋酥酥口味,但空气中那股属于谢卿淮的浅淡的气息却十分令人心安。 她不自觉想起小时候,谢卿淮坐在她床头,慢悠悠讲故事。 那时她怕黑,就把小脸埋进谢卿淮手里,小声叫哥哥。 谢卿淮会轻轻拍着她的背,不知有多温柔:“宝宝,我在,你乖乖睡。” 宋酥酥叹口气。 岁月是把杀猪刀。 好好的哥哥,变成流氓了。 准备休息前,陈温瑶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陈温瑶:【酥酥,以后你表姐和姑父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不要担心,他们不会给我们造成麻烦。】 【你早点睡,不要被他们影响。】 霸王酥:【好~】 她本来就不担心夏寒烨和夏晚眠能对陈温瑶他们做什么。 在他俩面前,夏家人的手段还是太低级了。 左右就是撕破脸而已。 她望着天花板,有点无能为力。 这下好了。 她连姑姑都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吧。 姑姑眼里,也未必有她。 她盖好被子,按灭床头灯,调低亮度开始玩手机。 以前上高中,半夜玩手机被谢卿淮抓过两次。 每次被抓,都得被训起码半小时。 现在有了心理阴影。 只要谢卿淮在家,她必定关灯玩。 哪知临近一点,短视频软件上方冒出个对话框。 Kylian:【?】 Kylian:【几点了?】 Kylian:【欠揍直说。】 宋酥酥:“......” 她不服气地打字。 霸王酥:【你不是也没睡?】 Kylian:【刚开完会。】 霸王酥:【我也刚工作完。】 她轻哼一声,换了个方向准备接着玩,门被人轻敲两下。 男人嗓音不冷不热,带着两分熟悉的威吓:“工作报告拿来看看。” 宋酥酥:“......” 她翻下床,光着脚噔噔噔跑到房间门口开门,有点气恼:“谢卿淮!我现在是成年人!” “那又怎么样?” 谢卿淮掐她的脸,没休息好,眼底下有淡淡的灰青色,懒懒道,“你就算八十了都不能熬夜。” 宋酥酥没声了。 她瘪着嘴,头发乱糟糟地盖在脑袋上,睡衣被自个儿扯得东倒西歪,一双水润眸子清澈,半声不吭。 谢卿淮原本挺气的。 这小混蛋从小就没多自律。 自己离开三年,她怕是各种坏习惯都染了回来。 听陈温瑶说,保姆甚至在她书包里见过/烟。 不过这几日接触下来,他没从她身上闻到任何烟味。 应该是误会。 不过除了这个之外,别的生活习惯也很重要。 谁知现在半句话还没训,她就又板着小脸,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她从小就知道,怎么样能让自己最心疼。 他面色缓了缓,俯身,托着她的屁股将她抱起来往里走:“好了好了,鞋都不穿,赶紧睡觉。” 将人一股脑塞进被子里,他扯了扯被子:“再不睡.....” “我睡啦!!” 宋酥酥得了便宜,脆生生地截断他的话,“晚安。” 昏暗中,她又白又乖,漂亮眼睛假装闭紧,睫毛像蝴蝶似地颤动。 谢卿淮想起那些个吻,眼底欲色翻涌,手指蜷曲收紧,喉结干涩地滚动。 不要吓到她。 不要吓到小姑娘。 他最终脚步停滞,只是俯身轻轻地在她眼睛上啄了下:“晚安。” 宋酥酥感觉自己好像触电了。 酥酥麻麻感顺着眼睛蔓延至全身。 以前谢卿淮也会这样吻她的额头。 但还是头一次,她感觉面颊发烫。 她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摸摸自己的脸,猛地一抬眼,却对上相框里宋父宋母视线。 宋酥酥:“......” 别说哈。 半夜这么看爸妈,是有点吓人。 ------------ 第46章 宝宝 凌晨一点半,宋酥酥跪/在床上重重给两张婚纱证磕了个头。 “爸妈,真不是我害怕。” “有人盯着我,我睡不着。” “我没有不尊重你们,但是今晚我必须去其他房间睡。” “......” 她虔诚地说完,抱着枕头偷偷摸摸溜进自己房间,趴在床边摇了摇谢卿淮,小声喊:“哥,你能回你房间睡吗?” 无人理会。 宋酥酥坚持不懈地戳戳他胳膊:“我睡不习惯你那床。” 仍旧没人搭理。 她可怜兮兮地轻叹口气,打算去客厅沙发将就一晚。 刚转身,胳膊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拽住往后一拉。 她惊呼一声,没有任何反应机会,整个人被迫朝床上跌去,稳稳当当摔进某个炙热怀抱中。 被子被扯开,虚虚盖在她身上,腰上大掌紧扣,脖颈下还垫着一段胳膊。 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耳垂,宋酥酥从头到脚僵住。 此时没开灯,触觉被无限放大,她几乎能感觉到男人/抵/在背后的腹肌。 她红着脸挣扎两下:“谢卿淮,你放开我。” 腰上的手掌却箍得更紧,男人嗓音沙哑染着倦意:“别闹,睡觉。” 这样怎么睡? 宋酥酥不免有点委屈,转头又觉得是自己对不起谢卿淮。 那房间,她都睡不着,怎么能强迫谢卿淮睡。 以前...... 两人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同一张床。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会儿东西,眼皮子终于打起架来。 半梦半醒间,她轻蹭谢卿淮的胳膊,软绵绵回应:“晚安。” - 清晨七点,谢卿淮准时睁眼。 他刚准备起身,忽觉半边身体发麻,腰间缠上条细细软软的胳膊,身侧呼吸声均匀。 香甜的气息无孔不入。 僵硬地偏头看去,瞧见少女睡眼乖顺,半个脑袋埋在他身侧,脑袋毛绒绒地轻晃两下。 心跳剧烈如鼓槌。 他只迟疑了半分钟,拿过手机,给韩特助发消息:【身体不舒服,上午不回公司。】 韩特助接到消息,满脸惊恐。 以往谢总不论生多重的病,都兢兢业业候在岗位上。 堪称一边吊针一边开会的劳模级人物。 现在居然请病假? 那得是什么天大的绝症。 他思索片刻,客客气气地发回去一条消息:【请问需要安排医生吗?我已经联系了国内最权威的专家,您看?】 【不必。】 韩特助心碎成渣。 谢董事长什么都好,就是太硬撑了。 等他病倒之后,也不知道自己的工作还有没有着落。 - 差不多九点,怀里的小姑娘发出将醒未醒的哼唧声,甚至蹬蹬腿。 谢卿淮放下处理工作的手机,在宋酥酥睁眼前一秒闭眼。 胳膊上的脑袋似乎挪开,他几乎能听见宋酥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宋酥酥语调颤啊颤,有点哑也有点甜:“哥?” 明知她在试探,谢卿淮没睁眼。 怀里的人彻底坐起来,宋酥酥仍睡眼惺忪,捂着脸开始嘟囔:“宋酥酥,冷静。” “你们只是睡同一张床而已。” “昨晚什么都没干。” “应该没有吧?” 记忆有点空缺,宋酥酥顿了下,似是为了证明,伸手掀开谢卿淮身上被子,探头进去看。 谢卿淮没料到她还有这一出,猛地睁眼准备阻止。 就见宋酥酥惊恐回头,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你怎么这样啊?” 谢卿淮:“......” 他坐起身,有点抑郁:“酥酥,你要知道......” 宋酥酥将被子一把按回去,满脸质问:“知道什么?” “男人早上,都是这样的。” “......” 宋酥酥快哭了。 她当然知道男人早上都会这样,以前在宿舍里没少听姜早他们谈论。 可,可怎么能长成这样?? 难怪她那天疼得死去活来,差点小命不保。 她警惕地退后两步,瘪起嘴:“你混蛋。” 谢卿淮抬眼瞧她,轻抿了下唇,不打算再解释了。 她这样子,实在有点太犯规。 大清早,摆着这样一副表情问他这种事情。 跟勾引他有什么区别。 宋酥酥似乎也察觉到他眼底情绪不太对劲,莫名的危机感涌上来,及时闭嘴,转头就要走。 但还是迟了一步,谢卿淮伸手将她拎回来,按在身下,眼尾泛着点潋滟的红,嗓音也哑:“酥酥,我不舒服。” “......不,你,你等一下。” 窗帘没拉开,昨夜门却未关。 室内温度一瞬间升至顶点,宋酥酥被压着,感觉自己快被烧化了。 哪有这样一大早就欺负人的呀。 她连脑子都变得糊涂,视线里只有谢卿淮略显脆弱的眼眸和纤长睫羽。 他在她脖颈间轻蹭,难得展示不一样的一面,嗓音也变得缱绻温柔:“酥酥,你亲亲我。” 宋酥酥哪懂这些呀。 她跟沈让谈恋爱时,最多就是牵牵手。 不是她不想做别的,只是从小谢卿淮就警告她,以后必须要结了婚,才能跟男朋友亲嘴。 否则他就弄死那个男的,再弄死她。 其实她知道谢卿淮在开玩笑,但在沈让靠近时,她还是乖乖拒绝,说哥哥不让。 可现在/哥哥/本人正压着她,低声诱哄:“宝宝,亲我。” 她看得出来谢卿淮确实难受得紧。 可他刚刚分明还好好的。 耳根被无数细密的吻勾得发烫发红,宋酥酥连意识都模糊。 她想起那一夜,将谢卿淮按在书房门背后。 她踮起脚尖,很难很难才亲到他。 上一次是她先动的手,两人也已经领了证,亲一口,好像也没什么。 宋酥酥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双手柔柔勾上谢卿淮脖颈。 他那双桃花眼里欲色翻涌,偏又温柔得好像能溺死人。 宋酥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谢卿淮。 他总是嘴上很凶,表情也很凶,做出来的事情却很温柔。 她都习惯那样的谢卿淮了。 可现在,谢卿淮蹭蹭她的脸颊,额发随意散乱,轻声催促:“宝宝。” 他都好久没这么叫自己了。 只在小时候,很小的时候才这么哄她。 她闭紧眼睛,抱着谢卿淮的手微微使劲,不费任何力气就把他压下来。 几乎是颤抖地,她生疏地贴上他嘴唇。 ------------ 第47章 血赚 她本意只想浅啄一下就脱身。 然而引线点燃,哪还有她掌控的道理。 沉沉的吻压下来,宋酥酥敏/感/地战栗,水雾雾杏眸里蓄满泪,眼尾红得媚人,像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她柔弱无骨地捶捶谢卿淮胸口,音调也软:“等,等一下。” “等不了。” 话再次被堵回喉咙里。 宋酥酥恍恍惚惚中哭出声:“我要跟妈讲!你混蛋!” 她骂一句,对方就折腾得更狠些。 甚至将手机塞进她怀里,在她耳边哑着嗓音笑:“你打吧。” 宋酥酥被彻底折磨哭了,意识模糊前还想着,她到底为什么要在谢卿淮房间里装两幅婚纱照。 -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身边没有人。 宋酥酥忍着腰酸腿疼从床上爬起来,迷茫地盯着墙壁沉默了十分钟。 随后,她拿起手机,按下陈温瑶的电话号码,张嘴就哭:“妈!!!” 哭声震惊了对面的陈温瑶。 也震惊了厨房里的谢卿淮。 对方连锅铲都没来得及放下,匆匆进房间,对上一双水汪汪的漂亮眼睛。 她裹着被子,露在外头的白嫩香肩上红痕交错,小脸气鼓鼓的,睫毛都被水珠沾湿,一眨一眨:“妈!谢卿淮他......” 谢卿淮一把捂住她的嘴,抽走手机,平静道:“她没事。” 陈温瑶:“真没事假没事?哭得跟你死了一样。” 谢卿淮:“......做噩梦而已,有我看着她。” “好......” 打完电话,谢卿淮随手将手机扔到一边,伸手拨弄她的头发,低笑:“怎么还真告状啊,你是小孩吗?” 宋酥酥气得拍开他的手:“走开。” “好啦好啦。” 谢卿淮也不恼,难得低头,“我错了,别生气了。” 怎么可能不生气。 宋酥酥感觉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仿佛被浸入水里,又捞出来狠狠拧干。 她朝后倒去,不声不响地抗议。 谢卿淮笑着哄她:“我做了红酒炖牛肉,还蒸了你爱吃的螃蟹,真不吃?” “不吃。” 肚子跟着声音一块咕噜叫了声。 宋酥酥恨自己不争气,羞愤将脑袋埋进枕头里,被谢卿淮连人带被子抱起来:“酥酥,你这样不对。” 宋酥酥发懵:“哪里不对?” 谢卿淮一本正经:“我是你明媒正娶的丈夫,对吧?” “对......” “那不就成。” 谢卿淮将她放回床上去,另一只手还高高举着锅铲。 宋酥酥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饭菜香气。 更饿了。 想吃炖牛肉。 偏偏谢卿淮这会儿不提吃饭的事了,直勾勾盯着她:“还是说,你并不喜欢让我碰?” 逆着光,他眉眼间漫上靡靡的失落。 冷白肤色下,方才喊她去吃饭时的笑意散了。 就这么瞧去,倒有两分令人心揪。 宋酥酥莫名愧疚,别扭地移开视线,嘴里忍不住解释:“我没有不喜欢。”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谢卿淮碰? 小时候不知道多少回,都是他轻轻拍着自己的背,轻轻地哄她睡觉。 但这碰得未免有点太深入了吧? “没有不喜欢?” 谢卿淮笑了下,挑眉懒洋洋望她,“也是,昨夜可是你自己钻到我被子里来的。” “......” 她有吗? 肚子咕嘟又叫了两声,宋酥酥又累又饿,干脆懒得解释,眨巴着漂亮眼睛期待地看着谢卿淮。 先不管有没有。 她想吃饭...... 谢卿淮一瞧她这馋猫似的模样就了然,慢悠悠又俯身,跟她视线齐平,开始哄人:“下回,我一定轻点,好不好?” “还有下......” 宋酥酥瘪着嘴,有点想哭。 她说不过谢卿淮,掰着手指头问,“那,下个月再说,行吗?” “好。” 谢卿淮忍不住笑了下,眼底划过抹得逞。 小姑娘,还真好骗啊。 然只消瞬间,这光亮落下,眼底灰寂,戾气浮现。 早不该把人拱手相让。 这回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她走。 他顺手揉乱她的头发:“出来吃饭。” 宋酥酥忍着浑身酸痛进卫生间。 洗漱时才发觉,身上干爽,睡衣也换了套新的。 意识恍惚时,确实有人在细细替她清理。 她刷着牙,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整个人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又气愤跺跺脚,自顾自安慰:“又不是没看过,宋酥酥,冷静,你也不吃亏。” 她确实不吃亏。 从小到大,身边臆想谢卿淮的人数不胜数。 不论男女。 好几回姜早色眯眯地对着谢卿淮的照片问她:“宋酥酥,你说你哥是不是挺厉害的?看他这脸,看他这腰!” 宋酥酥纯洁的心灵在那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她义正言辞指责姜早:“我只是住他家,不是睡他床上。” 姜早可惜地开口:“怎么不能睡他床上?你去外头找男模还得花钱,他不比男模帅?” 宋酥酥虽然觉得姜早说得有点道理,但作为根正苗红的新时代青年,她伸手就捂住姜早的嘴,把这黄色废料扼杀在摇篮里。 谁知道...... 还真睡上了。 确实挺厉害的。 厉害得她有点崩溃。 她刷完牙,踩着拖鞋边往外走边给姜早发消息。 霸王酥:【早早,谢卿淮他就是一禽兽。】 霸王酥:【你说得没错,男人太厉害也不行!】 霸王酥:【生气.ipg】 姜早收到她的吐槽后,笑得前仰后合。 她几乎能想到宋酥酥是怎么红着脸打出这些字。 她想了想,发过去一条语音。 宋酥酥正在餐桌旁坐下。 当面蛐蛐人,让她颇有两分心虚。 抬眼扫了正在给她盛汤的谢卿淮一眼,她准备语音转文字。 哪知对方冷不防开口:“聊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她吓得手一抖,按上语音条。 姜早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餐厅。 早早:【没事儿,你就当他是你花重金点的鸭子,花了这么多钱,不得卖力点吗?宋酥酥,你血赚。】 谢卿淮:“......” 宋酥酥:“......” ------------ 第48章 很明显? 诡异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 宋酥酥脸皮薄,从头到脚再次红透,甚至有点想哭。 她硬着头皮开口:“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 谢卿淮无声轻哂,接着盛汤,放到她跟前,“吃饭,像我这样还管售后的鸭不多了。” 宋酥酥:“……” - 清明假期还剩一天半,临近傍晚,婚纱设计师上门,测量宋酥酥的身材腰围。 正好谢卿淮在家,接手跟设计师沟通各种细节和造型风格。 宋酥酥懒懒窝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戴着耳机跟姜早聊天,手边放着切好的水果。 “连婚纱都让他来看?男人的审美行嘛!” 姜早疑惑问,“万一不合你心意怎么办?” 宋酥酥咬了口哈密瓜,往餐厅方向瞥一眼。 冷白光线打在男人身上,金丝边框眼镜下,显出几分拒人千里的矜贵。 她收回视线,慢吞吞道:“不会吧?我以前的衣服都是他买的,很好看。” 姜早被震惊一瞬:“他哪是你老公啊,这得是你妈吧?啊不,我妈都懒得给我买衣服,只会砸钱让我自己去买。” “是吗?” 宋酥酥撅撅嘴,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除了贴身内衣等等会有保姆每个月替换新的上来,大部分衣服,都是谢卿淮吩咐人买。 甚至他出国这三年,何管家也常常拿来快递,说是谢总从国外买的,觉得她兴许会喜欢。 “对啊!” 姜早扶额,“而且我那些朋友,他们结婚婚礼啊婚纱啊,都是自己经手的,你是不知道有多麻烦,还有哦,你们签婚前协议了吗?” 宋酥酥轻轻啊了下。 她到如今,反正半点麻烦也没觉得。 婚礼有陈温瑶全权接手,婚纱礼堂等等都是谢卿淮帮忙。 之前没觉得有什么,姜早这么一提,她才觉得心跳扑通扑通加速,有点说不上来的意味。 她插起一块芭乐,回答另一个问题:“没签,需要吗?” “不是你需不需要,是他们。” 姜早耐心地解释,“到了我们这个阶层,哪有结婚不签婚前协议的,两家财产不得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哦~” 宋酥酥腮帮子鼓鼓,想了下,“没签耶。” 姜早:“......” 她忧愁地皱起眉头,总怕宋酥酥这缺心眼的被人欺负了去。 正思考怎么劝她多为自己想想,就听耳机里嗓音软绵绵的:“不过,他们让我签了很多合同,可多股份呢,说是彩礼。” 姜早:“股份......?” “对啊。” 宋酥酥咬着叉子,翻了个身,忧心忡忡将话题绕回上一个,“那我什么都不准备,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 姜早这下彻底安心了。 说难听点,宋酥酥嫁入豪门,她最担心的就是钱。 虽多年寄养,但谁又保证得了男人能一辈子不变心。 只有钱是最忠诚的。 她长长舒口气,“酥酥,谢卿淮对你真的很好。” 说罢,又适时地补充一句:“至少,他比沈让好。” 明明才过去两个星期,听到这个名字,宋酥酥却有种如隔经年的感觉。 先前心底那点极致的疼痛消散不见,只剩忽略不计的微麻感。 她好笑地往嘴里塞了两块苹果,无奈摇摇头。 幼年丧亲,似乎令她能更好地从伤痛中走出来。 甚至是跟姑姑一家闹翻,她的悲伤也很快被降至低点。 说她白眼狼也罢,说她没良心也罢。 这些痛苦,居然都抵不过三年前,和谢卿淮吵的那一架。 不过也是。 谢卿淮含辛茹苦把她养大。 跟其他人哪能一样。 她乖巧应了声,心下却莫名有点慌乱。 谢卿淮对她......是有点好过头了。 她刻意忽略掉这些不对劲,等电话挂断,起身走到餐厅想看看进展。 “水果都吃完了?还要不要?” 谢卿淮轻推眼镜,视线极快地从平板上挪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还是说想喝酸奶?” 设计师难忍笑意,一脸磕到了。 方才那种异样感又涌上心头,宋酥酥轻咳两声,扯开话题:“妈刚刚说这几天就把请柬发出去,问我们还有没有什么漏了的人?” “没有。” 他眸光平静温和,似乎没有过多情绪,又似乎柔和得可怕。 宋酥酥哦了声,余光扫过平板,眼睛蓦地一亮:“好漂亮。” “漂亮吧?” 设计师笑眯眯道,“这都是谢总亲自调整设计的,早知道谢总这么厉害,哪还需要我帮忙。” 这话里虽然奉承,但多少也是真心的。 她还是头一次碰见哪家新郎对婚纱这么上心,连细节处都照顾妥当。 反倒是新娘甩手掌柜。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宋酥酥哇了声,立刻去拍谢卿淮马屁:“你好厉害!” 谢卿淮颇为适用,起身揉揉她脑袋。 低头看见她光着的双脚,脸上宠溺霎时消失,眉头微不可见拧起:“宋酥酥!” “知道了!你别在别人面前凶我!” 对谢卿淮那么点异样感觉登时消散。 宋酥酥瘪瘪嘴,又怂又恼,跺跺脚跑回房间摔上门。 餐厅安静下来,谢卿淮收回视线,朝设计师微微点头:“见谅,我们继续。” 设计师抿唇笑了下:“谢总一定很爱太太吧?” “......” 男人迟疑片刻,眉头稍皱,眼底难得划过一抹困惑,“很明显?” 设计师微怔,忙笑:“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为什么......” 谢卿淮垂眸,摸出来一根烟,不抽,只在指尖转动,“她看不出来?” 后半句话放得轻,设计师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没事。” 谢卿淮将烟收回去,“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好,您请。” 他不紧不慢走至阳台,翻出陈温瑶电话。 对面过了会儿才接通:“稀客啊。” 他没心思唠嗑,淡淡道:“沈家的请帖停一下,我要亲自去送。” “......” ———— 谢狗:在老婆那里受的委屈,我全部都要在情敌身上讨回来!! ------------ 第49章 求婚 一晃大半个星期过去。 出版社的工作变得忙碌起来。 好在她上手快,平日里不需要跟太多人打交道,偶尔去大院里喂喂猫,日子恢复往日平静。 直到周五傍晚,沈绒打来电话:“宋酥酥,你在哪?奶奶让我接你去吃饭。” 宋酥酥正收拾办公桌上东西,闻言想了想:“我今晚有事,明天吧。” “你能有什么事?” “……” 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 宋酥酥不想跟她吵架,淡淡道,“今晚约了姜早,没时间。” “那让她也一起来。” 沈绒没好气道,“反正她也认识奶奶。” 姜家和沈家多少也相熟。 宋酥酥迟疑了下,叹口气:“行吧,我问问她。” 本以为姜早会拒绝,毕竟她向来讨厌跟长辈一块,哪知这回竟答应得干脆:“正好,我妈让我给沈奶奶送东西,一块去吧,大不了咱们吃完饭,再找个酒吧坐坐。” 连她都这么说,宋酥酥不好再推辞,和姜早在路边咖啡店汇合后给沈绒发了个地址。 两人喝了大半杯咖啡,才等来骂骂咧咧的沈绒:“你跑这么远干什么?你不是实习了吗?在哪实习呢?” “少管闲事。” 这回有姜早在,宋酥酥连开口回呛的力气都省了。 这两人大小姐脾气,每次见面没少吵架。 一般是姜早占上风,然后以沈绒差点被气哭做结尾。 只是这次两人还没吵上头,宋酥酥就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眉头紧拧:“我们这是去哪里?” “当然是去我家了,还能去哪里?” 沈绒没好气地回一句,等朝前看去时,飞快地掉转话头,惊愕道,“这也不是我家啊?王叔,你是不是走错了??” “没错。” 王叔笑眯眯地回道,“到地方你们就知道了。”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他们换地方了?” 车速渐渐慢下来,驶进一处高级餐厅。 门外一排侍应恭敬等待,门童上前拉开车门。 沈绒烦躁地啧一声下车,扯了扯衣摆,“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我都没换衣服。” 她下意识回头,姜早是化过妆的,天生的精致感,一眼瞧去便冷艳高贵。 她哼了声,把目光投向打工人宋酥酥,试图找到同样邋遢的归属感。 哪知对方虽然穿着普通白衬衫加黑色短裙,小脸却愈发清纯惊艳。 明眸皓齿,连随意乱扎的头发都显得慵懒又有设计感。 好吧。 更烦躁了。 沈绒气得扭头就走,宋酥酥哎了声,皱眉:“她又怎么啦?” “还能是什么。” 姜早在名媛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始终占据时尚风向标的位置。 视线同那双软绵绵的眼睛相撞,忍不住笑道,“当然是因为你漂亮啦,走吧。” - 踩在酒店柔软红毯上,两侧摆满艳丽玫瑰花,走廊静得过分。 宋酥酥局促地瞥了眼前方宴会厅,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临至门口,她脚步一顿,听身侧姜早嘀咕道:“上回来,这餐厅哪有这么漂亮?是什么节日吗?” 带路侍应露出暧昧的笑:“几位贵客进去就知道了。” 不安感更甚。 宋酥酥拧紧眉头,猝不及防伸手,拽住就要推门的沈绒。 “你干嘛呢?” 沈绒不耐烦地扭头,却听宋酥酥嗓音冷若冰霜:“你哥回国了?” “我哥?谁?沈让?” 沈绒被问得懵了下,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他回没回......” 话音未落,厚重大门被人“嘎吱”从里打开。 柔和音乐声伴随响起,压过沈绒声音。 漫天花瓣飘落,包厢内光线明亮温馨,宋酥酥瞧见十几个熟悉面孔欣喜捧花。 这些人全是沈让的朋友。 她果然没猜错。 她脸色蓦地一白,转身想走。 猝不及防一回头,对上双熟悉温和的眼睛。 沈让穿着身白色西装,领口绀色温莎结精致,一如既往地儒雅温吞,怀里抱着束红玫瑰,微笑道:“酥酥,好久不见。” 宋酥酥被吓得一哆嗦,另外两人也同样。 姜早怒骂了句:“我艹。” 手里的礼盒扑通落地。 沈绒跟了句:“我艹他全家。” 刚骂完,就感受到两人愠怒视线,她总算意识到自己背了一口大锅,急忙开口:“这事跟我没关系!我可不是这种小人啊!我也被坑了!” 是司机王叔不由分说来学校接她,还说什么奶奶非要宋酥酥一块去吃。 王叔在家干了多年,谁能想到居然被这混蛋收买! “酥酥。” 没听懂三人对话,似是不满于宋酥酥的分心。 沈让眉头轻皱,旋即又松开,朝后摊手,就有侍应飞快送上戒指。 手指细细摩挲着丝绒盒子,他轻叹口气:“酥酥,我本来不想这么着急跟你求婚的。” 宋酥酥:“……” 她目光乱瞟,试图找到突破点。 另外两人也没闲着,左顾右盼。 可惜事情并不如他们的愿。 后头有人围上来,将三人围在当中,个个满脸期待。 “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也知道你总爱胡思乱想,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好不好?” 沈让朝她靠近两步,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势在必得的温和。 这种眼神宋酥酥最熟悉。 看起来多温柔,事实上就有多轻蔑。 他对所有人都这样。 在他即将跪下那一刻,宋酥酥咬咬牙,拽紧姜早手腕转头就想跑。 哪知—— “砰”一声巨响。 沈绒不知什么时候捡起地上礼盒,狠狠地抡了两圈,重重砸在沈让脑门上:“你他妈脑子有病是吧?” “谁让你利用我的!” “难怪宋酥酥不要你!”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里只有轻快音乐声。 宋酥酥和姜早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眼里震惊。 他们只知道沈绒叛逆。 没想到叛逆成这样。 连亲哥都往死里砸。 其余人目瞪口呆,等意识到喜事马上变丧事,才飞快冲上前,将暴怒的沈绒给拉开,顺带推了宋酥酥一把:“酥酥!赶紧去看看让哥怎么样了!” ------------ 第50章 已婚 她被推得猛一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稳在沈让跟前。 看样子沈绒手劲不小。 她几乎能清楚地看见沈让脑门上起了个红肿大包。 说不上来这是怎样的感觉。 既没有心疼,也没有解气,甚至连半点多余的情绪起伏都没有。 似乎这个人,对她来说只是个知道名字的普通人。 她连报复他,都觉得是浪费力气。 停顿半秒后,在众人惊愕目光中,她错开视线,朝沈绒走去:“你走不走?” 沈绒刚才情绪上头,现在已经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似乎下手太重了点。 虽然平日里骄纵任性,但多少还是有点怕沈让。 闻言忙点头,缠上宋酥酥胳膊,装得亲密无间:“走,我走!!” 众人面上又是一阵不可置信。 宋酥酥要走? 让哥都伤成这样了,她怎么舍得走? 放在以前,让哥擦破点皮,宋酥酥都得拿着创口贴屁颠屁颠跟在后头劝。 他们这些人明面上说着娘里娘气管得真宽,私底下哪个不羡慕? 现如今沈让为了跟她求婚,被沈绒几乎打成脑震荡,她居然半点不为所动? 半震惊半看好戏的目光投过来。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沈让和夏晚眠的事情,心底有了猜测。 八成还在闹别扭。 沈让眸色跟着沉了沉,费力站起身,攥紧手中戒指。 气氛压抑得可怕。 于程伟率先按捺不住开口:“等,等等。” 宋酥酥脚步未停,一手拽着一个往外走。 他硬着头皮追上去,拦在三人跟前:“酥酥,让哥也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你这样就走,不太合适吧?” 沈绒瞪他一眼:“走狗。” 宋酥酥跟在旁边重复道:“走狗!” 于程伟:“......” 以前的宋酥酥哪会这样开玩笑。 他面上难看,压低声音:“酥酥,我知道你还在生让哥的气,那件事就放一放,你们到时候再吵也不急,今天你要是走了,让哥这么多兄弟都在,他面子往哪放。” 沈绒瞪他瞪得更厉害:“死走狗。” 宋酥酥点点脑袋:“死走狗。” 于程伟:“......” 他这下没话说了,脑子也被骂得有点短路。 宋酥酥是真疯了吧? 这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求婚吗? 现在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闹得这么难看,值得吗? 他深吸一口气,余光瞥向沈让。 男人冷冷站着,没有要动的意思。 他抿抿唇,威胁道:“酥酥,你这次走了,再想让让哥求婚,可就难了。” 宋酥酥顿了顿,眼底闪过点了然,认真道:“你说得对。” 于程伟松口气,看着宋酥酥松开两人的手,转身,笑道:“这就对了......” 然后笑容瞬间凝固。 宋酥酥软得发嗲的声音此刻冷冰冰:“沈让,我应该说过,我们已经分手了吧?” 于程伟瞳孔骤缩,扑上去就想捂住宋酥酥的嘴。 但他显然低估了沈大小姐的手劲。 猛地一巴掌,他感觉牙掉了半颗,嘴里有血腥味。 沈绒按了按指骨:“滚一边去。” 沈绒这脾气,南城没一个公子哥敢得罪她。 于程伟欲言又止,捂着脸骂了句脏话,懒得再管。 其余人表情却难看得紧,特别是沈让,几近僵硬地转头,一双黑眸红血丝遍布,手指死死捏着丝绒盒子,指尖发白。 他上前半步,声音却照旧温润:“酥酥,别闹。” “沈让。” 宋酥酥半点没动,直勾勾地同他对视,“你知不知道,你的求婚,会给我带来很大困扰。” 众人不敢听了,低头盯着脚尖,心里惊得要死。 这还是那个柔柔弱弱连重话都说不出口的宋酥酥吗? 每次出来聚会,她总是温顺乖巧地坐在角落里喝果汁。 有人同她搭话,她便弯着眼睛小声回应。 漂亮得要死,像笼中金丝雀。 谁不想要这样的金丝雀。 现在居然......真的要跟沈让分手? “酥酥,除了让哥,你还能跟谁在一起?” 有人忍不住开口,目光轻蔑中带着点相悖的惊艳,“别怪我话说得难听,你就一孤儿,让哥求婚,是你的荣幸。” “知道自己说话难听还说。” 姜早嗤一声,几乎没有半点停顿就打断他,“积点口德吧,不然明天换你当孤儿。” “......你!” “姜小姐,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该积口德的人是您吧。” “酥酥喜欢让哥,哪是说分手就分手,姜小姐,您要真为她考虑,就好好劝劝她。” “够了。” 宋酥酥把姜早护到身后,走廊里穿堂风过,吹起她的耳发。 她被气得脸也红。 沈让的这群朋友,向来以他为中心。 全是些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那时她没发现端倪,只觉得沈让这么个温润和善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一群朋友。 如今才知道原因。 沈让他骨子里,早就烂透了。 只不过他擅于伪装得衣冠楚楚,有些话不愿意自己说,就让朋友说。 往日里像这样贬低的话,还少吗? 她板起小脸,一字一顿:“我已经结婚了。” 全场瞬间安静,连音乐声都停歇。 众人愣在原地,没再吭声。 但也仅仅过了半分钟,惊天动地的笑声回荡在走廊中。 连沈让也忍不住勾了下唇角,眼底透出点无奈:“酥酥,你要气我,也不应该用这种借口。” “就是啊酥酥,你上哪结婚去!” 于程伟也不计较这一巴掌了,笑道,“你舍得跟我们让哥之外的人结婚吗?” 方才挑事的那人跟着奉承:“这南城,可没有男人比我们让哥还优秀,酥酥,你这借口太拙劣了,以后跟我女朋友好好学学。” 宋酥酥也没料到是这个情况。 她皱了皱眉,拿出手机就要去翻已婚证明。 那头的人又嘲笑道:“该不会弄张截图过来忽悠我们吧?现在的网络技术可了不得了。” 沈让笑吟吟地朝她走来,放低姿态哄道:“好了酥酥,我们进去吧,你给我讲讲你结婚的事,行吧?” 宋酥酥下意识后退,背后忽地撞上某人胸膛。 几乎是瞬间,心放回肚子里,身体不自主松了松。 众人脸色骤变,沈让脚步一顿:“谢总?!你,你怎么来了?” “我?” 清冽戏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宋酥酥听见他说,“当然是来给沈总讲讲,我和酥酥结婚的事情。” ------------ 第51章 不会的 “……” 足足安静了两分钟有余。 所有人都在消化其中信息量。 宋酥酥…… 和谢卿淮…… 结婚? 他俩不是……吗? 宋酥酥从未在沈让脸上见过这么僵硬的表情。 连方才唇角的弧度都未曾压下。 就这么直挺挺站着,目光在两人当中来回。 片刻,旁边于程伟先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谢总,您这玩笑可不好笑啊,酥酥是我们让哥的人,您这么说,岂不是坏了酥酥的名声嘛。” 这群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忌惮谢卿淮。 作为南城金字塔顶端的掌权人,和他们父辈平起平坐。 不止是平起平坐,甚至父辈都要讨好仰望。 除了沈让能勉强说上句话外,恐怕其他人连个屁都不敢放。 于程伟说罢,被人轻飘飘扫了眼,就觉背后薄薄沁了层冷汗,咬牙没再敢吭声。 气压沉沉。 但也只片刻,男人淡淡露出点笑,桃花眼中却寡凉深冷,不紧不慢问:“酥酥,我坏了你的名声?” 宋酥酥眨了下眼睛看他。 照她多年的相处,知道谢卿淮多半是生气了。 为了她生气? 谢卿淮可真护短呀。 她不知怎的,突然有点雀跃。 但现在气氛过于凝重,她弯起的唇又压下,摇摇脑袋:“没有。” 沈让站在那里,听到这声清脆的否定声,总算反应过来,面上长久的温和减淡了点。 他从没见过宋酥酥用这样的眼神看别人。 带着小小崇拜的,又依赖的。 他神色冷了冷:“酥酥,过来。” 然而话才落地,他瞳孔骤缩。 ——白生生的小手抓住谢卿淮衣领,宋酥酥踮起脚。 众人甚至忘记呼吸,眼睁睁看着她亲上男人嘴唇。 唯有沈绒抓紧姜早的手,惊叹一句:“牛逼。” 也是这一句牛逼,唤醒所有人的思绪。 再转头看去时,谢卿淮眼睑微垂,扣住小姑娘的手腕不由分说往外走。 于程伟几人下意识看向沈让。 眼底或担忧或窃笑。 未婚妻当众亲其他男人,这个男人还比他优秀。 私底下当成笑料谈资,都能传个大半年吧? 却见他身形晃了晃,眼底大片红血丝充斥,猛地大跨步追上去。 谁都想不到他会突然冲动。 于程伟忙惊恐伸手去拦:“让哥!你别冲动!” 而然他力气大得出奇,几乎不管不顾,一把甩开于程伟,狠狠抓住宋酥酥另一只手腕。 宋酥酥微微吃痛,脚步一顿。 冷漠的目光使人陌生。 沈让被刺痛了下,抿唇:“跟我回去,我可以原谅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没人回答他。 宋酥酥只垂眸,盯着被他拉住的那只手,眉头轻皱。 小姑娘很少表现出善意以外的表情。 特别是是在自己跟前。 这样已经算是很不耐烦了。 更何况…… 他的眼睛看向她的另一只手。 那只手被谢卿淮牵着。 却没有任何反抗。 沈让莫名慌了慌神,但这种慌乱很快被丢脸所取代。 他压低声音,忍着气:“酥酥,我知道你是在报复我,你今天要是走了,我们就再也回不去……” “这是什么?” 旁边谢卿淮突然开口打断。 沈让一番话被莫名其妙噎回喉咙里。 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气氛消散。 他下意识朝谢卿淮看去,脸色不善。 宋酥酥也不免好奇,转头。 就见对方从黑色普通手提袋中拿出一份暗红硬质请柬。 封面上金丝纹路设计特殊,大红喜字刺眼。 沈让心底猛地一沉,嘴唇跟着哆嗦了两下,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对方不紧不慢又道:“哦,原来是我跟酥酥婚礼的喜帖。” 宋酥酥:“……” 他将喜帖递给沈让,唇边笑意也深:“本是要登门拜访的,既然在这儿碰到了,省了麻烦。” 沈让几乎是反射性地松开宋酥酥,接过喜帖,整个人僵住。 宋酥酥顺势抽走,扯扯谢卿淮衣摆:“我们走吧。” “好。” 谢卿淮稍稍颔首,潋滟桃花眼扫过一众呆滞的纨绔子弟,温和道,“各位不要着急,这次出门只带了一份请帖,稍后会送到各位家中。” 众人:“……” 好像也不是很着急。 有人反应过来,想为沈让出头,话不经过脑子就急急出口:“我们是不会去的!这场婚礼本该属于我们让哥!” 谢卿淮脚步一顿,视线不冷不热投来时,威压重重。 他头皮发麻,心虚后退:“你,你想怎么样?” “没关系。” 谢卿淮却意外得好说话。 他轻笑一声,温和得很,“我刚也就是客套,你们未必有这个资格来。” “你……” 这话半点没毛病。 谢董事长的婚礼,怕是南城最高端最引人注目也最难插一脚的盛事。 若非顶尖家族顶尖企业,哪会被邀请。 他们这群纨绔子弟,说是有钱有权,相较之下,坐在大门口溜一圈,都能拿出去吹嘘。 几道隐隐愤怒的目光朝那人投去。 阵营瞬间倒戈。 若他没说这话,他们说不准还真能借光参加。 这下是真绝无可能了。 等两人走远,后头一人低声烦躁道:“你自己找死,拉上我们干什么!” “我,我也是为了让哥!” 注意力重回沈让身上。 他仍低头盯着喜帖,对刚才发生的短暂闹剧无所觉察。 于程伟担忧道:“让哥……” 沈绒原本要走,想了想又折回来,替他将喜帖翻开,才心满意足地拉着姜早一块出去。 沈让不设防备,猝不及防瞧见喜帖上字迹。 簪花小楷,娟秀端正。 正如写字的主人般温吞乖顺。 新娘一栏,他瞧见“宋酥酥”三字。 那酥字写得圆,他记得宋酥酥说过,名字写得圆一些,日后也能团团圆圆。 另一栏新郎处,写得却是“谢卿淮”。 谢卿淮…… 怎么会是谢卿淮呢? 他眼底暗了暗,强行将不适压下去,目光上移。 宾客一栏,总算看见自己的名字。 只是那“让”字墨水吓得极重,湮开些许痕迹。 按理来说,这样庄重的家庭,不会允许写坏的喜帖送出去。 他瞳孔骤缩,像是想到些什么,紧紧抓住身侧于程伟,惊喜道:“她一定心里还有我,不然她不会写错的,她在等我哄她!” ------------ 第52章 她不要你了 “……” 于程伟站在一旁跟着看了眼请帖,欲言又止。 那痕迹更像是墨水未干就扔在桌上。 很容易看出对方的不上心。 但…… 宋酥酥喜欢沈让,是不可否认的。 一个人真有这么容易就死心吗? 他抿了抿唇,转移话题:“让哥,夏晚眠刚联系我了,她好像知道你回国了,说打不通你的电话。” 沈让一怔,眼底惊喜逝去,几乎是瞬间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眼神凉了凉:“眠眠?” “嗯。” 于程伟想了想,问,“让哥,不是我说,宋酥酥和夏晚眠这两个人,你到底更喜欢谁?” 沈让顿住,眉头稍拧。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和宋酥酥在一起,是家族要求,是大势所趋。 听说需要联姻后,他原本是想拒绝的。 但对方是宋酥酥。 他高中时就认得宋酥酥。 那个小姑娘温顺甜美,总扎着普普通通的马尾辫,笑起来眉眼弯弯,小虎牙尖尖,可爱到人心窝窝里去。 身边不少男同学暗地里偷偷谈论。 “如果宋酥酥追我,让我住豪宅开豪车我都愿意。” “她好乖,我好爱。” “还会跳舞还会拉小提琴,这世界上没人能拒绝妹妹!!” 他也会有意无意看向她。 见她两颊绯红,跺跺脚就算撒娇。 很多个瞬间,他也会被可爱得忍不住笑。 所以他接受了这段婚姻。 沈家也同样需要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气质外貌绝佳的儿媳妇。 但相处时间久了,她未免乖得太无趣。 想同她更近一步,她便红着脸软声软气:“我哥哥说结婚之前,不能这样。” “我哥哥不让我乱跑。”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 他厌烦于这种规矩表象,但仍遵循老太太的意思对她好。 直到夏晚眠出现。 她和宋酥酥不一样。 她大胆热情,敢于体验新事物。 会撒娇拉着他半夜在酒吧鬼混,会娇声娇气跟他要奢侈品,甚至在宋酥酥看不见的门背后,边跟他亲热边问刺不刺激。 她打破了他墨守成规的二十多年。 想到这,他揉了揉太阳穴:“你问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 于程伟诚恳建议道,“反正你自己之前说宋酥酥太烦了,不如夏晚眠来得好玩,那你不如干脆跟夏晚眠结婚好了,我看她还挺有这个意思的。” “……娶夏晚眠?”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不可能。” 于程伟惊讶:“为什么?” 他本以为沈让怎么也会考虑考虑。 毕竟他带夏晚眠出来的次数,并不比宋酥酥来得少,甚至更为贴心。 多半是有感情的。 怎么…… 沈让轻啧一声,温润俊颜上是与平日云淡风轻不同的轻蔑:“她父亲是个吸血鬼,她……” 他顿了顿:“她当不了沈家未来的女主人。” 她没有一个千金小姐的任何气质。 更上不了台面。 连勾引自己的手段,都很下作。 若真让她上位,家里奶奶父母都会闹个翻天覆地。 于程伟被他这番话惊了惊,觉得有点陌生。 既要宋酥酥的温和大方,又要夏晚眠的奔放热情。 这不恰恰相悖吗? 他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轻咳一声:“既然大家都散了,要不然……我们也回去吧?” “等等。” 沈让抿唇,心底的错乱难压,有点烦躁,“送我去谢家。” - 谢家宅院,保安站在雕花银质大门外,不卑不亢:“沈总请回吧,小姐不住在家里,您是见不到她的。” “不会的。” 沈让摇头,“劳烦您给我开开门,我想跟她说几句话,您认得我的,我来过很多次。” 这里到底是谢家地盘,即使他再瞧不上谢卿淮,也不敢明着跟陈温瑶和谢崇作对。 “您就别为难我了。” 保安态度强硬,“小姐已经和少爷搬出去住了。” 他一滞:“搬,搬出去?他们两个人?” “是的。” “不可能。” 沈让表情快绷不住,“他俩孤男寡女的,搬出去住,像什么样子。”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否认那个可能性。 保安却喜气洋洋:“有什么不可能,小姐和少爷新婚夫妇,自然要有私人空间,我们夫人都说了,过不了多久,她兴许能抱上孙子。” 他笑得真心实意,沈让僵着唇角,同身边于程伟喃喃道:“假的,肯定是假的,他们一家人是为了报复我。” “让哥,我觉得应该不是假的。” 于程伟脸色古怪地拿起手机给他看,“我家也收到喜帖了,你去看朋友圈,很多人都发了。” “我也发了呢。” 保安笑眯眯道,“这可是我们家大喜事啊!” “你胡说!” 几乎是瞬间,沈让心脏骤停,大脑失去思考能力。 他一把掐住保安脖子,怒吼出声。 脸上面具被撕个稀烂,“再敢胡说!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这是他第二回失控。 于程伟忙扑上去拦,手机摔在地上被人踩了两脚。 但沈让的力气未免太大。 他眼神凶狠,那头其他保安发现情况不对,拉着佣人前仆后继地涌上来撕架。 于程伟拦着的过程中还挨了几拳,只听得耳边有人气急败坏:“让你欺负我们家小姐!” “我揍死你!” “死渣男!!” “小心点揍!这是沈家的人!” “……” 似乎达成共识。 几分钟后,保安佣人一哄而散。 连侧门都砰得摔上。 沈让分明是先动手那个,眼下青紫红肿几块,向来一丝不苟的衬衫被撕扯,崩开几颗扣子,狼狈地摔坐在地。 极为应景,天上淅淅沥沥下起雨。 “让哥!报警吧!” 于程伟努力拽他,“先避避雨!谢家肯定要给你一个交代!” “滚!” 沈让双目猩红,也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他只隐隐有感觉,如果再见不到宋酥酥,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心被狠狠蹂躏撕扯,疼得几乎窒息。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不爱宋酥酥! 但他现在无暇思考,脑中似乎又想起那个软绵绵的嗓音:“沈让,我们分手。” 他们怎么能分手呢? 宋酥酥是他的。 ------------ 第53章 欺负 于程伟莫名其妙挨了一句骂,手机还被踩坏。 他火气上来:“你真不走?” “我在这里等酥酥。” 他微微蜷曲,头发被雨淋湿,眼底却是近乎执着的占有欲,“她会心疼我的。” 别说是淋雨挨揍,以前就是磕着碰着,小姑娘都拿着创口贴屁颠屁颠追上来,娇气道:“你怎么不小心点呀?” 刚开始,他会故意装疼,惹得她眼泪都要冒出来。 知道真相后,她便撅着嘴闹脾气,说再也不要管他了。 她心软得很。 她不会不管他的。 于程伟忍不住了:“你妈的。” 刚说不喜欢的人是他,现在在这里发疯的也是他。 自己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他干脆懒得管了,烦躁道:“那我先走了,你在这儿等吧。” 沈让没动。 耳边被雨声占据,身上疼痛撕扯,令他清醒两分。 脑中却一遍遍浮现宋酥酥踮脚亲谢卿淮的画面。 他分明是不爱她的。 为什么…… 这么难受? 一道白色身影匆匆从车上下来,雨水模糊视线,他只觉心脏被人忽得抓紧:“酥……” 话在看清那人模样时戛然而止。 夏晚眠举着伞半蹲在他跟前,担忧气愤道:“让哥!他们也太过分了!居然把你打成这样!酥酥也不知道心疼你!” 他微微抬头,视线迷茫。 她伸手扶住他胳膊:“让哥,你先去我那里,我给你处理伤口。” 沈让只迟疑了片刻,似是想证明什么,一声不吭地顺势跟上去。 - 到家时夜色已深。 一路上气氛尴尬,宋酥酥坐立不安地试图找话题,被谢卿淮不轻不重地噎回去。 他大概心情一般。 毕竟谁家妻子被前男友求婚,都很难开心得起来。 不过明天应该就好了。 宋酥酥边宽慰自己边跟在后头下电梯,刚嘀咕两句,就听门边一道淡淡的:“快点。” 她抬眸,瞧见谢卿淮已经拉开门,眼底郁气难散。 忙快几步跑过去,小声辩解:“这事我真不知道……” 话音未落,她手腕被猛地抓住,整个人当即失去掌控,跌进房内。 门砰得在身后关上,后腰被迫撞上玄关柜门,黑暗中有人紧掐着她细腰,不容抗拒的吻落下来。 这吻没多少温情做戏,充满侵占欲。 唇齿间有淡淡酒香与铁锈味,空气都显得稀薄,宋酥酥呼吸错乱,整个人微微发软,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被迫拽住他的衣领。 缝隙间找到低泣空档,男人低笑一声,眼底层层危险浮现:“又利用/哥哥/来气前男友?宋酥酥,你本事不小。” 宋酥酥轻呜一声,试图逃离:“我可以解释。” “做完再解释。” 宋酥酥觉得谢卿淮真是疯了。 她连挣扎余地都没有,背后紧贴着大门,整个人被迫悬空,伶仃细瘦的手臂死死挂在他脖子上,被折腾得哭出声。 “别……先回房间……” 微弱的请求并未得到回应。 谢卿淮今晚摆明要折磨她,光滑的料理台上瓷砖冰冷,宋酥酥哭得发颤:“谢卿淮,你混蛋!” 她猛地一颤,谢卿淮哑着嗓音出声:“叫什么?” “哥......唔!” “再说一遍,叫什么?” 暗色里,他眼底情/欲难散。 宋酥酥紧紧抓着他的后背,留下艳色印记,昏昏沉沉间哭着喊:“老公......” “再喊两声。” “......” 夜色漫漫,宋酥酥不知道是怎么晕过去的。 只知从料理台滚到沙发上,又被抱进卫生间。 来来回回多少次,最终天色将亮,房内嘤咛渐息。 不知过了多久,谢卿淮坐起身,垂眸盯着怀中人儿半晌,伸手拨开她额角碎发,俯身吻了吻她眼睛,下床来到客厅。 手机里有好几条昨夜管家老何发的消息。 【少爷,沈总来找小姐不肯走,被老王他们几个激怒动手,老王他们为了给小姐报仇,打得有点狠。】 【下雨了,沈总还在外面,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沈总被夏小姐带走了。】 【......】 他按了按眉心,望向窗外,手中半杯凉水轻晃。 好一会儿才再次起身,回到房间躺回床上,将宋酥酥抱得更紧一些。 - 翌日中午,宋酥酥被电话打醒。 她蓦一睁眼,就觉浑身酸软得好似被拆解过一番,被子里两条腿微微哆嗦。 身侧已没了人,门缝里飘来阵阵香气。 这副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但她显然比上次更为惨烈,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想到明天还得上班,宋酥酥就想掐死谢卿淮这个混蛋。 知道他霸道,没想到他霸道成这样。 两人这么多年交情,她左右不过是用他撑撑场子,就被折腾得连床都下不来。 早知如此,她才不要这该死的虚荣心。 费力捞过响个不停的手机,她看都懒得看屏幕,接通,轻轻“喂”一声。 哪知嗓音哑得厉害,甚至还染着几分昨夜余落的哭腔。 对面诡异沉默许久,久到她微微皱眉,才听对方冷冷质问:“谢卿淮昨晚欺负你了!?” 又是沈让。 她后悔没看看名字,拿开后才发现拨来的联系人居然是夏晚眠。 用夏晚眠的手机给她打电话,亏他想得出来。 她抿了抿唇,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玻璃杯。 居然是温的。 喝了口水,喉咙稍稍好受点,她慢吞吞开口,把话还回去:“你昨晚欺负夏晚眠了?” “......宋酥酥!” 沈让似是恼羞成怒,“你非要说话这么难听吗!我说过我回国就会跟你好好解释!你犯不着这么小心眼吧!” “那你解释吧。” “......” 对方没料到她这回居然很给面子,猛地噎了下。 好一会儿,才放软声音说,“酥酥,昨晚我去谢家找你了,谢家的保安对我动手,我受伤了,是夏晚眠来接我。” “然后呢?” “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我?” 宋酥酥觉得荒唐得好笑。 她从床上坐起来,一本正经,“你不知道吗?我在被谢卿淮欺负。” ------------ 第54章 疼不疼 “砰!” 手机重重摔向地面,屏幕瞬间碎个四分五裂。 沈让一把掐住夏晚眠脖子,嗓音发冷:“你不是说这是备用机!宋酥酥怎么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让,让哥!” 夏晚眠整张脸被掐得通红,死死地抠着他的手,“不是我!肯定是谢家那些人!他们昨晚看到了!”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沈让狠狠瞪她一眼,将人甩开,眼底暴戾难掩。 夏晚眠捂着脖子,心虚地闪开目光。 虽然是备用机,但之前给宋酥酥打过好几次电话。 她就是故意想让宋酥酥误会嫉妒,不,也不算误会。 床上一片狼藉。 昨夜她使尽浑身解数,男人在国外这么些日子,怕是早就想她想得厉害。 又被宋酥酥狠狠刺激,哪能不被她吸引。 只是...... 她没想到,这么激烈的一夜过后,沈让早起第一件事,居然是要借她手机给宋酥酥打电话。 现在还为了宋酥酥对她动手。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沈让。 以温润自持美名外扬,什么时候红过脸。 想到这,她手指狠狠掐入掌心,眼底闪过抹怨怼。 凭什么。 一个两个的,都念着宋酥酥! 下一秒,沈让又折回来,递给她两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脸上暴怒情绪早已消散。 温柔道:“刚刚是我太冲动了,疼不疼?这是我出差时特地买的,我记得你喜欢。” 夏晚眠欣喜又矜持地抬眼,看见是巧克力时,微微顿了下。 沈让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自然:“怎么了?不喜欢?” “没有,我很喜欢。” 夏晚眠接过巧克力放在一旁,垂着头没吭声,只轻轻摩挲着脖颈上的五指印。 她生得也漂亮,又追求时尚潮流,今日起个大早化了裸妆才回床上。 一打眼瞧去,竟也有两份惹人怜惜。 沈让心一软,坐下来,低声下气道歉:“真是我不好,很疼吗?” “疼。” 夏晚眠别开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宋酥酥了?你喜欢上她也很正常,她这种柔柔弱弱的女人,动不动就知道哭,哪像我,连撒娇也不会。” “怎么会?” 提到宋酥酥这名字,沈让心脏又抽痛两分。 他皱了下眉,脑中竟真的浮现出那张脸。 乖乖巧巧的,哭起来时梨花带雨,让人一瞧,就觉得全世界都有错。 他强行抹去这种异样感觉,将夏晚眠圈在怀里,“我说过,我娶她只是家里要求,我要负起沈家继承人的责任。” “那你生什么气,昨晚还为了她跟人打架......” 夏晚眠低声道,“她却看也不来看你,只跟着谢卿淮走。” 沈让一僵。 夏晚眠接着道:“他俩都住一起这么久了,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好上的,让哥,他们该不会跟我们一样,早就......” “闭嘴。” 抱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颤抖。 夏晚眠一僵,刚刚被掐脖子的恐惧又上涌,没敢再开口。 沈让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喃喃道,“不会的,她没这个胆量,我该走了。” 夏晚眠心下一急。 沈让回国第一时间是去跟宋酥酥求婚,她联系了大半天都打不通电话。 好不容易才把人带回家,怎么能随便放他走。 她忙拽住沈让胳膊:“让哥,可是宋酥酥已经结婚了,难道你还要去找她吗?” 沈让面色微微阴沉,摸到口袋中的戒指盒。 那是昨夜宋酥酥不要的。 他喉咙干涩,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欺骗自己:“我必须娶她,老太太喜欢她。” “可是......” 夏晚眠心一横,戳破他,“可是老太太早就知道他俩结婚了,听说还很祝福他们。” “早,早就?” 沈让转头,怔怔地盯着她,“你说早就是什么意思,你们早就知道了?” 话已至此,也没什么再好隐瞒的。 夏晚眠佯装无辜,点点头:“你刚走的第二天,酥酥就来找我妈拿户口本。” “第,第二天?” 沈让脸色一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晚眠垂着头,细声开口:“是酥酥,她不让我告诉你,她说谢总年轻有为,比你要厉害得多。” 眼看着沈让表情愈发难看,她红着眼眶劝:“让哥,你一心一意要娶她,她却连这么点过错抓着不放,你何必再跟她纠缠呢?” “既然奶奶不执着让你娶她,你也不喜欢她,不如,不如你们的婚事就作罢吧?” “不行!” 没有半点犹豫。 沈让立刻否决。 夏晚眠一愣,惊讶看他,他似是反应过来,温润面容下是狠绝的嗓音:“她想甩了我,门都没有!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门砰得摔上,夏晚眠拿起身侧巧克力,收紧又收紧。 最终还是忍无可忍,狠狠扔在地上。 沈让忘了,喜欢巧克力的从来不是她,是宋酥酥! - 温泉酒店的项目并没有这么好拿下。 华东科技下属集团全权掌握项目,沈氏想分一杯羹,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和抵触。 大部分人都知道其中内幕,私底下还传出消息。 合作负责人绝不能是沈让。 宋酥酥是从沈绒嘴里听到这些事情的。 自从上回求婚现场两人莫名站在统一战线后,沈绒就常常来找她玩。 甚至跟踪到了她家里,趁谢卿淮不在家,就会跑来蹭吃蹭喝。 宋酥酥知道谢卿淮多半是在给她出气,眼睛忍不住弯了弯,开口道:“我哥对我本来就很好。” 她开心完才捂住嘴,后知后觉看向沈绒:“那你......” 沈绒再怎么样,也是沈家的人,这些做法或多或少会影响到她。 “没事儿。” 沈绒摆摆手,“谢卿淮针对性挺强的,影响不到我一点。” 她站起身,把拍卖会邀请函按在桌上:“你记得来玩,听说有宝贝,姐带你长长世面。” 宋酥酥点点脑袋,把沈绒送到电梯口。 “叮”一声,电梯门关上,宋酥酥转头要走,路过楼梯间时,被人拽住手腕。 她转头,对上沈让温和双眸:“酥酥,别生我气。” ------------ 第55章 后代 一阵恶寒从手腕处传来。 宋酥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人甩开,警惕后退半步:“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她眸中生疏冰冷做不了假,甚至还有点微不可见的害怕。 害怕? 宋酥酥怎么能怕他? 一定是误会太深。 沈让上前两步,手中是那枚戒指。 钻石光泽映在走廊暖黄色灯光中,熠熠生辉。 他温柔地看向宋酥酥,语气也缓:“绒绒的司机是我的人,她来了哪里,我都能知道。” “......你有病吧?” 宋酥酥轻皱了下眉,步子仍往后挪,“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 沈让笑了下,目光落在她不施粉黛的娇气小脸上。 比他出国前,似乎胖了点。 面上也更有血色。 当然,脾气似乎也差了些。 他温声道:“酥酥,你是我未婚妻,这怎么能算侵犯你的隐私?我知道的,你对谢卿淮没有感情,你还是喜欢我,对不对?” “......你真有病。” 疑问句换成肯定句。 宋酥酥抿唇,一字一顿,“沈让,我不喜欢你。” 沈让笑容僵了僵,摇摇头:“不可能。” 他去捉宋酥酥的手,被躲开。 小姑娘紧盯着他,冷声道:“我不仅不喜欢你,看到你,我都觉得恶心。” 沈让顿了下,笑容彻底维持不住。 愤怒和失措感惶然上涌,混杂在一起。 宋酥酥却还在说话:“我和谢卿淮在一起很开心,比跟你在一起,要开心许多,沈让,其实你自己应该清楚,你也不喜欢我。” 沈让嘴唇颤了颤:“我......” “你没必要骗我,也没必要骗自己。” 宋酥酥叹口气,“你若是真的喜欢我,不会任由你的朋友们在背后谈论我,更不会背着我,和夏晚眠在一起。” 她说话的音调分明是温温柔柔的,却像针一样戳在他心脏上。 他知道她说得没错。 这些也正是他心中所想。 但莫名其妙,他觉得难以言喻,一种几近汹涌的窒息和无措将他吞没。 在宋酥酥转身瞬间,他再次抓住她的手腕。 宋酥酥紧握手机,深吸了口气转头:“谢卿淮马上就回来了,保镖已经进电梯了,你再来烦,我要报警......” 话音未落,沈让紧紧抱住她,嗓音里带着哭腔:“酥酥,我后悔了,我错了,你原谅我,你离婚,行不行?” 保镖冲出电梯,将人撕扯开。 宋酥酥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沈让被拖走。 有一瞬间,她好像真看见他眼底的悔恨。 只是,世上从没有后悔药可以卖。 - 谢卿淮到家时,客厅里没开灯,静悄悄的。 窗外月光洒落,映出沙发上一小团突起。 毛茸茸的毯子里,小姑娘呼吸均匀,纤长睫羽微颤,裸露在外的胳膊雪白粉亮。 这个点睡觉? 他眼眸晦涩,蹲在沙发边缘,目光平静充满侵占欲,却又克制温和。 伸手轻捋她额发,她就好似有所察觉,往他的掌心轻蹭了蹭。 柔软嘴唇擦过他掌心,甜腻嘤咛声从喉咙里滚出。 他微僵,无奈压低嗓音:“你这样,我很难不做点什么。” 大概本来就是浅眠,宋酥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瞧见他在跟前蹲着,桃花眼中微光潋滟。 也不知是不是做梦,她含糊不清地开口:“哥哥。” “又叫哥哥。” 他忍不住笑了下,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时候才能改口?” 太阳刚落山没多久。 这样的傍晚,宋酥酥睡得迷迷,有些听不进去话。 她伸出胳膊,小声撒娇:“抱。” “好,抱。” 谢卿淮将人从沙发上抱起来,小姑娘软趴趴靠在他肩头。 清醒了点,又觉得这个动作好像太亲昵。 自他回来之后,两人好像回到了从前模样。 她打了个哈欠,慢吞吞说:“我饿了。” “是该饿了,吃什么?我去做。” 谢卿淮拍拍她的后背,抱着人在沙发上坐下。 昏暗中,宋酥酥闻到他身上浅淡沐浴乳香气,和微不可见的烟味。 烟味...... 她漂亮眉头立马皱起:“你抽烟啦?” 谢卿淮:“......” 狗鼻子。 他将人扔回沙发上,扯开话题:“吃什么?” “你不是戒烟了嘛!!” “......吃牛肉面怎么样?我看冰箱里还有卤牛肉。” “我要告诉妈。” 宋酥酥气势汹汹地拿出手机就要给陈温瑶打电话,被谢卿淮眼疾手快地抽走。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亲了亲她,轻声道:“都是韩特助,他非让我抽。” 瞧不清他模样,宋酥酥也被亲得两颊发烫,别开脑袋:“真的?” “嗯。” 谢卿淮揉揉她脑袋,脸不红心不跳地起身往厨房走,顺道将灯打开。 目光却暗了暗。 若非瞧见监控里门外那一幕,他也不至于犯了烟瘾。 想到沈让还有胆子来他家门口找麻烦,心里止不住一阵难忍的暴戾。 他边煮面,边漫不经心开口:“我把沈让给打了。” 宋酥酥按电视的手一顿,他的心跳也跟着顿了顿。 而后,小姑娘满脸担忧:“死了吗?” “?” 他到底在她心中是个什么形象? 他抿了抿唇,开口,“还没,快了。” 宋酥酥松口气,接着按电视:“那你小心一点,我不想你坐牢。” 他眼底不自觉笑意浮现:“担心我?” “不是。” 宋酥酥抱着杯牛奶,咕嘟咕嘟往下灌,“听说坐牢影响三代,你要为后代考虑考虑。” 谢卿淮笑容一僵,停止做饭,冷着脸将宋酥酥从沙发上抱起来往房间走。 宋酥酥挣扎:“你干嘛!!” “考虑生后代。” “!!!” 两小时后,宋酥酥连饭都没力气吃。 面条也早就坨得不像话。 谢卿淮边煮新的东西边接听电话。 韩特助:“谢总,人我们要扣多久?” “打一顿,扔出去。” “是。” 韩特助顿了顿,问,“打到哪种程度?” “半死不活那种。” “是。” 韩特助正想挂电话,谢总他老人家又补充一句:“别弄死了。” “......” “不然影响我后代。” “......” ------------ 第56章 你有病吗 没过几日就是沈绒说的拍卖会。 宋酥酥原本不大有兴趣,直到谢卿淮也提了一句说有事要出场,便请了半天假提前回家收拾。 出版社的同事至今还不知道她背后泼天富贵。 白主编见她每天走路上下班,甚至提出过要开车送她,被她委婉拒绝。 就连同个学校的魏渡点咖啡时也要给她捎上一杯。 她不想占人便宜,只好时不时给人点回去。 一来二去,同事之间关系倒熟络许多。 等到家,造型师已经等候多时。 只给她上了个简单的妆,出租屋普通灯光下,就已经足够惊艳明媚。 偏偏笑起来又有两分勾人的娇憨,眼眸弯弯:“漂亮吗?” 谢卿淮正在开线上会议,抽空瞥她一眼,漂亮二字刚落在嘴边,就见她双眸亮晶晶地望着造型师。 脸一黑,硬生生将话咽回去,冷冷看向屏幕里正在发言的副总。 副总:“......?” 造型师混迹在富人圈里,练就一身夸人本领。 瞧见宋酥酥唇边梨涡,被甜得晕厥。 好半晌才回神,整理着她的头发,愣是将自己夸人的水准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分明是自己讨的夸,宋酥酥没听几句就不好意思。 视线莫名乱晃,和不远处餐桌旁的谢卿淮相撞。 他眸光中翻涌着细碎笑意,眼底的宠溺藏也藏不住。 只一眼,她心脏猛地一跳,慌乱别开脑袋。 不是...... 他这眼神,也太犯规了点吧? 她捂住胸口乱撞的小鹿,轻抿了口茶,冷静下来。 定然是他这张脸太逆天,最近这段时间亲密接触又太频繁。 才使得她胡思乱想。 这样不对。 谢卿淮是被她侵犯,才不得已娶她。 说起来种种,还是她占便宜了呢。 她猛地一拍自己脑袋,造型师吓一跳,惊慌道:“怎么了?” “没,没事。” 她心虚地朝谢卿淮望去。 哪曾想又被准确无误地抓住。 对方唇角微扬,清润平和的眼底隐约有笑意。 宋酥酥小脸唰得爆红,凶巴巴一拍桌子:“你是在笑我吗!” “冤枉。” 谢卿淮好笑地摘下耳机,朝造型师微扬下巴,“弄好了就送送人家,我们准备出门。” “没事没事。” 造型师总感觉自己无形之中吃了一大口糖,忙不迭背上自己的东西离开。 宋酥酥将她送到电梯口,又雄赳赳气昂昂往回跑,一路跑到谢卿淮跟前,才跺跺脚发脾气:“你干嘛老笑我!” “夫人偷看我,我高兴还不行?” 他回得流利,声音里还有两分委屈。 宋酥酥心脏又被戳了下,开口就要辩驳,突然有种被注视着的不安感。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电脑屏幕。 十几张熟悉的面孔整齐排列,姨母笑地看着两人。 宋酥酥:“......” 她张了张嘴,还未出声,谢卿淮就已经体贴道:“董事会开个小会,我刚才告诉过你的。” 她跌退一步,耳根红得几乎滴血,转头就想跑,被谢卿淮扣住手腕。 他关掉耳机:“来都来了,打个招呼。” “......” 宋酥酥努力辨认,乖乖弯腰。 “二伯好。” “三姑好” “小叔好。” “陈姐姐好。” “言叔叔好。” “......” 董事会大多是谢家人,不像外头争得你死我活,他们却和谐得很。 归根结底,还是谢崇这一脉能力太强。 不论是陈温瑶还是谢卿淮,几乎没有人有把握从他们手中争权。 宋酥酥沾了几人的光,又是家里难得的小姑娘,走到哪里都能得两分宠爱。 不过这两分也只浮于表面。 不是他们虚伪。 而是谢家所有人,都是工作狂。 有这两分,已经是顶好顶好的了。 等她打完招呼,那头也跟着笑眯眯叙了两句:“酥酥也好久没来公司玩了,过几日来伯伯办公室,伯伯给你准备礼物。” “结婚也不跟姑姑说一声,红包还没给,我都准备好啦。” “谢卿淮,你给我家酥酥准备戒指没?” “......” 宋酥酥连插话的功夫都没有,就听他们越聊越起劲。 谢卿淮干脆利落地挂断视频,合上电脑:“走吧。” “不,不用打声招呼吗?” “不用,他们一时半会儿聊不完。” “哦......” 耳边总算安静下来,气氛却显得尴尬。 宋酥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讷讷道:“那个,我去拿件外套。” 她刚转身,细腰就被人扣住,按在餐桌上。 谢卿淮双手撑在她两侧,将人桎梏在当中。 桃花眼微微上挑,泛着懒散缱绻的光泽,睫毛也长。 宋酥酥这下连瞧他都不敢瞧了,挣扎着想跑,偏又动弹不得,被困在餐桌边缘,光从头顶洒落,她肌肤透亮如玉,一双杏眼忽闪,嘴唇上是浆果色晶亮唇釉。 像诱人采撷剥好皮的荔枝,水润多汁。 谢卿淮垂眸瞧着她,喉咙紧了紧:“刚刚一直看我干什么?又想做什么坏事?” “我没看你。” 宋酥酥死鸭子嘴硬,目光仍躲闪,“是你在看我吧?” “是。” 谢卿淮坦然承认,“我在看你,有问题吗?谢太太。” 宋酥酥都快摸不清他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一口一个太太的,都不知道害羞。 明明听人说,他压根没谈过恋爱。 难不成在国外这三年...... 她撅了撅嘴,将脑中念头抛开,凶巴巴回应:“没问题!放开我,我们要走了!” “不行啊。” 谢卿淮摆明了要逗她,将人又按回去,瞧着有两分苦恼,“我的人品谁都能信的过,你的可不一定,你看我,该不会是对我有其他意图吧?老实交代。” “......” 他的人品......谁都能信得过? 那没日没夜折腾人的到底是谁?? 宋酥酥总觉腰又隐隐作痛,脾气上来,跺跺不着地的脚,“因为你长得好看!” 谢卿淮顿了下,眼底闪过一抹得逞:“有多好看?” “......” “说不出来?是哄我的?” 宋酥酥忍无可忍,漂亮眼睛眨巴两下:“哥,你有病吗?” ------------ 第57章 揍你 小崽子年纪见长,脾气也见长。 谢卿淮掐了把她的细腰,将人欺负得眼泪花都往外冒:“目无尊长,讨打?” 宋酥酥委屈得攥紧拳头,愤愤往人胸口砸:“你,你算什么尊长!你之前还不让我叫哥呢!” “哦~” 谢卿淮毫不费力握住她拳头,轻轻揉了揉,似笑非笑,拉长音调。 中央还刻意地停顿了几秒钟,也单是这沉默空隙,就让宋酥酥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提什么不好,非得提这个。 每次谢卿淮不让她喊哥哥,那必定是在床上。 谢卿淮轻笑,像看不出她的窘迫,慢悠悠又问,“那叫什么?” 还能叫什么。 宋酥酥只觉那两字都被火烧过一般,卡在喉咙里。 仰起脑袋,愤愤地瞪谢卿淮,却撞见他眸中繁星璀璨,唇边笑意难掩,一张过分精致乃至略微秾丽的脸好似被人精心雕琢。 好看得太离谱了。 她又觉心脏不争气地快速跳动,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你能不能别离我这么近?” 谢卿淮眸色瞬间晦暗:“为什么?” “......” “你以前还喜欢哥哥抱着你讲故事,现在看哥哥年纪大,就嫌弃哥哥了?” 这什么理解能力啊? 宋酥酥见他淡色眼睑下泪痣勾人,瞧着竟委屈得紧。 她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 谢卿淮轻叹口气,总算将人放开,慢悠悠往房间走,“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 有点绿茶,不确定,再听听。 - 磨磨蹭蹭总算要出发。 这次拍卖会在天泉山庄举行,属于半开放私人聚会,宾客非富即贵,邀请函并不好得。 谢卿淮此行目的,一是要拿下北唐云汝真迹给老爷子当寿礼,二是卖主办方一个面子。 两人不是头一回一起参加这样的场合。 每次到场,谢卿淮总是众星捧月的那位。 而她勉强沾沾光,加上脾气好长得漂亮,也成了圈中大小姐们炙手可热的交友对象。 只是这种场合太纸醉金迷了些,她总觉得没意思,每次都坐在人堆里安静地听别人讲话,或者跟姜早一起喝点酒。 但这次不一样。 她身份变了。 已婚。 对象还是谢卿淮。 她头疼地捏了捏裙摆,待会儿谢卿淮去忙,她免不得又要费一番口舌跟那些塑料小姐妹们解释。 心烦意乱地下车踩上红毯走向外间签名墙。 她接过侍应手中记号笔,找了个角落落款,就见谢卿淮微微俯身,将字签在她旁边。 他穿的西装是她亲手选的,领带上有暗色刺绣。 握着笔的手清瘦修长,姿态不像在签名,倒像在作画。 宋酥酥瞥了一眼不远处签名墙正中央空着的地方,小声道:“我觉得你应该签那里。” 不用说都知道是特地为他预留的。 谢卿淮签完字,随手递给侍应,目光扫过紧挨着的名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是那种抛妻弃子的人。” 宋酥酥:“......” 哪来的子? - 先前听沈绒说,签完字还有采访和记者拍照环节。 但场馆内半个媒体影子都没有,只是两旁人影攒动,不出意料,都是来找谢卿淮的。 她瞥一眼手机,看到沈绒和姜早发来的消息。 两人已经到了,喊她过去坐。 她转头就想开溜,哪知这回没溜成,被谢卿淮扣住手腕,微笑着威胁:“跑哪去?” 眼看着四周有人围上来,宋酥酥挣扎了两下小声吐槽:“哥,你那应酬好无聊。” “挽着我,跑丢了回去揍你。” “......” 哪有这样威胁人的啊。 宋酥酥撅撅嘴,不情不愿地挽住他胳膊,脸上很快挂起得体又温顺的浅笑,嘀咕一句,“讨厌你。” “讨厌我回去也揍你。” “......” 来寻话问候的大多是些人精,不少人收到请帖,知道两人关系。 嘴里吉祥话一连串地往外冒,不过分奉承,却也恰到好处。 看向宋酥酥的目光也愈尊重几分,不断找话招呼攀谈。 宋酥酥虽然不喜欢这些场合,但小时候多多少少跟着父母参加过,来了谢家,也常常被邀请去玩,早就如鱼得水。 她好脾气地回着话,身侧谢卿淮拦开众人,嗓音温和平静:“我太太有些累了,见谅。” 众人又是一阵吹嘘两人感情深厚爱情美满,宋酥酥跟着笑,拳头都硬了。 人前太太,人后揍死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等到地方落座,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一会儿,可以吃些东西喝点水。 谢卿淮拿走她手中高脚杯,找侍应要了杯热水塞回去:“什么日子不知道?” 沈绒正兴冲冲往这边跑,听见这话,有种被硬塞了口狗粮的感觉,转头就走。 “哎......” 宋酥酥喊也喊不回来,捧着热水蔫蔫巴巴,“我自己记得住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是,长大了,真厉害。” 谢卿淮没戳破她,懒洋洋往沙发上一靠,旁边又有人凑过来混眼熟。 宋酥酥小口喝着水,感受到肚子确实有些不舒服。 目光落在谢卿淮矜冷侧颜,脑中不合时宜地想起过去。 母亲走得太早,陈温瑶又没空管她,保姆更不会想这么多。 身边同学陆陆续续来了生理期,私底下讨论时,总会惊诧地问她怎么还没来。 她没处咨询,只以为自己有毛病,躲在被子里哭哭啼啼写遗书。 谢卿淮发现时,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哭笑不得地同她道歉:“哥哥最近项目比较多,没好好照顾你,今晚早点睡,明天哥哥带个姐姐来看你,好不好? 他细心安排了生理老师来家中,将各种女性生理教给她,准备好生理期的用品。 甚至在发现她难受时,找了医生给她细心调养,记清每个日子。 只是分别三年,她长大了。 他也变得更凌厉更忙碌。 这种事情,应该不至于让他再放在心上才对。 宋酥酥喝着水,莫名喝出点甜味来,心尖也麻麻的。 ------------ 第58章 拍卖 走廊拐角处,阴影投落。 沈让半靠在墙边,目光死死地注视着人群中的男女。 他瞧见宋酥酥梨涡浅浅,拽着男人的衣角不知在说什么。 即便听不见,他也知道,她定然又在撒娇。 用那甜腻而不自知的嗓音。 她怎么能跟别的男人撒娇? 她是他的未婚妻。 身上隐隐作痛,眼下还有伤,是那日被谢卿淮的保镖打的。 他还记得电话里,男人嗓音清冽:“再有下次,我不能保证沈总会不会缺胳膊少腿。” 这样一个暴戾无度的男人,宋酥酥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只有像自己这样,有着和她同样温润柔和的性格,才是她的归宿。 气血翻涌,他理了理领带就要往外走,被人从身后拽住。 回头,只见沈绒穿着身黑色礼裙,手里晃着支威士忌,满脸烦躁:“你怎么又来了?爸妈不是让你这段时间别在酥酥面前晃悠吗?你还嫌不够丢人?” 因着谢家喜帖一发,私底下知情者传播得快,云端股票多多少少受到点影响。 甚至不少原定合作方态度都变得不冷不热起来。 董事会对他很不满意,沈父沈母更是连家都不让他进。 若非前几天挨打受伤,他怕是连沈家大门都踏不进去。 沈让不悦地扫她一眼:“绒绒,我是你哥!你怎么跟我说话!” “哦~你是我哥啊。” 沈绒撇撇嘴,“我以为你是夏晚眠她哥呢,她不一口一个哥哥的吗!” “闭嘴!” “行了,你冲我凶什么啊。” 沈绒自小就是沈家掌上明珠,天不怕地不怕,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我这次不是跟你吵架来的,我真心实意提醒你,不要跟谢卿淮作对。” “沈绒!” 沈让深吸一口气,眼里有几分不可置信,“我才是酥酥未婚夫!连你都站在谢卿淮那边?” 他话刚落,沈绒眼底的鄙夷快藏不住。 她抿唇,嗓音也冷:“亏我之前还觉得酥酥把你抢走了,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 沈绒也不管他脸色阴沉,接着道:“沈让,是你出轨,是你背叛宋酥酥,是你逼宋酥酥放弃你的,所有这些事情,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到底有没有点脑子?” 她嘴也毒,沈让被怼得停了停,气势稍弱两分:“不是的,是谢卿淮,是谢卿淮抢走她......” “如果你对她足够上心,谁都抢不走她。” 沈绒叹口气,“你以为我为什么讨厌她,就是因为她对你太好了!你若是不出轨,谢卿淮又怎么可能乘虚而入?” 沈让张了张嘴,讷讷道:“我没有......我,我没想退婚。” “是,你没想退婚,你只是想给每个女人一个家?” 沈绒嗤一声,“你不要宋酥酥,自然有人宝贝得紧,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别来烦她。” 她没再看沈让表情,将威士忌一饮而尽,身影没入人群中。 沈让呆愣在原地。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目光又移向宋酥酥。 她背对着谢卿淮,藕段似的胳膊抱在胸前,小脸皱巴成一团,看样子是在闹脾气。 她对着谢卿淮闹脾气? 他想了下,却发现记忆中她生气的次数少之又少。 大多时候,她只是撅撅嘴,不用哄自己就能好。 可她现在,怎么能肆无忌惮地对着谢卿淮闹脾气? 这一幕愈发刺眼,他猛然想起前不久喝酒时,于程伟提起宋酥酥。 他说像宋酥酥这样的女孩子,表面看起来娇软温顺,安静又乖巧。 事实上没有半点安全感。 只有在自己全身心信任依赖的人跟前,才会露出她那娇纵天真模样。 那时他没放在心上,不咸不淡地答:“别多想,换了谁她都这样。” 可如今发现,事实好像就是这样。 不远处的宋酥酥,除去在他跟前小心温和模样,显得更加生动活泼。 连生气都显得可爱。 他心下一空,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嫉妒谢卿淮。 怎么会这样? 该嫉妒的人,是谢卿淮才对。 宴会厅内有侍应在组织席位,拍卖会即将开始。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僵硬地抬脚向前走,跟前又突然拦过来一人。 夏晚眠一身张扬的艳红色礼裙,头发卷在一侧,嗓音柔柔:“让哥,听说晚上有颗南非人鱼泪呢,你带我一块看看,好不好?” 她费了好大功夫才混入天泉山庄,总算在角落里寻到沈让。 听说拍卖会上全是上层阶级,若是能跟沈让一同出席,自己跻身名媛圈层也指日可待。 然而下一秒,怀中胳膊毫不留情地抽开,她瞧见沈让眼底慌张厌恶:“谁让你来的,滚出去。” 夏晚眠一怔,委屈得眼眶里转着泪珠:“让,让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以前看见她哭,只觉得新鲜有趣。 现下他满心烦躁,忍了忍气:“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让哥......” 夏晚眠咬了咬唇,泪珠往下滚,“我知道你是怕被酥酥瞧见,可酥酥已经有男伴了,她根本就不在乎你!” 她抽泣着,旁边有侍应经过,瞧见这一幕欲言又止地停在一米外:“沈总,该入场了。” 沈让顿了顿,余光扫过夏晚眠,松口:“在我旁边添个位置。” - 空余的席位不多,中央位置,宋酥酥翻看着展品小册,目光在最后一页停住。 那是颗南非人鱼泪。 湛蓝色钻石挂坠,质地厚重,并不像其他钻石那么通透。 最重要的是,这挂坠,曾经属于她母亲。 也不知道怎么兜兜转转,竟又流入了拍场。 她掰了掰手指,盘算着手里现钱够不够。 忽地一顿,反应过来。 钱好像都给谢卿淮拿去定制钻戒了。 剩下的也不过六七百万。 她蔫巴着喝了口水,暗暗祈祷没人抢。 身侧谢卿淮正在同人说话,漫不经心转头扫过册子,又很快挪开视线。 等到拍卖开始,南非人鱼泪移上展台。 “起拍价,一百二十万。” “一百三十万。” “一百三十五万。” “一百五十万。” 价格喊得不算快,想来中意的人不多。 宋酥酥试探性跟在后头举牌:“两百万。” 她话落定,方才跟价的人都停了下来。 不用说也知道,大概是想卖谢卿淮一个面子。 眼看着成交锤落定,不远处,夏晚眠笑吟吟举牌:“五百万。” ------------ 第59章 小洋娃娃 对于夏晚眠的出现宋酥酥并不惊奇,看到她身侧沈让时,已经完全没了任何情绪。 只是南非人鱼泪...... 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母亲的东西落到夏晚眠手里。 脑中盘算着酒吧这个月营收分红兴许能赶得上,她思忖片刻,举牌:“五百五十万。” 人群微微骚动起来,不少人目光游离在两桌人中央,满眼八卦看好戏。 夏晚眠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眼底略有嘲笑,转头晃晃沈让胳膊:“让哥,你看......” 沈让死死地盯着宋酥酥的背影。 她方才投来的目光陌生又疏冷,好似真不认识他这个人般。 那若是,他买给她呢? 他抿抿唇:“往上加。” 夏晚眠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得意洋洋举牌:“七百万。” 明目张胆的挑衅将气氛炒至顶点,众人眼底兴味更浓。 注意力完完全全放在宋酥酥身上。 堂姐妹,还是情敌。 圈子里好久没出过这么有意思的事了。 哪知宋酥酥完全无所察觉,纠结地攥着号码牌,思考要不要再往上喊。 不喊吧,东西就落夏晚眠手里了。 喊吧,她实在捉襟见肘。 谢卿淮反应过来,松了松领带,偏头在她耳边轻笑:“花钱都不会?” 说得倒轻巧。 哪是不会花钱呀,是根本没钱。 宋酥酥瘪瘪嘴,胳膊放下:“我不要了,没关系。” “有关系。” “嗯?” “我家酥酥想要的,月亮也给摘,看好了,哥哥教你什么是花钱。” 谢卿淮扣住她手腕将牌子一同举起,嗓音不急不徐,“两千万。” 全场寂静。 窸窸簌簌的谈论声戛然而止。 谁都知道谢卿淮豪横。 但这挂坠,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值这么多价。 这是千金一掷为红颜啊。 夏晚眠顿了下,面色微妙地难看起来。 要说她刚才还能沾沾自喜,这会儿就极明显地看出两人之间差距。 两千万花出去,她夏家怕是有好长一段时间要缩衣节食。 周遭若有似无的嘲讽视线扫过,似乎在笑她的自不量力。 她求助地看向沈让,唇角抿紧:“让哥......” 两千万不是小数目。 对于以前的沈让来说很轻松。 但沈家最近情况并不太好。 沈让脸色难看,接过她手中号码牌,犹豫片刻要举时,就见跟前谢卿淮,再一次攥着宋酥酥的手抬起往上叫:“三千万。” 三千万。 静默。 谜一般的静默。 哪有自己给自己叫价的。 明眼人都瞧出宋酥酥在谢卿淮心中地位,世家太太小姐们互换眼神,有了想法。 日后这南城,怕是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谢太太。 拍卖师反应过来,三锤落定:“恭喜谢总,谢太太。” 挂坠由侍应先一步送过来,宋酥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手中熟悉的钻石,转头去瞧谢卿淮时,轻轻哇了声。 她的眼睛比钻石还要亮晶晶。 碎发散落在耳边,沾上晶莹唇釉,漂亮得不可方物。 谢卿淮抬手替她拨开头发,弯唇轻笑:“帅吗?” 宋酥酥疯狂点头:“好帅。” 她本就扑通乱跳的小心脏这会儿跳得更用力,拿着挂坠上上下下看。 接下来的拍品她也不感兴趣了,就坐在一旁乖乖等着拍卖会结束。 只是身后两道视线存在感过强,她轻皱了下眉,往谢卿淮的方向挪了挪,试图将自己藏在他身前。 谢卿淮也不知有没有瞧出她意图,手掌顺势搭在她腰间,垂眸时瞧见她已将挂坠换上。 湛蓝珠宝衬着白玉无瑕的肌肤,头发微卷垂在肩头,长睫毛蝶翼似的颤动,瞳孔在灯光下是浅淡棕色。 倒像个小洋娃娃。 他手指不自觉蜷紧,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把她遮得更严实些。 身后沈让紧紧地握住夏晚眠胳膊,眼睛几乎在他背上盯出两个窟窿。 夏晚眠吃痛叫出声,脸色发白:“让哥,我疼。” 沈让无所察觉,最终腾地站起身,面色阴暗转头就走。 周遭细声议论,她面颊发烫,在走和不走中犹豫片刻,咬咬牙,还是没动弹。 她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好不容易能接触到这么多上层阶级。 宋酥酥能待的地方,她也一样能。 - 最后一件拍品是北唐云汝真迹。 起拍价就要五千万。 大多人眼馋心热,意思意思报了个价,就被谢卿淮的一点五个亿给压下去。 这场拍卖会,显然最大的赢家,还是谢家夫妇。 一结束,不少人前来恭贺,谢卿淮暂时脱不开身,给了宋酥酥机会去找姜早和沈绒打招呼。 两人以前不对付,经上次一遭,莫名互相改观,居然能坐在一起嗑瓜子。 除他俩以外,旁边还有几个相熟的小姐妹。 见宋酥酥跑过来,姜早从价值五十二万的高定包包里掏出两个橘子塞给她:“你来得刚好,我们正讨论你表姐怎么还不走呢。” 她话音未落,沈绒轻咳一声:“来了。” 宋酥酥剥开橘子,转头瞧见夏晚眠靠近,落落大方地朝众人打招呼:“你们好呀,我是酥酥的表姐。” 没人应她。 千金大小姐们错开目光,将宋酥酥拉到当中:“改日你这项链可得借我戴戴,好漂亮。” “酥酥戴才好看呢,你借去了也是白搭。” “也是......” 那头笑得愈欢快,夏晚眠的脸色就越难看。 她强笑着插入话头:“酥酥,你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大家呀?” 话音刚落,沈绒嗤了声,懒洋洋在一旁坐下:“哪来的脸,我们酥酥可没那种知三当三的姐。” 夏晚眠认得她。 沈让的妹妹。 日后自己是要嫁入沈家的,她就是一肚子气也不敢发,面上难堪得很,咬了咬唇:“绒绒,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跟你哥哥不是这个关系,你不了解我,也不能乱说呀。” 这话一出,众千金的眼神变了变,多出两分兴味。 连姜早都默默退开半步。 下一秒,就听沈绒嗓音骤然拔高:“绒绒?!” 夏晚眠耳膜一疼,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沈绒冷冷出声:“一个小三,也敢在我跟前耍心机,这称呼是你能叫的吗?” ------------ 第60章 小四 她手劲大,没留情,夏晚眠脸上肿起红红五指印,错愕地呆站着。 “我告诉你,你想嫁给我哥,想踩着酥酥进我们圈子,门都没有。” 沈绒拍拍手,瞪她一眼,“我听见一次,打你一次。” 夏晚眠哪里见过这样的贵家千金,羞赧恐惧下眼泪唰得落下来,倒有几分惹人怜惜的味道。 只可惜她这眼泪显然用错地方。 名利场上,没人是傻子,蠢到维护一个没背景没家世的女人。 周遭看过来的,只有讽刺和兴味。 唯有宋酥酥轻皱了下眉,起身走过来。 夏晚眠像抓住救命稻草,委屈出声:“酥酥,你就这样看着他们欺负你表姐?” 以前在家里,她偶尔被宋芸训斥,宋酥酥总会软声软气地在中间哄劝。 宋酥酥心软,最吃她这一套。 然而她眼中期待的光下一瞬就熄灭。 只见宋酥酥视若无睹,拉住沈绒的手,低头吹了吹,嗓音软又甜:“手疼不疼?” 沈绒耳朵都红了。 夏晚眠眼睛也红了。 这场闹剧总算传到主办方耳朵里,池深作为负责人跑来主持公道。 瞧见几人就唉声叹气:“祖宗们,给点面子好不好?” 宋酥酥朝夏晚眠一指,脆生生地:“把她赶走。” 池深愣了下。 小姑娘鲜少发脾气,谢卿淮从人堆里远远一看,也觉得稀罕。 如今这小老虎,总算叫他养出了点坏脾气来。 他唇角微舒,听见耳边有相熟的长辈问:“酥酥长大不少呀。” “没有,还是个小孩。” - 夏晚眠是被勒令离开天泉山庄的。 出来时,那些千金名媛的嘲弄目光令她抬不起头。 她不明白。 她和宋酥酥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她比宋酥酥会打扮会说话,有父母疼爱。 宋酥酥呢? 不过就是个孤儿罢了。 凭什么她的相亲对象是普普通通的酒店儿子饭店老板?而宋酥酥随手一攀,就是沈家这样的豪门贵族。 于是她抢走了沈让,也满心欢喜地觉得沈让对她死心塌地。 可今夜过后,她突然反应过来,沈让好像也没这么喜欢她。 他想要的,从来就是得不到的那个。 精心绘制的指甲死死嵌入掌心,她眼底怨毒更深,回头瞧见天泉山庄恢弘大气,每寸草皮都写着奢华二字。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愈烈。 不管沈让喜不喜欢她,她一定要嫁给他!把这些人彻底踩在脚底下! - 拍卖会结束,几人没着急回家。 沈绒和姜早闹着去酒吧坐坐,到门口时又碰见ACe。 瞧见他们就扑向宋酥酥,紧抓着宋酥酥的手老泪纵横:“亲爱的,上回事情我一直想找机会跟您道歉,但是Kylian不让,今日一定要带上我,我买单。” 谢卿淮不紧不慢将两人的手分开,扣住宋酥酥的五指,淡淡道:“滚蛋。” 宋酥酥险些没认出他来。 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上次在饭店带了两个女伴的国际友人。 闹得还挺不愉快的来着。 她耳根发烫,强迫自己忽略两人紧牵着的手,一边笑道:“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 “千万别这么说,我今晚一定要做这个东道主。” 见他坚持,其他人也没有异议,宋酥酥笑着点点头,没拒绝。 等几人朝前走去,她落在后头,微不可见地挣了挣和谢卿淮十指相扣的手,心跳有点快。 再这样下去,她恐怕...... 真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念头。 哪知谢卿淮敏锐地察觉到,脚步一顿。 她心虚回头:“怎,怎么了?” “没什么。” 谢卿淮垂眸静静看着她,见她目光闪躲,开口,“你又嫌我丢脸了?” 宋酥酥:“......” 这个“又”字,就很微妙。 “没关系,今晚有沈让在,你不想牵我也是应该的。” 谢卿淮说着,就要松手,他大概是刚喝过酒,唇色偏红,眼睑微垂,眸中泛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跟男狐狸精似的。 宋酥酥被晃了晃眼,手比脑子反应还快,用力地牵了回去,有点愧疚:“我没有这个意思。” 掌心柔软。 谢卿淮微微抬眸,喉咙里滚出一声:“嗯?” “我想牵你的。” 小姑娘眼睛也圆,碎发被风垂得散乱,说话时认真又诚恳,“真的。” 谢卿淮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 她真他妈乖得要死。 但兵不厌诈,他唇角稍扬又极快压下:“为什么想牵我?” “......” 宋酥酥眼神瞬间躲开,心跳漏了一拍,假装没听见,软绵绵道,“快走吧。” 她拉着谢卿淮就往前冲,仍听他似笑非笑问:“因为我是哥哥?还是别的什么?” “上,上车!” - 几人选了家新开的酒吧,在闹市区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中央舞池里有当下最火的摇滚乐队正在表演,主唱歌手留着长发,嘶吼唱歌时几乎能看见他嗓子眼。 宋酥酥话不多,照例坐在沙发边缘,身侧陷下来一块。 服务员送上酒水单,宋酥酥刚过手瞥了眼琳琅满目的鸡尾酒,就被谢卿淮轻飘飘扫一眼。 方才的心动温情荡然无存,她瘪瘪嘴,翻至后头也没瞧见自己能喝的。 抬头瞧见姜早沈绒两人幸灾乐祸眼神。 以前就是这样,她和姜早跑出去玩时,没到十点,就被谢卿淮准时抓包回家。 姜早习以为常,常常感叹道:“有哥的孩子像根草。” 像根草的宋酥酥低声跟谢卿淮商量:“我能喝果汁吗?” 他敛着眉,低头在给韩特助发工作消息,嗓音也淡:“肚子疼不疼?” “不疼。” “那不要加冰块。” “哦......” ACe听不懂他们说话,只在旁边点了单。 池深好笑地拿着颗骰子把玩,看热闹不嫌事大,微微挑眉:“酥酥,来池深哥哥这边坐,想喝什么我给你点。” 明晃晃地逗人玩。 谢卿淮懒懒往后一靠,双腿交叠,满身矜贵,瞥了身边蠢蠢欲动的小姑娘一眼:“去吧。” 今天这么好说话? 宋酥酥眨了下眼睛,就听他又说:“我本来就是小三,论起来,你再找个小四也不为过。” “......” ------------ 第61章 担心吗 谢卿淮的嘴毒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池深将骰子往他方向一丢:“得,喝个酒成小四了。” 几人关系好,开开玩笑也不觉得有什么。 姜早拉着宋酥酥压低声音聊天:“酥酥,你觉不觉得谢卿淮他说话......” “怎么了?” “有点绿茶啊?” “......” 宋酥酥深以为然,笃定地点了点头,片刻又摇摇头,不自觉给他开解,“说不定他在国外待太久,被影响了。” “国外还有这功效呢?那他变开放了没?” “开......放?” 宋酥酥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头不点下去。 那可太开放了。 三年前的谢卿淮,只会拉着她威胁,成年之前不能谈恋爱,就算谈恋爱也不能亲嘴不能拥抱,最好连手都别拉,隔着十米远远见一面就成。 三年后...... 他好像完全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给忘了个干净。 她腰肢隐隐作痛,掩饰性地喝了口果汁。 谁能想到,她心目中最最禁欲最最天之骄子的谢家哥哥,居然是这么重/欲一个人。 旁边ACe听到国外两字,笑眯眯凑过来跟宋酥酥搭话:“谢太太,我给Kylian作证,他在国外很洁身自好!” 蹩脚的成语,蹩脚的口音。 谢卿淮挑了下眉,翻出韩特助联系方式,发了条消息:“之前卡着ACe的合作方案可以松口了。” ACe还不知道自己冥冥之中讨好了某位南城大佬,接着又道:“这么多人追Kylian,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我们那时候还以为Kylian不喜欢女人,天天就跟韩特助在一起,我们还带他去gay吧玩。” 谢卿淮犹豫了下,将刚刚那条消息撤回。 宋酥酥有种微妙的感觉,扫了身侧玩手机的男人一眼。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他这三年在国外的事情。 不是她不想知道,是她下意识就不敢去提不敢去问。 总觉得两人好不容易再次熟络起来的关系,会因为这件事,再次降至冰点。 但现在见他这模样,好像真没放在心上。 可若真没放在心上,为什么这三年也从来没联系过她? 她想不明白,随意找了个话题问:“你们那会儿很忙吧?” “忙呀。” ACe敬佩地看了谢卿淮一眼,“我从没见过像Kylian这么敬业的人,每天有二十个小时都在工作,那时候坐轮椅还坚持开会……” 宋酥酥:“轮椅?” “对啊,你不知道吗?” ACe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接着道,“那会儿Kylian刚来美区……” “哐当。” 玻璃杯搁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吸引众人注意力,顺带打断ACe。 谢卿淮站起身,懒洋洋道,“酥酥,我有点困了。” 几人瞥了眼时间,23:17。 沈绒嘴快地抱怨:“这才几点?” “好了,人家小两口,新婚前夕,不得过二人世界?” 池深转了转腕表,唇角微扬,“你们两个小姑娘,再玩一会儿也早点回家,听到没?” 沈绒撇撇嘴,心烦:“谁要你管,生活作息跟老头似的。” 池家在圈内是出了名的规矩森严作风优良。 沈绒之前就暗地里跟他们吐槽过,嫁进池家跟坐牢没什么区别,也不知道谁倒了八辈子霉会跟池深在一块。 没想到这会儿居然敢在正主面前大放厥词。 姜早一把捂住她的嘴:“好啦好啦,酥酥你们就先回去吧,晚点我们自己走。” 宋酥酥没听完ACe的话,原本不想走的,他这番话一出,倒是不好再找借口留下来。 她轻皱着眉头,跟在谢卿淮后头往外走。 坐轮椅是怎么回事? 谢卿淮在国外受过伤? 一个划破点皮都要紧急贴创口贴的男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没跟家里说…… 她眸光微闪,忍不住上前拽住谢卿淮胳膊,声音里也带了些急迫:“哥,刚刚ACe说你坐轮椅,你是不是……” “别听他胡说。” 谢卿淮拉开车门,一手拦在车顶上,一手在口袋里转了转烟,笑,“美区的合作不好拿,我装骨折,看起来身残志坚,让他们可怜可怜我。” “……” 这事乍一听是谢卿淮能做出来的。 但宋酥酥知道,他绝对不屑于玩这种低级手段。 车窗外掠影浮动,风顺着缝隙呼呼往里垂,撩起小姑娘微卷的长发。 晚春蝉鸣,车在出租楼外停下。 谢卿淮伸手在发呆的宋酥酥眼前晃了晃,笑:“想什么呢?回家了。” “谢卿淮。” 她仰起脑袋,眼睛里雾蒙蒙地漾起点担心,嗓音轻灵,“你那时候,疼不疼呀?” 她小脸也白,嘴巴上的口红早在喝果汁时掉了不少,偏生眉头微蹙,乖得要死。 谢卿淮喉咙一紧,难得顿住两秒,掩去眸底情绪,笑了下,看着有点坏:“担心哥哥啊?” 小姑娘脸皮薄,向来受不了调戏。 但她好似较了真,就这么看着他,点头:“嗯,担心。” 几个字轻轻巧巧地往他心上砸。 一句脏话卡在喉咙里又吞回去。 他极其无奈地叹口气,揉了把她的脑袋:“你这样......” 谁他妈舍得松手。 烟瘾犯了。 但他不想抽。 上电梯时,宋酥酥隐隐预感到又会发生点什么。 她被抵在沙发上,整张脸都通红:“谢卿淮,我马上就要来……” “还有两天,我算过。” 宋酥酥突然察觉到被他关注生理期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红着脸推他:“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那时候明明说......” “说什么?” 细密的吻落下来,暗色里他长睫下眸光晦涩重/欲。 宋酥酥被吻得连力气都没有,说话时还有点委屈巴巴,声音细若蚊蝻:“你说一个月一回的,这个月都......” 她不反对性生活,毕竟已经结婚了,不管是不是表面形式,总不能真让谢卿淮守活寡。 但,但这也太频繁了! “可是。” 谢卿淮低头又亲亲她,“你刚刚还说心疼我。” “......” “现在不能再心疼心疼吗?” “......” ------------ 第62章 内涵 夜深人静,晚春好时节。 窗外偶传来两声鸟叫,宋酥酥不知怎的慢悠悠转醒。 她翻下床打算去上厕所,床头小夜灯啪嗒被人按开,暖黄色的光温馨,男人嗓音微哑:“记得穿拖鞋。” “嗯。” 偏软的音调从喉咙里滚出来。 宋酥酥半眯着眼睛睡不醒,跌跌撞撞摔进厕所。 五分钟后跌跌撞撞摔出来时,被人稳稳当当接住。 谢卿淮好笑地低头看她:“下回能不能睁开眼再去上厕所?” 难怪身上总是青青紫紫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暴。 “嗯。” 宋酥酥在他怀里点了下头,清醒些,“哥,我饿。” “……” 谢卿淮瞥了眼时间。 2:22。 真是养了个祖宗。 偏偏祖宗她老人家眨着一双单纯无辜的眼睛,谁舍得拒绝? “想吃什么?” “都行。” 2:30,厨房开火。 宋酥酥坐着高脚凳,两个胳膊垫在脑袋下面,困哒哒地靠着料理台看谢卿淮。 他穿着身黑色睡衣,袖子折起在臂弯处,小臂冷白,隐约可见青筋覆盖。 手底下打着鸡蛋,动作流畅,好似在准备什么高级料理。 她不知怎的,心脏又麻了麻。 这幅场景……. 不就是她这么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吗? 她想要一个家。 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 以前她总幻想着和沈让在一起,但现在这个人变成了谢卿淮。 谢卿淮陪她睡觉,谢卿淮给她做饭,谢卿淮每天晚上都抱着她说晚安。 她好像每天都很开心,也一点都不抗拒。 反而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长久久。 可她不知道谢卿淮是怎么想的。 她从小就习惯被他照顾,他说不定也只是习惯于照顾她。 这种感情,足以维系两人过一辈子吗? 还是说他总有一天,会厌倦? 她张了张嘴,话没经过脑子,就突然出口:“谢卿淮。” “说。” “我们以后能不能……” 她顿了下,有点紧张,“不离婚啊?” “?” 煮面的动作顿了下,谢卿淮转头,冷笑一声,“你还想过跟我离婚?上次怎么说的都忘了?” 宋酥酥:“……不是,我没这个意思。” “你最好没有。” 谢卿淮慢条斯理洗了个手,慢条斯理走过来,掐着她的小脸,笑眯眯威胁,“敢提离婚,就把你扔到南非去挖煤。” “……” “不挖空不许回来。” “……” 上次还挖香菜呢…… 怎么这次还挖煤了。 窝着鸡蛋青菜的一小碗面放在跟前,宋酥酥揉了揉生疼的脸颊,有点委屈。 谢卿淮怎么这么凶啊。 不过,他这么说的意思,应该是不会跟自己离婚了吧? 她眼睛弯弯,有点开心,抱着面努力吃。 谢卿淮懒懒坐在旁边,给她倒了杯温水:“把青菜也吃了,看你这不值钱的样,一碗面就这么开心?哥哥以后给你做满汉全席,你不得哭出来?” 宋酥酥假装没听见,兴冲冲地仰起脑袋:“谢卿淮,我们再养只宠物嘛?” “养你一个已经够费劲了,自己还不会做饭呢。” 谢卿淮没忍住,又掐了下她的脸,“小猫还是小狗?” “都行!” - 婚期将至,宋酥酥当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就去买只小宠物来。 等事情真的落定,再考虑也不迟。 今年五一连着周末,再请三天能凑足九天假。 宋酥酥干脆提前递交申请,白禾也没问原因,答应得很痛快。 反倒是魏渡在一旁好奇追问:“酥酥,你是要出去旅游吗?” “不是。” 她笑了下,“我要去结婚。” “……” “……” 办公室内静了静,白禾抬头,将小姑娘上上下下看看。 她生得乖,一条淡蓝色裙子,头发编成麻花放在一侧,笑起来梨涡浅浅。 瞧着一脸单纯无辜的大学生气。 现在就要结婚? 她稍有点担忧。 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听说现在喜欢骗大学生的老男人不少,这两天出版社的某份报纸上,特地做了个板块关于这一类。 宋酥酥这样的,最容易被盯上。 她想了下,在桌子底下翻翻找找,旁边魏渡皱着眉问:“结婚?酥酥,你该不会是为了加学分才结的吧?你不都保研了吗?绩点可是满分哎!” “不是啦。” 他这话听着不太礼貌,但这个阶段结婚的人确实较少。 宋酥酥好脾气地笑笑,“就是顺其自然。” 她说罢,又补充一句:“但是他身份比较特殊,我不太方便说,总之是个很好的人。” 原本她也考虑过要不要请同事一起,但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妥当。 谢家婚礼,即便再低调,那也是奢华到常人无法想象的。 日后难免会成为整个出版社乃至学校的谈资,她不太喜欢。 两人看起来更担忧。 不方便说…… 那这人要么是警察什么的特殊职业,要么就是难以启齿。 魏渡还想再劝:“酥酥,现在哪有人这么早结婚的啊,都提倡晚婚晚育了。” “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岁。” 宋酥酥声音淡了点,“我马上就二十一了。” 察觉到她有点不高兴,魏渡欲言又止地停了停,没再说什么,只是表情有些难看。 等到下午下班,她收拾东西准备走,白禾才总算找到份报纸,递给她:“酥酥,你回去多看看报纸,新婚快乐。” 宋酥酥有点莫名其妙,还是乖乖接过放进包里:“谢谢,我先走啦。” 这次来接的是家里司机。 较显眼的布加迪,车身流畅,单是停在树荫下就吸引不少路人视线。 眼看着司机要下车为她开门,她忙快几步自己上车,手中帆布包被拉扯到,包里东西散了一地。 身侧男人扫她一眼,阻止她的手弯腰帮忙捡东西:“怎么?我来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们可是要回家的。” 宋酥酥接过司机递来的保温杯喝了口水,凶巴巴威胁,“你敢欺负我,我就告诉妈。” “那你告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谢卿淮不紧不慢捡起那份报纸。 宋酥酥皱了下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懒洋洋念道:“震惊!老男人骗婚大学生!屡屡得手!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 “宋酥酥。” 他不紧不慢地揪住小姑娘后衣领,磨了磨后槽牙,“你是在内涵什么吗?” ------------ 第63章 多没意思 宋酥酥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她小声解释:“这报纸是主编给的,跟我没关系。” “哦?”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脖颈,带了点不轻不重的威胁意味,尾音拖得极长,“我还以为你嫌弃我年纪大,身体不行。” 宋酥酥猛然打了个激灵,脑袋摇得比螺旋桨还快:“我没有,我怎么可能……” “没关系,行不行的……” 他微微垂眸,面上温和平静,嗓音也淡,“晚上试试就知道了。” “……” 宋酥酥小脸憋得通红,临下车前总算憋出一句不痛不痒的,“我讨厌你。” 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则话刚出口转头就跑。 谢卿淮无奈摇摇头,准备下车时听见一阵欢快铃声。 只见后车座里还孤零零躺着只卡通外壳的手机。 丢三落四。 坏毛病还不少。 他并不打算偷窥她的隐私,拿起手机准备挂断,无意瞥见手机屏幕备注“余文凉”。 余文凉? 这名字有点耳熟。 以前在国外,每一次宋酥酥参加的聚会,都有人抄送名单给他。 沈让身边总有这个名字。 他顿了下,改变主意。 - “让哥,酥酥知道咱俩关系好,怎么可能会接我电话啊!” 包厢桌面上酒瓶七零八落,满地烟头,空气中酒精烟味混杂着暗紫香氛灯光,令人头晕目眩。 余文凉抓抓后脑勺,扫了角落男人一眼。 他死死地抓着手机,分明喝了很多酒,眼神却清醒得可怕,嘴里呢喃:“我要跟酥酥道歉,只要我跟她好好说,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让哥,你从拍卖会上回来,已经好几天没怎么睡觉了,也不工作,你这……” 余文凉叹口气,“你就是逼死我们也没用啊,我可是之前让你早点回来哄人的啊。” 于程伟拍拍他肩膀:“行了,你别劝了,让他打吧,反正也打不通……” 话音刚落,手机滴滴声戛然而止,电话接通。 包厢内猛地安静下来,沈让眼底瞬间有了光,手忙脚乱地坐起来:“酥酥,是我!我是沈让!” 没有任何回应。 他却好似抓住救命稻草,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知道错了,我已经跟夏晚眠彻底断绝联系,我会好好改正的,一定不再惹你生气!我们见面谈一谈好不好?就五分钟,不会耽误你时间的。” “……” 仍旧没人说话。 余文凉和于程伟不约而同皱了下眉,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沈让显然上头,焦急道:“是不是谢卿淮?谢卿淮不让你跟我在一起对不对?他根本就配不上你!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你跟他离婚好不好?” “不好。” 手机开的外放,散漫腔调懒洋洋地透过听筒传出,恍若一枚定时炸弹,在包厢内炸起一道惊雷。 沈让浑身猛地一僵,声调颤了颤:“谢,谢卿淮。” “你好,是我。” 比起他的失态,谢卿淮显然要闲散得多,他极其礼貌地微笑,“你好像对我和我妻子的婚事有点意见?” 余文凉同于程伟对视一眼,暗道完了。 以前和谢董事长接触不多,不知道他居然是个这么会说话的人。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让的情绪被激至顶点,双目通红:“你胡说什么!什么你的妻子,那是我的!我的!” “是嘛?” 对面慢悠悠地,“可我这里怎么有两本结婚证啊?你说巧不巧,写的是我和酥酥的名字。” 于程伟:“……” 余文凉:“……” 这哥…… 好毒。 沈让几近发疯,手边死死地抓着碎裂酒瓶,玻璃刺进肉里,鲜血渗人地往外冒也无所察觉:“你给我闭嘴!她喜欢的是我!是我!” “让哥!松手!松手!我们去医院!” 余文凉两人这才察觉不对,一个冲上去抢手机,一个冲上去抢酒瓶。 于程伟拿着手机无可奈何:“谢总,您就别激他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真的吗?你劝劝他。” 对面笑了下,看起来善意又温和,“他还不能死,这些年他欠酥酥的,我还没替酥酥拿回来。” 于程伟背后一凉:“你……” 偏他还笑了下,接着道:“你说他要死的这么快,多没意思,是不是?” “……” - 今晚谢家热闹得很。 两人要办婚礼,不少谢家亲戚都在场,提前吃个团圆饭,自家庆祝庆祝。 宋酥酥乖巧地坐在中央听长辈们说话,跟前出现只冷白修长的手,拿着自己的手机。 她接过,隔壁谢家小辈自觉给让位置,狐疑道:“三哥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谢卿淮在谢家排行老三,上头还有两个堂哥堂姐。 平日里往来不多,除了工作几乎没其他交流。 听那小辈一说,宋酥酥跟着抬眼,见他面色苍白,眼睑低垂泛红,桃花眼底没多少情绪,唇色也淡。 瞧着确实有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 他接过何管家送来的茶水,轻抿一口,嗓音平静:“没事,你们聊。” 这一看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谢家亲戚面面相觑,从没见过谢卿淮这副姿态。 他一向运筹帷幄雷厉风行,若真遇到惹是生非的人,随手也就惩治了。 现下婚礼前夕,什么能把他逼成这样? 一屋子人摸不着头脑,宋酥酥猛地想起点什么,翻开通话记录。 三分十二秒,和余文凉的。 她一滞,低声问:“沈让跟你打电话了?” “……别问了。” 他扯开话题,轻咳一声,“我没事。” 宋酥酥眉头皱得更紧一些:“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他骂你了?” “没有,是我不好。” 谢卿淮抿抿唇,“不然他怎么会无缘无故这么对我?” 茶香四溢。 谢家亲戚立马就反应过来,五味杂陈地看了眼陈温瑶和谢崇。 两人微笑着摇头,嘴形清晰:“不是我生的。” “捡的。” 唯有宋酥酥无所察觉,气得小脸都皱成一团,紧紧抓住谢卿淮的手:“他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待会儿就去换个手机号!不会再让他打扰到我们了!” ------------ 第64章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晚饭在会客餐厅用。 以中餐为主,算是另类形式的婚宴试菜,由米其林三星厨师掌勺,大多都是按份例上菜。 这种完全不需要自己动手的晚宴形式,众人愣是听那头谢董事长说个不停:“酥酥,我好像胃口不太好。” “酥酥,你说要是沈让在,你会不会喂他吃龙虾。” “酥酥,他们怎么都看我俩?他们自己没有对象吗?” “……” 小姑娘大概是出于心疼愧疚,乖乖地坐在一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俨然一只被骗惨了还帮人数钱的小白兔。 可谁不知道,谢卿淮这人哪有被骂的可能性,他不找别人麻烦,已经是祖坟烧高香了。 原本想拉着宋酥酥多聊一聊的谢家亲戚半点机会也没捞着。 只能眼睁睁看了全场。 厚颜无耻。 是谢家人最后送给谢董事长的名片。 - 陪在陈温瑶谢崇身边送走最后一个宾客,夫妇两人总算找到空档,扯着宋酥酥悉心教导一番。 谢卿淮跟人聊完工作从外头进来,见三人鬼鬼祟祟凑成一团,忍不住轻揉了下她脑袋:“陪我回房间,我不舒服。” 陈温瑶轻咳一声:“酥酥,教你的别忘了。” “我记着呢。” 宋酥酥笃定地冲两位恩师点点头,转过头板着小脸,十分严肃,“他们说你骗人。” 两位恩师欣慰地竖起大拇指。 谢卿淮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鼻音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微微弯腰,同她平视:“我哪骗人了?” 离得近,宋酥酥脸有点烫,怯怯地转头小声朝陈温瑶求助:“妈妈,哥好像有点帅。” 陈温瑶:“……” 不是。 哪里帅了? 人模狗样的。 她轻推宋酥酥一把,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你现在拿捏不了他,以后就是他拿捏你。” 宋酥酥觉得有道理。 她已经快被谢卿淮拿捏了十几年,以前是年龄问题,又寄人篱下,不得不屈服。 现在她已经长大了,还是妻子这个角色,背后有谢崇和陈温瑶撑腰。 绝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任搓扁圆。 她捏捏拳,暗地里给自己打了个气,挺凶地抬起头。 然后瞬间蔫吧下去。 可是……再看一遍,还是很帅啊。 而且怎么看起来,比她有气势多了。 她抿了抿唇,觉得不能辜负恩师们的教导,冷漠开口:“你真的会被骂吗?妈说了,这世界上敢骂你的人早灭绝了。” 很好。 是亲爹妈在后头下绊子。 谢卿淮扫了两人一眼,眼睑半垂:“他们会这么想也很正常。” 和想象中的反应不太一样。 宋酥酥眨巴了下眼睛。 他直起身子,平静道:“毕竟我从小就缺爱。” 陈温瑶:“……” 谢崇:“……” 不是。 怎么这话说的,要把他俩送走了似的。 两位导师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姑娘就皱着眉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 她拍拍谢卿淮的手,小声说:“爸妈不是这个意思的。” “没关系,我原谅他们了。” 谢卿淮宽容大量地让步,“现在可以回房间了吗?” 优秀毕业生宋酥酥犹豫了下:“可,可是我话还没说完。” “回去慢慢说,好不好?” 他眼下微青做不了假,确实没休息好的模样。 宋酥酥心软,点了点头。 两人身影消失在大门后,谢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是,这逆子……” “你生的。” “你胡说。” “……” - 本以为小姑娘好哄得很,哪知刚到走廊,宋酥酥就往自己房间拐。 谢卿淮拎着人的衣领回对面,挑眉:“刚不还说得好好的?” “才没有。” 宋酥酥抱着个顺手抓的玩偶,早上刚卷的头发乱七八糟翘在肩膀上,满脸得意,“其实我知道你是骗我的,沈让他不可能说得过你,对吧?” 谢卿淮饶有兴致地看她:“挺聪明。” “而且爸妈说了,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她越说越起劲,没瞧见对方眼底欲/色,“他们让我要清醒一点,聪明一点,我……” 话未说完,谢卿淮按着她的后脑勺,低头亲了她一下。 她察觉到熟悉的危险气息,倒退两步立马认怂:“其实我觉得,偶尔心疼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是吗,那你打算怎么心疼我?” 他唇边笑意也浅,宋酥酥停滞一瞬,尖叫着跑出去:“妈!晚上我要跟你睡!!” 走廊上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妈!!哥他欺负人!!” “妈你在哪儿呀!!” “爸你能不能出去睡呀?” “……” 谢卿淮:“?” 他看着空落落的房间,指尖还残留着独属于小姑娘的浅淡清香,做了个历史性决定。 家要少回。 特别是这种重女轻男的家。 - 医院,病房外。 宋芸拉着夏晚眠急得团团转:“他为了酥酥自残?你不是说他压根不喜欢酥酥吗?眠眠,做人要有点脸,我们不能……” “妈!宋酥酥她都已经结婚了!你能不能为自己女儿的幸福考虑考虑!” 夏晚眠没好气地甩开她,拉住夏寒烨胳膊时又立马换了副表情:“爸,你要帮帮我。” “别怕,有爸在。” 夏寒烨斜了宋芸一眼,冷冷道,“我都说多少次了,宋酥酥就是个白眼狼!你看她结婚给你发喜帖了吗!?你把她当侄女,她可没把你当姑姑,赶紧拿着礼物进去,以后那是你女婿!”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还不赶快!” 宋芸轻叹口气,无奈拿起两箱营养品,跟在两人后头。 敲门,里头一声淡淡的女声:“进来。” 三人皆是一愣,开门时才瞧见病床边坐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 夏寒烨率先辨认出来,惊喜交加:“沈夫人,您也在这儿,正巧,我听说小让受伤了,带我家眠眠来看看。” 夏晚眠不是第一次见沈夫人,上回见是陪宋酥酥一起,两家人一起吃饭。 她紧张之余微微有些兴奋,乖巧上前:“伯母好,我是眠眠。” 可惜沈夫人只淡淡扫了三人一眼。 片刻,别过头,嗓音冷得出奇:“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死了这条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进沈家大门。” ------------ 第65章 喜糖 三人瞬间满脸菜色,夏晚眠呆站在原地,眼泪要掉不掉。 宋芸本就没什么主见,手被两箱营养品勒得通红,整张脸也跟着红,挪到夏寒烨后头:“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夏寒烨总算反应过来。 在名利场上待久了,早些年接手宋家产业时,受过的侮辱并不比今日少。 沈家这高枝,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攀一攀。 他没理会宋芸,从她手里接过营养品在角落放下:“沈夫人,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商量,我们今天就是来看看小让。” 沈夫人瞥了墙角营养品一眼,眼底厌恶浓烈:“看完了吗?看完了就走吧。” “......” 她态度强硬得过分,夏晚眠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外头有人兴冲冲跑进来:“妈!” 声音在看到三人后戛然而止。 沈绒手中拎着两碗牛肉面,笑容骤然消失,冷冷瞪了夏晚眠一眼。 夏晚眠几乎是反射性地缩缩脖子,又想起那一巴掌。 她怯怯后退两步:“绒......” 像是想到什么,又飞快改口:“沈小姐,我们见过的。” “滚出去。” 沈绒比沈夫人可还凶得紧。 数一数二的刁蛮性子,就算几人不在上流社会,也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传言。 唯独夏寒烨笑笑,似是只将她当个黄毛小丫头:“沈小姐,你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我是酥酥的姑父......” “我数到三。” 沈绒二话不说打断,手中滚烫的牛肉面晃了晃,“如果你们还站在这里,我就不能保证这碗面是在我的碗里,还是在你们的头上。” “......” 夏晚眠知道她做得出来,慌忙扯扯夏寒烨胳膊:“爸,爸,我们走吧!我们下次再来!” “......知道了。” 被一个小丫头威胁到,夏寒烨脸上挂不住。 但现在似乎也没别的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道:“沈夫人,沈小姐,我们下次再来拜访。” 三人看着步伐稳健,其实跟落荒而逃没有区别。 走出病房瞬间,两箱营养品连带着被扔出来。 夏寒烨脸色铁青,宋芸忧心忡忡:“我就说算了吧,有些事不能强求......” 她话刚说完,夏晚眠脸色一白,扶着墙干呕出声。 - 宋酥酥可以连休九天,但谢卿淮现下接管集团,自然不可能有这么多空余时间。 只是众员工很轻易地就能感受到公司内不同寻常的气息。 比如说园区内无处不在的大红“喜”字,比如说中央大楼巨大的高科技液晶电子屏幕上“五一快乐”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百年好合”。 许多新员工早听闻董事长又帅又低调,不免陷入沉思。 低调在哪里? 不仅如此,董事长本人居然在高管群内难得发言:【午休来领各部门喜糖。】 有人哆哆嗦嗦:【新婚快乐,请问去哪里领?】 【我办公室。】 谢董事长的顶层办公室,向来要经过助理办多重审批才能入内。 没回不被训个狗血淋头,很难完完整整走出来。 现下...... 高管们哆哆嗦嗦,在下边跟了句:【收到。】 由于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众人思来想去,找到韩特助认真咨询:“我们要包礼金吗?” “我们进去要说什么?” “谢董他心情怎么样?” “......” 作为谢卿淮手下第一人,韩特助讳莫如深:“夸他老婆就行。” 众人悟了。 午休一开始,众高管从办公室夺门而出,看起来步伐轻松,实际频率极快,颇有种高中食堂抢饭的模样,偏偏嘴上笑眯眯互相打招呼:“别急别急,拿个喜糖而已。” “没有啊,我走的也不是很快吧,你先你先。” 董事长办公室开门的是池大少爷。 他微笑着侧开身子,瞧见华东科技高管们明争暗斗地往里挤,暗暗给谢卿淮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大公司。 卷天卷地。 连领个喜糖都这么卷。 再过半分钟,他就知道,不仅卷在速度,也卷在人情世故。 “您和夫人郎才女貌,早在三年前我就知道,这缘分天注定。” 池深点点头。 三年前? 三年前小姑娘还未成年吧,可真敢吹。 偏偏谢董事长本人很受用,唇边淡笑不减。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谢董,祝您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池深:“?” 青梅竹马? 小姑娘到谢家时六岁,谢卿淮这老狗都十三了吧? 哪门子的两小无猜。 亏他有脸应。 呸。 车轱辘话说了一整圈,高管们口水耗尽,总算推脱着去拿喜糖。 不拿不要紧,一拿吓一跳。 喜糖礼盒高定木制材料,系着红色蝴蝶结丝带,款式高端,里头不仅有糖果,还有奢侈品香水黄金福牌等等。 成千上万地放在单独房间里,俨然临时仓库。 一个部门几百箱,哪是一个人能搬下去的。 无奈,又只好摇人来来回回地搬。 来的人越多,吉祥话就越多。 池深坐在沙发上,冷漠地喝了口水。 他算是明白了。 谢卿淮今天就是来炫耀来的。 全公司有一只苍蝇没向他道喜,都算宣传不到位。 等喜糖总算分完,董事长办公室恢复往日宁静。 谢卿淮合上电脑,绕过诺大办公桌懒懒坐到沙发上,双腿交叠,手里拿着杯水:“不用太羡慕我。” “羡慕你什么?” 池深把玩着腕上珠串,指尖冷白,十分看不惯他这得瑟样,“羡慕你连哄带骗结婚?还是羡慕酥酥不开窍?” “......” 似是戳到痛点,谢卿淮抬眸。 他办公时习惯戴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桃花眼平淡无波,眼下小痣却勾人得紧。 片刻,腔调散漫:“结了婚,早晚的事。” 池深偏还要激他:“是吗?可我怎么听说初恋是最难忘的?而且妹妹好像只把你当哥哥哎。” “......” 谢卿淮顿了下,似是忍无可忍。 他微笑着拿起身侧手机,拨了个号码:“池叔叔。” 池深:“?” 谢卿淮:“池深说他很想结婚,希望你们尽快能给他定门合适的婚约。” 池深:“???” ------------ 第66章 礼物 试了婚纱,看了场地,跟婚礼设计团队对接过流程,总算吃上晚饭。 宋酥酥没什么胃口,跟陈温瑶打了声招呼,就跑到院子里小石桌旁等谢卿淮。 晚风微凉,喷泉映照着舒缓灯光,她趴了会儿,有点犯困。 谢卿淮和池深坐车到别墅外时,就瞧见宋酥酥半张小脸贴着石桌睡过去,长长睫毛顺着呼吸颤啊颤。 身上还不知被谁盖了条毛毯,怀里揣着个漂亮的方盒子。 侍从过来开车门,谢卿淮迟疑了下,转头疑惑:“你跟我回家干什么?” “伯母让我来吃饭。” “哦。” 刚才听完那一句“妹妹只把你当哥哥”后,他就不是太想搭理池深。 快两步走到小姑娘跟前,瞧见她睡得香,时不时咂吧两下嘴,不自觉有点好笑。 池深跟着凑过来,压低声音:“也不怕她感冒了,好哥哥。” 谢卿淮将毯子往上扯了扯,扫他一眼:“你爸刚不是给你发了十几个相亲对象吗?看完了没?” “......” 谢卿淮好心地问候:“没看完需不需要我帮你挑挑?” 池深微笑:“谢谢,不用,我先进去了。” 跟谢卿淮斗嘴,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朝大门走去,没两步,后头男人嗓音淡淡:“等等。” 池深困惑回望,就瞧见谢卿淮从宋酥酥怀里小心翼翼抠出那个精致盒子:“你给我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 他被勾起好奇心,往回走了两步。 只见谢卿淮将盒子打开,一枚闪眼的男戒放在当中:“哦,原来是酥酥送我的结婚戒指啊。” 池深:“......” 池大少爷循规蹈矩多年,一句脏话卡在喉咙里即将冒出,终于在瞧见宋酥酥醒来时硬生生咽回去。 他攥着珠串,弯腰,凑在宋酥酥耳边,嗓音温柔:“酥酥,刚刚你哥说不喜欢你送的戒指。” 谢卿淮:“......” - “你们两个多大了?” “二十七了好不好!酥酥才二十!” “有你俩这样逗妹妹玩的吗?” “别吃了!爱上哪去上哪去!” 陈温瑶摸摸睡眼朦胧的宋酥酥的脑袋,“别怕,妈给你做主。” 宋酥酥眼前还雾蒙蒙的,紧紧揣着戒指,瘪着嘴不说话。 “我错了。” 池深认错认得极快,真诚地看向宋酥酥,“池深哥哥跟你开玩笑,别生气。” 宋酥酥瞥他一眼,嗓子里软绵绵地嗯了声,算是原谅,转头又眼巴巴瞥向谢卿淮,杏圆眼沾了点水汽,委屈得不行。 这戒指花光了她所有存款,才请姜早的某个哥哥快马加鞭打制的。 虽然比不上谢卿淮送给她的,那也是一份心意嘛。 怎么能不喜欢。 被她这么一瞧,谢卿淮心都快化了。 他站起身,从池深这个罪魁祸首脚上踩过去,池深闷哼一声,抿抿唇。 这世上就没有比谢卿淮还记仇的人。 谢卿淮置若罔闻,拉住宋酥酥的手:“走,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她似乎还恼着,往陈温瑶身边凑了凑,被轻轻往外推:“去吧。” 有了人给台阶下,宋酥酥别扭地应一声,被谢卿淮牵着进电梯,上二楼。 二楼尽头是谢卿淮的书房。 也是那日发生事故的地方。 她耳根红了下,微微挣扎,凶巴巴问:“你想干什么?” “想什么呢?” 谢卿淮揉乱她脑袋,一本正经,“我跟那种把人按进书房就亲的流氓不一样。” 宋酥酥炸毛得更厉害:“你说谁是流氓!我再也不原谅你了!” 她转身要跑,被拎着后脖颈抓回来,塞进书房里。 灯啪嗒在身后打开,琉璃灯映出古朴书香气的装饰。 谢卿淮将她一路拎到对面柜子前,抱着胳膊:“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 她将刚抢回来的戒指往口袋里一揣,眼看也没有可以跑的地方,只好气鼓鼓地去拉开柜门。 等看清里头东西,她微怔。 五层左右的柜子,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小玩意。 乍一看,还都有些眼熟。 她下意识伸手拿起中央玻璃展示台上的手串。 五颜六色的廉价塑料珠被透明皮筋串在一块,打了个粗劣的丑陋的蝴蝶结。 似乎是她读小学时偷偷在校门口买的手工玩具。 编了好多好多天,赶在谢卿淮生日前送给他,是那时自己拿得出手的最好的礼物。 手串旁边放着个陶瓷存钱罐。 那是她和姜早在公园散步时画的,粗制滥造的卡通小猫,晃一晃,里头还有几个硬币。 宋酥酥想起来,里面放着一千零六块钱。 那时候在谢家已是第六个年头。 她偶然听到谢崇和陈温瑶谈论,公司的状况有些麻烦。 年幼时懵懵懂懂,只怕谢家会破产,又想起谢家哥哥做科研要花好多钱。 所有人里,只有谢卿淮对她最好。 她就偷偷跑去姜早家里的书店打工,赚了一千块钱塞进存钱罐,送给谢卿淮让他好好做研究,不要担心钱的问题。 只是没想到,这个存钱罐居然还在。 里面的钱也还在。 除此之外,这面柜子上还放着各种手工摆件,包括在学校美术课拿回来的石塑作品,还有初中拿奖学金后给谢卿淮买的手表。 三千块。 指针还在转动,表盘也很新。 看得出来主人极其爱护。 只是现在看来,这些礼物都有点不自量力。 谢卿淮手上的表,几乎都不低于七位数。 但是...... 他保存得都好细心。 她心跳又快了点,把玩着那块表,脸颊跟着发烫,嘴硬道:“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 谢卿淮微微俯身,温热气息蹭过她的耳廓,视线里那只手冷白修长,拿起一张贺卡。 上头简单地写着“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右下角落款:酥大王。 指腹在字迹上轻轻蹭过,他淡笑道,“我连你随手给的贺卡都这么宝贝?你说你这么认真准备的婚戒,我可能不喜欢吗?” 他靠得太近了。 宋酥酥身子僵了僵,脑子里酥酥麻麻地乱成一锅粥。 见她不应话,谢卿淮娴熟伸手,从她口袋里将戒指取出来,翻开她的掌心,放上去:“小白眼狼,给我戴上。” ------------ 第67章 负数 “我才不是白眼狼。” 宋酥酥强迫自己清醒一点,拿着戒指,稍稍有点紧张。 她不知道谢卿淮的指围,那天半夜偷偷测量,险些被发现。 也不知测得准不准。 她小声道,“你把手伸出来呀?” “还挺凶。” 谢卿淮瞧着她的心虚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我愿意。” 宋酥酥将戒指往他无名指上戴。 他指骨冷白,修长匀称,精致得像件艺术品,本就昂贵精巧的戒指竟更夺目两分,好似被放在博物馆的展台上。 她心跳得更重,声音也越来越轻:“我才没问你愿不愿意。” “口是心非。” 谢卿淮笑,将柜子上的东西恢复原位,关好柜门,“去吃饭,吃完饭再生气。” - 池深这回来的目的,不仅仅是吃个饭。 先前在天泉山庄拍下的北唐云汝真迹由专人送来,他算半个负责人,等检验好了再走。 东西肯定是没问题的。 宋酥酥站在画作前,戴着手套轻轻触了下就收回,眼睛亮亮的:“我们明天要去见爷爷吗?” 她对谢爷爷的印象不多。 只记得那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家,脾气不好,腿脚不好,身体也不好。 听说奶奶去世后,他就再也不肯离开那个乡下的小竹楼,更不喜欢其他人去看望他。 陈温瑶和谢崇过去,喝一盏茶就要被赶出来。 但她不一样。 她每回过去,可以足足喝上两盏茶。 因为这个特殊对待,加上小竹楼里全是各种古董文物诗词字画,她对谢爷爷充满好感,常常想找机会过去玩。 “嗯,要去的,爷爷过生日,我们结婚,也要告诉爷爷一声。” “好。” 送走池深,将真迹卷好放置在木盒里,宋酥酥又偷偷进厨房拿东西,准备睡觉时犯了难。 总不能每天晚上都跟陈温瑶睡吧? 这样未免太对不起谢崇了点。 她眨巴眨巴眼睛,本来想回自己房间,不知怎得就拐了个弯进谢卿淮房间。 男人正坐在桌前办公,闻言抬眸,金丝边框眼镜后视线也显得平静:“牙膏已经挤好了,去刷。” 自从领完证后,谢卿淮房间的卫生间里就多了一套自己的洗漱用品。 宋酥酥乖乖应好,洗完澡刷好牙准备出去时顿了下,捂住心跳,有点气恼。 奇怪。 又不是第一次睡同一张床。 她转头将水温调至冰点,再次洗了把脸才往外走。 谢卿淮已经上床看书。 瞧见小姑娘呆站在卫生间门口,穿着夏季睡衣,白生生的小腿露在外头,头发扎成圆润的球,松松散散,莫名有两分娇憨。 他拍拍身侧:“站着干什么,需要我过去请你吗?” 宋酥酥不争气地心跳又加快了点,皱巴着小脸搞不清自己的情绪。 一定是谢卿淮长得太帅,那柜子里的东西又太久远,勾起她某些奇奇怪怪的回忆。 睡一觉就好了。 她磨磨蹭蹭爬上床,拿出手机准备玩。 屏幕还没点亮,就被人随手抽走放在床头柜:“明天要早起,睡觉。” “不玩手机我睡不着。” “睡觉前半小时玩手机更影响睡眠。” 谢卿淮勾掉眼镜,懒懒扫她一眼,见她挺不服气的模样,挑眉,“睡觉还是挨揍,自己选。” 怂酥酥二话不说选择前者,飞快闭眼。 他失笑,被乖得想吐血,伸手关灯。 暗色里,宋酥酥慢吞吞睁眼,眼睛眨啊眨,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谢卿淮怎么不抱她呀? 以前每次睡在一块,即便不做点什么,他也总是搂着她轻轻拍拍。 而现在,他睡得要多板正就有多板正,连呼吸都淡。 宋酥酥翻了个身,漂亮眼睛微垂,蜷成小小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她坐起身,伸出一根手指,准确无误地放在谢卿淮鼻下探了探。 还有气。 应该是睡着了。 落针可闻的空旷房间,安静得只有她扑通心跳声。 她掰过谢卿淮平放在身前的手,按在枕头边,随后小心翼翼枕上去,轻轻松口气。 离得近了,鼻尖是熟悉浅淡的香气。 困意也跟着卷上来,视线变得迷糊。 临睡前,她只觉耳边一声无奈轻笑,枕着的那只手也收紧些,轻轻拍着她的背。 - 第二天早六点,手腕上的电子表准时震动。 宋酥酥困哒哒地睁眼,对上身侧男人倦懒含笑视线,默默又将眼睛闭上,朝另一边滚去。 显然没能得逞。 几乎没有半点逃脱可能性,谢卿淮将人捞回怀里。 刚睡醒的嗓音也哑:“宋酥酥同学,麻烦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胳膊会在你脑袋下面?” 宋酥酥紧闭着眼,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道:“肯定是你自己放过来的。” 小姑娘是真不会撒谎。 露在外头的耳垂红得几乎能滴血。 “真的?” “真的!” “行。” 他不打算再逗她。 就这小破胆,逗得狠了,下回哪敢再主动。 他不着急,慢慢来。 慢慢等她发现,有些事情,跟哥哥是做不了的,跟老公才能。 - 谢卿淮没有动手动脚,起床也显得格外顺利。 宋酥酥换了条淡黄长裙,将头发梳直在两侧,戴一顶系蝴蝶结的藤编帽子,抱着木饭盒跟陈温瑶道别往乡下去。 说是乡下,其实也只是城乡交界处的一个县城边缘。 开车三小时不到,临近时就瞧见青山绿水,小溪汩汩,空气都变得清新干净。 小竹楼外不远处还有两套别墅,专门给谢老爷子的私人医生和保镖居住。 两人下车先行询问了老爷子近期状况,才拿着东西慢悠悠往小竹楼方向走。 他这回没牵她的手。 宋酥酥跟在后头,觉得有点不习惯。 但转念一想,似乎三年前,他们就是这样。 谢卿淮对她好,处处周到,但自从她上初中后,就有意无意地对她产生距离。 甚至在她靠得太近时,还认认真真地告诉她,男女有别。 不管是哥哥还是别的男生,都必须界限分明。 直到一个月前,她主动将他按进书房里。 距离才无限缩短,甚至负数。 ------------ 第68章 给酥酥 两人要来拜访,是提前打过招呼的。 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打电话或者差人说一声,而是寄来拜帖。 这是谢老爷子的规矩,对谁都如此。 听说是因为奶奶。 旧社会大户人家的小姐,最重礼仪廉耻,打仗后封建废除才开始上学,和爷爷互寄了三年书信后总算谈上恋爱,没过几年就结婚,生下谢家大伯。 奶奶不喜欢玩手机,就爱读信。 于是同一个屋檐下,爷爷每周也会抽出时间,写一封长长的信。 有时候写爱,有时候写生活,有时候写所见所闻。 零零碎碎的。 直至如今,宋酥酥每次来小竹楼里玩,还常常瞧见谢爷爷端坐在院落中央,握着那支奶奶赠的毛笔在写信。 写的信,送到坟前烧了去。 不过这回两人过来,谢老爷子没在写信。 小石桌上摆着那封拜帖,旁边有盘棋,架子上烧着茶。 不等他们出声问候,谢老爷子静静地看过来,苍老嗓音质地如浑玉:“谁写的拜帖?” 宋酥酥乖顺地举手:“我写的。” 以前都跟在陈温瑶屁股后头来看爷爷,拜帖压根不需她经手。 这回特地亲手准备,连纸张都特地挑选过,闻起来应当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 她听说奶奶喜欢梨花。 “字好。” 谢爷爷略点了下头,说话语气跟着平缓下来两分,“愿不愿意给爷爷抄份婚书?你俩结婚,要让奶奶也看看。” “好。” 有人搬来小桌,立在桃花树下放好。 鲜艳的红纸平铺开,谢卿淮走过去,顺手研墨,笑道:“本就不爱跟我说话,有你在,爷爷怕是连瞧也瞧不见我。” 宋酥酥跟着弯弯眼睛,细心落笔。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衬.】 “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谢爷爷屈指敲敲棋盘,抿了口茶,淡淡道,“能娶到酥酥,是你的福气。” 这是要下棋的意思。 谢卿淮揉了下宋酥酥的脑袋,将茶水搁到一旁,低声道:“我陪爷爷下两把。” “好。” 得了应,谢卿淮在石桌对面落座,拾起颗白子笑:“既是我的福气,也不知道爷爷愿不愿意屈尊来一趟。” 宋酥酥笔下一顿,仰起脑袋看了谢卿淮一眼。 怕是难。 爷爷十几年没离开过这里,上头的哥哥姐姐结婚,也没请得到爷爷。 果不其然,谢爷爷抿了下唇,将子扔回盅里,起身往屋内走:“等着。” 他再出来时,宋酥酥的婚书已经写完了,温顺站在一侧:“爷爷,好啦。” “我看看。” 谢爷爷手里拿着个木盒子,走过来只瞥了一眼就滞住,片刻极难得地笑了下,“酥酥,你和奶奶的字真的很像。” “她如果还活着,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坐吧,这是爷爷给你俩的新婚礼物。” 谢卿淮走过去,瞧见木盒中央两只翡翠色满手镯,笑:“稀罕,还有我的份。” 谢老爷子头也不回:“没,两只都给酥酥。” “......” “这手镯没多贵,是我跟你奶奶的定情信物,一晃也有五六十个年头了,藏着没用。” 他眼神眷恋,郑重地将盒子放到宋酥酥手上,“你拿着就是你的了,没别的要求,不要乱丢,如果不喜欢也别卖,拿来还给我。” “喜欢。” 宋酥酥不用想也知道这镯子有多珍贵。 谢爷爷唯一挂念的就是奶奶,定情信物定然最难割舍。 她突然想起点什么,忙将自己从家里带的那小竹篮也翻出来,梨涡浅浅:“爷爷,我也给你带东西了。” 里头是两层梨花酥。 谢爷爷微怔。 “一层给您,一层给奶奶,你们可以一块吃。” 她丝毫不觉得和一个已故之人朝夕相处有什么问题,莹白小脸微微红润,时间一长,说话也没这么局促,“我听说奶奶爱吃的,上回带来,您也爱吃!” “......” 谢爷爷接过小竹篮,手跟着颤了颤。 片刻往石桌上一放,又往屋里去。 宋酥酥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谢卿淮:“爷爷他......” “没事。” 谢卿淮笑了下,“你可能不知道,爷爷有个习惯。” “什么习惯?” “看谁喜欢,就爱送东西。” “?” 宋酥酥很快就理解这话的意思了。 谢老爷子拖着九十多岁的身体,硬生生从小竹屋内扛出个清末瓷罐:“这是我收购来的,跟了我也有四十几年,不值钱,你拿去养鱼。” “......” 不值钱? 宋酥酥在报纸上见过这个,是个传奇,拍卖场上以三亿多的高价成交。 谢老爷子似是还觉不满,又往回走了走,拎出来一个花纹差不多的花瓶:“这个,一对儿,拿去插花。” 这个也得近一亿。 宋酥酥总算反应过来,忙阻止:“爷爷,我用不着这么多,家里都有呀。” “结婚了,得住新家,装修用得上。” 谢爷爷仍是不苟言笑的模样,目光在小姑娘柔顺头发上扫过,顿了下,“对了,还有东西。” 宋酥酥:“......” 她这来一趟,到底是贺礼来的,还是干拆迁来的? 没多时,谢爷爷从房内抱出来一个巨大的木箱子,谢卿淮忙上前帮了把手,无奈笑:“爷爷,你这礼物送的,给我家酥酥吓着了。” “胡言乱语。” 谢爷爷瞥他一眼,轻咳一声,“女孩哪有嫌礼物少的,这是最后一件了。” 开盖瞬间,宋酥酥差点被闪瞎。 一整套黄金头面,下面还有零零碎碎的黄金首饰。 手镯戒指耳环发簪等等。 足够放满一整个黄金展柜。 “......爷爷,这太贵重啦。” 宋酥酥一把将盖子合上,求助地看向谢卿淮。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首饰的主人是奶奶。 她总不能把这点念想,都从爷爷身边夺走吧? “你看他做什么?” 谢爷爷朝不远处保镖使了个眼色,就有人过来将箱子往车上搬,“这是爷爷奶奶一起送给你的,你在谢家这么多年,早就是谢家的亲孙女了。” 谢卿淮:“?” 他迟疑:“她是亲孙女,我是什么?” ------------ 第69章 喜欢 原本还价值不菲的北唐云汝真迹跟谢爷爷送的一比,立马逊色许多。 贺寿的话没说出口,被硬生生噎回去:“寿不寿的,我不爱过,你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三人坐在一起又吃了会儿茶,而后去奶奶坟前上香。 宋酥酥拿着婚书正要烧,被谢爷爷拦下来:“好了,不用烧,她瞧得见。” 宋酥酥站在旁边,心下暖洋洋的。 谢爷爷看起来脾气古怪不爱跟人说话,实际也念着子孙后代。 不让烧,定然是怕他们觉得晦气。 她在旁边小声道:“爷爷,没关系的,奶奶要是能看到,我们也很开心。” 嗓音又软又绵。 谢爷爷沉默了会儿,眼睛有点涩。 他轻轻叹口气,过会儿又笑了:“天不遂人愿,你这么好的孩子,日后一定会步步平顺的。” 临行前坐上车,谢爷爷又招呼着保镖往车上塞了幅画。 是鸳鸯戏水图。 谢卿淮将画卷摊开扫一眼,笑:“你再说几句,爷爷家底要掏空了。” 宋酥酥总算能理解为什么谢爷爷的小竹楼旁会安排这么多保镖。 每一样东西拿出来,那都是有市无价的宝贝。 她想了下,将那木盒子拿出来,取出其中一个圈口大些的手镯:“给。” 谢卿淮弯弯唇:“舍得给我?” “不要算了。” 她作势要收回去,被攥住手腕。 谢卿淮好笑地掐掐她的脸:“小丫头真是了不得了,背后这么多人撑腰,当我不敢教训你是不是?” 她鼓着腮帮子没说话,却见他唇边笑意慵懒肆意,冷恹精致的眉骨下一双桃花眼却潋滟温和。 她感觉心脏快跳出胸口,开口也变得磕磕巴巴起来:“你教训我,我就告诉妈。” “那你告去。” 谢卿淮将手镯顺走,戴在腕上。 浓重的墨绿衬托下,肤色冷白得似乎一蹭就会泛红。 这副魅惑人的模样,偏声调懒散轻慢,“你看他们管不管得到床上去。” 宋酥酥:“......” - 从谢爷爷家回来后,备婚进入了尾声。 婚礼地点定在南城临海附近的私人岛屿,是处上世纪修建的欧式城堡。 宋酥酥提前三天跟姜早一块坐私人飞机住进城堡准备仪式。 虽说要准备,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 一切有专人安排。 而且知道她不喜高调繁琐,所以一切从简。 姜早仰躺在城堡大床上,感慨地开口:“没想到我们家酥酥会这么快就步入婚姻的殿堂。” 宋酥酥坐在落地窗旁梳头。 她穿着条白色真丝睡裙,阳光下黑发柔顺披在肩头,天鹅颈高贵,偏那张小脸还有两分令人怜惜的乖巧,杏眸微垂,嗓音轻灵:“我也没想到。” “而且还是跟谢卿淮。” 姜早一骨碌坐起来,猛地瞧见这一幕,被惊艳得顿了顿,伸手拿相机拍了两张,“不过总比沈让好。” “那当然。” 宋酥酥想也没想就点头,“不要提他,他比不了。” 她话刚落,门边就有人轻笑一声。 这笑声熟悉,宋酥酥一激灵,耳根都红透,转头对上男人清冽含笑目光。 他屈起手指,在门框轻敲,悠悠道:“我可是打过招呼了,没人搭理我。” 宋酥酥轻哦一声:“妈妈说让我们提前一天不要见面。” “我来送东西。” 他随手将首饰盒放在桌面,转头要走,又折回去揉揉宋酥酥的脑袋,微微俯身和她平视,“知道给哥哥说话了,还算是没白养。” 等门关上,宋酥酥强迫自己不去看姜早。 但对方浓郁的八卦视线已经凑近凑近再凑近。 “宋酥酥小朋友。” 姜早清了清嗓子,“为什么脸这么红?” 宋酥酥的脖子都快扭到窗外去,她望天,小声道:“早早,今天天气很好哎。” 姜早:“你是不是喜欢上谢卿淮了?” 宋酥酥:“哇,有海鸥。” “......” 姜早一把别过宋酥酥的脑袋,捏捏她的脸。 软绵绵,像个小包子。 眼睛也圆乎乎,无辜得够可以。 姜早颇有种小白菜被人骗了的感觉,把她的脸挤成一团,嘴巴跟着撅起:“如实交代。” “早早。” 她可怜兮兮地喊人,吐字也不太清晰。 姜早没忍心,松开她哼一声:“撒娇也没用。” 宋酥酥忙凑上去抱她胳膊:“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他每次都勾引我。” 姜早来了兴趣:“怎么勾引的?” 宋酥酥认真地掰起手指:“他这张脸很帅呀,声音也好听,而且他老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还总是亲我,牵我,每天晚上让我给他......” “咳咳。” 眼看她马上就要坦诚过头,姜早一把捂住她的嘴,面黄耳赤:“不用这么仔细。” 宋酥酥挣扎两下,没什么底气地开口:“他这样,我心跳就很快,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嘛......” “好,那我问你。” 小姑娘上一回恋爱谈了个狗屁,还是一窍不通的单纯模样。 姜早打起精神,循循善诱,“那你想想,如果做这些事情的换成别人,你还愿不愿意?” 宋酥酥眨眨眼:“换成谁?” “沈让。” “......不是。” 宋酥酥生理性地反胃,嘴巴抿成直线,脆生生地,“好恶心。” “那换一个,于歌。” 于歌是两人宴会上认识的男生,家世不错,风度翩翩的,模样也帅,还是男团出身,在娱乐圈小有名气。 两人不止一次为他花钱打投。 宋酥酥想了下,摇头:“好奇怪。” “那池深。” “更奇怪了。” “那......” 姜早歪着头思来想去,也找不到比以上三人更帅的。 旁边宋酥酥抱着膝盖,目光落在身下重工毛毯上,睫羽微颤。 她开口,打断姜早思绪,略显苦恼:“早早,我可能真的有点喜欢我哥。” - 门外,谢卿淮半倚在墙边,眼睑微垂,唇边弯起点弧度。 池深路过,狐疑问:“站这干嘛?” “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酥酥跟我表白。” “你睡醒没?” ------------ 第70章 跟我走 沈家别墅外。 沈绒挽着沈老太太往外走,转头看向父母:“你们真的不去吗?” “算了。” 沈夫人无奈地摇摇头,“我们哪还有这个脸去,你照顾好奶奶,替我们把礼物拿给酥酥,还有,别坐飞机,奶奶受不了。” 婚宴地址是在私人岛屿,请柬中包含船票和直升机票,可供来宾自行选择交通工具。 离得远,或者想提前上岛游览的宾客,可以提前一天就过去。 沈绒属于后者。 “知道了。” 她将老太太扶上车,探头进去瞧见副驾驶坐着的人时,声音霎时尖锐,“哥?!你去干什么?” 沈让只淡淡扫她一眼,脸色阴沉地坐在前面,手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没吭声。 “你还有脸去酥酥婚礼啊?你不是想闹事吧?” 沈绒立马下车,不满地看了沈父沈母一眼,“爸妈,他上次自残我还没说呢!你俩就不怕他又要死要活的。” 沈父目光霎冷:“我能怎么办?他还听得进去什么?” 两人昨天在书房大吵一架,甚至还动手摔了东西,到现在为止没说过一句话。 沈母脸色不比他好看,半晌叹口气:“你哥说了,不会乱来的,让他去看看,死了这条心也好。” 看到父母这样,沈绒都要气死了。 她噔噔跑到副驾驶去拉开门,努力地将沈让往下拽:“你下去!!我不要跟你坐一辆车!” 男女体力差距大,沈让纹丝不动,也不生气,就这么坐着。 沈绒拉了半天没能成功,气得跺脚,破口大骂:“你有病啊?跟你一块儿参加婚礼我都丢人死了!那些小姐妹都笑我呢!” “......” 沈让别过头,冷冷道,“你的虚荣心,关我什么事?” “你!!” 沈绒头昏脑胀,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厚的脸皮。 偏偏后座有老太太坐着,满脸担忧。 她不敢太过分,在车外哀嚎几声,被沈父沈母连哄带劝地送上车。 一路上,她劈里啪啦地给宋酥酥发消息:【酥酥!你别让沈让去参加好不好?】 【他待会儿又乱来。】 【烦死了!!】 【你让你们那儿的保镖准备好啊,他现在跟癫公没区别!!】 【......】 宋酥酥大概挺忙的。 过了好久才简短地回复。 霸王酥:【好~】 霸王酥:【你快到了跟我说,我哥说去接你们。】 副驾驶车窗半敞,沈让抽空扫了眼后视镜,突兀出声:“你在跟酥酥聊天?” “关你屁事。” “手机给我。” “你有病吧?” 沈绒很难忍住不骂他,余光瞥见他手中拿着个丝绒盒子,暴躁道,“你他妈该不会想抢婚吧?还拿个戒指,你这破戒指,酥酥未必看得上呢!” 沈让抿抿唇:“什么叫破戒指,这是我在英区特地购买的。” “哇哦,好了不起啊,该不会才几百万吧?” “一个戒指而已,本就花不了多少钱。” “是吗?” 沈绒翻了个白眼,“你猜猜,谢卿淮给酥酥买的戒指多少钱?” “......” 沈让没应话,眼底的轻蔑不言而喻。 他买这枚戒指时,周围人不知有多羡慕和吹捧。 八百八十八万,对于一枚钻戒来说,难道还不够昂贵吗? 也就是他们这样的家庭,才能拿得出手。 沈绒冷笑一声,在手机里翻了翻,有张在宋酥酥家里玩时拍的戒指照片。 也不管他看不看,递到前面去:“二十亿,玫瑰之心。” 沈让本来没想看的,但听到“玫瑰之心”四字,忽觉有点耳熟,没忍住低头瞥了眼。 粉色的,婴儿拳头大小的钻石。 戴在那只白皙纤细的手上,贵气精致得有些过分。 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熟悉。 那日他买戒指时,宋酥酥就发过这个戒指的照片给他。 她说:“我要这个。”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好像......说她物质? 沈绒还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你那是在英区买的,谢卿淮也是,人家可是把英区博物馆都买下来了,你有这实力不?” 他几近僵硬,从未这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和谢卿淮的差距。 不管是能力,还是爱。 “人呐,就是要有点自知之明,你长得没谢卿淮帅,还没谢卿淮有钱,连比真心都比不过人家,你说我哥要是谢卿淮该多好。” 沈绒啧啧叹口气,正要缩回手,手机猛地被沈让抽走。 她瞬间发疯,伸手狠狠扯住沈让头发:“沈让!你他妈还给我!!” 司机惊声道:“大小姐!少爷!!冷静啊!我在开车!” 沈老太太方才听了许多,默默往角落里又缩了缩,细微地摇摇头,没参与到这场战斗中。 头皮刺痛,衣服也被死命往后扯。 沈让却好似无所觉察,手指颤抖地点进宋酥酥的头像。 沈绒将两人合照设置成聊天背景。 他瞧见照片里,小姑娘眉眼弯弯,皮肤白得晃眼,穿一条学生气的裙子,梨涡浅浅,手中拿着奶茶。 好乖。 他艰难地拨打语音。 然而响了很久也无人接听,耳边只有沈绒凶巴巴咒骂声。 他猛地将沈绒推开,开始打字。 【酥酥,我是沈让。】 【我知道你不想嫁给他,今晚九点我在码头等你。】 【你跟我走,好不好?】 沈绒抢累了,靠在沈老太太怀里喘着气:“下车你死定了。” “你别想跟我坐同一艘游艇,不然我就把你推下去。” “听到没啊,我要弄死你祖宗十八代。” “……” 沈让恍若未闻,紧紧地捏着手机,额头落下两滴冷汗。 时至如今,他也变得不自信起来。 酥酥好像真的不喜欢他了。 不仅是不喜欢他,甚至连讨厌都懒得讨厌他。 突然,名称框上显示“正在输入中”。 他心猛地被揪紧,呼吸难耐,整个人如同溺水般,双目猩红,脑袋发晕。 每一个瞬间都变得缓慢下来,好像凌迟。 偏偏这行字持续了很久。 久到他以为不会再有回复,聊天框内突然蹦出一条。 霸王酥:【好。】 ------------ 第71章 巧克力 好。 她说好。 沈让感觉整个人在油锅中滚了一遍,内里炙热发烫,手指却冰凉。 他将图片截下来,发到自己的微信上,而后把消息删除,递还给沈绒。 沈绒扫了眼,国粹输出极为迅速:“你他/妈还删消息,你他/妈真牛逼。” 她忙劈里啪啦又打起字来:【刚我哥抢我手机,他给你说了什么吗?我看不见消息,他删了。】 【你别听他的,他现在脑子有点问题。】 【你说我能不能把他推到海里去喂鲨鱼?】 对面没做迟疑,简短地回复。 霸王酥:【他约我逃婚。】 沈绒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不可置信地将那行字看了又看,气笑了:“沈让,你怎么想的?让酥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你跑?她又不是傻子。” “你不懂。” 沈让紧握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那张截图。 他想起那年夏天,公司有个项目要去美区,队里缺翻译。 于程伟几人都起哄让他带上宋酥酥。 那时她正读大二,在数一数二的好大学里,拥有数一数二的好成绩。 最重要的是,她的语言能力极其出众。 但她太乖了。 几乎没请过假,更没逃过课。 他于是买了花,拉着她哄了又哄。 宋酥酥是世界上耳根子最软的小姑娘。 她不忍心,迟疑地点点头,眼睛里盈盈绽出花来,说好。 但那次还是出了问题。 临出发前,董事会塞了个人进来。 算是他的远房妹妹,以后打算进云端实习。 名额有限,不得不舍弃掉一个人。 宋酥酥听完,就沉默地,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他惊觉这样的事情似乎有无数件,目光跟着沉下去。 不会再这样了。 他不会再舍弃宋酥酥了。 等宋酥酥跟着他离开,他就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谢卿淮算什么,她心里有谁,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沈绒仍坚持不懈地在他耳边,发出魔鬼的低吟:“你好歹也是高材生,你真的觉得,这句话是宋酥酥发的吗?” 沈让当然知道还有别的可能性。 但他没胆子去想,也没力气去猜。 - 沈绒拉着沈老太太,最终没跟沈让上同一艘船。 沈让坐游艇,更快一些,两人则在宽大游轮上歇了歇,准备吃点东西。 海风习习,沈老太太坐在船舱里,满脸忧愁:“小让他该不会真的......” “奶奶,别怕,酥酥自己心里有数呢。” “有数就好,有数就好。” 沈老太太长长叹口气,“也是我的错,乱点鸳鸯谱。” 小时候见宋酥酥活泼伶俐,一心想让她当孙媳妇。 哪知孙子是这样的东西。 沈绒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起身道:“我去拿点水果。” 自助吧台上甜品点心应有尽有。 她随手拿了杯果汁,突然瞧见人群中某道身影,眉头诡异地皱起。 不是...... 她是什么渣男恶女鉴定仪器吗? 她懒得跟人纠缠,随手抓住一个工作人员,朝那指了指:“那个女的,夏晚眠,我记得你们家大小姐没给她发喜帖,是不是放错人了?” “沈小姐不用担心。” 工作人员礼貌道,“这是我们少爷吩咐的。” - 城堡五层餐厅里,长桌上点着蜡烛,琉璃灯吊顶落下暖黄的的光。 宋酥酥坐在长桌顶端,面前是简单的晚餐。 她咬两口面包,总算忍不住仰起脑袋:“哥,你能把手机还给我吗?” “怎么?” 谢卿淮半靠在窗边,此时天已将黑未黑,大片的晚霞隐匿在海岸线。 海风阵阵,吹起他衣角。 他唇边笑容也淡,抬头看过来时眼底狠戾瞬间隐没,嗓音清冽温和,“心虚了?” 宋酥酥确实还蛮心虚的。 自从下午和姜早坦白后,她总担心手机里会不会有东西泄露自己的小心思。 应该没有。 她拿着根半人长的法棍,又重复:“我才没心虚,是妈说让我们提前一天别见面的,你不听话。” “谁不听话?” 谢卿淮不紧不慢走过来,将手机倒扣在桌上,伸手将桌面那盒散落的巧克力拿出来。 宋酥酥心一瞬间揪紧,举着法棍就要逃。 然而连起身都没来得及,就被按着脑袋压回椅子上。 她弱弱将法棍挡在跟前:“我可以解释。” 谢卿淮点点桌子:“解释之前,先给我数数吃了几颗。” 这巧克力是喜糖中的,法区牌子,各种口味应有尽有,甜得发腻。 一盒里头有十多颗,现下就剩孤零零三颗。 分别是72%,90%,100%浓度的。 苦的一颗都没吃。 宋酥酥毫不犹豫地将锅往外扔:“都是早早吃的,跟我没关系。” “还学会骗人了。” 谢卿淮轻哂,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抬起,目光在她口腔里掠过,“之前牙疼得死去活来的人是谁?我不在,你真挺放肆?” 这姿势颇为羞耻,宋酥酥挣扎也没敢挣扎。 她小时候不爱吃饭,就爱吃糖,特别是巧克力。 一天下来能吃掉一大罐。 饶是家里没有蛀牙基因,也硬生生吃坏了牙齿。 最后疼得打滚都不敢跟谢家人说,只怕麻烦他们。 还是某日学校组织体检时,老师将体检报告汇报给保姆,保姆又将报告给谢卿淮过目。 自此以后,她跟巧克力算是一拍两散再难相见。 家里甚至聘请了位私人医生,专门关注她的身体健康。 她小声地嘟嘟囔囔:“我现在都长大了,这个年纪不会长蛀牙的。” 又似惩罚性的,手中力道大了些,她被迫闭嘴,委屈地闷哼一声。 谢卿淮气笑了:“谁告诉你的歪理?自己瞎琢磨的?” “不是啊。” 宋酥酥和他对视,一双杏眸里雾气蒙蒙,好似春日远山间灵动的小鹿,嗓音轻软微甜,“我试过。” 谢卿淮对她的坦诚有点意外。 他挑眉,将人从椅子上抱起来,随后鸠占鹊巢,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一手威胁地禁锢在她腰间,一手将她怀里法棍抽走:“自投罗网?行,解释解释吧,怎么试的?” ------------ 第72章 清算 宋酥酥明明是想跟他讲道理,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这个姿势。 她讷讷地被圈在当中,裸露在外的雪白纤细脖颈一寸一寸染上红晕,两只手无措地乱抓,最后拽住谢卿淮的袖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谢卿淮垂眸瞧她慌乱模样,眼底划过抹戏谑,“说说看,怎么试的,隐瞒掉一点,就把你从窗口扔下去。” 宋酥酥还在挣扎:“哥......” “别撒娇。” “......”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大概过了五分钟,宋酥酥试图跟他谈判:“我们明天结婚,有什么事结完婚再聊?” “不冲突。” 谢卿淮懒洋洋地,手掌收了收,轻掐她的腰,“赶紧的,不想挨揍就快说,我还有事。” 宋酥酥知道这事八成没有商量余地。 从小谢卿淮就是这样,看起来事事顺从,但很有原则性。 她抿抿唇,破罐子破摔:“那你揍我吧。” 说着还摊开手,小声道:“轻点,我明天还要戴戒指,待会儿戴不上。” 她方才太紧张,掌心白,关节处掐得粉,指尖残留着点法棍碎屑。 谢卿淮彻底气乐了。 偏韩特助还在餐厅外敲敲门:“谢总,该过去了。” 宋酥酥立马将手收回去,一本正经跟着重复:“谢总,你该过去了。” 确实没时间在这里教训小孩。 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谢卿淮拉过她的手,拿起桌上毛巾,轻柔地将她掌心擦干净,嘴上挺凶:“今天先让你躲过去,不许吃了,听明白没?” “收到!” 他将人放下,站起身往外走。 宋酥酥才松一口气,就见他脚步顿住,转头又道:“自己想想怎么解释,我记得之前妈还告诉我,在你包里看见过烟,到时候一块跟你清算。” “咳咳。” 宋酥酥被惊得小脸通红,猛烈咳嗽起来。 烟? 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而且,他居然知道。 餐厅里安静下来,只有呼呼风声穿堂过。 佣人进屋关窗,瞧见呆愣着的宋酥酥,温声道:“大小姐,回去休息吧?您还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去。” “不,不用了,谢谢。” 宋酥酥回神,皱巴着小脸沿着旋转楼梯往下去。 两侧有不少壁画,都是上世纪设计师留下来的作品,她原本想吃完饭好好欣赏,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心思。 她快几步跑回房间,锁上门,将自己滚进被子里去,心酸酸涩涩地泛起点疼。 说起来,不管是巧克力还是烟,原因都很幼稚且难以启齿。 她其实早就把巧克力给戒了,特别是长大后,对甜食的兴趣日渐减少。 直到谢卿淮走后。 他再没联系过她。 她也别扭又矫情,不肯放下身段。 于是她有意无意地向沈让透露自己爱吃巧克力,有意无意地告诉陈温瑶自己牙有点疼,有意无意地往购物车里放了一大包巧克力。 但不论她怎么吃,都没有人凶巴巴地吓唬她,告诉她再吃下去,牙齿会全部掉光光。 她也确实没长蛀牙。 再后来,她学着抽烟,被呛得稀里糊涂还是没能学会,只好将放着烟的包暴露在保姆跟前。 她知道这个举动挺傻的。 但她也知道,说不定这样,谢卿淮就会气势汹汹地从国外杀回来,像以前一样管着她。 可惜谢卿淮没有。 于是她安慰自己,可能是保姆没有告诉陈温瑶,也可能是陈温瑶没有告诉谢卿淮。 他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不管她。 她孤孤零零,又倔强地做着那些谢卿淮不让她做的事情,祈祷有一天他突然出现。 生气也好,失望也罢。 总好过真的不要她。 只是没想到,原来谢卿淮都知道。 他那时......是真的不想理她吗? - 夜深涨潮,海岸边彻底被夜色侵袭,码头灯光落下,只有一辆小型游艇还有船员值守以便应急。 沈让站定在椰树下。 风很大,细软的沙子被卷起,劈头盖脸打过来。 他头发凌乱,嘴里多了点咸涩沙砾,却好似没有任何知觉,眸光淡淡,紧紧地拿着手机。 手机屏幕上仍是那张截图。 “叮铃——” 手机突然震动。 他心猛地一颤,迫不及待拿起才发现是沈绒打来的,语气恶劣:“什么事?我很忙。” “我才懒得给你打电话,奶奶问你在哪?让你赶紧回来。” 听到是沈老太太担心,沈让声音缓和点:“我今晚不回去,你看好奶奶,别乱跑,待会儿万一发生什么事也别着急。” “......” 沈绒顿了顿,不可思议,“你不会真去等酥酥了吧?你没毛病吗?” 眼看着对面又要开始爆粗口,沈让懒得再听,掐断电话,将屏幕恢复到那张聊天截图上。 那个简短的“好”字,只要瞧一眼,就能让他镇定许多。 他相信酥酥会来的。 她多少次期盼地看着婚纱,小声念叨:“如果我有个家,我要养只小猫,小狗也可以。” 那时他们一起去打戒指,他不耐烦,小姑娘就耐心地坐在旁边劝:“没关系,我做的漂亮就好了。” 她温柔乖顺,做什么都很小心。 这样的女孩子,最是心软,不会舍得将他一个人留在海边受冷受冻。 他倔强地望着城堡方向,等那个身影出现。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城堡错落的房间灯渐渐熄灭,耳边只剩浪花拍打海岸的声音。 温度逐渐降低,他只穿了件白衬衫,从头到脚由内而外都冷得发颤。 手机电量即将告罄。 - 不远处隐蔽的房车内,韩特助从监控器前转回身,看向正在办公的谢卿淮,迟疑道:“谢总,我们还不动手吗?” “急什么?” 谢卿淮懒懒抬眼,“等人。” “等谁?” “这不来了吗?” 只见监控器内,一道白色身影急匆匆跑到沈让身侧,手中拿着厚外套给他披上。 离得远,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 只能看见沈让的脸色一寸寸铁青,甚至破口大骂,而那身影仍不肯松手,只紧紧地抓着他。 然后。 沈让猛地一推。 女人朝后倒去,摔进海里。 ------------ 第73章 帅吗 “这......” 谁也没想到沈让居然下此狠手。 谢卿淮揉了下太阳穴,冷声开口:“分几个人把她捞上来。” 到底是酥酥的表姐。 他手段虽狠,小姑娘却善良温和,若人真死了,她恐怕会被吓得不轻。 任何让她不安的事情,他都不想做。 - 夜里的浪来得凶猛,几乎是一眨眼功夫,夏晚眠就被卷进海里去,只余一个脑袋在海面上痛苦挣扎。 “救我!让哥!救我!” “救......命!” 恍若一瓢冷水自上而下。 沈让清醒过来,微微哆嗦,眼底划过一抹犹豫。 但也只瞬间,这犹豫消散,他转头就走,掌心钻戒硌得生疼,额头冷汗直流。 不是他狠心...... 是夏晚眠。 她刚刚拉着他的手,满脸欣喜,说她怀孕了。 她怎么能怀孕? 一个人人欺嘲的小三,无权无势没有背景。 两人如果真的结婚,他怕是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在等酥酥。 如果酥酥知道夏晚眠怀孕,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他走得飞快,脚下不慎趔趄摔倒,却见一道颀长身影逆光而来。 视线里是一双干净的没有半点灰尘的高定手工皮鞋,他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想要爬起来,却因为恐惧失力,更狼狈地摔回地上。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佻嗤笑。 谢卿淮居高临下,潋滟桃花眼底没什么情绪,嗓音温润如海面凉风:“沈总,你是在等我吗?” - 婚礼当天,宋酥酥黑眼圈极重。 因为担心她起不来床,谢卿淮特地将仪式挪到晚上,给她充足的睡眠时间。 哪知昨天回忆来得猛烈,她硬是一晚上没睡着,瘪着嘴孤零零坐在窗边,自言自语地嘟囔起谢卿淮的坏话。 一会儿说他渣男出了国就忘了妹妹。 一会儿说他背信弃义。 一会儿还说他老年痴呆。 她虽然知道三年前这事其实多半是她的问题。 是她求谢卿淮来医院帮帮她,是她被外婆的事情打击得情绪崩溃,也是她不肯让步。 但她就是忍不住觉得委屈。 不过再委屈,她也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没有麻烦其他任何人。 好在黑眼圈归黑眼圈,宋酥酥那么点不愉快的心情跟着昨夜海风抛掷脑后,精神莫名亢奋。 姜早带着造型师团队过来时,就瞧见她穿着睡袍坐在梳妆镜前,两条小腿晃啊晃。 月牙似的笑眼弯弯,招招手就算打招呼,白净单纯的小脸不掩期待。 几人忍不住跟着开心,心软软地道彩:“新婚快乐。” 宋酥酥霸气地从怀里拿出一叠厚厚红包,嗓音清甜:“麻烦你们啦。” 造型师们大多是有些名气的,在国际上拿过奖,平日里专门服务富家小姐太太,参加的婚宴也不少。 还是头一次见这么阔绰的主。 方才在楼下就收了伴手礼,金的银的都有,甚至人手一只六位数的奢侈品包包。 如今上楼瞧见女主人模样,才知道婚礼为什么能豪横成这样。 论谁娶一位这样的娇娇女,都会忍不住昭告天下吧? - 妆容是提前沟通设计过的,有姜早在旁边盯着,一切都有条不紊。 临中午时,第一个造型完成,宋酥酥饿得头晕眼花,佣人正好过来敲门:“大小姐,少爷让我送了小米粥和点心来,几位都休息休息,吃一些吧?” “好。” 宋酥酥才应下一句,后头就有几个西装笔挺的侍应跟着进来,手上都端着吃食。 除了给宋酥酥单独准备的粥点,其他也很丰盛。 造型师们再次交换眼神,默默感叹。 像这样还能考虑到他们的雇主,真不多了。 吃了点东西,宋酥酥换上婚纱,被姜早和一群富家千金簇拥着去后花园拍照片。 在圈子里混久了,都是知轻重的。 谁也没玩喧宾夺主这戏码,大小姐们的礼服不过分抢眼,也不落俗气。 宋酥酥原本对拍照没什么兴趣,偏偏今天心情好,话也多,拉着沈绒和姜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反倒是一向话多的沈绒今天忧心忡忡,等其他人拍完照,才拉着宋酥酥到一旁紧张问:“你有看到沈让吗?他没去烦你吧?” 姜早晦气地捂住宋酥酥耳朵:“不听不听,大喜之日提他干嘛?” “又不是我要提的,他一晚上没回来,说要跟你私奔,谁知道跑哪去了。” “没事啦,谢卿淮在岛上安排了很多保镖,不会出事的。” 宋酥酥好脾气地提着裙摆打圆场,“说不定他已经走了?” 沈绒皱皱眉:“等等,不止他,我看到你表姐也上岛了。” 姜早更加晦气:“我呸。” “没事没事。” 宋酥酥想了想,乐观道,“说不定他俩一起走了呢?” 沈绒忍不了了,戳戳她脑袋:“笨蛋,人家都杀你婚礼上来了,你还在这里阿巴阿巴。” “......” 宋酥酥眨眨眼,转头想找姜早控诉,还未开口,视线里猛地撞进一人。 红毯尽头花海灿烂,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谢卿淮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单单出现在后花园尽头,就引起一阵喧嚣纷扰,几乎是不可控地,人群围上去,又不自主让开条道。 比起平日里的松散倦懒,今日明显正经许多。 身形颀长挺拔,穿着身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口没有半点褶皱,温莎结高贵优雅。 偏唇角微弯时,竟有两分极难得罕见的少年气。 二十七岁还有少年气,真稀罕。 宋酥酥呆滞片刻,他已走到跟前,手中捧花是极独特的样式,塞进她怀中。 他微微俯身,习惯性地齐平和她对视,笑意难掩:“谁欺负我们家酥酥了?” 宋酥酥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眼也不眨,僵硬地指向沈绒,又被沈绒硬生生把指头按回去。 谢卿淮无数次被她可爱到。 他好笑地问:“帅吗?” 她诚实地点点脑袋:“帅。” “帅就好。” 他笑了下,直起身在她身侧站定,朝摄影师点头示意,“不枉我早起,换了二十套新郎服才出门。” ------------ 第74章 婚礼 婚礼流程不多。 下午拍过照片,宋酥酥被姜早和沈绒两人拉回房间换晚上仪式穿的主婚纱,顺便修改妆容。 昨晚将近一夜没睡,早晨的兴奋劲过去,困意后知后觉涌上来。 刚定个妆,脑袋就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朝后倒。 猛地一激灵清醒过来,又极快地昏过去继续往下掉。 姜早无奈让佣人送咖啡上来。 偏偏小姑娘吃不得苦,要加糖加奶,甜得腻人。 效果并不显著。 她思来想去,又道:“我去给你拿个平板,一边看一边化,不容易困。” 宋酥酥耷拉着眼皮,努力地拽住化妆师衣角,困恹恹点点头。 意识又跟着渐渐飘远模糊。 耳边只留下化妆师惊慌失措的声音:“哎哎,别倒别倒——” 失重瞬间,她恍然挣扎,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有人稳稳当当地将她抱紧在怀中,她小心翼翼睁眼,瞧见腰上那只手极白,指骨分明,隐约可见冷而薄的皮肤下青筋蔓延。 鼻尖萦绕上熟悉又安心的浅淡香气。 其中莫名还夹着点甜味。 她听见男人嗓音平静有礼:“你先出去吧,过半小时再来。” “好,好的。” 化妆师也吓得不轻,回过神忙往外走。 待门落锁,谢卿淮将人掂了掂,抱得更稳些,跟她商量:“先睡半小时,别太累了。” “好。” 宋酥酥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没跟他客气。 但还是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拉住他领口,用力闻了闻。 纽扣本就没系严实,衣领被扯开。 她凑得近,鼻尖轻轻蹭过他胸口,还极顺手地摸了把他的锁骨。 谢卿淮僵住一瞬,喉结细微滚动。 垂眸瞧见她粉白的脸,眼尾因为困倦渗出生理性的泪水,秾丽又勾人。 他抿唇,将人放进床榻中央,半跪在地,扣住她脚踝,不紧不慢替她脱掉高跟鞋。 动作轻柔,话里却有威胁:“不想好好睡觉的话直说,不用这样勾引我。” 宋酥酥转眼就要昏过去,听不出其中危险,只睡眼朦胧地嘟囔:“你用我香水啦?” “狗鼻子。” 谢卿淮好笑。 都困成这样了,还计较他身上香水的味道。 他将高跟鞋整齐摆放在床尾,边去关窗帘边解释,“管家送东西来的时候弄错了,早上喷了一些,散不掉......” 他话未落,就听床上某只小气鬼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早就睡得失去意识。 无奈。 他从柜子里翻出条毛毯搭在她身上。 然而手机突兀震动。 谢卿淮轻皱了下眉,极快地挂断。 等转身离开房间,才重新打过去。 “谢总,沈少不肯吃东西,寻死觅活,逼我们放他走,刚刚差点跑走,现在被我们捆起来了。” “做得很好。” 走廊没开灯,对面是另一间书房,此刻暗沉沉地,瞧不太清男人模样。 只有一双黑眸寡淡,冷得令人心惊,“婚礼开始后,给他看直播。” “是。” “还有事?” “还有夏小姐,经过抢救性命无忧,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事,只是情绪有点崩溃,请问我们该怎么处置她?” 谢卿淮笑了笑,手中把玩着金属质地的打火机,发出清脆声响:“等婚礼结束送到沈家去,告诉他们她怀孕的事情。” - 半个小时一到,谢卿淮瞥一眼时间,将昏睡中的宋酥酥抱起来,放回化妆镜前,往她嘴里塞了颗圣女果,朝化妆师礼貌道:“麻烦了,我还有事。” 宋酥酥嘴比脑子醒得更快,等咽下圣女果,迷茫地揉揉眼睛,跟化妆师大眼瞪小眼。 不是。 她刚不还在床上吗? 怎么就强制开机了。 姜早进来催流程,将平板放在她跟前,随手点了部电影,酸溜溜地开口:“有了老公忘了姐,心碎。” “别生气。” 宋酥酥这才想起睡前姜早跑去拿平板,不由有点心虚,拿了颗圣女果仰起脑袋努力往她嘴边喂,“我实在太困啦。” “好啦。” 姜早在旁边坐下,摸摸她下巴,“怎么可能跟我们新娘子生气。” 因着耽误了半小时,时间变得紧迫许多。 紧赶慢赶,总算在仪式开始前准备完全。 宋酥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有点兴奋,下楼时左看右看,瞧见谁都打个招呼。 归根结底,是她对一切都很满意。 不管是精心布置的古董城堡,还是满地鲜艳玫瑰花瓣,还是来往宾客。 这种开心在瞧见谢爷爷时达到顶端。 红毯尽头,谢爷爷穿着身板正的唐装,一手拄着拐杖,即便已经九十多岁,仍能瞧出他年轻时的矜贵姿态。 他嘴硬心软:“我可没打算来,还不是因为酥酥,总不能没人牵她过去吧?” 谢崇欲言又止,面如菜色。 不是…… 这个位置原本是他的来着...... - 十分钟后,婚礼正式开始,灯光落下。 外头天已经黑了,月色透过琉璃砖瓦流光溢彩,婚礼进行曲欢快温柔,一束光落在红毯尾端。 像玻璃橱窗中的洋娃娃。 新娘乖顺地站在那里,一双干净漂亮的杏圆眼微眨,瓷白肌肤若奶油般,轻灵中有着两分贵气的端庄。 婚纱似海浪般铺平在地,碎钻隐隐约约,折射出耀眼的光。 见识过宋酥酥美貌的人并不少,但她平日里不爱露面,即便出席各种场合,穿着能有多低调就多低调。 他们原以为那样的宋酥酥,已经漂亮到极点了。 今日一瞧,才知道什么是美得惊心动魄,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再然后,洋娃娃动了。 她将手放在谢老爷子掌心,浅浅朝红毯尽头的男人笑了下。 梨涡好似酿着酒,甜甜地醉人心脾。 谢卿淮没笑,也没动,只站在那边,禁欲寡淡,桃花眼一眨不眨,静静地盯着他的新娘。 如愿以偿。 这四字真难得。 只短短几步距离。 她会主动走向他,软绵绵地向他说我愿意。 他等这一刻等了足够久。 然而,下一秒,在众人期待目光中,洋娃娃紧拉着谢老爷子的手,齐齐迈步,踩到裙摆,摔了。 ------------ 第75章 我醉了 “我讨厌你们。” “我讨厌这个世界。” “我要把地球给炸了。” 午夜宾客散尽,城堡再一次归于宁静。 谢家几位主人在热闹盛典中喝得红光满面,谢崇这辈子自恃端庄,头一回喝醉,早早被管家扶上楼去。 陈温瑶同样被南城贵妇们围在当中,豪迈灌了几杯酒,现下也有点醉醺醺的。 唯有谢卿淮。 池深几人有意要折一折这新郎官,哪知对方捏着酒杯,油盐不进,唇边淡笑:“酥酥那新房宝贝得紧,我一身酒气进去,怕是要被赶出来,下回再喝。” 话虽这么说,多多少少也喝了几杯陪人尽兴。 上楼时,陈温瑶想起什么,揉着太阳穴一脸担忧:“酥酥刚刚摔了一跤,你好好哄哄——” 话音未落,委屈巴巴的怒吼声隔着半掩大门就已经传出来。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哀嚎中蕴含着浓浓的社死带来的痛苦和悲伤。 陈温瑶脚步一顿,敲敲门哄道:“酥酥,别难过,大不了妈再给你办一场婚礼。” “……” 里头的哭闹声戛然而止。 被子里钻出张通红小脸,宋酥酥尴尬地眼神乱飘。 发牢骚就算了,偏偏还被人听了去。 她瘪瘪嘴,死不承认,“我没事,您先去睡吧?” “行。” 陈温瑶喝得头晕目眩,恰好给了宋酥酥一点喘息时间。 她转身离开没几分钟,宋酥酥反应过来,钻进被子里用力打了两个滚,哀嚎的声音放轻些许:“我!真!不!活!啦!” 方才台下全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人物,也是信息传播最广泛的媒介。 她宋酥酥如履薄冰二十年,居然在婚礼上摔了一跤。 多少人会在私底下笑话她。 说她宋家闺女没教养。 她越想越赧,攥紧拳头猛地从被子里抬起头,再次对上一双略带笑意的,宠溺的桃花眼。 她顿住片刻。 对面的谢卿淮显然没意识到她会突然看过来,也顿住片刻。 僵持半分钟有余,谢卿淮眼底笑意尽散,扶住额头,一副清冷易碎模样:“我醉了。” “……” 宋酥酥不是笨蛋,当然知道他在给自己台阶下。 眼圈不争气地红了红,翻下床走到他跟前,软声软气地问,“要不要喝水?” 小姑娘似乎很努力地在适应妻子这个角色。 谢卿淮觉得好笑,薄唇紧抿,强制下压,眼底欲色跟着重了重,朝前微微一晃。 单是这一晃,就吓得宋酥酥慌忙扶住他,轻声嘀咕:“该不会真的喝醉了吧?” 她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酒气。 不臭,反倒有点好闻。 但再好闻也是酒气。 感受到男人几乎将全部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微微吃力,眉头纠结地皱起,仰头小声问:“谢卿淮,你还能站稳吗?能不能去洗个澡呀?” 小姑娘是有点洁癖的。 他没说话,扣住她手腕,垂眸时眼底真有两分醉意,轻轻吻了她一下。 但也只有一下,就被毫不客气地推开。 宋酥酥跺跺脚:“你没刷牙怎么能亲我?澡也没洗。” 她话未落,谢卿淮俯身,在她耳边压低嗓音,懒懒道:“帮我,老婆。” 几乎是瞬间。 宋酥酥从耳朵红到脖子根。 整个人都被调戏得染上点淡粉色。 她想逃,又怕谢卿淮摔倒,苦着小脸站在原地:“真要我帮忙?” “嗯。” “那好吧。” 她像是下定极大的决心,搀着谢卿淮往浴室里走,没瞧见对方眼底淡笑。 - 婚房的浴室十分宽敞。 宋酥酥刚才洗过澡,空气有挥散不去的精油香气。 浅浅的,又很甜。 像她这个人一样。 她将谢卿淮拉进来,关上门,想了想问:“你能把衣服脱了吗?” 修长冷白的手攥住她手腕,她瞧见对方手背上隐约有青筋浮现,手表下是分明的腕骨。 冷冽酒香格外醉人,她晕晕乎乎地跟着对方引导,抓住他衬衫纽扣。 “帮帮我。” 他嗓音也哑,在独处的暧昧空间显得尤为缱绻温柔,“我解不开。” 宋酥酥想,她喝醉酒的时候,也解不开纽扣。 这要求不过分。 只是她好像也醉了。 指尖不慎触触碰到对方皮肤时,立马像被烫到般后缩。 反应太剧烈。 她心虚地瞥一眼谢卿淮。 他半眯着双眸,倦懒靠在大理石台面旁,醉得像朦朦胧胧沾上点雾气。 宋酥酥松口气,转念又想,谢卿淮的酒品还挺不错的。 至少比她好一点。 好不容易将纽扣解完,半掩的衬衫下隐约可见恰到好处的腹肌线条。 线条没入人工裁剪的西装裤中,连深黑皮带都显得禁欲。 她再次抬头,瞥一眼谢卿淮。 嗯。 真醉了。 她摸一把,应该没什么吧?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 柔软指腹触碰上冷硬腹肌,相触的地方微微发烫。 以前每回都是他做主导,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操作空间。 现下一摸……. 手感十分不错。 她越摸越大胆,鬼鬼祟祟地朝上摸去。 ——在即将触碰那刻,手腕蓦地被扣住。 心脏跟着重重一跳。 她紧张地仰头,对上男人黑沉沉双眸。 欲色浓重,偏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他不容抗拒地将她的手按在皮带上,低声诱哄:“给我解开。” 宋酥酥感觉脑袋更晕了些,面颊再次跟着烫了烫。 金属皮扣冰冷,她努力保持清醒:“我觉得这样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谢卿淮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解开皮带,声线带着莫名诱惑人的勾子,“我醉了,我一个人,没法洗澡。” “……” 宋酥酥眼圈红得更厉害。 她轻咬了咬唇,手中蓦地一烫,眼中生出点不可置信,声音细若蚊蝻,“我,我不会洗呀。” “我教你。”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红得几近能滴血的耳垂上,决定破一次戒。 新婚夜,总不好什么都不做。 他伸手勾住她肩上系带,对上她惊讶目光,哄人也脸不红心不跳,“穿睡衣会弄湿。” 他顿了下,又说:“我保证不乱来。” ------------ 第76章 你开心吗 宋酥酥不明白。 她明明是要帮谢卿淮洗澡的。 怎么自己也被按进浴池中去。 等反应过来,一切已经不由她把控。 翻来覆去被折腾了个透,她总算反应过来,哑着嗓音哭:“你骗人,你根本没醉。” “我醉了。” 暗色里,他黑眸沉沉,修长手掌覆上那细软腰肢,晶莹水珠从白嫩皮肤上滚落。 眼底是近乎执拗的占有欲,嗓音却柔,“你哄哄我。” 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哄谁。 等从浴池里出来,宋酥酥已经彻底没有力气。 她软绵绵地被人包在浴巾中,小脸粉白乖顺,只有眉头微蹙,委屈巴巴地骂人:“混蛋。” “嗯,我是。” 吃干抹净,谢卿淮心安理得地应一声,把人团吧团吧放在大理石台面上,拿出吹风机,“转过去。” “哦。” 生气归生气。 头发还是要吹的。 宋酥酥板着脸往后转,脚踩进洗手池中,正对着镜子。 ——镜子里的谢卿淮眼睑微敛泛红,眼底小痣真如泪珠般要落不落,拨弄着她的头发,真真矜贵又散漫。 打住。 宋酥酥艰难地移开视线,鼻音轻轻地哼一声。 色令智昏。 最要不得。 男人的嘴,她再也不会相信了。 “对了。” 可是男人的声音真好听。 宋酥酥忍不住竖起耳朵,别扭地问:“什么?” 谢卿淮将吹风机调小一档:“刚刚摄影师让我问你,那个婚礼记录片有没有什么要求?” “……” 一提起婚礼,宋酥酥就脚趾抠地。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谢卿淮问:“要不要把你摔倒的片段也剪进去?我觉得很可爱。” “……” 三秒后。 谢卿淮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坚强美丽情绪稳定的漂亮老婆,嘴一瘪,彻底破防了:“我讨厌你!!!” 谢卿淮:“……” - 小姑娘真真是不太好哄。 她可怜兮兮地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小小脑袋,哭得十头驴都拉不回来:“人家肯定都要笑话我!我再也不去参加聚会啦!!” 谢卿淮蹲在床边给她擦眼泪:“不会的,谁敢笑你,我让谁破产。” “人生就这么一次婚礼!!我还摔倒了,我以后肯定会不幸福的!!” “我把钱全部都给你用,你现在幸福点了吗?” “……” 宋酥酥掰掰手指头,抽泣两声,“我才不要你的……” “我把这个岛,连着这栋建筑,也送给你,明天签转赠协议。” 谢卿淮将她的手指全掰下去,平静温和道,“要吗?” 宋酥酥握握拳,狗腿地抱住谢卿淮胳膊,把眼泪憋回去,甜甜道:“哥哥真好。” “那睡觉。” 他抽走手,将宋酥酥的胳膊塞回被子里,绕着床走到另一侧,躺上去,将胳膊伸直,“过来,我哄你睡。” 宋酥酥娴熟地滚进他怀中,半秒后又微微有点懊恼。 这是不是太主动了点? 她默默下定决心。 下次吧。 下次绝对不能这么轻易被他哄好。 这次…… 这次就算啦。 她轻蹭蹭他的胳膊,小声问:“你今天开心吗?” “嗯?” 对方正在打字,似是没听见她讲话,半秒后才转头。 ”没什么……” “开心。” 谢卿淮反应过来,没忍住,捏了下她的鼻子,懒洋洋笑道,“小屁孩,大大方方的,想问就问,我还能不告诉你不成?” 他这么一说,倒显得她扭扭捏捏。 宋酥酥拍开他的手,不自然地转过身:“我就问问,我才不管你开不开心。” 别扭鬼。 谢卿淮忍不住逗小孩:“行,那我不开心。” 宋酥酥猛地回头,脸都涨红,哽住:“你,你敢。” 眼看着她嘴一瘪,谢卿淮意识到事情不好,忙要哄人。 哪知宋酥酥飞快地连滚带爬,像条泥鳅似的从他怀里溜出去,下床后连拖鞋都没穿,五十米冲刺往房间外跑:“妈!!!” 谢卿淮:“……” 不是。 新婚夜。 找婆婆告状算怎么回事。 他一边懊恼方才收手,让小姑娘还有力气闹腾,一边下床,捡起地上拖鞋跟上去逮人。 婚房在二层最尽头,陈温瑶和谢崇住处就隔了个书房和衣帽间。 宋酥酥在敲门前被捉拿归案。 她眨巴着漂亮眼睛,委委屈屈地瘪嘴:“你不开心,那我们离……” “我错了。” 谢卿淮将她抱起来往房间走,最终还是没用上拖鞋,信誓旦旦道,“我很开心,真的。” “不信。” “……” “我要跟妈睡。” “那我呢?” “你去跟爸睡。” “……” 新婚夜,他跟谢崇睡。 传到外头去,还以为他谢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谢卿淮二话不说锁门,将人抱着坐在床沿。 刚才做了不少亲密的事,宋酥酥略微有点敏感,她皱巴着眉头想要走开,又重复:“你说你不开心了。” “怎么就记得这个。” 谢卿淮将人按回来,大掌紧扣着她的腰。 隔着层薄薄睡衣,宋酥酥几乎能感受到灼热触感。 烫得让人心慌。 他垂眸瞧她微红的脸,笑,“你第一回问的时候,我可是说了开心的,怎么不听听那个。” 宋酥酥心跳又快了点。 这下她不敢跟他对视,似乎这样很容易就泄露心声。 她哼一声,挣扎着滚进被子里去,将脸埋进枕头里:“我原谅你了,但是我现在要睡觉!” “好,睡觉。” 谢卿淮忍不住弯了弯唇,转头将灯关掉。 黑暗落下,宋酥酥感觉到有只手轻轻从腰下穿过,将她一骨碌抱进怀中。 他轻蹭她耳发,认真道:“酥酥,我今天特别开心,真的。” - 得偿所愿的后果是,半夜并不太容易睡着。 好不容易睡着后又乍醒,来来回回几次,天色渐亮。 谢卿淮坐起身,目光浅浅落在小姑娘侧颜上。 清晨温柔的光透过窗帘。 将她映得分外恬静乖顺。 他不知该是何种心情,想跟全世界炫耀,又想将她藏起来,只给自己一个人看。 思量片刻,他决定折中。 地下室里,还有个人等着他去处置。 他轻揉了下宋酥酥的脑袋,下床洗漱后出门。 却没瞧见宋酥酥挣扎着坐起来,瞥一眼空落落的身侧,瘪瘪嘴,睡眼惺忪地爬下床跟上去。 ------------ 第77章 不喜欢 地下室的环境并不恶劣,装修布置十分温馨。 这里本打算用作影音室,后面二楼修建了个更新更高科技的,就将这儿改造成车库。 数十辆跑车整齐排列,炫酷夺目。 关沈让的地方在车库放杂物的小隔间内。 说是杂物,同样非常干净整洁。 连绑他的椅子都是电竞椅,方便他在半夜腿麻时蹬两下跑两圈。 只是现下他双目失焦,脸色青白,嘴唇干裂,显然没有蹬两圈的精力。 直到保镖开门:“少爷,他一晚上都没睡觉,也不吃东西不喝水。” 他下意识回头,瞧见男人身量高挺,天生矜贵,桃花眼瞧过来时,眼底略有轻蔑。 再下一秒,目光下移,他瞥见谢卿淮衣领微敞,冷白锁骨上有暧昧红痕,双眸霎时猩红,恍若狂躁病发,猛烈挣扎起来:“谢卿淮!你混蛋!她是我的!” “是吗?” 保镖立刻严阵以待,拿出长棍,被谢卿淮宽慰地按下胳膊。 他唇边隐约有笑意,好脾气道,“看来沈总昨晚没好好看直播,去,再给沈总放一遍。” 分明是温和语气,保镖无端生出一身冷汗。 杀人诛心。 毒。 太毒了。 惹谁都不要惹这位爷的好。 沈让不可置信地朝他看去,想伸手阻挡,却被紧紧绑住,麻绳在手臂勒出道道醒目红痕,莫大的绝望上涌。 他怎么可能没好好看。 他现在都记得穿婚纱的宋酥酥是什么模样。 多优雅多漂亮,单单是镜头扫过去,就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他脑子里清楚浮现她唇边梨涡。 浅浅的,酿着甜酒。 笑起来时眉眼弯弯。 台下所有宾客都凝固,目光或羡慕或惊艳地落在两人身上。 甚至是摔倒。 她摔倒都可爱。 婚纱铺满红毯,她泪汪汪坐在当中,恍若丢了舞鞋的公主。 没有人笑话她。 所有人一拥而上,心疼温柔地将她扶起来,软声软气像哄小孩似的哄她。 他还清楚地记得,谢卿淮拍拍她的掌心轻轻呼口气,眼底含笑说:“不哭,哥哥吹吹。” 可这个角色,本该属于他。 他才应该扶起她,一路哄着她念誓词,哄着她戴戒指,再哄着她接吻。 凭什么是谢卿淮。 他有什么资格抢走宋酥酥。 从未有过的后悔从心底腾升,如果他不认识夏晚眠。 如果他从没迈出这禁忌的一步。 如果…… 他直勾勾盯着屏幕,似是想将小姑娘穿婚纱的模样记在心里。 谢卿淮挑眉,有点不爽,制止保镖:“等等,放点别的。” 沈让一怔,眼睛死死盯着谢卿淮,声音压抑着痛苦,微微颤抖:“谢卿淮!你还想干什么!酥酥她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她是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 谢卿淮笑笑,按下播放键,“和酥酥没关系。” 他话音刚落,投影仪中画面显现。 沈让瞳孔骤缩。 ——视频中海浪席卷沙滩,他瞧见他和夏晚眠争吵,半分钟后,猛地将夏晚眠推进海水里。 “恭喜你。” 谢卿淮慢悠悠开口,“杀人未遂。” 几乎是瞬间,沈让从头到脚凉到极点,脑袋阵阵发晕,整个人似在海水里沉沉浮浮,恐惧侵占全身:“你,你监视我,你卑鄙……” “谢谢夸奖。” 谢卿淮抿唇笑了下,丝毫没觉得这词不好。 他顺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双腿交叠,解开手腕扣子,不紧不慢向上翻折,露出冷白腕骨,“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沈总面前。” 沈让死死盯着他,并未开口。 谢卿淮也不介意他的无礼,继续道:“第一个选择,我把视频交给警察,曝光媒体,你去坐牢。” 坐牢…… 如果坐牢,他的后半生,算是毁了。 他手脚发软,仍没说话。 谢卿淮接着道:“第二个,你娶夏晚眠,沈家彻底退出温泉山庄项目。” “不可能!”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沈让急急出声。 他几近暴怒挣扎,然而麻绳捆得极紧,死死在他脖颈处勒出青紫痕迹。 下一秒,他失去平衡,连人带椅轰然摔倒在地,剧烈疼痛从膝盖蔓延。 视线里只有男人的皮鞋。 他怒吼出声,“你这么对我!酥酥是不会放过你的!你把她叫过来!我要见她!” 声音戛然而止在门被推开的瞬间。 他瞧见一双粉色棉拖鞋出现在门口,睡裙几乎拖地,隐约瞧见少女细白的脚踝。 他瞬间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点欣喜:“酥酥,你快让他放开我!他绑了我一夜,他不肯让我去见你!” “啊?” 然而宋酥酥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未醒的倦意。 她似是不太在乎这边发生了什么,单瞥来一眼,愣了愣,旋即转头,慢吞吞地拖着脚步朝谢卿淮的方向走去,停住。 他听见谢卿淮说:“酥酥,你,你怎么过来了?” 谢卿淮也在紧张。 他难以遏制自己的喜悦。 谢卿淮定然也知道,宋酥酥并不喜欢他! 她这么心疼自己,怎么会允许别人做这种伤害他的事情! 然而只半秒。 宋酥酥的脚离地。 她极其熟练地坐上谢卿淮的大腿,胳膊软绵绵缠上他的腰,嘟囔着抱怨:“我困,回去睡觉。” 刚睡醒的小姑娘,整个人又软又暖和。 困得意识不清醒,还努力认真地责怪他:“以后不要这么早起床,被子里很冷。” 沈让一僵。 谢卿淮心下软了软,无奈地摇摇头:“好。” 他在担心什么。 他的酥酥,知善恶懂进退,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个人渣责怪他。 他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托着她的背,将人抱起来,嗓音微凉:“既然沈总不愿意选,那就让沈董事长来跟我聊吧。” 临出门前,谢卿淮又停住一瞬,叮嘱保镖:“来者是客,沈总如果不吃饭,你们就亲手喂他,不要让沈总饿着,出去说我没好好招待他。” “是。” 门咔哒落锁。 沈让连人带椅被保镖扶起来。 他空洞地望着墙面,心脏狠狠抽痛。 酥酥真的不要他了。 她真的…… 不喜欢他了。 ------------ 第78章 选择 沈温煦是在婚礼结束后两天赶往华东科技的。 自从小辈关系闹僵,双方公司隐隐有了敌对关系。 直到沈让被扣押,把柄牢牢抓死在对方手里。 沈家人就算再失望,也不能真的不管这位原定继承人。 但沈董事长拉不下脸亲自出面,最终还是派出沈温煦。 作为沈家大伯的养子,他有足够出众的才能,在云端科技牢牢坐稳三把手的位置。 他出面谈判,既给足谢卿淮面子,又不让沈家过分卑微。 除此之外,随行的还有沈绒。 她冷着脸戴着墨镜,一手冰美式,一手新买的昂贵包包,站在华东科技总部外满脸烦躁:“要不是看在你给我买了个包的份上,我才不来呢。” 沈温煦早习惯她的无理取闹,略微点头,温声道:“我只是个养子,只有我来的话,诚意不够,你是小让的妹妹……”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 沈绒随手将包扔进他怀中,踩着恨天高姿态高贵得像只小天鹅,哪像来救人的。 岑秘书早早在楼下等待,瞧见两人微笑道:“请跟我来,谢总已经恭候多时了。” 沈温煦笑笑:“打扰了。” 电梯直达顶层。 沈绒面对着电梯镜子补口红,顺手拍了两张照片,瞥一眼沈温煦:“谁让你长这么白的,下次别站我旁边,都入镜了。” “好的。” 沈温煦往侧边挪了半步,电梯门恰好打开。 岑秘书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一手按在门上,微微侧身:“沈小姐,沈少,请。” - 虽是劣势方,但一路走来并未遇到什么搓磨。 在门外等待通传时,沈温煦垂眸瞥了眼手机,对这位谢董事长颇有两分敬意。 对事不对人,难怪年纪轻轻有此成就。 沈让跟他斗,怕是毫无胜算。 这人,万万不能为敌。 等了两分钟,办公室内有脚步声靠近,沈温煦低声嘱咐不耐烦的沈绒:“绒绒,这里不是自己家,你收着点脾气。” “知道了,烦人。” 哪知办公室门开,探出脑袋的却是宋酥酥。 她眼睛弯弯:“绒绒,你也来啦,吃不吃蛋糕?柳姐给我订的。” 柳姐应该就是这位岑秘书。 沈绒二话不说抛弃沈温煦:“吃!” 她将包从沈温煦怀中抢走,招呼都懒得打一个,被宋酥酥牵着进办公室。 落地窗边,她瞧见谢卿淮正在办公,轻推眼镜,随口嘱咐:“少吃一点,还得吃晚饭。” “哦——” 宋酥酥拉长语调,没放在心上,拽着沈绒绕进休息室隔间。 桌上放着个精美的四寸小蛋糕,刚拆包装,还没动过。 她拆好勺子,递给沈绒,有点兴奋问:“你来救你哥哥吗?” 那天的话她听到了大概,事后才反应过来。 坐在谢卿淮办公室里,还真有两分自己是大反派的错觉。 沈绒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才懒得来呢,非得我来,烦死了,你让谢卿淮别放人行不行,我打算把他房间改成衣帽间。” “不行吧。” 宋酥酥纠结地吃了口蛋糕,小声道,“这算非法囚禁呢,不好。” “也是。” 来之前,家里长辈特地叮嘱过,不论如何都要把沈让带回去。 特别是那段视频,绝不能流出去,更不能让沈让坐牢。 沈绒预感衣帽间离自己越来越远,哀愁地叹口气,又往嘴里狠狠塞一口蛋糕,“不管他们。” - 沈温煦没进办公室,被韩特助引至另一处小型会议室。 “我们董事长有个线上会议要开,暂时腾不出时间,您和我聊就好,咖啡可以吗?” “不用了,谢谢。” 虽然拒绝,但韩特助仍送上一杯温水,引他坐下,直入主题:“沈少,我们已经给出了两个方案,您的意思是?” “小让不能坐牢。” 沈温煦捧起茶杯,温和笑笑,“您应该知道,就算视频真的曝光,我们也有办法保住他,顶多就是受点影响,华东科技再强盛,也不能强人所难。” 这话一听,就是要讲条件。 韩特助身处这个位置,遇到过棘手的对手并不少,他含笑:“当然。” “所以。” 沈温煦又道,“我们可以退出温泉山庄开发项目,但是坐牢不行,娶夏晚眠也不行。” 韩特助若有所思:“这就是沈家的诚意?” “是。” “那请回吧。” 韩特助起身,笑眯眯道,“华东科技拥有全球最强的律师团队,我们会以我们的方式对待沈总,过不了多久,您就可以在牢里看望他,夏小姐的孕检报告我们也会公之于众。” “……” 沈温煦顿了下,立刻改口,“刚刚那些话,是我养父和舅舅的意思。” 还能聊。 韩特助坐下:“沈少是聪明人。” “谢谢。” 沈温煦抿抿唇,“回去之后,我们会让小让尽快跟夏晚眠领证,至于他在云端科技的职位,也会暂停一段时间。” “稍等,我们还需要增加一项条款。” “什么?” “婚后,沈总和他的妻子,不能再回国。” “……” 这条款未免有点欺人太甚了。 沈温煦还没开口,就听韩特助笑道:“我想沈少应该不会拒绝,沈让出国,对您来说,有利无弊,回去后,您可以告诉沈董事长,这是我们总裁极力要求的。” 沈温煦确实没办法拒绝。 他同样有私心,作为沈家养子,他绝不可能爬到沈让前面去。 但沈让如果出国,一切就未可知了。 他沉默两秒,笑笑:“合作愉快。” 韩特助笑意更甚:“既如此,沈总很快就会平安到家,这是合约,您签个字就行。” 合约上没有其他多余的条款,确如他方才所说,字字不差。 沈温煦心底惊讶更甚,略微有点后怕。 一早准备好的合同,想来早就算到每一步。 甚至连沈家会派他来谈判,都在对方计划中。 等他签完字,韩特助收起合同,礼貌道:“您稍等,我去替您叫一下沈小姐。” 他转身敲门进总裁办,将合同放到桌面:“谢总,都弄好了。” “很好。” 谢卿淮垂眸,视线只扫过一瞬,就让人收起来。 将沈让送去坐牢的可能性并不大。 一来夏晚眠不一定会追责,二来沈家也不是吃素的。 打官司更耗费心力。 从始至终,留给沈家的,就只有一条路。 ------------ 第79章 他就不能是个人吗 沈家两人走后,办公室安静下来。 谢卿淮起身朝休息室走去。 窗帘紧闭,黑不溜秋的室内,只有电视播放着某档热门选秀节目。 小姑娘正懒洋洋躺在沙发上,蛋糕已经只剩一团可怜兮兮的奶油。 他上前,将人拎起来:“不是让你少吃点吗?” 宋酥酥心虚挪开视线,细声打了个嗝,飞快捂住嘴:“都是绒绒吃的。” 找借口找得真真是得心应手。 眼看着谢卿淮要教训人,她忙拿出挡箭牌:“今天可是我们结婚第三天,你要欺负我吗?” 谢卿淮轻哂:“小白眼狼,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宋酥酥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嘀嘀咕咕:“你要敢欺负我,今晚我就不回家睡觉了。” “……” 倒是让她找着软肋了。 谢卿淮低笑了声,没说话,就坐在那里陪她看综艺。 电视里流行音乐吵闹,新兴男团正在表演节目。 他看不太明白,没话找话:“你喜欢这样的?” 说到这个宋酥酥就有些来劲。 她腾地从沙发上蹦起来跑到电视前,戳戳C位男明星的大头:“入股不亏!帅得要死,外表小狼狗实际小奶狗!我家灏崽一定能C位出道!!” 谢卿淮:“……” 他不是很懂这些年轻人的专业术语,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提出质疑:“他就不能是个人吗?” 宋酥酥:“……” 她安利的手一顿,收回来,板起小脸冷冷嘲讽:“老古董。” “?” 谢卿淮强忍住将人揍一顿的冲动,目光再次在那男明星脸上扫过,突然觉得有点眼熟。 再看一眼,反应过来,问,“他叫什么?” “徐丞灏。” 难得见谢卿淮对谁感兴趣,宋酥酥忍不住问,“你知道他?” 果然是他。 旗下分公司新签的艺人,从韩区回来,听说很有潜力,温泉山庄的项目就打算让他代言宣传。 要是让小姑娘知道,不得高兴疯? 他思虑片刻,否认:“不知道。” “哦。” “看来……” 谢卿淮停顿两秒,接着道,“你喜欢年轻的。” 宋酥酥:“不是……” 这话题怎么转得这么生硬。 她耐心解释:“这叫养成系。” “养成系?” 谢卿淮了然,弯了弯唇,“我把你养这么大,你转头去养别的男人?” “不,不一样,明星是明星,你是你。” 宋酥酥百口莫辩,“我就是随便看看。” “这样啊。” 谢卿淮懒懒往后靠,眼睑低垂,“我不如他年轻,不如他帅,不如他能唱会跳,你更喜欢他一点,也正常。” 宋酥酥哪会哄人啊。 她当即将电视音量调小,语无伦次:“不是的,你比他好……” “我比他好在哪?” “你,你……” 宋酥酥憋了半天,“你比他会赚钱。” “……” 谢卿淮气乐了。 他掐掐她的脸,“行,哥哥给你当ATM,你不拿去养别的男人就随便花。” 宋酥酥被掐得脸颊微红,仍像个小受气包一样不敢吭声,片刻小声找补道:“其,其实,他没你帅,我也不是很想看。” 如果她的眼神没坚持不懈往电视机上瞟的话,会更让人信服。 “行,那换个节目。” 谢卿淮没跟她客气,拿过遥控器在宋酥酥可怜兮兮目光中随手换了部电影播放。 还是恐怖片。 宋酥酥撅撅嘴:“我一点也不怕。” 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一看就是低成本劣质影片。 看着看着,宋酥酥歪歪扭扭在沙发倒下玩起手机,突然觉得奇怪。 谢卿淮不是忙得很吗,怎么有空跑来管她看什么电视。 她没忍住瞥了他一眼,见他盯着电视屏幕,挑眉。 这么专心? 她轻皱了下鼻子,视线又挪开,没多想。 然而没看两秒,谢卿淮状似无意,像刚才随口一聊般慢悠悠道:“沈让马上要跟夏晚眠结婚了。” 结婚? 宋酥酥其实对这件事了解得并不全面。 只大概猜测,是婚礼那天,沈让跑来闹事,结果被谢卿淮抓了。 沈家为了救沈让,今天跑来跟谢卿淮做交易。 具体交易内容她不太清楚。 所以,跟夏晚眠还有关系? 她眨巴眼睛,不知道该做何回答,就听谢卿淮又道:“夏晚眠怀孕了。” 怀孕? 宋酥酥五味杂陈,片刻总算忍不住气恼道:“他俩出轨怎么也不做安全措施啊!” 谢卿淮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他怔了怔,眼神晦暗不明:“你,你很介意?” “我恶心呀。” 宋酥酥气得团团转,最终拽住谢卿淮胳膊,试图让他感同身受,“你前女友出轨怀孕,你恶不恶心?” 谢卿淮:“我没前女友。” “……” 宋酥酥这下不生气了,她惊讶地哇一声,眼睛亮亮的,“你在国外也没谈过恋爱?” 谢卿淮:“……” 他本来是想瞧瞧宋酥酥的反应。 现在突然有点想揍人是怎么回事? 宋酥酥却突然开窍,眼底划过点“精明”。 等谢卿淮离开,她兴冲冲给姜早发消息。 霸王酥:【我觉得谢卿淮也有点喜欢我。】 霸王酥:【我表姐怀孕啦,沈让要跟她结婚。】 霸王酥:【他好像在试探我对沈让的反应!】 霸王酥:【嘿嘿,我要谈恋爱了。】 姜早:“……” 硬塞狗粮是吧。 她懒洋洋抱着胳膊,想了下回复道。 早早:【注意安全,你才大三。】 早早:【刚给你下单新婚礼物,闪送,应该晚上就能到,注意查收。】 礼物? 宋酥酥乖乖应一声:【谢谢早早。】 她正打算关掉手机,却见那头又发来一条:【对了,星期三晚上社团聚餐,你没看群消息吧?大四学长学姐要毕业了,等你下班,我去接你怎么样?】 实习久了,差点忘了还有学校这档子事。 她和姜早虽然不是同专业,但一起进过文学社。 平日里交流不少,各种出版活动都是通过社团,去送送也是应该的。 她回了个好,按灭手机,跑出休息室去烦谢卿淮:“我要回家。” “好无聊呀。” “你能不开会吗?” 谢卿淮:“……” 他按住她脑袋,没好气:“早上是谁跟我发誓绝不会吵着要回家的?” 宋酥酥轻哼一声,脸上写满“是我又怎样”。 小倔驴。 他合上电脑,起身:“行,回家。” ------------ 第80章 尽快 到家已经快八点。 下午吃了蛋糕,宋酥酥肚子还不饿,一溜烟钻进浴室里:“我先洗澡。” 谢卿淮弯腰将地上乱踢的鞋子摆好在玄关,将西装外套随手挂在椅背上,洗完手翻了翻冰箱。 里头有保姆阿姨准备的各种食材,不用洗不用切就能直接下锅。 底下还有些速冻产品。 他思考了下,问:“吃饺子可以吗?” “可以!” 谢卿淮将饺子拿出来,正准备烧水,就听外头传来敲门声。 没有预约,这个点谁会来? 透过猫眼,看见一抹黄色身影。 宋酥酥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脑袋。 她衣服已经脱了,裹着浴巾,头发乱糟糟散在白皙肩头,开心道:“肯定是早早送我的新婚礼物!帮我拆一下!” 这种事谢卿淮没少做。 他开门,却见跑腿小哥略微有点不好意思,怀里抱着个挺大的纸箱:“您好,是,酥女士吗?” “是的。” 谢卿淮刚接过,跑腿小哥转头就跑,耳朵上泛着诡异的红晕。 他掂掂重量,轻皱了下眉,从鞋柜上抽出一把备用剪刀,准备把外包装放在玄关处,免得不干净。 然而纸箱打开瞬间,他突然明白跑腿小哥的不好意思从何而来。 - 因为着急看礼物,宋酥酥洗澡也洗得快。 她连头发都来不及吹,随手裹住套了件干净睡衣就往客厅走:“哥,你放哪里啦?” 谢卿淮将煮好的饺子端上桌,言简意赅:“我房间。” “你放你房间干嘛?” 宋酥酥拐了个弯,推开那扇门。 床头床尾的婚纱照已经取下来了,现下背对着房间放在墙角。 谢卿淮回来得迟,就会睡这里。 她按开房间吊顶,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床头柜旁的箱子上。 这么大? 她忍不住眼睛弯弯,走过去蹲下来,将箱子顶端掀开。 然而笑容僵在看清里头物品的那一刻。 避//孕//套。 数不清的避//孕//套。 她顿住片刻,将箱子合上。 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宋酥酥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发烫的脸,再次打开。 沉默三秒后,她接受现实,颤颤巍巍地拿起一盒。 嗯。 还是冰火两重天的。 各种款式各种玩法应有尽有。 这么多…… 一辈子都用不完吧? 她抿抿唇,突然明白了姜早那句“注意安全”是什么意思。 拿出手机正准备谴责姜早,身后门被推开。 几乎是瞬间,宋酥酥背脊僵硬,反应过来。 刚刚拆快递的人是谢卿淮。 他全都看到了。 脚趾尴尬得能抠出一座芭比梦幻豪宅,宋酥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偏偏身后人靠近的气息格外强烈,几乎占据她所有感官。 随后,她察觉到谢卿淮跟着蹲了下来。 指节分明冷白的手越过她的视线,拾起一盒。 上头清晰明了写着几个大字:“草莓超甜!极尽丝滑!” 质地如青玉的轻笑响起,手指意味不明地摩挲了下包装。 这动作色/气得要命。 他笑问:“姜早送的?” 嗓音微哑,难言的禁欲勾人。 宋酥酥头也不敢回,只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真是姜早……” 她慌里慌张地将谢卿淮手中东西夺走,塞回箱子里盖好,飞快抱起:“我,我这就把它丢掉。” 谢卿淮也没阻拦,笑眯眯地:“记得穿外套。” “……” 外套是穿了。 宋酥酥同手同脚进电梯,差点绊倒。 她别过头,轻咳一声:“你,你不用跟着我的,我自己能行。” “我怕你搬不动。” “……” 话虽这么说,谢卿淮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他懒懒站在一旁,桃花眼潋滟温和,看不出半分其他情绪。 等下了一楼,有人跟着进电梯。 是住楼下的女生,跟宋酥酥一般大,平日里见面打过两次招呼。 但这回见面,宋酥酥紧张得汗都冒出来,生怕被瞧出端倪,抱着箱子的手收得更紧。 偏那女生笑盈盈地找话题:“你这什么呀?这么大一箱。” “垃,垃圾。” 宋酥酥嘴皮子都不利索,“我拿去扔掉。” “你可以不扔呀。” 女生热心道,“我家隔壁那个邻居婆婆在收废纸,要不我帮你拿给她?省得你跑一趟?” 她话音刚落,谢卿淮没忍住,喉咙里滚出一声轻笑。 宋酥酥强笑了笑:“算啦,我这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垃圾,拿回去还得清理。” 女生了然点点头:“那确实不方便。” “叮——” 电梯随着女生的话一起到达一楼。 宋酥酥逃也似地往外跑,脚步错乱,直奔垃圾站。 出大门时还险些绊一跤,被谢卿淮眼疾手快拉住后衣领才站稳。 她强装镇定开口:“谢谢。” “不客气。” 谢卿淮微笑道,“你已经差点摔倒两次了,不用这么心虚,我不会怀疑你的,放心。” 宋酥酥:“……” 不是。 她有什么可怀疑的。 她怎么可能想不开,买这玩意儿折磨自己。 现在显然不是争辩的好时候,眼看着垃圾站就在跟前,宋酥酥深吸一口气。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箱东西扔进去,就大功告成。 然而就在她抬手瞬间,远处传来阿姨着急的声音:“等等!!” 宋酥酥心脏都被吓到嗓子眼。 她苦着小脸回头:“怎么了?” 穿环卫衣服的阿姨快几步到身侧,瞥了眼她手中箱子:“垃圾分类,你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拿出来再扔。” 宋酥酥:“……” 不可避免地,她再次听见谢卿淮笑了下。 思考人生之际,阿姨已经伸手来接:“没事儿,你给我就行,我帮你分。” 宋酥酥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飞快后退半步。 她紧紧地抱着箱子,真诚而又笃定:“阿姨,我不扔了。” 阿姨困惑:“咋了这是?” “我,我留着它还有用!” “留着垃圾有用?” “对!” 宋酥酥转头就走,脚步飞快。 然而差点再再再次摔倒。 谢卿淮拽住她胳膊,止住她脚步,温柔道:“好了,慢点走,我都懂的。” 宋酥酥:“?” 你懂什么。 谢卿淮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箱子,笑笑:“欲拒还迎,我不会辜负你的。” “……” “我一定尽快,尽早用完。” “……” ------------ 第81章 致命女人 宋酥酥连跟姜早绝交的心都有了。 趁谢卿淮洗澡功夫,她悄咪咪将那箱子锁进杂物间,举着电话控诉姜早:“你要害死我嘛!” “这么多!” “谢卿淮他又不是鸭!!” 姜早欣赏着自己的美甲,笑眯眯:“可是,他看起来身体好像还不错哎。” “......” “怎么?”姜早慢悠悠提出质疑,“他不行?” “......” 他可不要太行。 宋酥酥长长叹口气,“早早,你不懂。” “我懂。” 姜早想了想,解释道,“你不说你好像有点喜欢他嘛?反正都到这步了,拿下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拿下他的身体。” 这番言论倒是头一次听。 宋酥酥眨了下眼睛,觉得哪里怪怪的,小声反驳:“不是胃吗?” 姜早理所当然:“你会做饭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 姜早鼓励她,“我们酥宝,做什么都有天赋。” 宋酥酥没忍住,点点头。 姜早又道:“这种事情,简简单单,以你的美貌和智慧,谢卿淮还不是手到擒来?” 宋酥酥背脊挺直了些。 姜早乘胜追击,笃定道:“酥宝!我相信你!” 宋酥酥彻底迷失自我。 她认真地点点脑袋,重重嗯一声,完全将谴责姜早的事情抛掷脑后。 有了姜早的洗脑,挂断电话后,宋酥酥甚至红着脸在箱子里挑挑拣拣,选了个叫“致命女人高冷女王”的款式。 很符合她的气质! 然而她虽准备好,磨磨蹭蹭进房间时还是有点紧张。 头一回主动,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可怕的光景。 谢卿淮...... 真能被她诱惑到嘛? 她心脏扑通跳,脑子里刚冒出个画面,就一把将被子盖过头顶,紧张地打了两个滚,暗暗给自己打气。 肯定没问题。 小小谢卿淮。 拿下。 然而下一秒,有人掀开被角,光透进来。 宋酥酥处于翻滚状态,猝不及防仰头,下意识将“致命女人”藏了藏:“哥?” “有个临时会议要开,你先睡。” 谢卿淮摸不清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将人往上拎了拎,掖掖被子,“别乱动,小心摔下床。” 开会? 怎么偏偏今天开会? 宋酥酥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再次泄下去。 眼看谢卿淮要出房间,她忙开口:“那我等你!” 谢卿淮脚步一顿,狐疑扫她一眼。 今天这么乖? 见她躺得板板正正,没准脑子抽了也有可能。 谢卿淮没多想:“好。” 等他一走,宋酥酥立马翻出姜早微信:【早早!】 姜早回得迅速:【结束了?他这么快?】 霸王酥:【不是,还没成功呢,他去开会了!】 早早:【行,那你等等,听说男人最喜欢家里有女人等他下班。】 霸王酥:【可他就在家里开会。】 早早:【无所谓。】 然而谢卿淮这会开得显然有点久。 宋酥酥紧张的心情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放松。 她百无聊赖拿出手机,点开某问答软件,瞥见一个帖子。 【和丈夫激情不足?十种小妙招!一下抓住男人的身心!】 宋酥酥眼睛亮了亮。 她以前规规矩矩,哪见过这些东西。 悄咪咪点进去扫了两眼,却见文章长得可怕。 不仅有理论知识,还有楼主的亲身案例,不可谓不详细。 从头往下翻了没两夜,困意袭上来。 宋酥酥揉揉眼睛,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将手机息屏。 - 过了五一,天气渐热。 夜里风透过窗框,仍有些凉意。 谢卿淮交代完注意事项,关上电脑,起身去关窗。 路过走廊时,余光瞥见里头卧室。 灯还开着。 说是要等他,竟还真熬得住? 他快几步关上窗,进厨房倒了杯温水,这才往房间走。 然而半掩的门后,他身形一顿,瞧见暖光落在小姑娘恬静温顺侧颜上,双眸紧闭,蝶翼似的睫毛不安分地颤动。 还是睡着了。 谢卿淮放轻声音,将温水放到她身侧床头柜上,转头瞧见她紧紧攥着手机,伸手去拿。 动作大了点,她不适地轻哼一声,又将手机抱紧。 这是藏了多少秘密。 他无奈,轻声哄:“听话,我帮你拿去充电。” 熟睡中的小姑娘哪听得进去。 她翻了个身,将手机压住,谢卿淮抿抿唇,正准备放弃,余光瞥见她的另一只手。 也紧紧攥着黑紫色包装的盒子。 他挑眉,这回倒是轻而易举抽走。 盒子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致命女人,高冷女王”。 谢卿淮:“......” 他停顿半晌,大概对她今晚的行为有了理解。 他是该欣慰呢...... 还是该欣慰呢...... 替人将被子盖好,他垂眸,不轻不重地掐掐她的脸:“小王八蛋,勾引到哥哥头上来了都。” - 第二天要上班,宋酥酥的闹铃八点就响。 她晕乎乎伸了个懒腰,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发懵。 然而清醒就在一瞬间,她猛地睁圆眼睛,将被子掀开。 不是。 东西呢? 她昨天拿在手里的“致命女人”呢? 总不能是被谢卿淮拿走了吧? 勾引人不成就算了,反被瞧见这么明显的意图。 她不活也罢。 宋酥酥眼前发晕,颤颤巍巍地开始寻找。 床上没有,枕头底下没有,床头柜也没有。 宋酥酥扑通滚下床,撅着屁股朝床底下张望。 “干嘛呢?” 谢卿淮不知什么时候进房间,拿着杯热豆浆,伸手拍了下她屁股,“一大早咋咋呼呼,哪来这么多精力?出来吃早饭。” “......” 宋酥酥跪坐在地上,试探道:“哥,昨天你睡我这了吗?” 只要没睡这里,就还有可能没看见“致命女人”。 谢卿淮挑眉:“都行。” 宋酥酥:“......” 神他妈都行。 她轻咳一声,觉得有希望,站起来又问:“那你昨天有没有看见我拿着什么东西?” “没有。” 宋酥酥正要松口气,就听谢卿淮又道:“我没看见你拿着致命女人高冷女王。” 宋酥酥:“......” ------------ 第82章 连上六天 宋酥酥几乎是落荒而逃跑去上班。 原本怕被戳穿心思才觉得尴尬,但谢卿淮显然没有追问的意思,甚至临出门前还逼着她吃了个鸡蛋。 等到公司,这么点担忧就已经荡然无存。 因为有更令人崩溃的事情。 ——这周要连!上!六!天! 宋酥酥虽然是实习生,工作不忙,但也愁得精神萎靡。 假期结束前一天,陈温瑶还打来电话问要不然辞职算了,出去玩两天,就当度蜜月。 她隐约心动过,又觉得做事要有始有终,双眼一闭狠狠心,顺带还拎了几盒喜糖送给同事。 只不过这些喜糖不是那天婚礼时发的,而是另外包装,塞了些普通糖果,用的是市面上都有的包装。 那些未免太奢侈,拿出去过分高调,难免被人误解。 在公司,她只要当个普普通通的社畜就好。 魏渡拿到喜糖时,惊讶道:“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呢……” 宋酥酥笑笑没说话,又拿去分给平日里说得上话的几个同事。 回到岗位时,瞧见桌上多了个包装精美的香水。 对面白禾冲她挤挤眼睛:“新婚快乐,送给你。” “谢谢!” 宋酥酥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细心收好快马加鞭开始工作。 工作堆积,一连好几天都忙得晕头转向,周三下午才总算做得七七八八,宋酥酥缓口气准备下班回家。 转头瞧见魏渡也还坐着。 她打了个招呼:“我先走……” “等下。” 魏渡跟着起身,将电脑关上,“不是要去文学社的聚餐吗,我开车了,带你一起过去吧?” 宋酥酥一愣,想起来:“好像是今天,等等......” 她拿出手机,姜早果然给发了消息。 【酥宝,我在你公司门口。】 【我接你一起过去。】 她回复一句好,对魏渡客气道:“不用了,姜早来接我,谢谢。” 想到姜早那辆超跑,魏渡默默收起车钥匙:“行。” - 上车后,姜早潇洒摘下墨镜,递来一杯冰拿铁,直入主题:“怎么样?用多少了?” “你还问!” 宋酥酥像只炸毛小刺猬,无能狂怒地跺跺脚,“一个都没用!” 姜早温温柔柔地给她顺顺毛,疑惑道:“怎么一个都不用?” “不知道。” 自从第一天失败后,宋酥酥的那么点勇气就消失了个干净。 她没敢再主动出击,只得谢卿淮先迈出这一步,她再努力努力抓住他的身体。 哪知这几天,谢卿淮碰也没碰她。 她眉头紧皱,反应过来,“他,他该不是对我没兴趣吧?” “可能是年纪大了。” “不会吧,可他之前还很......” “不是因为这个?” 姜早将墨镜往她鼻子上一架,踩下油门,边帮忙分析,“那可能是因为你以前不太主动,他心灰意冷了?” “啊?” 姜早说得头头是道,宋酥酥还真觉得有两分道理。 她耷拉着脑袋,轻叹口气。 片刻又努努嘴,小声道,“男人可真难懂。” “没事。” 姜早甩出张黑卡,“姐到时候带你多见识几个男人就好懂了。” - 文学社的聚餐选在某家平价日料店内。 价格不高,人均百元,很适合学生党。 姜早宋酥酥到时,其他社员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服务生将两人迎至尽头最大的包厢内,推门瞬间,一束玫瑰塞进宋酥酥怀里。 不等她惊讶,就听里头人齐刷刷开口:“新婚快乐!” 社长笑道:“酥酥你也真是的,怎么结婚不跟大家伙说一声?好让我们去给你庆祝庆祝。” 宋酥酥微怔,视线下意识瞥向魏渡。 只见他目光闪躲,心下了然,不由有些庆幸。 还好那时没告诉他们谢卿淮的身份,若是说了,恐怕会散播得更远。 她低调三年,指不定会变成舆论中心的“风云人物”。 不过现下情况,她也只好看向众人,笑笑:“我丈夫身份不太方便,就没跟大家说,快坐吧,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 “行,都坐吧,吃饭。” 中央空着两个位置,主要是为姜早留的。 姜大小姐没隐瞒自己身份,浑身奢侈品,出手大方性格好还长得漂亮,在学校里算得上中心人物。 两人坐下,姜早压低声音,嗤一句:“你这同事兼同学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以后说话注意一点。” “嗯,我知道。” 宋酥酥喝了口茶,瞧见手机里魏渡发来消息。 【我只跟祝琴说了。】 【我没想到她会告诉别人。】 【给你买花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不好意思啊,你没生气吧?】 祝琴是文学社副社长,平日里和姜早不对付,连带着她这个小透明也一起被连坐。 宋酥酥皱了下眉,没回复。 说生气吧,也并没有。 她不介意别人知道她的已婚身份,隐瞒也只是为了不惹眼罢了。 只是魏渡这人,确实太没有分寸感。 她将花放在一旁,默默吃东西听人讲话。 那头祝琴看了眼姜早,目光直勾勾落在她的包上。 这包最近火得很,价格炒到飞起,将近七位数。 想买都找不到任何渠道。 牙龈微酸,她没胆子随便找姜早的茬,目光旋即右移,落在认真吃饭的宋酥酥身上,笑着开口:“酥酥,你怎么结婚了也不戴戒指?” 宋酥酥嘴里刚塞了个寿司,无辜抬头,努力往下咽。 是她不想带吗? 谁家好人戴个这么大的戒指,连抬手都嫌累。 但不等她解释,祝琴又道:“还有你的老公,怎么都不带来给我们看看?丑媳妇也要见公婆不是?” 那天她看了魏渡发上来的喜糖。 里头普普通通,唯一值钱点的就是香薰,也就几十块钱。 看宋酥酥这副掩掩藏藏模样,八成那男人压根拿不出手,婚戒定然也是廉价得可怕。 恶心不了姜早,恶心恶心这小跟班也一样。 可惜宋酥酥吞得太快,瞬间噎住,小脸通红,抱着杯水努力往下灌,仍没有说话的能力。 祝琴想到点什么,突然开口:“酥酥,你该不能是未婚先孕,被人骗了吧?” ------------ 第83章 好心人 这话一出,饶是其他人没多想,也忍不住头来投来八卦好奇的目光。 女大学生/未婚先孕。 听着就像被老男人骗钱骗色。 说不准是家里贫困,被卖了换彩礼也未可知。 或同情或看热闹的眼神乱瞟,姜早顺顺宋酥酥的背,小姑娘噎得快晕过去,白白软软的腮帮子鼓成一团,哪还有功夫理会周遭视线。 “慢慢吃,别急。” 她安慰一句,转头冷冷瞪向祝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检点?” 姜大小姐仗着家世背景,说话向来没什么把门。 而且...... 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 先前宋酥酥和姜早刚上大学进社团时,大三有个学长疯狂追求姜早。 那学长长得帅,平日里会弹吉他会滑板,学习能力强。 姜大小姐略微有点兴趣,就答应了对方的追求。 哪知没隔几日,就在那学长手机里翻见祝琴和他的聊天记录。 祝琴:【哎呀,不是我说,你新谈的那个女朋友也太会花钱了吧?你的生活费都砸进去了吧?要是我,肯定不好意思这样花男朋友钱。】 祝琴:【笑死,她占有欲这么强啊?咱俩普通朋友,女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祝琴:【她怎么老生气啊,我们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啦。】 【......】 诸如此类很多,偏那学长也是个不三不四的东西,二话不说上了套,还诚挚地劝姜早:“祝琴她没有恶意,而且她是你学姐,都是同个社团的,别这么计较。” 姜大小姐虽然没有沈绒那么暴躁,但也是个吃不了亏的。 她甩了学长一巴掌,转头实名将聊天记录贴满校园表白墙,导致两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后祝琴忍不下去,哭哭啼啼地闹到辅导员那里去。 校方为避免影响不好,让表白墙删除。 姜早早就消气,懒得再计较,哪知祝琴是个死心眼的,竟又到处扭曲事实。 说姜早才是那个小三,她和学长早就互通心意,只是被姜早插足。 那时姜早忙着参加南城某项新人主持节目,没空处理,只隐约有些头疼,担心回去又有一阵硬仗要打。 哪知结束比赛回来时,就发现风向再次扭转。 表白墙上的曝光是没了,但是各种公告栏里贴满打印出来的渣男渣女聊天记录。 甚至用红笔圈出重点。 笔记还很眼熟。 哪个好心人替天行道? 没给姜早思索的时间,有人急匆匆跑来,说宋酥酥被抓了。 她赶到现场时,就见宋酥酥抱着传单,小脸煞白,紧咬嘴唇不说话,跟前站着祝琴和学长。 破案了。 好心人是宋酥酥。 这小孩胆子小,明面上不敢跟人吵架,暗地里偷偷打印出来四处张贴,就为了证明她的清白。 哪知校园里有监控...... 这事在姜早两巴掌下彻底翻篇。 但自此以后,祝琴就认定宋酥酥是姜早的小跟班,明里暗里欺负宋酥酥这个软柿子。 今日也不例外。 然而旧事重提,祝琴脸色明显难看。 好在那学长早就毕业,她也已经大四,在场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她冷哼一声,只当听不懂:“姜早,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吧?我就是关心酥酥而已,现在小姑娘拜金得很,几百块钱的花骗得怀孕的例子也不少啊。” “而且......” 她扫了宋酥酥一眼,“你看她馋的。” 宋酥酥:“?” 她总算将寿司咽下去,眼泪花都噎得往外冒,愤愤一捶桌子。 不是。 污蔑人归污蔑人。 人身攻击算怎么回事! 然而她这一锤实在无力,半点威慑都没有。 祝琴笑眯眯地:“别生气嘛,我也随口说说......” “砰!” 姜早重重将筷子一摔,方才还热闹看好戏的场面瞬间冷下,连带着身侧宋酥酥都被吓一哆嗦。 她挑眉,狐狸眼冷冷瞪向祝琴:“你还有完没完?宋酥酥她老公连我都不敢惹,不想活了就直说。” 这话一出,众人懵了懵。 连姜早都不敢惹? 谁都知道姜氏集团是现下南城最大的新能源公司,集团业务范围广,是一等一的豪门贵族。 能让姜大小姐都忌惮,该是什么样的大佬。 但在座到底都是普通家庭居多,那种层面已经是他们难以想象的了。 气氛略微凝重,祝琴也不知是真被唬住,还是单纯被姜早翻脸的模样吓到,目光求助地看向社长。 社长忙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不是说来送我们的吗?不聊这个,吃饭吃饭。” 有了他开口,双方都没再说话。 没过一会儿,场子再次热闹起来。 宋酥酥出门跟服务员要了双新筷子,狗腿地递给姜早:“好帅。” 姜早接过筷子,高傲地扬扬下巴:“跟姐多学着点。” - 吃过饭后,众人闹着转场去唱歌,地方是社长选的,档次还不低。 有些人原先退怯,担心人均太高,社长豪气地笑笑:“我请客,最后一次了,都卖我这个面子啊。” 社长叫季辞,家里有点小钱,在学校里人缘极好。 宋酥酥和姜早受过他不少照顾,有什么参赛机会,也会第一个问他俩。 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好再拒绝,跟着去凑凑热闹。 等到地方才觉得眼熟。 这不是谢家的地盘嘛。 她小时候还跟着陈温瑶来过一次,那回陈温瑶招待客人,她就被安置在小包厢里,默默吃了一下午的东西。 只不过很多年没来,她唯一的记忆就是,这里的炸鱿鱼圈很好吃。 姜早也辨认出来,嘀咕道:“你家开的?这些人认识你不?” “不认识。” 宋酥酥摇摇头,“他们可能连我哥都不认识。” 这产业对谢家来说,算是最最最微不足道的一小点。 祝琴却熟练得很,惊喜道:“原来是这儿呀?你早说嘛,我叔叔是这儿的负责人!给我充了好几万在里面,今天花我的就行。” 底下大一大二的新生投来羡慕目光。 大多数人,生活费一个月也就两千块。 存个大半学期才能攒下点钱,哪舍得充进这种地方。 祝琴说罢,目光又有意无意扫过最后头两人。 最终没敢跟姜早对视,只得挑衅地对上宋酥酥,嘴欠道:“酥酥,你结了婚,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能来玩,今晚别客气,我买单。” ------------ 第84章 我很好欺负? 显然她压根没把姜早的话放在心上。 比姜氏还厉害的集团在南城屈指可数。 看宋酥酥满身叫不上名字的衣服,虽然瞧着款式挺特别,但指不定是哪家质量比较好的地摊货。 真有那种男人,她怎么会半点奢侈品都没有。 宋酥酥却会错意,下意识拿出手机瞥一眼时间。 都七点半了。 她皱巴皱巴眉头:“还没给谢卿淮说我要晚点回去呢......” 姜早不明白:“有什么可说的?” “不说他要骂我的。” 宋酥酥鼓鼓腮帮子,“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我谈过的恋爱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姜早抽走她手机,思索了下,教她,“就是因为你太乖了,谢卿淮才把你当妹妹看,你得让他知道,你是个成熟女人。” 成熟女人宋酥酥恍然大悟,星星眼看向姜早:“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 祝琴不愧是会所的“掌上明珠”。 学生们进门时,经理亲自来迎接,给足了她面子。 姜早跟在后面冷笑一声,抱着胳膊吐槽道:“这种垃圾地方,也稀得她这么宝贝。” 宋酥酥顿了下,小声开口:“早早,这垃圾地方好像是我们家的。” “......” 姜早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这样一说,她叔还是你家员工呢?不知道她成天在那里拽什么拽。” - 这一行人多,订的包厢也大。 里头还自带个吧台,有专人调酒。 宋酥酥自上回喝鸡尾酒喝迷糊后,不敢再在外头喝酒,只要了杯果汁坐在一旁听别人唱歌。 都是同学,场子热热闹闹,没那么多酒桌上的潜规则。 顶多也就是唱歌时夹一夹嗓子。 偶有几个认识的学弟学妹坐到她身边,红着脸轻声问她是不是真的结婚了。 见她点一点头,送上祝福后转头眼里全是惋惜。 这南城大学里,谁不知道中文系有个漂亮系花,嗓音软糯糯,笑起来梨涡浅浅,像山间枝头最轻灵的小金丝雀。 漂亮也罢,偏偏她还优秀得要命。 刊登过的文章几乎被每个教授都当成正面例子夸奖,获奖无数。 私底下众人还为她的才华和美貌进行过激烈讨论。 他们不少人都是听说了她的存在,才屁颠屁颠跑来报文学社,想一睹漂亮学姐的风采。 只可惜她太低调了。 不爱跟人说话,不爱出风头,偶尔参加会议,也戴个口罩,安安静静坐在最角落。 有人鼓起勇气向她搭讪,被她眨着无辜温和双眸一瞧,就半点话也说不出来。 这次聚餐前,还有个大一学弟初生牛犊不怕虎,准备表白。 谁知道刚来就被通知,要给漂亮学姐准备鲜花,庆祝她结婚。 不少人存着侥幸心理才跑来问一问,现下得到正主回答,心碎了个彻底,捏着酒瓶满脸愤慨。 这男人最好如花似玉! 不然怎么配得上他们学姐!! 偏宋酥酥还瞧不出端倪,只以为是自己隐瞒让他们不高兴,软声软气地哄:“下次有时间,我给你们送喜糖吃。” 坐在旁边的小学妹默默绞紧袖口。 学姐好香。 好甜。 好爱。 - 玩到约莫九点半,宋酥酥见时间差不多,提出想回家。 季辞忙阻拦:“再等会儿吧,我刚订了夜宵外卖,吃完再走?” 她还不怎么饿,但见姜早仍一副没玩尽兴的模样,想了想答应:“好吧,我去下卫生间。” 洗完手出来刚回到包厢时,电话铃响。 屏幕上显示大大两字:“哥哥。” 此刻没人唱歌,包厢里音乐声舒缓。 宋酥酥干脆就坐在角落里接起:“谢卿淮?” “消息也不回?” 男人微哑懒散的嗓音顺着电话慢悠悠出声,“怎么?对我腻了?” 腻...... 说得好像他俩开始了似的。 宋酥酥想起姜早教诲,轻哼一声,得意洋洋地:“厉害女人都不回消息。” 对面轻哂:“那厉害女人现在在哪鬼混呢?什么时候回家?我去接你。” “不回了。” 宋酥酥拽拽地,“你睡吧。” 她说话时眼睛弯弯,手机却蓦地被人抽走。 祝琴看一眼屏幕,夸张道:“哎呦,怎么还叫哥哥啊!你们小夫妻可真会玩!他多大年纪啊?该不会是个老头吧?” 谁也没料到她有这出戏。 宋酥酥下意识起身去夺,被她轻轻巧巧地退开,踩上茶几,将手机高高举起:“哎呀,急什么嘛!大家一块跟你老公聊聊天呗,别这么小气嘛!” 宋酥酥小脸霎冷:“还给我。” 她显然是有点醉了,面色酡红,只当没听见,按下扬声器,将音量开到最大:“说句话呗,宋酥酥怎么勾上你的?” 宋酥酥心脏都跳到嗓子眼,无比后悔今天出现在这里,死死咬着唇:“还给我!” 桌面上全是酒瓶,她穿着裙子上不去,姜早刚去打电话,不在包厢里,帮不了她。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卿淮一块被侮辱。 在喜欢的人跟前丢脸,即便隔着电话,也让她喘不过气。 那头的人明显顿了下。 也只因着这一下,祝琴笑容愈发讽刺得意。 果然是拿不出手的货色...... 然而几秒后,她笑意凝固,那头的人开了口,问:“在Wine?” Wine是这家会所的名字。 之所以凝固,是因为这声音好听得有点太不像话了。 回荡在空旷包厢中,低冽微凉,清泠泠如晚间薄雾。 虽然只单单几个字,就能令人极好地想象出对方模样。 必然是矜贵禁欲,又勾人。 绝不是她以为的那种专骗小姑娘的社会男青年。 一时间包厢陷入诡异的安静。 有个小学妹反应过来,轻声道:“学姐,你老公声音好牛逼,像声优。” “你老公肯定很帅吧?” “跟学姐肯定很配。” 宋酥酥抿抿唇,没搭话,伸手拽住祝琴手腕往下一拉。 她正出神,没注意,猝不及防跌下茶几,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微微有些恼怒:“你干嘛!我不就接一下电话......” “啪!” 脸颊猛地一痛。 全场寂静,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宋酥酥身上。 小姑娘轻揉了下掌心,眉眼温顺乖巧,嗓音也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 ------------ 第85章 闹够了没有 从没有人见过宋酥酥翻脸。 她总是安静温和,不争不抢。 似乎这世上没什么能真的惹恼她。 即便有人开了稍微过分点的玩笑,她最多也就是笑一笑,事后跟那个人拉开距离。 然而现在,她居然动手了。 还是用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表情。 方才坐在旁边的小学弟小学妹瞪圆眼睛。 从他们的方向,只能看见宋酥酥背影。 伶仃瘦削,背脊薄而挺,黑发柔顺散落在肩膀上,一身乖乖女穿搭。 偏这样人人可欺的柔弱模样,现下真有两分难言的高高在上。 对面祝琴也被脸上灼热惊得愣了愣,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谁打她了? 宋酥酥? 祝琴紧紧捏着手机,反应过来后感受到周围揶揄目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来的恼怒:“宋酥酥!你有病吧!” 其实不痛,但侮辱性极强。 宋酥酥这样的软柿子,也敢对她动手! “怎么闹得这么难看,好了好了,都别生气,我们心平气和坐下来聊聊。” 季辞总算回神,眼看局面剑拔弩张,忙不迭插到两人中央,“酥酥肯定也跟你闹着玩呢,你是学姐,马上毕业了,担待着她点。” 祝琴:“什么叫闹着玩!你看看我的脸!” “这不没什么事吗,她这么瘦能有多大力气?” 季辞劝完这边又去劝另一边:“酥酥你也真是的,怎么能动手呢?快跟人道歉。” “不好意思。” 宋酥酥乖巧地朝季辞开口,随后目光再次落在祝琴身上,嗓音柔柔,“我这一巴掌确实挺轻的,没发挥好,你要不要再试试?” 季辞:“......” 不是。 这孩子疯了吧? 祝琴刚刚进门前才说,叔叔是这儿的负责人,别人家地盘她就敢明目张胆地挑衅人? 眼看着祝琴脸色愈发难看,他硬着头皮继续当和事佬:“不,不是,酥酥肯定是喝醉了。” 宋酥酥认真反驳:“我没喝酒。” 季辞:“......” 行了。 毁灭吧。 祝琴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落过面子,气得发抖,狠狠拿起手机就往地上砸:“你给我等着!” 屏幕碎个四分五裂还顽强地保持在通话界面。 宋酥酥突然就有点后悔。 倒不是怕祝琴,而是—— 谢卿淮还在听着。 她会不会太凶了点? 祝琴气势汹汹往包厢外走,显然是要去找帮手,其他人被这一出吓得魂不守舍。 有个小学妹忙开口:“学姐,你要不先走吧?万一她带什么保安过来......” 这些会所里多半都有点黑暗面,若是真想留人,宋酥酥恐怕没好果子吃。 小姑娘只轻皱了下眉,蹲下去将电话挂断,轻轻叹口气。 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却见门打开刹那,姜早不紧不慢拦在外头:“干嘛,告状去啊?” 比起宋酥酥那软绵绵的模样,她显然更有威慑力。 单单是站在那头,举手投足就令人有两分心惊。 祝琴下意识退了半步,眼神忽而一亮,有了底气,朝她身后招手:“叔叔!我在这里!” 不远处,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几个经理匆匆赶来。 姜早嗤一声,回包厢走到宋酥酥身边:“手机坏了?被她摔的。” “嗯。” “没事儿,待会儿给你买新的。” 说话间,外头的工作人员已经鱼贯而入,后头还跟着两个身材强壮的保安,腰上别着警棍。 为首男人个子挺高,冷冷扫了众人一眼。 其他人哪见过这种场面,瑟瑟发抖地坐成一团。 祝琴方才还满脸愤懑,现在无缝衔接切换成委屈落泪模样,指向宋酥酥:“叔叔!就是她打我!!” 指完宋酥酥还不够,顺带还踩姜早一脚:“还有她,他俩总在学校里欺负我,我跟你说过的。” 真能颠倒是非黑白。 姜早气乐了,懒得搭理她,拉着宋酥酥在沙发坐下:“别怕,我有保镖在外面,他们敢动手,身上起码断两根肋骨。” “嗯。” 宋酥酥本来也没有很担心。 之前谢卿淮说过,他会安排保镖随时跟着她,只要她打电话,就能以最快速度赶过来。 而且她不管走到哪,韩特助多半都会汇报给他。 怕? 不存在的。 见两人淡定得好像在后花园里喝下午茶,祝琴怒气节节攀升。 原本在学校里,她还忌惮姜早的家世背景。 现下进了她的地盘,远水救不了近火,看姜氏集团的千金还怎么能耐。 她又晃晃负责人的胳膊,委屈道:“叔叔,我的脸现在还疼呢,你别放过他俩,行不行?” 季辞还想劝和:“祝琴,都是同学......” “闭嘴。” 祝琴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站在他俩那边,今天的酒钱可是我付的,不想跟他俩一样受罪,就安静点!” 原本也想当和事佬的其他人默默闭上嘴,同情地看了两人一眼。 祝琴常年被姜早压一头,恐怕怨气早就深得要命。 今天宋酥酥这巴掌不过是个契机,给了她借口找回面子。 只是这种地方...... 这些保安...... 恐怕下手真没个轻重。 有人偷偷拿出手机,准备情况不对就立刻报警。 那头祝琴耀武扬威地像只花孔雀:“当然啦,我也可以放过你们,不过有条件。” 姜早挑挑眉,看她跟看小丑似的:“什么条件?” 祝琴早有准备:“你,发表白墙,承认当初你才是那个小三!” 姜早拉长音调:“就这样?” “还有她!” 祝琴到底不敢对姜早提什么过分要求,瞥向宋酥酥,“这一巴掌!我要双倍还给你!” 宋酥酥摇头:“不行。” 祝琴:“?” 宋酥酥:“我怕疼。” 祝琴:“......” 她就不怕了是吧? 她脸色更加难看:“不配合也行,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配合!” 祝琴看向保安:“去,把她给我拉过来。” 那保安浑身腱子肉,胳膊比宋酥酥的大腿还粗。 众人不忍地闭上眼,却听那为首的负责人冷冷开口:“祝琴!你闹够了没有!” ------------ 第86章 你听我解释 “......” 事情发展再次超出所有人预料。 好事者面面相觑,搞不清现状。 这不是祝琴叔叔吗? 自家小侄女不护着,怎么反过来呵斥她。 祝琴也没料到,错愕地回头:“叔叔......” 平日里祝昀对她说不上百依百顺,但也会看在她父母的面子上照顾有加。 今天这是怎么了? “闭嘴!” 祝昀被她蠢得哑口无言。 方才接到上司电话,说最顶层的家族千金在店内消费,被人欺负,让他赶紧去看看。 他在Wine负责人的位置逗留已久,早就想往上爬,若能赢得大小姐青睐,定然能转去更好的会所。 他马不停蹄赶过来,听了会儿才发现,欺负大小姐的人,居然就是他这个蠢货侄女。 升职是不用想了,他在这个会所待了这么久,早就看清过上头豪门贵族手段有多么狠绝。 现在他只祈祷这份工作还能继续干,实在不行,也要保住祝家不受牵连。 祝琴无缘无故被骂了嘴,摸不着头脑,眼眶瞬间泛红,瞧着还有两分楚楚可怜。 可惜祝昀现在实在无暇顾及侄女的心情,快两步上前,走到宋酥酥跟前。 宋酥酥顿了下,眼底略有防范,旁边季辞上来阻拦的动作都准备好了。 ——就听对方恭恭敬敬地开口:“宋小姐,您没受伤吧?” 祝琴失声尖叫:“我才是挨打的那个!” 况且,宋小姐? 没人搭理她,宋酥酥很快反应过来。 肯定是谢卿淮的手笔。 她心软了软,轻嗯一声:“我没事。” 眼看着经理和保安都围上前,谦卑得腰都快弯成九十度,宋酥酥姜早二人也没什么意外反应,众人总算悟出点所以然。 该不会真如姜早所说,宋酥酥的丈夫权势滔天。 祝琴她叔叔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实在抱歉,是我们的失误,没有及时接待您,至于她。” 祝昀瞥一眼不远处气得发抖的祝琴,“她是我的侄女,是我们没有好好管教她。” 他顿了下,嗓音骤冷:“还不过来给宋小姐道歉!” 在学弟学妹面前被家里人下面子,祝琴红着眼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情不愿地上前,声音里带着哭腔:“叔叔!” “快点!” 祝琴吓得一哆嗦,那些小性子全吓得收起来,死死咬着唇不肯开口。 宋酥酥对强迫人这种事并不感兴趣,她打断:“不用跟我道歉,我也打你一巴掌,算扯平,这样吧,你刚刚不是让姜早发表白墙说自己是小三吗?你去发一个。” 这还不如道歉呢。 要真发出去,那些人指不定怎么骂她。 祝琴身形摇摇欲坠,恳求地看向祝昀。 祝昀耳边就只有两个字。 姜早??! 这不是姜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吗! 他头疼得更厉害,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得罪一个也罢,居然连姜氏集团的千金都不放在眼里...... 还让人家说自己是小三! 他们祝家能在南城待到现在,实属不容易。 他深吸一口气,没好气道:“还不赶紧的!你欺负人在先,他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知道了......” 祝琴半点不敢反抗,抽了抽鼻子,“我回去就发。” 宋酥酥板着小脸:“现在。” “......” 祝昀显然半点要包庇她的意思都没有。 她不情不愿找了个人最少的表白墙,编辑消息发出去,递给宋酥酥:“这样行了吧。” “嗯。” 宋酥酥眼睛弯弯,“你文笔很好。” 神他妈你文笔很好。 祝琴气得吐血,面上还不敢露出半点,咬牙切齿问:“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 宋酥酥又贴心补上一句,“注意安全。” 祝琴彻底被气哭了,转头就跑。 祝昀又长篇大论地道了一番歉,话里话外都是恳求宋酥酥不要牵连到祝家其他人。 她自然没这么无聊去找别人家里的茬,应了声让他放心,祝昀才总算离开,说自己在外头守着。 这群人走,包厢里安静下来。 旁边姜早忍不住笑了下,戳戳小姑娘的腰:“啧啧啧,真是跟老狐狸待久了,你现在也跟小狐狸似的。” “我才没......” 宋酥酥话音未落,突然觉得不对劲。 房间二十几双眼睛状似不经意乱瞟,最终都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神秘。 太神秘了。 宋酥酥轻咳一声,意识到有些事情可能瞒不住,简洁明了地解释:“如你们所见,我可能真的有点小钱。” 哪止有点...... 众人这才觉得自己天真。 原以为宋酥酥和姜早,是跨越阶层的友谊。 哪知根本就是富家千金过家家。 有个小学妹忍不住问:“学姐,为什么你都不穿奢侈品啊?” 奢侈品在他们眼里,似乎已经是大小姐的代名词。 不怪他们眼拙,宋酥酥实在太低调了。 宋酥酥笑笑,没说话。 上大学时,她的许多东西都是家里准备的,或者谢卿淮从国外寄回来的。 她物欲低,也不喜欢购物,对于牌子不牌子的,兴趣不大。 旁边姜早轻啊一声:“奢侈品?她这还不奢侈品啊?” 众人看过去。 姜早捏捏宋酥酥的脸:“她那些衣服包包,全是私人定制的,市面上不流通,全世界仅此一件,宝贝们,她身上东西,能买下这KTV。” “......” “......” “......” 谜一般的寂静。 众人默默流泪。 冒昧了。 大小姐不是不穿奢侈品。 而是穿的奢侈品他们不认识。 宋酥酥被吹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轻轻柔柔捂住姜早的嘴:“好啦,也没这么夸张的,我平时什么衣服都穿。” 季辞默默拿出一盒烟,开玩笑似的抽了一根放到宋酥酥嘴边:“给大佬点烟。” 宋酥酥顺势接过,斜斜地咬着:“点呀。” 随着季辞打火机咔擦声一起响起的,还有推门声。 宋酥酥叼着烟,和门外谢卿淮遥遥相望:“......不是,你听我解释。” ------------ 第87章 旧账 沉默。 诡异的沉默。 隔着包厢五彩绚烂的灯光,宋酥酥叼着没点燃的烟,遥遥跟谢卿淮对视。 场面尴尬得有点匪夷所思。 安静的不止有他们两人,还有周遭一群学弟学妹。 平时生活里,很少见这样的男人。 高挺鼻梁上架着金丝边框眼镜,阴影落在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面部轮廓清晰恰到好处。 披一件深灰色大衣,身形颀长,单站在那里,就矜贵不可亵渎。 不像真人。 像从画报里走出来的。 说是谁家艺人在拍时装周也不为过,还没半点风尘气。 直到他出声,音质清冷似山顶雪水融化:“酥酥,该回家了。” 众人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 这就是方才电话里那人。 宋酥酥那个神秘的,他们以为拿不出手的老男人。 居然...... 长得这么逆天? 不过这样一看,两人未免太般配太养眼了。 姜早眼疾手快,最先将宋酥酥嘴里叼着的烟抽走扔掉:“去吧去吧,正好不用我送。” “等,等等。” 宋酥酥咽了咽口水,对上那双微凉眼睛,抱紧姜早胳膊,强笑道,“早早,今晚我去你家......” 姜早毫不客气地抽走胳膊,压低声音鼓励她:“宋酥酥!你可是厉害女人!!” 宋酥酥:“......” 现在不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 是小命不保的问题。 谢卿淮走进包厢,朝众人温和有礼道:“麻烦大家照顾酥酥了,今晚消费不需要结账,各位请便,如果回不去家,我给大家安排了车和酒店,酥酥我就先带走了。” 先前想同宋酥酥表白的小学弟默默将头埋进沙发里。 相形见绌,说得就是这回事。 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游刃有余。 他们除了年轻一无所有。 众人被成熟男人的泼天富贵砸得头晕眼花,季辞保持着理智将两人送出去:“好,好的,下次再聚。” 宋酥酥耷拉着脑袋,亦趋亦步跟在谢卿淮后头。 等出了Wine,才鼓起勇气拽住他衣角:“哥,我没抽。” “我知道。” 谢卿淮拉开车门,垂眸瞧见她白生生的漂亮脸蛋,喉间微紧,“回家再说。” - 楼下炸开一锅粥,酒吧二楼的休息室内同样吵吵嚷嚷。 祝琴哭哭啼啼坐在角落里:“我才是你的侄女!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我!怎么?你看上她了?” “闭嘴!” 她说话未免太难听,祝昀就是再好脾气,也懒得再惯着她,冷冷道,“我已经通知你爸妈了,他们马上来接你,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别出门了。” 祝琴一愣:“你要禁足我?就为了那个宋酥酥?” 祝昀直白地应下,瞥了眼手机:“对。” “你,凭什么?她到底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 祝昀烦躁地抓抓头发,“弄死你和你爸妈都能悄无声息,不留下一点痕迹的来头,能听懂吗?” 祝琴嘴唇哆嗦两下:“怎么可能......哪有这种人?” “别说是她,就是你那个死对头姜早,要她真斤斤计较,你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着。” “......” “琴琴,你以为你叔叔很厉害吗?” 见她被吓到,祝昀总算缓了缓语气,“我告诉你,我跟他们比起来,连蚂蚁都不是,你现在还好好站着,只能说她俩太善良了。” 祝琴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可是宋酥酥她,她根本就没钱......” “她没钱?” 祝昀看白痴似的看她一眼,“她是华东集团的千金,谢家的掌上明珠,你说她有没有钱?” 祝琴瞳孔骤缩:“谢,谢家......就是你那个大老板,南城最厉害的谢家?” “对。” 祝琴身子一软,差点摔倒。 - Wine到出租屋得一个小时路程。 抽烟这事显然还没翻篇。 宋酥酥咬着牛奶吸管,偷偷瞥一眼谢卿淮:“哥,要不我们现在就聊聊吧?” 她算盘打得极好,在车上聊,有司机在旁边看着,谢卿淮不太可能对她下杀手。 车内灯光昏暗,谢卿淮膝上放一笔记本,冷白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下几个键,懒懒回她:“不要。” “......” 她软塌塌往后一靠,满脸绝望。 谢卿淮视线扫过她,再瞥一眼时间:“你还有半小时时间找借口。” “我又没抽,我找什么借口嘛。” “除此之外。” 谢卿淮顿了下,“我们还有别的事情没解决。” “什么事情?” “上回说过的,为什么吃那么多巧克力,为什么包里放那么多烟?” 暗色里,他目光清冷孤寂,裹挟着夏初夜半的凉意,“我需要一个答案。” 宋酥酥怔愣在那里,没料到他会旧事重提。 毕竟上一次提起这事,还是婚礼前一天。 她没说话,心虚地看向窗外,外头景色急速后退,城市灯光掩映下,万事万物都显得绚烂。 只可惜绚烂底下,未必光明。 - 一到家,宋酥酥拔腿就往房间跑:“我去洗澡!” 话虽这么说,卧室门倒锁了个干净利落。 谢卿淮脱下大衣,随手挂在衣架上,轻揉了下太阳穴,在沙发上坐下,陷进靠背里。 他肤色也白,在灯光下几近透明,神色稍黯,呈现种极惹人心碎的脆弱。 但只片刻,他又起身,拐进另一间浴室洗澡。 约莫一小时后,宋酥酥坐在床沿,听到门被敲了两下,心脏随着一起剧烈跳动。 她挣扎道:“我要睡觉啦,要不然我们下次再聊?” “好。” 出乎意料,门那边的人答应极快。 她微微松口气,就听对方又道,“头发还没吹吧?开门,我帮你吹了头发再睡。” 宋酥酥只犹豫了一下下。 她头发又多又长,自己吹可不方便。 以前住校时,举着吹风机得吹半天,住回谢家倒还好,都有保姆帮忙。 现下在出租屋,离了谢卿淮,更加不习惯。 她嗯一声,完全不设防,将门打开,把吹风机塞进他手里,仰起小脸,音调软软的:“好~” ------------ 第88章 包括她 镜子前,温热的风撩起她长发。 谢卿淮低头,能瞧见她长而卷翘的睫毛,眼睛恍若天然宝石,澄澈干净。 漂亮得要命。 还容易上当受骗。 他按下吹风机,风声骤停。 宋酥酥撩撩头发,浅淡的茉莉花香微甜好闻,她抹上水乳面霜,见谢卿淮还在身后站着,开口赶人:“该睡了,你回去……” 惊呼声掐断最后一字,她只觉被打横抱起,挣扎两下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下一秒就陷进柔软被子中。 谢卿淮转身锁上卧室大门,似笑非笑:“好了,吹完头发,我们该聊聊正事了。” 没遭受过社会毒打的宋酥酥眨着一双单纯无辜的杏眼,不可置信:“你,你不是说下回再聊吗!” “哦。” 谢卿淮掀开被子,上床,将人按进怀里,毫无负罪感,“骗你的。” 宋酥酥:“......” 她大受打击,粉腮气鼓鼓,挣扎两下:“哥哥,说话要算话,我,我明天还得上班!你别欺负我。” 没事谢卿淮,有事好哥哥。 真是会撒娇。 偏身上甜甜软软,让人极难把持。 “迟早要聊,为什么不能是今天?” 他应一声,声音寡淡了点:“酥酥,不是每次撒娇都有用的,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 前几日他顾及婚礼,不想扫小姑娘的兴,加上还有沈让的事情没处理完,不是谈论这事的好时机。 原本打算这周末再聊,既然今晚让他撞见,干脆速战速决。 一拖再拖,他可不想三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那你呢?” 见攻势无用,宋酥酥改变计划,从他怀里钻出来,盯着他,脆生生问,“你明明很早就答应我,再也不抽烟的,那为什么出国后又开始抽烟了?” 谢卿淮跟着顿了下,像是没料到她还记得这个。 戒烟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 那年她刚上高中,无意来公司找他时撞见。 小姑娘胆子小,瞥一眼就退后两步,满脸惊惶后又一本正经:“哥哥,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那时不仅有他,还有公司两个股东。 三人不约而同按灭烟头,笑着哄她两句后就要走。 哪知又被拽住。 她鼓起勇气,护在自己跟前:“你们不要让我哥抽烟了,我哥还小呢。” 那两个股东和谢家交情深,愣了下就笑眯眯地应:“好,叔叔帮你看着你哥哥,以后不让他抽了。” 自那天以后,烟这东西,就在公司彻底消失了。 他本也没多少烟瘾,只不过那时刚进公司,除了过硬的能力外,人际交往同样必不可少。 他一步步向上爬,不介意身上染点坏习惯。 但宋酥酥不喜欢。 他就不抽了。 直到出国后。 遏制住回国的冲动并不容易,更难的是嫉妒心作祟。 烟和酒精能最大程度麻痹他的感官,在无数个日夜,将他的思绪剥离。 他抿了抿唇:“哥哥道歉,这确实是我没做好,以后不会了。” 他未免诚恳,宋酥酥噎了下,嘀咕:“我又没让你道歉,我只是问你原因。” 谢卿淮将她的脸掰正:“好,现在到你了。” “……” “你包里又为什么有烟?” 躲不过去。 宋酥酥在他怀中欲言又止。 谢卿淮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 南城夏天来得早,窗外簌簌风声,莫名清寂下,宋酥酥咬了咬唇又松开。 谢卿淮伸手,温热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嘴唇。 他打破沉默,循循善诱:“酥酥,不要逃避,我们解决它。” 他生着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瞳仁在灯光下,沾着些许琥珀色。 高贵,又温柔。 这种温柔能溺死人。 宋酥酥感受到薄薄睡衣下,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炙热又充满安全感。 她垂眸,目光落在他冷白锁骨上,好半晌才终于开口:“我想让你回来。” 谢卿淮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联系我,我没有其他办法。” “……” 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因为他不联系她,所以她通过这个方法,让他生气,让他回国? 胸口好似被堵上厚厚一层棉花。 他的视角只能瞧清小姑娘纤长睫毛和微红眼睑。 像小蝴蝶。 一只受了伤的小蝴蝶。 孤独又破碎。 “啪!” 宋酥酥却好似不太想再深入聊这个话题,也不想看他的反应,飞快关上灯,闷闷道:“哥,我真的困了。” 她背对着他蜷缩成小小一团,除了脑袋,整个人都裹在被子当中:“睡觉吧。” 明天一早起来,就又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谢卿淮偏不让她如愿。 他坐起身,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按进怀里,一手圈住她的细软腰肢,一手扣住她双手手腕。 黑暗中,他垂眸,嘴唇细微摩挲过她的耳垂,无视她的挣扎:“对不起,那时候我以为你讨厌我。” 讨厌? 宋酥酥几乎想也没想,立刻反驳:“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她讨厌谁都不可能讨厌谢卿淮。 如果没有谢卿淮,她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身体健康无病无灾,会更敏感更脆弱。 没有谢卿淮,她甚至不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大。 但她又猛然想起那一夜。 那时她刚高考完,本该是最应该开心的时期,却一连接到两个噩耗。 一是外婆病危,急需做手术。 二是华东科技需要拓展海外市场,谢卿淮是出国的不二人选,时间最短三年,最长六年。 这世上她最重要的两个人,即将以不同的方式离开她。 她变得惴惴不安,敏感焦躁。 每日守在外婆床前,看着她一点一点变虚弱。 直到医生摇摇头,说治不了,除非南城研究院的院长出手,还有一线生机,她只好去求助谢卿淮。 却在办公室外,听到谢卿淮和谢崇的对话。 谢崇说,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拿下项目,不要让任何事情影响你出国,国内应该没有什么是你放心不下的吧? 她听到谢卿淮欲言又止,停顿片刻,说没有。 他没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包括她。 ------------ 第89章 其实 于是她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去找陈温瑶帮忙。 三年前的陈温瑶仍是陈氏集团主心骨,工作繁忙,睡前才能同自己勉强碰上一面。 她二话不说让助理联系研究院院长,并在医院预缴一笔足够外婆用上半年的费用。 但还是没用。 外婆的病是绝症,而且她老得厉害。 院长费尽心力,也未能令她痊愈,只延缓几日寿命。 更别说宋父宋母死后,她就痴傻了。 只会摔碗撒泼,哭着让人把她的女儿还回来。 以前姑姑为外婆请了护工,等她病重后,痴傻更甚,护工全被赶跑,姑父也不愿意再花冤枉钱。 于是宋酥酥就自己守在外婆身边。 外婆不清醒的时候,拽着她又打又骂。 “还我女儿!你这个杀人犯!!” “我要报警抓你!我女儿没死!你不是我外孙女!” “我不认识你!走啊!” “……” 一个生了病的老年人并没有这么好相处。 多少次她被泼了满身热汤,烫得掉眼泪还得先给外婆换衣服。 病床前,她攥住外婆的手,满心期盼:“外婆,我是酥酥呀,你小时候最喜欢我的,这是你送我的手镯,你还记得吗?” 她读小时候写的文章给外婆听,那是外婆教她的。 字字句句稚嫩又美好,不像现在,时不时伤春悲秋。 偶尔的偶尔,外婆会想起她,浑浊的双眼望向她:“囡囡呀,我家囡囡都长这么大了。” 然而转个身的功夫,外婆又拿水杯狠狠砸她:“是你!是你害死我女儿!他们一家人都被你害死了!” 她笨拙不会照顾人,总是闹出满身伤。 但那时谢家所有人都很忙,没有谁能够对她施以援手,也没谁有义务来帮助她。 何况她亏欠过多,回家拿换洗衣服时也只报喜不报忧,说她没事,她不累,外婆今日还买了酥糖给她吃。 宋酥酥自认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她默默忍耐,温柔地照顾外婆。 但情绪积攒,最终在外婆心脏骤停那一晚,彻底爆发。 她记得很清楚,医生宣告外婆死亡时,她跪倒在外婆床前。 谢卿淮恰巧打来电话告诉她:“酥酥,我要登机了,你在家好好吃饭,等成绩下来,我就接你……” 她甚至没给谢卿淮说完话的机会,带着哭腔冷冷开口:“你烦不烦?” “你不是要出国了吗?能不能别管我?” “我讨厌你。” “……” 年少时的宋酥酥在巨大的绝望中沉浮,有一双手勒紧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重要的人,终将离她远去,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于是她苦苦挣扎,用自以为最恶毒的话去中伤谢卿淮。 可谁都听不出来,她只是想留下谢卿淮。 她不想他走。 她不想又是一个人。 但那时的她不知道,这些话,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所以—— 谢卿淮是因为这些话,才觉得她讨厌他? 宋酥酥攥紧手,修剪干净的指甲嵌进掌心,疼痛使她清醒。 她垂着头,嗓音也颤,重复道:“我没有讨厌你,其实……” 手背细微地一烫。 好像有什么东西砸下来。 谢卿淮微怔,低头去看,但黑夜里,他什么也瞧不见。 只知道宋酥酥蜷缩在他怀中,没有安全感,像只失去母亲的小兽。 她在哭。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手背上。 他僵住,心脏被狠狠刺了下,听到宋酥酥又说:“其实,我是讨厌我自己。” 结婚一星期。 他把她给惹哭了。 他凝固住,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养大的小孩嘴里说出来。 “你看啊。” 她不挣扎了,静静坐着,声音里没有哭腔,认认真真地解释,“我小时候爱跟沈爷爷沈奶奶一起玩,沈爷爷给我做竹蜻蜓的时候去世了,等我六岁,爸爸妈妈也走了,姑父不喜欢我,他们不要我,等我高考完,好不容易长大了,外婆也去世了,那时候,你也要走……” 婚床上,她仰起头。 谢卿淮几乎能瞧见她眼中莹莹漾着的泪,像世间最纯粹的珍珠,痛苦又美丽。 她小声道:“我那时候,不想让你走,对不起,我真的没有讨厌你。” “……” 谢卿淮没去开灯。 小姑娘脸皮薄,肯定不愿意被人看到她哭。 他就这么顿着,静静消化着消息。 他原以为他养大的小姑娘,活泼又开朗,总喜欢闹小脾气。 但他现在才知道,宋酥酥的活泼开朗和小脾气,只对他一人展现。 她背后,还藏着许多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那些事情一桩堆着一桩,最后重重压在她瘦小的背上,让她难以挣扎。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自己。 他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可他要远渡重洋,放她一个人承受所有。 而那天晚上…… 他登机前,实际并不知道她外婆去世的消息,他想说等工作稳定下来,就将宋酥酥接过去游学,带她好好玩玩,日后若有留学打算,也可以早点参谋。 哪知—— 他伸手,轻轻擦掉她眼角泪珠。 但是擦不完。 眼泪在脸上划出一道弧度,汇聚在微尖下巴,源源不断。 她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 偏偏动也不动,安静的环境中,她乖巧又温顺。 谢卿淮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喉间干涩,片刻,他开口:“那天晚上,我没上飞机。” 怀里的人一顿,眼泪囫囵在眼眶里转了个圈,啪嗒又砸下来,像是不敢相信。 她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说话。 谢卿淮不用听,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没上飞机,为什么不去见她?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他轻轻叹口气,随手扯了被子,擦干她的眼泪,“我来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被人送进手术室。” 你宋酥酥呼吸骤停,暗夜里抬眸,怔怔地望他。 出......车祸? 所以他那时骨折,是为了回来找她? 她呆呆地,嘴唇轻颤,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碎成一团:“对,对不起......” 末两字未落地,她总算没忍住,哇得一声彻底哭出来:“你,你疼不疼啊?都怪我,呜呜......” ------------ 第90章 救命稻草 场面突然混乱。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宋酥酥断断续续的哭声:“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没骂你,如果,如果我好好照顾外婆......” 一声无奈轻叹,谢卿淮侧身,“啪嗒”将床边小夜灯按亮。 温柔的暖光将两人包裹,宋酥酥骤然停了话,似是觉得羞赧,双手捂住脸,不想被瞧见惨状。 然而哭声却止不住,哽在喉咙里,翻出细碎的呜咽。 眼泪也掉得更加厉害,一颗颗往下砸,在他的心上砸出一个洞来。 “好啦。” 他拉下她的手,抽了两张纸叠好,如视珍宝地擦去她眼下泪珠,见她双眸清灵灵如被水洗过,鼻尖上一点红,委屈得要命,“先前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哭,哥哥这不是没事吗?” 宋酥酥自然知道他现在没事。 但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往下掉:“可你那时很疼吧?呜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怪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原本已经平静了点,两句话出口,隐约又有决堤之势。 自己给自己说哭了可还行。 他没忍住掐了下她的脸,语气轻松:“好了好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在哭丧呢,我数到三,再哭下去,我就要跟你唠唠今晚你抽烟的事情了。” 宋酥酥猛地捂住嘴,哭声骤停,眼睛里滚着两滴泪,不受控制地哽咽一声:“我,呜——今晚没抽!” 真就这么可爱。 谢卿淮趁机将她脸上的泪再擦干点,笑吟吟:“我知道。” “你,你......” 宋小受气包总算知道自己被骗,抽抽嗒嗒两下,最后只憋出有力无气的三个字,“你烦人。” “嗯,我烦人。” 谢卿淮没放在心上,将人抱起来:“起来,先去洗把脸,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还有什么事,边吃边聊。” 哭是个体力活。 小姑娘晚上在外头聚餐,又被人欺负,肯定没吃多少东西。 将她扔进卫生间,谢卿淮转身离开。 宋酥酥站在洗漱台前,随手泼了捧水洗脸,发觉眼睛有点疼。 她抬眸看向镜子。 眼睛肿得不像话,像两枚红彤彤的大核桃。 好难看。 她瘪瘪嘴,又想哭。 只不过不是因为眼睛,而是谢卿淮。 她怎么也没想到,谢卿淮回来找她了,更没想到,谢卿淮觉得她讨厌他。 这么小这么小的一个误会,两人却三年没有任何联系。 - 夜宵不宜太重口,冰箱里东西多,谢卿淮挑挑拣拣,选定一份黄鱼小馄饨。 下锅没两分钟,热气冒上来,令他视线瞧不真切,眼底多了两分方才在宋酥酥跟前不曾有的情绪。 遗憾。 也不知在遗憾什么。 心脏绞痛难忍,莫名的疼。 这三年,从来都不是他所愿。 冷白的手指握着汤勺,在锅内轻轻搅动,碗里放一勺酱油虾米,马上就能出锅。 他微微叹口气,后腰忽地缠上来两条白生生胳膊,背后贴上一阵温软。 宋酥酥的小脸靠着他,眼泪也烫:“哥~” 谢卿淮倏然一惊,再回头时眼中难言意味已经消散:“怎么又哭上了?” 怕烫着她,他忙关火,攥住她的小手带着她离远两步,才转身,掌心蹭过她的脸,轻哂:“小哭包。” “没哭。” 宋酥酥的脸小,埋进他手里蹭蹭,他手掌宽,手指匀称骨节分明,指腹略有薄茧,蹭得她脸微微泛红。 她固执地重复道,“我没哭。” “好,你没哭,坐着去,马上可以吃了。” 宋酥酥爬上高脚凳,乖乖地抽纸擤鼻涕,目光落在谢卿淮后背上。 那里,被她哭出了一个分明的眼睛嘴巴鼻子。 “看什么呢?” 谢卿淮将馄饨端到她跟前,就见她目光闪躲移开,“做坏事了?” 宋酥酥生理性地抽搭两下,小声反驳:“没有。” 馄饨烫。 她碰也没敢碰。 谢卿淮了然地转身,又拿了口小碗,盛出两只馄饨轻轻吹吹,放到她跟前:“慢慢吃,不着急,明天请个假。” 现在已经快一点,吃完饭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睡。 宋酥酥轻嗯一声,接过勺子,仰头看他:“你不吃呀?” “不饿。” “哦。” 宋酥酥应一声,嘟嘟囔囔,“你又减肥?” 又?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减过。 谢卿淮喝了口水,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你可以这么想,毕竟我不像其他男人,过了二十五就开始发福。” “......” 其他男人...... 嗯。 谁都没放过。 宋酥酥咬了口小馄饨,没打算应他,就听他又自顾自开口:“宋酥酥,像我这样花期长的男人,真的很少见。” 宋酥酥:“......” 她忍不住了,嗓音哭过后还有点哑:“谢卿淮,你有点自恋。” “谢谢。” “......” 吃了两只小馄饨,宋酥酥就开始有些犯困。 但小黄鱼馄饨确实好吃,汤底也鲜,她强撑着睡意,努力咀嚼。 却听谢卿淮冷不丁又问:“酥酥,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说到这个,宋酥酥微微打起点精神。 她喝了口汤,想起些什么:“那天晚上,沈让来了,你知道吗?” 说的是外婆去世的那一夜。 那时她跟沈让还算不上太熟,只是学校学生会偶尔能碰上两面说说话的关系。 但他却来了,在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候。 她记得很清楚,她就这么狼狈地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问:“你怎么来了?” 沈让是怎么说的? 他说,我很担心你。 那时她无暇顾及其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沈让,试图将溺亡的自己从窒息感中捞起。 后面想起来才觉得奇怪。 外婆去世得那么突然,姑姑姑父都不知道,沈让又从何得知,甚至直接赶来了医院。 她有过无数种猜测,直到今天,才大概有了答案。 她看向谢卿淮,不确定地问:“是你让他来的吗?” 极微不可见地,谢卿淮眼底闪过一抹烦躁。 片刻,他回答:“是韩特助。” ------------ 第91章 猎物 被宋酥酥挂断电话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 小姑娘情绪稳定,就是真的不喜欢他,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顶多藏在心里。 他一个电话打回家,从管家处得知宋酥酥在医院,又差人联系医院工作人员才得知,宋酥酥的外婆刚在几分钟去世。 当机立断,他取消航班回医院。 哪知路上一辆油车失控,发生了大型车祸。 不少人当场身亡。 他纯属被牵连,即便在外围也受到严重冲击,司机当场昏迷不醒。 他强忍着巨大痛苦,暂存一点意识将司机从车内拖出免得二次爆炸造成伤害。 也是为了救这个司机,他伤口开裂得更厉害,硬生生晕厥过去。 再醒来后是在医院,即将进手术室。 他拉住匆匆赶来的韩特助,迷迷糊糊叮嘱:“去找个人陪酥酥。” 具体找谁没说,怎么陪也没说。 给了韩特助足够的发挥空间。 韩特助最先联系谢家两位家长。 哪知陈温瑶正在一个重要会议上做演讲,没空接电话。 谢崇远则在外地出差,跨两个省,即便赶回来也要明天中午。 就连宋酥酥的姑姑姑父都全家出游,含糊说过几天再回去。 找不到合适的对象,韩特助又不敢离开手术室,脑中闪过一遍谢家佣人和助理办员工,最终都paSS掉。 纯粹雇佣关系,怕是来了也不能安慰到她。 最终他想到了沈让。 他曾去学校给宋酥酥送东西时看出过端倪,又曾在夫人口中听过两人似有婚约之事。 这种时机,这人就是最合适的。 谢卿淮醒来时,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了足足半小时有余。 但沉默归沉默,他仍无计可施。 肋骨断了一根,左腿骨折,轻微脑震荡,出行都要坐轮椅。 直到后来听说宋酥酥情绪好转,他才松口气,让韩特助重新安排了出国的私人飞机。 临出发前,他偷偷去看了宋酥酥一眼。 之所以是偷偷,是因为他知道这小孩有多敏感。 如果发现自己是为了回去见她才伤成这样,定然会自责不已。 就算不自责,也会被吓得掉眼泪。 然而就是这一眼,他看到了沈让。 那个被他间接推过去的男人。 小姑娘坐在他身侧,眼底依赖做不得假。 她细声细气,时不时耳根泛红,抬眼时睫毛跟着颤动。 是啊。 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的那个人是沈让。 她是该依赖他。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养大的小姑娘奔向其他人,而他狼狈不堪浑身是伤,连出现在她跟前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他走了。 国外的事务实在繁忙,他又拖着病体,无暇顾及其他。 等他好不容易拆下石膏准备回国,那头再次传来消息。 宋酥酥订婚了。 男方是沈让。 陈温瑶亲手促成的婚约。 他感受到近乎偏执的占有欲,阴暗面下,某种恶劣情绪迸发,亲情/变质。 他的小姑娘。 十多年来,他都悉心呵护,等她长大。 好不容易等她成年,好不容易等她上大学。 却被人撬了墙角。 多少次他按捺住回国将人掳走囚禁的冲动,但脑海里总浮现那张乖顺小脸,耳边想起她软绵绵叫哥哥的声音。 于是他停住了,他舍不得见她伤心模样,更舍不得她左右为难。 他用烟酒和无休止的工作麻痹自己,强迫自己不去想她,甚至切断两人所有联系,用故作冷淡的姿态让她远离。 他知道,他们没法做兄妹更没法做朋友。 只要靠近,他就没法克制住自己的感情,更没法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跟她步入婚姻殿堂。 要么她爱他,要么形同陌路。 对谁都好。 直到几个月前,沈让出轨。 他收到国内传来的消息,是几张消费账单。 他的好妹夫,给其他女人购买了一条价值39999的项链,两人在南城河畔法餐厅用餐,消费9800,甚至有雅兴单独点了首爱情钢琴曲,而后像一对最恩爱的情侣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秀恩爱,买下两块蛋糕切片168元,最后进了隔壁高档酒店的商务套房,8000一晚。 不仅有账单,还有各种照片。 餐厅里用餐的,眼神暧昧拉丝。 河边散步时依偎在一起,双手紧牵。 甚至是酒店前台开房时,都有两人高清无码正脸照。 韩特助那时询问他,需不需要把这些照片给小姐看。 小姑娘哪受得了这么大的冲击。 当然是要让她亲眼瞧见,才能真正死心。 他没有任何犹豫,以最快速度交接工作,收尾回国。 于是在回国的欢迎宴上,他拟定名单。 沈让,夏晚眠。 这两人紧挨在一起。 他精心布局,放出消息说在寻找合作对象,果然引得沈让上钩求宋酥酥牵线搭桥。 既要求人,不得送礼物? 等东西出手,立刻就有家中佣人给夏晚眠透消息,说沈让送了自家小姐一条昂贵项链,两人真是恩爱有加天生一对。 女人吃起醋来哪分场合地点。 沈让自然要哄美人,他于是特地清空走廊,给了这对狗男女一处绝佳的说话地点。 宋酥酥找不到自己,自然要回去找沈让,让佣人引一引路,也就听了去。 东窗事发,他瞧见他的小姑娘急匆匆从现场逃离,喝酒壮胆,似是在想法子报复。 于是他适时出现,成了她的“猎物”。 被她拽着领带进书房是个意外。 被她按在门上亲,同样是个意外。 但他求之不得,步步为营。 最初接到这个消息时,他心疼得要命,恨不得弄死沈让。 但很显然,有些事情比出气更重要。 在国外三年,摸爬滚打,并非事事顺利。 他早就习惯忍耐,忍耐冲动,忍耐占有欲。 直到得到她为止。 现下情况证明,他的选择并没有错。 猎人总是以猎物的方式出场。 他不声不响踏进宋酥酥的圈套,不声不响地解决掉那些障碍。 最后不声不响地下好这盘棋。 移情别恋并没有这么容易,他还在等,等宋酥酥彻底入网。 ------------ 第92章 她凶我 话虽然说开了,吃饭时也困。 但上床后却翻来覆去,仍没有睡着。 一来是没跟谢卿淮睡一张床,她有些不习惯,二来她仍沉浮不定。 她的感情来得缓慢,混杂在亲情之间,有些摸不太透。 即便她真的喜欢谢卿淮,那谢卿淮呢? 当年韩特助联系沈让,这是否也是谢卿淮自己的意思? 而且,沈让的事情才过去一个多月。 许多东西需要时间才能冲散,显然她还没准备好,也不敢开始另一段感情。 即便这个人是谢卿淮。 暗夜里宋酥酥蜷紧,手指攥紧被单,漂亮眼睛眨了两下,脑子里轻声安慰自己。 没关系。 一切都在变好。 直到窗外偶有两声鸟鸣,窗帘缝隙里泛起白光,宋酥酥才总算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 哭了大半夜的下场就是,第二日双眼肿得厉害。 所幸昨晚提前请假,不用去上班。 桌上留着一小盘切好的水果和便签:【晚点阿姨来烧饭打扫卫生,冰箱里有蛋糕。】 谢卿淮有着一手好字。 字迹清隽沉稳,恰如其人。 宋酥酥也不知怎么想的,舍不得丢掉,便小心将便签叠好,拿回房间夹进床头柜上的书里。 那本书是诗集。 她仔细看了两眼,又将书合上,塞到枕头下面去。 再出来时,有人来了。 原以为是阿姨,哪知开门才发现,竟是陈温瑶。 陈温瑶拎着个精致的保温饭盒,笑眯眯:“我还没来过你们这儿,听说你今天不上班,我就让阿姨别来,我给你送饭......” 话在看到宋酥酥小脸的那一刻被掐断。 她脸色骤变,眉头拧了拧:“谁欺负你了?” 眼皮肿成这样。 瞧着怪可怜样的。 她连鞋都忘记换,急匆匆进门,摸摸宋酥酥的脸,心疼坏了:“谢卿淮?他惹你哭了?” “不是,没这回事。” 宋酥酥开柜子给她找拖鞋的功夫,就见她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那头刚接通,陈温瑶不由分说冷冷道:“得到了还不珍惜,渣男,你让我家酥酥受了多少委屈?!” 良久沉默。 谢卿淮轻咳一声:“妈,我在开会,你给酥酥用鸡蛋敷一敷。” “开会又怎样。” 陈女士显然不记得自己早些年工作狂时的模样,完全做不到将心比心,怒气冲冲,“你看看她那眼睛,都肿成鸡蛋了,还用鸡蛋敷呢!” 宋酥酥:“......” 不是。 怎么又被人身攻击了。 她忙去阻拦:“妈,你误会了,跟哥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跟他住一块,受委屈了,就是他的错!谢家没一个好东西!” 陈温瑶怒气上头,听那头无奈开口:“你把扬声器打开。” 陈温瑶冷冷哦一声:“好好给我道歉。” 她按开扬声器,清润如夏夜晚风的嗓音传出:“酥酥。” 喊酥酥这两字时,震得人耳根也酥酥麻麻。 宋酥酥下意识嗯一声,听他声音里多了两分微哑腔调,颇有两分委屈:“她凶我。” 陈温瑶:“......?” 青天白日就告状? 手机还是她攥着的呢。 不等她反应,谢卿淮抿抿唇,又道:“不过她会这么说我,也很正常。” 陈温瑶:“??” 忍无可忍。 她伸手就要掐断电话,转头瞥见宋酥酥恳求神情,顿住。 不是。 一儿一女。 怎么一个精明得跟猴似的,一个三两句就被哄得团团转?? 宋酥酥趁这功夫,同电话那边认真道:“妈没有在骂你,妈妈只是担心我。” 她似乎真的很害怕挑起两人矛盾,解释时眉头都皱成一团。 谢卿淮略带笑意地嗯了声:“她以前也不怎么喜欢我,没事。” 陈温瑶:“......” 她怎么就生了这个败家玩意儿。 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祈求时间倒退回二十七年前。 她要把这逆子塞回肚子里。 “不是的,妈很关心你的。” 宋酥酥还在努力调节家庭矛盾,澄澈杏眸亮晶晶地望向陈温瑶,“对吧?” 大孝女啊大孝女。 陈温瑶颤颤巍巍:“......对。” 那头实在没忍住,轻笑了声,说:“正好,我这几日要出差,既然妈没事干,不如留在家里,陪陪酥酥?” 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不等宋酥酥开口,陈温瑶就满口应下:“可以,正好我没事,可以下厨给酥酥做饭吃。” “......” 这下轮到对面沉默了。 谢卿淮轻咳一声,委婉道,“还是让阿姨来吧?或者你让爸一起过来,也成。” 陈温瑶当了这么多年的工作狂,哪会做饭。 怕是连煮个泡面都要半生不熟。 他就这么一个小孩,别给养死了。 “行,如果你爸手头没工作,把他叫来也行。” 谢崇这段时间处于半退休的状态,只处理一些琐事,其他东西已经全权交付给谢卿淮。 照理来说,也是挺闲的。 电话总算挂断。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谢卿淮扯了扯领带,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眸光瞬间冷寂,淡淡开口:“在等什么?” 众员工如梦初醒,慌忙继续流程,心下已惊涛骇浪。 他们的董事长,怎么有点像......绿茶啊? - 另一边,宋酥酥捧着小碗,里头是还热乎的花胶鸡汤。 一尝就是家里厨子的手艺。 她无精打采地喝了口汤,有点不高兴。 谢卿淮要去出差,怎么也不提前告诉她。 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 陈温瑶将鸡蛋从冰箱拿出来,问:“现在敷,还是晚点敷?” 宋酥酥刚要去接鸡蛋,就听门铃又响。 “肯定是阿崇来了,他说他就在附近办公。” 陈温瑶将鸡蛋随手放下,跑过去开门,外头果然是谢崇。 他一手拿着束花,一手拿着盒蛋糕,穿着白衬衫,面上虽有岁月留下皱纹,却仍斯文儒雅得很。 陈温瑶惊喜道:“怎么还带这些来?” “这不是过几天母亲节吗?”谢崇笑笑,“提前给你送花,我还给酥酥带了蛋糕。” 宋酥酥抱着蛋糕,瞧两人甜蜜得紧,嘴巴撅得更高。 呜呜。 她不要吃狗粮。 她也要出差!! ------------ 第93章 我不跟你交朋友 谢卿淮出差的地方是在江城。 好巧不巧,正是宋酥酥母亲的故乡。 很小的时候,宋父担心宋母不习惯,每年都会带着母女俩去江城过年。 喧哗热闹的街巷,烟雨朦胧中四处张灯结彩。 比起那些零碎的片段,宋酥酥最先忆起的,居然是云安桥头桂花糖的味道。 甜滋滋,两块钱就能买一大包。 宋母宠着她,偷偷给她多塞两块,宋父总是无奈又好笑,说母女俩一个比一个不听话。 在她们宋家,母亲唱白脸,父亲唱红脸。 唱来唱去,谁都不舍得真的凶她。 一晃十四年过去,除了去接外婆以外,她还真没有回去好好看看。 只可惜出版社还得实习,腾不出这么多时间给她休息。 不过好在有陈温瑶和谢崇搬过来陪着她。 谢家父子做饭是如出一辙的好吃。 每天早上中午晚上,都能吃到谢崇亲手准备的饭菜。 不仅如此,早上宋酥酥出门去上班时,谢崇和陈温瑶就跟着一块出门,将她送到公司楼下,再跑去菜市场买菜。 门卫大爷瞧见两次,私底下拉着宋酥酥拿出报纸低声问:“你爸妈咋跟报纸上这俩人长这么像?” 宋酥酥认真道:“他俩大众脸。” 门卫大爷瞧着两张年过半百仍优越逆天的脸,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其实我也是大众脸。” 还有一回出门得早,宋酥酥跟着去了趟菜市场学习观摩。 就见两位身家千亿的大佬,为了一块肥瘦恰当的小排骨跟旁边插队大姨吵得面红耳赤。 最后向大姨列举各种插队对社会带来的危害性,成功拿下小排骨,放进了价值二十万的某品牌藤编小菜篮里。 那天晚上的小排骨特别好吃。 炖了玉米山药,汤底鲜甜,甜得宋酥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在滚烫热汤的朦胧雾气中模糊了视线,透过雾气,她看到了十四年前的宋酥酥。 那年的宋酥酥,就有一对这样的父母。 恩爱,温柔,视她为掌上明珠。 - 临近周末,宋酥酥接到一个好消息。 白禾开完会回来,笑道:“期末了吧?反正最近事情不多,领导说给你们这群实习生放一周假,考完试回来。” 她又看向魏渡:“对了,你不是说暑假有点事吗?也给你批了,玩去吧。” 宋酥酥头一回觉得,这两千多的实习还不错。 至少在假期这方面,从来不亏待。 魏渡笑道:“那我们可得庆祝庆祝,说吧,要喝什么奶茶,我请客。” 办公室里互相请请客是常有的事情,大多都是白禾点的时候给两个小实习生带一杯,宋酥酥则常常带家里做的糕点出来给大家吃。 但自从上次跟魏渡闹得不愉快之后,宋酥酥就大幅度减少了跟他的交流,只在工作有需要时才会说上两句话。 白禾随口应一句:“你看着来吧。” 魏渡的视线便落到宋酥酥身上:“酥酥呢?” “不用了,我不喝。” 宋酥酥疏离客气地笑笑,低头继续去忙工作,心却已经飞到购票软件上去。 她的期末考试在五月底,大部分都是写论文,现在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少数几样都是简单的科目,等从江城回来,刚好可以赶上。 手不自觉摸上手机,瞥一眼飞机。 不远,飞过去也就两小时。 今晚就能赶上。 只犹豫了两分钟,她按下确认付款,买下一张头等舱机票,抬头瞥见桌上绿植开了朵白色小花,伸手轻触,心尖颤悠悠地跟着绽开。 魏渡虽然没说话,但等外卖到时,仍旧给宋酥酥买了杯奶茶。 他随手放她桌面,低声笑道:“同学一场,就别生我的气了,你看我这不是改正了吗,我都没跟主编说你家这么有钱的事呢。” 挺莫名其妙的。 宋酥酥皱了下眉,抿唇:“你是在威胁我吗?” 魏渡笑容僵住:“啊?” 不是。 这什么理解能力。 宋酥酥一本正经地将奶茶推回去,板起脸:“你以为这种事情能威胁到我?随便你怎么说,我无所谓。” 魏渡:“......” 他到底哪句话里有威胁人的意思了。 眼看着宋酥酥真要翻脸生气,他百口莫辩:“我真没有这个意思,我是在跟你道歉,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宋酥酥警惕地问他,听起来挺凶的。 其实也就是听起来而已。 平白看着,更像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小动物在张牙舞爪。 魏渡叹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她列入了敌对的范畴:“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宋酥酥脆生生地:“那你失败了。” “......” “我不跟你交朋友。” “......” 此时已临近下班,白禾上完卫生间回来,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 氛围莫名压抑。 俩小孩整什么幺蛾子? 她好笑问:“干嘛呢?” “没事。” 魏渡最先反应过来,把奶茶拿走,“我忘记酥酥不喜欢喝这种奶茶了,在想怎么才能不浪费。” 白禾没听出哪里不对劲,顺口接道:“你自己喝呗,实在不行,门卫那个老李的孙女下课刚来大院里玩,你可以问问她要不要。” 魏渡尴尬地笑笑:“好,我待会儿去问问。” 所幸这会儿宋酥酥没再拆他的台。 她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进包里,站起身同白禾温吞道:“姐,我先走啦。” “嗯,期末好好考,放松放松,不着急回来上班。” “好~” 九点半的飞机。 现在五点半,还有四个小时,足够回去收拾东西。 但她还没有告诉谢卿淮,也没有告诉谢父谢母。 给他们一个惊喜好了。 她离开办公室,没过两分钟,魏渡坐立难安,也跟着收拾东西:“白禾姐,我也下班了。” “好,路上小心。” 白禾推了推眼镜,突然意有所指地开口,“酥酥应该是去找她老公玩吧?他俩应该蛮恩爱的。” 魏渡僵了下,面色有点不好看:“嗯,那肯定。” 关上电脑就要走,他刚到门边,又听白禾说:“你年纪小,别走了弯路。” ------------ 第94章 黑车 魏渡微微一僵。 还以为自己隐藏得足够好。 没料到被白禾轻轻巧巧两句话发觉端倪,他佯装没听懂,含糊不清地笑了下,转头离开办公室。 等到了停车场,坐上车,他面色才略微难看,攥拳在方向盘上砸了下,喇叭发出刺耳的声音。 是。 他是对宋酥酥有意思。 但也不仅仅是他。 试问哪个男人,真的能对宋酥酥这样的女孩子不心动? 她漂亮,又不仅仅是漂亮,举手投足娇憨温顺,嗓音软绵绵,说话语调总是强装清冷,实际不知道有多勾人。 而且她优秀又有才华,不论站在哪个角落,都像有一盏小小的聚光灯悬在她头顶。 最最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以为,宋酥酥家庭条件一般。 她几乎不化妆,即便参加学校晚宴,也只穿条中规中矩的小白裙。 从没见她戴过什么首饰。 旁的小姑娘聚在一堆聊奢侈品聊名牌时,她从不插话。 这样一个纯洁却家庭条件普通的女生,似乎很容易就勾起其他人的保护欲。 他也不例外。 有时候在宿舍聊天,偶尔都会提起,跟宋酥酥这样的女孩谈恋爱,肯定很省钱。 所以知道宋酥酥要结婚的第一反应,就是她一定被骗了。 被人三瓜俩枣就哄得结了婚。 除了担心心疼以外, 许多人只是懊恼。 为什么骗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包括那天告诉祝琴,他也是故意的。 他当然知道祝琴是个大嘴巴,更知道祝琴和宋酥酥几人不对付。 他巴不得祝琴侮辱诽谤宋酥酥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公,逼得宋酥酥退怯丢脸。 然后他再出现。 谁知道,那个人来了。 以绝对压倒性的姿态进到包厢里。 那时他坐在角落里,看向那个男人时几近自卑,也头一回知道宋酥酥为什么从来不争不抢。 她正如她表面上看起来那般高高在上。 她不是不穿奢侈品,而是他们眼界狭隘,根本不懂什么是私人定制。 他们那些拙劣戏码,在她眼中,大概就如跳梁小丑般自不量力。 - 到家时差不多六点。 宋酥酥原本还在思考怎么瞒过两人拖着个行李箱出发,开门时却发现客厅一片漆黑。 没人? 陈温瑶恰好拨了个电话过来,温声道:“酥酥,我跟阿崇有个朋友来南城玩,我们在南洋饭店吃饭,你也过来吧?” “不用啦。” 天赐良机。 宋酥酥略微思考了下,睁眼说瞎话,“你们吃吧,我跟早早去外面玩。” 两人关系好,以前大一大二总喜欢黏在一起。 陈温瑶不疑有他:“好,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嗯。” 挂断电话,宋酥酥心脏砰砰跳得更快,不自觉想起谢卿淮。 他怎么做到每次说谎都脸不红心不跳的。 她单是想到自己要瞒着所有人偷偷去江城,就紧张得呼吸不过来。 不过送惊喜嘛,当然要送到位。 如果被陈温瑶和谢崇知道,两人肯定会担心,提前把消息透露给谢卿淮的。 要收拾的东西不多。 护肤品衣服充电器,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必需品。 考虑到晚上没饭吃,宋酥酥又去冰箱里翻出个早上没吃完的面包揣进口袋里。 她从没有一个人坐过飞机,每次有需要去外头参加什么比赛或是表演,都有保姆或者谢卿淮的助理陪伴,她连行李箱都不需要自己拉,乖乖跟在后头当个花瓶就好。 算起来,这还是自己头一回一个人出远门。 想到这,她干脆早点出门,免得出什么岔子赶不上飞机。 不过既然要隐瞒,家里司机也不能用。 宋酥酥走到路边,拦下一辆车:“师傅,去机场。” “小姑娘一个人出门?” 开车的是个光头大叔,他下车,大致瞄了眼她的穿着打扮,目光又落在后头小区上,笑笑,“来,我给你搬行李箱。” 宋酥酥率先坐上车:“谢谢。” 从家到机场,一个半小时的距离。 窗外分明都是熟悉景象,但一个人出门,她莫名新奇。 司机笑眯眯搭话:“是去上学吗?还是出去玩呀?” “出去玩。” 宋酥酥降下点车窗,让风吹进来,慢吞吞道,“师傅,您给我放T3航站楼门口就行。” 司机笑笑:“行,你一个人出门,你爸妈不会不放心吗?” “......” 宋酥酥稍微还存着点警惕心,随口敷衍道,“我已经工作了,我爸妈就在机场等我。”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你刚还说你一个人出门呢,怎么爸妈又在机场等你了?” “......” 得了。 找茬来的。 宋酥酥皱皱眉,没回话,拿出手机点开导航软件。 还好。 路线是对的。 司机自知没趣,也没再开口,宋酥酥松口气,瞧见车已驶下高架,机场就在不远处。 她拿起跟前付款码,问:“多少钱?” “一千。” 宋酥酥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 “一千。” “......” 她就是再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也知道一千钱属于狮子大开口,“才一个半小时,一千?” 她上一个月的班才两千多。 司机还是一张笑脸,皱纹都堆成块,光头上有一道可怖的疤,皮笑肉不笑道:“小姑娘,你坐了车,不能不给钱吧?我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宋酥酥蹙眉,忍了忍脾气:“你这是黑车,信不信我报警。” “你报呗。” 车门咔哒落锁,司机耸耸肩,将袖子撸上去,露出狰狞的青龙纹身,吊儿郎当道,“我开了这么多年车,一直是这个价,也没见谁不识好歹过,你家住那种小区,应该蛮有钱的吧?” 明晃晃的威胁。 宋酥酥抿抿唇,攥紧包,颤抖的手出卖了她的害怕:“行,我给你。” 在这种私密空间,她还没有笨到跟这种人硬碰硬。 “等下。” 司机却又反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目光赤裸裸地扫过宋酥酥的脸,“两千,你刚耽误了我这么多时间,我都能多接两个客人了。” ------------ 第95章 水逆 两千对宋酥酥来讲其实不算什么。 更别说这种黑车司机说不准真能做出那些犯法的事来。 现下,还是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她紧紧握着手机,纤长睫毛不停颤动,尽量不让人瞧出自己的惊慌:“我知道了。” 扫码付钱,司机瞥一眼手机,看钱到账,喜笑颜开,按下车锁:“我又不会坑你,都这个价,下去吧,自己拿行李箱。” 宋酥酥面无表情地开门下车,进机场时脚步错乱,出卖了她内心慌张。 - 直到值机进头等舱候机厅,空姐送上热水,宋酥酥紧绷的身体才勉强放松。 她陷进按摩沙发里,随手拿了张报纸看,实际也看不太进去。 原本挺开心一件事,现在说不出的憋闷。 她想了下,给消费者投诉和市民热线各打了一个电话实名举报,并附上车牌号。 也不知道能否真的受理,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过了大概半小时,空姐提醒她该上飞机了。 这下总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宋酥酥跟上去,坐头等舱特定摆渡车率先上机。 南城航空的服务和餐食都挺不错的,虽然不是用餐时间,但头等舱仍可以享受夜宵服务。 她翻了翻空姐提前给的单子,准备待会儿要一份牛肉面。 总不能受了气,还饿着自己的肚子。 她这么想着,心情好受些,却见旁边突然凑上来一张金光闪闪的大脸:“小妹妹,哥跟你商量件事呗?” 说是金光闪闪也没错。 这人脖子上挂一条一指宽的金项链,嘴里镶两颗金牙,连手表都金得发亮,极其典型又刻板的暴发户长相。 刚才被那出租车司机威胁的恶心感又上涌,宋酥酥警惕道:“什么事?” “我买太迟了,就剩这一张头等舱机票,我老婆还在经济舱,她怀着孕,在那儿不方便,这样,我加钱,你跟他们换下,行不?” 宋酥酥二话没说就拒绝:“不好意思,我不太想换,你可以去问问其他人。” 头等舱都坐满了,就只有她一个是年轻姑娘。 她方才经历过危险,半点都不相信别人,更不打算装好心。 “哎你这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善良?” 暴发户脸色一变,“我给你双倍,够了吧?你一小姑娘,能坐到这儿来,应该也不容易,两万块钱,你去把我老婆换过来。” 他说话未免难听。 宋酥酥抿唇,按下呼叫铃,等工作人员来的功夫,向他提议:“既然你自己是头等舱,为什么不自己去把你老婆换过来?” “我一个男人!我坐经济舱,让我老婆坐头等舱?怎么可能!这不让她踩到我头上去了吗!” 暴发户冷嗤一声,“你赶紧的!我再给你加一万!这么多钱,够你买好几个包了吧?” “不换。” “哎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声音愈响,其他人侧目往这边看,空少空姐也跟着急匆匆跑来:“这位先生,您冷静一点,如果您再骚扰其他乘客,我们就要请您下去了。” 暴发户狠狠横两人一眼:“我坐的可是头等舱!你也敢赶我下去!信不信我投诉你!” “您的座位前面就有投诉电话,您坐回去的时候可以查看,如果影响飞机起飞,我们将会报警处理。” “你,你们威胁我?” 话虽这么说,他声音明显放轻两分,没敢再像刚刚一样嚣张。 空少拦在宋酥酥跟前,温和又强硬道:“不是威胁,这是我们的正常流程,您如果有异议,也同样可以报警。” 这两人明显没有那么好对付。 暴发户狠狠瞪宋酥酥一眼,不情不愿地往自己位置上走:“谁稀罕似的,我呸......” 空姐空少半蹲到宋酥酥跟前,歉疚道:“宋小姐,您受惊了,这是我们的失职,您是我们的白金会员,此次飞行我们会退返全额机票,实在不好意思。” “......” 宋酥酥垂着头,喝了口水,将菜单递还给空姐,嗓音淡淡的,“没关系,麻烦了。” “那您需要用点什么吗?” “不用,谢谢。” 原本还想吃碗面,现在胃口全无。 她就这么静静坐着,眼底没多大情绪,头等舱内白光落下,照得她肌肤莹白通透,像没有感情的瓷娃娃。 空姐也知道她被吓到了,温声道:“我替您将门关上,您好好休息一下,不用担心,我们的空少会全程守在您门外,不会让任何人再靠近您。” “谢谢。” 宋酥酥朝她微微点头,“麻烦了。” 接下来的旅程有工作人员特殊关照,没再遇到什么骚扰。 只听到那暴发户有意无意高声抱怨:“烦死了妈的,遇到一个没良心的拜金女,三万块还不满意。” “无语了真的,现在女人都这样吗?” “......” 最后也被空少警告消声。 她坐在角落里,揉揉太阳穴,连上飞机的无线,看了会儿新闻,总算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开。 两小时的飞机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空姐将她率先送下飞机坐上摆渡车,行李也有专人帮忙拿。 好巧不巧,临出站口时又遇上那个暴发户。 这次不仅有暴发户,还有暴发户的老婆。 女人果真如她丈夫所说怀孕了,肚子高高挺起,不满地扫过宋酥酥一眼:“现在小姑娘真不懂礼貌。” 空少再次喝止两人,向着宋酥酥连声道歉。 宋酥酥没说话,拿着自己的行李箱往外走,气得有点好笑。 真稀罕。 自己老公坐头等舱她不管,反倒来怪她一个陌生路人。 江城多雨,宋酥酥刚踏出门,就瞧见雨幕连天,丝丝缕缕的凉意笼着湿气往身上扑。 许久没来这座城市,她竟也生不出什么熟悉感,只冷静地拿出手机,瞥了眼华东科技在江城的分公司地址。 有两处。 两处离得还挺远。 她突然觉得迷茫。 现在情况,似乎也由不得她给谢卿淮去送惊喜。 她抿唇,按下谢卿淮的电话号码。 只滴一声,就接通。 清冷冷的雨天,她听见男人微哑低沉嗓音混杂着湿润雾气传出:“酥酥?” ------------ 第96章 哭什么 莫名地,宋酥酥觉得自己快要委屈死了。 本来这种感觉压抑得极好极好,但听到这熟悉二字,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张张嘴,眼泪就差点往下掉。 凭什么都来骚扰她。 凭什么她要被骂还要被坑骗被威胁。 她又没做坏事。 她不想让自己哭出来,死死忍住,咬着唇,声音里不自觉带了点哽咽:“哥,你在哪里?” 下着雨,谢卿淮一定听不见她的异样。 然而此时已临近十二点,高架路上空荡荡,远处是未开发的田地,四下清寂空旷,偶有两个行人匆匆,坐上亲人好友的车离开。 她还打得到车吗? 她总不能在这里,孤苦伶仃地睡一夜。 越想越崩溃,宋酥酥垂头,盯着自己的足尖。 雨水溅在黑色小皮鞋上,多出两粒灰尘。 真难看。 她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再度收紧,攥得掌心也粉白,眼泪在眼眶里打滚,硬是没有掉下来。 然而下一秒,视线里突兀出现一只手。 冷白骨节分明的手紧握着黑色伞柄,禁欲高贵,手背隐约有青筋脉络浮现。 那只手的主人穿着西装,风尘仆仆。 她听见有声音响起。 来自听筒那边,也来自身前:“抬头。” 宋酥酥还是没抬头。 手机差点滑落,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细微哽咽从喉咙里滚出。 谢卿淮的视角,只能瞧见她沾着泪珠的眼睑,瘦白脖颈下肩膀轻轻颤动。 委屈死了。 他将伞搁到一边,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方纯白手帕,单膝跪地。 宋酥酥似是察觉到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后退半步,染着哭腔开口:“不用了。” “别动。” 周遭偶尔还有两个路人经过。 谢卿淮视若无睹,攥住她脚踝,停住她后退的动作。 他轻缓擦拭掉她鞋上雨水灰尘,抬眼时总算对上她红彤彤双眸,忍不住带了点笑,“哭什么?走了,回家。” - 黑色宾利疾驰在高架上,水汽被阻隔在车门外。 浅淡车载香氛不过分浓郁,清爽干净,令人舒缓些许。 宋酥酥坐在后排,腿上盖了条毛毯,擦干眼泪,莫名有点羞赧,垂着头不说话。 “说说看。” 谢卿淮从侧边购物袋里拿出一瓶还温热着的牛奶,插上吸管递到宋酥酥跟前,“路上受什么委屈了?” “......” 热乎乎的暖意从掌心蔓延,驱逐些许深夜夏雨带来的寒意。 宋酥酥吸了口,腮帮子鼓鼓,不肯说话。 “不说?” 谢卿淮伸手在她粉腮上轻掐两下,玩味道,“不说哥哥怎么给你报仇?” “你......” 宋酥酥掰开他的手。 她手也小,一只手堪堪抓住他的食指,荔枝似的圆眼里多了两分质问,嗓音微哑泛甜,“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要来的?” 谢卿淮半点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感。 他挑眉,在她认真清透的目光中举手投降,“你出门上出租车的时候。” “......” 这么早? 难怪一路上谢崇和陈温瑶都没有打来电话问她在哪里。 她还沾沾自喜,以为两人吃饭吃得晚了点,没发现她不在家。 所以...... 其实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眼看着她眼眶里隐约又有雾气弥漫,谢卿淮轻咳一声,解释:“你忘了吗,你身边跟着保镖的。” 宋酥酥张了张嘴。 保镖? 她确实忘得一干二净。 谁让这些人从来不在她正面出现。 “他们怕你出事,就提前汇报给韩特助,韩特助查了下,发现你买了来江城的机票,就来告诉我。” 谢卿淮想了下,“归根结底,还是得怪韩特助。” 这个解释显然不太让宋酥酥满意。 她恍然觉得自己被扒光,那些暗戳戳的,独属于小姑娘的心思展露无遗,嘴一瘪,眼泪又要往下砸。 谢卿淮一把捂住她的脸,打断施法:“晚点让韩特助过来给你道歉赔罪,饿不饿?先去吃饭。” 宋酥酥的眼泪硬生生憋回去。 她抽搭两下,含糊不清地嗯一声:“饿。” “吃江城菜?” “好。” - 附近就有一家米其林二星的江城菜馆。 江城不仅是江南水乡,临海也近。 各种河鲜海鲜物产极为丰盛,现下正是吃蛏子小龙虾的季节。 坐进餐厅包厢没两分钟,韩特助竟然真的来了。 他帮忙点好菜,恭恭敬敬地站在宋酥酥跟前:“谢太太,都怪我,这事都是我安排的,谢总什么都不知道。” 宋酥酥本来也没有真要怪谁的意思,红着小脸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随口说说,你不用放心上。” “这几日您想去哪里玩,都可以跟我说,我来安排。” “谢谢......” 道完歉,宋酥酥又留他吃饭,韩特助身为打工人的典范,极会观察上司眼色,二话不说拒绝:“我已经吃过了,还有会要开,就不打扰您和谢总了。” 他走得坚定,宋酥酥不好再说,乖乖道别。 等他一走,包厢内安静下来,服务员进来上了趟凉菜和餐前小点。 宋酥酥吃了两块杏仁酥,情绪好转许多,喝着茶,偷偷瞥一眼谢卿淮。 他显然刚从工作抽身,此时还在处理公务,一手拿着茶盏,另一手在桌面轻磕,目光停落在手机的风控报告上。 一如既往的清淡疏冷。 只是...... 他怎么都不问问,自己为什么来江城呢? 察觉到对方马上就要望过来,宋酥酥慌乱垂头,又去拿杏仁酥。 动作着急了点,险些打翻。 谢卿淮笑笑,将盘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没人跟你抢。” 他将手机按灭,放至一边,见她急急忙忙吃得像只仓鼠,忍不住感叹道:“我家酥酥也算是长大了,都会一个人坐飞机了。” “......” 说得好像她生活自理能力很差一样。 宋酥酥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气鼓鼓道,“我本来就会!” “那现在可以说了吧?” 谢卿淮抿了口茶水,视线耐心又温和,“到底是谁把我们家大小姐惹哭了?” ------------ 第97章 根正苗红 大小姐...... 怪暧昧的。 方才的担惊受怕和愤怒其实早在见到谢卿淮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说出来总觉得有些矫情。 宋酥酥回看他,嗓音也绵绵:“谢大少爷这么厉害,查不出来吗?” “查得出来。” 服务员进来上菜,谢卿淮顿了下,后半句没出口。 气氛在服务员优质而又细心的分餐行动中变得略有些微妙。 宋酥酥掩饰性地喝了口水。 查得出来。 但是? 等服务员分完餐出去关上包厢门,她听见他继续道:“我想听你自己说。” 昏暗环境里,宋酥酥的心跳急剧加速。 她轻眨了下眼睛:“那我这不成告状了嘛?” “你告我的状告得还少吗?” 谢卿淮荒唐地扫她一眼,将勺子递到她手中,“现在告别人的状就舍不得了?宋酥酥,你对我好像有点偏见。” “......我没有。” “你没有?” 谢卿淮悠悠叹口气,放下筷子,似是没了食欲,简单抿一口茶,“那就是对你来说,我还没一个路人重要。” “怎么会!” 方才还信誓旦旦觉得自己能跟谢卿淮拉扯几个来回的宋酥酥立刻被攻破心理防线。 她眨着漂亮眼睛,毫不设防地踩进陷阱里,反驳道,“你比他们都重要!” “那还不赶紧告状?” 谢老狐狸舒了舒唇角,晃晃茶盏,“再晚点,就没机会报仇了啊。” 宋酥酥戳戳碗里剔过刺的鱼肉,忧忧愁愁地撅起嘴:“就是我去机场的时候,坐了辆黑车,那个司机要我一千块!我不给,他就要我两千,还记住了家里的位置威胁我。” “对了,他是个光头,车牌号我也记住了,晚点发给你。” “另一个就是在飞机上面,有个很壮的男人非要让我跟他老婆换位置,我不愿意,他就骂我,他镶了两颗金牙,戴金链子!位置我也记住啦!” “有钱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丫头告起状来果然很有一套。 从小练的。 有钱人谢卿淮折起袖子懒懒往后靠,竟也有两分吊儿郎当:“好,我找人整顿他们。” 宋酥酥瞧他一眼。 这副姿态,把那“顿”字去了,似乎更符合语境。 她想了下,停止告状,嘟囔道:“哥,你真有点像黑/社/会。” “说什么呢。” 谢卿淮坐直身子,扯了扯领带,认真道,“我是根正苗红好青年。” 宋酥酥:“青年?” 谢卿淮:“......” 他按了按指骨,温和道:“宋酥酥,你今晚要是想挨揍就直说。” - 谢卿淮说到做到。 他首先打了个电话给韩特助吩咐两句,没等吃完饭,就有人打回电话。 是南城市里上头的人。 按开免提,宋酥酥听得真切,对方操着一口公事公办的音调:“扫黑除恶本就是我们应尽的职责,五一刚过人流量较多,难免有漏网之鱼,刚刚我们已经派出了工作人员在机场高铁站等地值守,不会再让南城有任何黑车司机得逞。至于您二位举报的那辆车也已经抓获归案,先前坑骗的所有钱都会返还到您的账户上。” 挂断电话,宋酥酥轻轻哇一声,眼睛亮得都快发光,几近崇拜地看向谢卿淮:“哥,你怎么做到的。” “我?” 谢卿淮谦虚又低调,“我就一热心市民。” 除了黑车司机以外,很快南城航空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一溜的道歉和赠送免费机票外,顺道给出一个好消息,将那暴发户彻底拉入黑名单,不允许再乘坐南航任何飞机。 宋酥酥的坏心情在吃完饭后彻底烟消云散。 回酒店的车上,见她兴冲冲地扒着窗朝外看,谢卿淮揉揉她脑袋,循循善诱:“所以说,你这不叫告状。” 宋酥酥转头看他:“那叫什么?” “那叫造福社会。” 谢卿淮懒洋洋地,“你说你这一路,做了这么多好事呢。” - 住的酒店就在华东名下一处五星级酒店。 地处江城市中心,能看见三百六十度东宁湖景,不远处就是云安长街,宋酥酥母亲和外婆的故乡。 不过听说那里已经被改造成旅游景区,街街巷巷全是小吃商店,还有不少汉服妆造店铺。 估计再回去,也很难瞧见过去的记忆里的样子。 宋酥酥对别的什么都没有执念,就想再买一包云安桥头的桂花糖吃。 这么想了,她也这么跟谢卿淮说。 谢卿淮想了下:“我明天一天都要开会,下午三点到四点能腾出时间,陪你去?” “不用。” 宋酥酥大度道,“我自己去也行。” “得了吧。” 谢卿淮替她将行李箱里的衣服铺平展开,抖了抖挂进酒店衣柜中,“待会儿哭鼻子的又不知道是哪个小屁孩。” 宋酥酥:“......” 她看在谢卿淮见今天帮自己出了好大一通气的份上,不跟他计较:“那我在酒店等你。” “好。” 挂完衣服,谢卿淮又将她的瓶瓶罐罐摆在梳妆镜前。 宋酥酥亦趋亦步地跟上去,就见他眉头轻皱:“就带了这么点?够用吗?” 宋酥酥一个够字还未出口,谢卿淮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几盒崭新的护肤品和化妆品:“我让韩特助提前准备了一些,你看看有没有用的上的。” “还有。” 他拉开抽屉,“这些贴身衣服都已经让人洗过烘干,可以直接穿,衣服来不及买,我订了两身裙子和两件外套两条裤子,明早会有人送过来,如果不喜欢就放着,楼下有商场,自己去逛逛。” 宋酥酥欲言又止。 她就来住两天,其实用不着这么多的。 但等她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的拖鞋上。 这一看就不是酒店的款式,粉粉的真丝材质,肯定也是谢卿淮准备的。 宋酥酥抬眼,稍微有点感动:“谢卿淮,你对我真好,我都......” 她原本是想说“我都离不开你了”,但猝不及防撞上对方含笑视线,话到嘴边猛然拐了个弯:“......我都想给你养老了。” 谢卿淮:“......” 他微笑:“我看今天这顿揍你是非挨不可。” ------------ 第98章 小野猫 收拾完东西,谢卿淮还有点工作没完成,进了书房给人交代事情。 宋酥酥坐在客厅沙发上,随手按了部电影,看到手机有三分钟前陈温瑶打来的未接电话。 这么晚了还没睡? 她略微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不声不响就跑过出去,肯定很让爸妈担心。 但转念一想,谢卿淮肯定早已通传过消息,两人早就知道,干脆放平心态打回去。 果不其然,视频接通,陈温瑶身后的背景是谢家庄园,并非出租屋。 陈温瑶正在敷面膜,遮挡了脸上皱纹,瞧着更加年轻,温柔地哎了声:“到江城啦?谢卿淮去接你没呀。” 宋酥酥点点头:“嗯,他来机场接我啦。” 陈温瑶又问:“吃晚饭没有,最近江城的小海鲜很不错吧?去都去了,可得狠狠宰你哥一笔啊。” “晚上就吃的小海鲜。” 宋酥酥乖乖回答,半晌还是愧疚道,“我不该自己跑出来的,让你们担心了。” 这么晚没睡,肯定是不放心她。 “哎呀没关系,这说明我们酥酥长大了,不过你爸确实蛮担心的,好几次想打电话,我都没让他打呢。” 陈温瑶倾斜了下手机,露出身侧靠在床头的谢崇。 谢崇穿着睡衣,正心不在焉在看书,闻言推推眼镜,笑道:“酥酥头一次自己成功出远门,应该要庆祝一下,我让分公司那边的人订了蛋糕,明天过去玩一玩吃一些,好不好?” “好呀。” 非但没有怪她,还夸她。 宋酥酥心软软的,“谢谢爸。” 挂电话前,陈温瑶想起点什么,又道:“对了,你还记得你外婆的房子吗?我看过遗嘱,她的房子是留给你的,之前弄手续什么的时候,也都过户到你名下了,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去那里玩两天,钥匙应该在成总那里。” 成总是分公司的总经理,以前在陈温瑶底下工作,江城也是他老家。 早些年他家里出事想辞职,被陈温瑶留下,调任在江城工作,能力较强,很受器重。 宋酥酥点点脑袋,应一声好。 明天谢卿淮要上班,她本来就想去看看的。 如果方便的话,搬过去住几天也好。 毕竟她记忆里,幼儿园放暑假的那些天,她总在外婆家的小院里吃西瓜。 现在不知不觉也到了吃西瓜的季节,只可惜现在只剩她一个。 正说着,谢卿淮恰好处理完事情从书房出来,瞥一眼她手机屏幕:“我来这儿这么多天,也没见你俩打个电话关心一下,怎么?我是捡的?” 陈温瑶:“没,你是买车送的。” “......” 得,没得聊。 谢卿淮抽走她手机,按下挂断键扔回去,“洗澡去,该睡觉了。” 宋酥酥迟疑道:“还没说再见呢。” “我就一买车送的,有什么可再见的。” 谢卿淮将人从沙发上拎起来,关掉电视,“去吧。” 宋酥酥一步三回头,直到瞧见谢卿淮进了隔壁房间,细细弯弯的眉头终于忍不住皱起。 又不跟她睡呀! 她磨磨蹭蹭进房间浴室,洗了个澡换上睡衣,歪歪扭扭摔进柔软大床。 盯着天花板两秒,又快速爬起来,从贴身小包里摸出来一盒“性感小野猫”。 肯定是上次“致命女人高冷女王”的打开方式不对,导致谢卿淮再也没跟她睡过觉。 这次她特地挑挑拣拣,选了个不一样点的。 她信誓旦旦跟姜早说,自己快要谈恋爱了,下回一定要拿下谢卿淮。 拿来拿去,连第一步都踏不出去。 只是...... 她戳了下“性感小野猫”的封面,回忆起来。 上次跟谢卿淮有什么亲密举动,似乎已经是婚礼那天的事情了。 宋酥酥眼睛倏而一明,重重地捶了下床。 该不会真如姜早说的那样,谢卿淮只把她当妹妹当个小孩来看吧? 等婚事落定,两人就不再需要什么肢体接触。 兴许哪天谢卿淮遇着真正喜欢的人,二话不说就把她甩了。 那怎么行? 她咬咬唇,二话不说拿着“性感小野猫”翻下床,等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敲上了谢卿淮的门。 勇气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酥酥转头要跑,身后门已经开了,光亮从屋内透出,一只手揪住她后衣领:“跑什么?” 挺磁性勾人的声音。 宋酥酥下意识将“性感小野猫”塞进袖口,脑中囫囵想了遍借口,转头,对上沾染着湿漉漉水珠的线条流畅的胸肌,脱口而出:“哥,你......好白。” “?” 谢卿淮扯了扯浴袍,顶顶后槽牙,喉咙里滚出一声笑,“小流氓,看哪儿呢?” “不是......” 宋酥酥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忽略发烫的脸,目光上移,落在谢卿淮脸上。 他显然刚洗完澡,碎发还湿哒哒地,偶尔落下两滴水,顺着额角滑落,薄唇呈莫名鲜艳的红。 相较于他平日里穿西装的禁欲模样。 现在有两分道不清的秾丽。 宋酥酥再次失去掌控,视线直勾勾落在他嘴上,呆滞两秒后,对方没忍住,勾了下唇,一字一顿:“宋酥酥,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 宋酥酥迟钝地眨眨眼:“叫什么?” “隔空侵/犯。” “......” 怎么又跟侵/犯搭上边了。 宋酥酥挣扎着想解释,听他又慢悠悠道:“得亏你侵/犯的是我,换做别人,你今晚得蹲局子了。” “......” “说吧,还想侵/犯我哪里?一次性让你侵犯个够。” “......” 良久的沉默,宋酥酥今晚吹了风,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是很清醒。 她仰起头,突然问,“你真的不会抓我?” 谢卿淮挑眉,觉得这问题好笑:“你哥是这种人?当然不......” 他话没说完,忽然衣领处传来一股拉力。 不设防,他被迫微微俯身,闻到点浅浅淡淡的甜香味,再然后,唇上温热柔软触碰。 某只色胆包天的小流氓不会接吻,慌乱中重重咬了他一下。 ------------ 第99章 两百米 挺疼的。 他轻嘶一声,感觉到有血渗出。 宋酥酥面无表情地退开半步:“我去睡了。” 若不是嘴唇上泛疼,小姑娘的耳根又红透,他险些以为这只是错觉。 但很显然不是。 他一把拽住宋酥酥手腕,视线略有两分荒唐的戏谑。 宋酥酥挣扎了下,干巴巴问:“干嘛呀?” “干嘛?” 谢卿淮轻擦过嘴唇,大拇指指腹蹭上一点刺眼的红,似笑非笑,“你说我干嘛?咬了人不打算负责?” 宋酥酥硬着头皮反问:“负什么责?” 她明显已经慌乱极了。 脸维持着侧开的状态,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乱眨,努力维持镇定:“你之前也咬过我,我咬你一下......扯平了。”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谢卿淮拖长音调,意味深长地嗯了声:“我什么时候咬过你?” “反,反正就是有。” 宋酥酥咽了咽口水,窘迫令她声音越来越轻,“我真的要去睡了。” 偏偏谢卿淮不肯放过她,手指不紧不慢地在她手腕处摩挲,带着点情/色意味:“是吗,我还以为你......” 宋酥酥心都怦然跳动,几乎跃出胸口。 却听他语气一松:“算了,没什么。” 她如获大赦,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也小了点,正打算抽走,又被猝不及防抓住手。 谢卿淮垂眸,长睫毛微颤,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懒懒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回对我做这种事了。” “......” “不过你也不用这样偷偷摸摸的。” 谢卿淮捏了捏她的手,继续说,“我们毕竟是夫妻,你如果有这种生理需求,直接告诉我。” “......” 宋酥酥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脆生生的,“我!没!有!” 然后将手一抽,落荒而逃。 门关上瞬间,谢卿淮眼底笑意愈浓,随手找了个电话号码拨过去。 响了两声,那头传出男人困倦沙哑的声音:“怎么了?” 谢卿淮边关门边说话:“酥酥亲我了,主动的。” “?” 池深挣扎着瞥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凌晨1:58。 他维持着最后的风度,微笑道,“你有病吗?” - 回到房间,宋酥酥才觉得不对劲。 她左右不过是亲了他一口,早些时候,他做的事情还少吗? 别说亲了,就是那些事也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 但现在已经打退堂鼓,她哪还有勇气在去找谢卿淮。 算了。 这厉害女人,不做也罢。 她委委屈屈地将“性感小野猫”往垃圾桶里一扔。 但只半秒,她突然想起那天“致命女人”被发现时的尴尬,又飞快从垃圾桶里拿出来,拆开撕碎包装,拿餐巾纸包好,才扔回去。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到已经超过了宋酥酥的可承受范围。 困意和强吻谢卿淮的兴奋劲相斗争,她在床上翻来滚去几个来回,最终困意占上风,她滚到床尾,晕乎乎地睡过去。 大概是因为在江城,这一夜她睡得格外踏实。 睡梦中有只手托了她一下,耳边轻笑若有似无:“睡相差成这样?下回给你定个两百米的大床。” - 第二天再醒时已是下午。 谢卿淮打来电话,铃声震动,将她吵醒。 她倦倦地拿起手机接听,音调也绵:“早上好~” “......” 听这反应,应该是把昨晚睡前发生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谢卿淮弯弯唇,有点无奈。 这小孩吧,你说她敏感,她确实敏感得要命,但你说她神经大条贵人多忘事,似乎也有点道理。 他没旧事重提,叮嘱道:“醒一醒,差不多该起床了,我让酒店工作人员送了午饭上来,你刷个牙洗洗脸,随便吃一些,我让人接你来公司。” “好~” 掐断电话,宋酥酥脑子还没太清醒,翻了个身,将被子和枕头一块压住,晕晕乎乎又睡过去。 只半小时,谢卿淮的电话再次打过来。 像是算准了她会睡回笼觉,谢卿淮提醒道:“再睡下去,今晚又会睡不着,听话,晚点不是还要去买桂花糖吗?” 提到桂花糖,宋酥酥总算费力地爬起来,按下床头窗帘键。 光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微微有点刺眼。 朝外望去,是波光粼粼的东宁湖。 她打了个哈欠,声音像黏着糖块,甜得要命:“你怎么都不困呀?” “困也得上班。” 谢卿淮轻轻摩挲了下水杯杯沿,笑笑,“不上班,谁给我们家大小姐挣钱花?” 有道理。 宋酥酥没再问,没骨头似的翻下床:“那我晚点过来哦。” 她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爸说给我买了蛋糕的,你不要偷吃。” “小白眼狼。” 谢卿淮无奈,挂了电话。 等他放下手机,才瞧见对面两人微愕神情,语气瞬间寡淡冰冷:“还有事?” “这,这是上个季度的报告。” 曾菱忙将手中文件放到桌上,“您过目。” 这分公司新成立不久,准备开拓新板块新项目,谢卿淮这次来,也是为了看看各方面具体情况。 显然,这些员工比他想象得要更差劲一些。 见他眼底冷意加重,韩特助绕过办公桌,朝分公司两人略微点头:“没事的话就先出去吧,马上开会,你们去通知一下其他人。” 两人如梦初醒,赶忙跟上。 等出了门,才察觉背后微凉,竟吓出点薄汗。 不怪他们惊讶,只是这位谢董事长来了这么久,总面无表情,瞧着难相处得很,还是头一次笑。 而且笑起来...... 还真有点好看。 曾菱抿了抿唇,不露声色地往回又看一眼。 等韩特助离开,曾菱低声道:“刚刚你听见了没?谢董叫对话那头的人大小姐,我记得之前听谁说过,他是有个妹妹来着?” “就是有啊,你忘了?韩特助刚刚还让你去拿蛋糕,是前董事长给她闺女点的,应该已经送到楼下了。” “哦哦,是哦,我现在就去拿。” 曾菱急匆匆坐电梯下楼,蛋糕果然已经放在前台。 她正拿上,突然瞧见大门外一辆低奢的宾利停下。 司机率先下车,撑开遮阳伞,恭恭敬敬拉开后车门。 ------------ 第100章 大小姐 率先落地的是一双精致黑色小皮鞋,简单的白袜子恰好盖住脚踝。 再往上看,一截小腿细而白,掩入淡色裙摆中。 和所有人格格不入的矜贵优雅,她瞧见少女穿一条鹅黄色长裙,皮肤粉白透亮,眉眼天真温和,朝里头好奇张望。 不用猜,这位一定就是谢总电话里的“大小姐”。 曾菱拦住前台:“谢董事长让我带她上去,你就不用管了。” 前台愣了下:“刚刚韩特助还说,让我领......” “我刚从总裁办下来,韩特助特地嘱咐我的,不信你自己上去问。” “不用了不用了。” 前台忙让步,“您去吧。” “这还差不多。” 曾菱没好气地扫她一眼,走到宋酥酥跟前时,脸上已无缝衔接挂上微笑,“您就是谢小姐吧?” 对方脚步一滞,目光困惑地在她脸上扫过。 分明是不带任何恶意的,曾菱不自主背脊僵直,略微有点紧张。 不能是认错人了吧? 但这江城分公司,除了谢家大小姐,谁还会有这样天然娇贵的气质。 过了几秒,这琉璃似的瓷娃娃开口,温温软软:“是我没错,不过我姓宋。” 曾菱顿时窘迫。 她并非负责接待,刚刚那番话也不过是为了搪塞前台,因此下来之前,连对方的姓名都没搞清楚。 不过现在很多有两个孩子的家庭,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很正常。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尴尬道:“不好意思宋小姐,谢董事长让我接您上去,我一时心急......” “没关系。” 宋酥酥好脾气地冲她笑笑,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蛋糕上,转移话题,“这蛋糕是我的吗?” 这话一出,凝固的氛围缓解不少。 曾菱松口气,点头:“是的,是前董事长给您点的,谢董待会儿要开会,休息室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您随我来。” 两人朝电梯走去,曾菱只犹豫了半秒,就领着宋酥酥站到总裁专属电梯前,按下按键。 这还是她头一回坐这架电梯。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确实更宽敞,视野也更好,空气中还有一股浅淡的香水味。 曾菱莫名背脊挺直许多,目光温柔地落在宋酥酥身上:“宋小姐还在读书吗?” “嗯,马上读大四了。” 宋酥酥来华东科技的次数虽然不多,但由着这层谢家身份,每次来遇到的人都很不错。 想来这里虽是分公司,怎么说也是自家产业,她放松点,好奇问,“我看公司门口有很多文创用品?做的是哪一类相关的?” 小姑娘家家都喜欢这些东西,宋酥酥也不例外。 曾菱愣了下,磕磕巴巴道:“额,好像是江城古建筑的拟态吧......” 见她满脸紧张,宋酥酥顿了下。 显然,这位曾助理对公司的业务不是太熟悉。 可能是新来的实习生。 宋酥酥本来也没有刁难她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想带一点回家,见状只得再次转移话题:“他们这个会要开到几点呀?” “应该就半小时。” 曾菱瞟她一眼,局促地摸摸后脑勺,恰好电梯门开,两人走出去,进到董事办隔壁的休息室。 比起总部的休息室,这里要小很多。 但该有的配置也都有,甚至融入分公司的文创品牌元素,要更温馨一些。 宋酥酥在沙发坐下,低头给谢崇发消息道谢:【爸,蛋糕我收到啦!】 又点进谢卿淮的聊天框,打字时,她总算迟钝地想起昨晚那个吻。 指尖微颤同时,她努力安慰自己。 左右不过就是一个吻。 他俩亲过的次数还少吗? 这么想着,她总算成功发出去一条消息:【我在休息室等你。】 等放下手机,宋酥酥朝后靠了靠,才发觉这位曾菱曾助理不知什么时候也在自己身侧坐下。 以前去谢卿淮办公室,不管是岑秘书还是韩特助,或是其他助理负责接待她,都会在安顿好她之后就离开。 这是......? 她思索了下,可能是谢卿淮觉得自己人生地不熟,所以安排一个助理陪陪自己。 宋酥酥在说服自己这件事上面向来很有一套,她没计较,伸手将蛋糕外包装拆开,拿出两个托盘,温吞道:“你有忌口吗?” 曾菱忙道:“没有,我都会吃。” 她显然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等宋酥酥切完蛋糕递给她,才醒悟过来:“要不还是我来吧?” “不用,没关系。” 宋大小姐没有公主病,也不觉得非得让人照顾自己。 她刚吃过午饭不久,还不饿,只给自己切了一小块,细细品尝。 浓郁微苦的巧克力在嘴里化开,不甜不腻,味道很好。 她刚吃两口,曾菱已经吃完了,将餐盘随意放在桌面,拿过桌上没动过的茶水喝了两口。 喝完她才反应过来。 这水应该是提前给宋酥酥准备的。 好在宋酥酥真的很好讲话。 她笑笑,宽慰道:“没关系,还有其他杯子,我现在不渴。” “不好意思啊,我真是太笨了。” 曾菱懊恼地拍拍自己脑袋,“什么都做不好。” 宋酥酥自己也没多聪明,认真地安慰她:“没事,傻人有傻福。” “......” 嗯。 安慰得人心凉凉的。 曾菱噎了下,半晌憋出一句谢谢,干巴巴往别的话题上带:“对了,我刚刚听谢董打电话,说要跟您出去?你们是去什么地方玩吗?” “嗯,去云安桥那边。” “云安桥?” 曾菱眼睛一亮,“云安桥我很熟的,我家就在那边,不如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可以带你们到处逛逛。” 宋酥酥顿了下,委婉拒绝:“没事,不麻烦您,我外婆以前也住云安桥,我们自己去逛逛就行。” 这样的江南水乡,记忆中的净土,她只想跟谢卿淮两个人去。 蛋糕可以分给别人吃,但是桂花糖,她只给谢卿淮一个人吃。 曾菱却还听不懂她言外之意,忙道:“我不忙的,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出去走走。” ------------ 第101章 买糖去 走走? 宋酥酥总算觉得奇怪。 她去过华东科技总部,不说底下员工如何,反正上头的高管们是一个比一个的忙,而处于工作量金字塔顶端的,就数总裁办的助理和秘书。 现下看来,这位曾助理,实在太清闲了点。 她耐着性子,搬出谢卿淮这尊大佛做挡箭牌:“你们谢董事长不太喜欢有人跟着。” 这话似乎有点不严谨。 她停顿半秒,补充道:“除了韩特助。” 曾菱急得都快吐血了。 她当然知道谢董事长不喜欢有人跟着。 从他第一天到分公司,一下车就帅翻了公司的男男女女。 多少人私底下被惊艳得发了疯,群聊里都是【谢董事长这腿,这腰,这屁股,还有这脸,斯哈斯哈。】 【霸道谢董爱上我,如果能嫁给谢董,就是升职加薪我也愿意。】 【南城就是养人啊,好帅,好爱,少爷再爱我一次。】 【......】 不过这群很快就被抄了底,许多妄想攀上这根高枝的人也很快失去希望。 因为根本没人能找到和谢董事长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身边无时无刻都有韩特助跟着。 只要有人想制造意外博得谢董事长注意,韩特助就会闪现,然后叫保安。 但这回不一样。 曾菱看向宋酥酥。 韩特助就是再位高权重,也不可能拒绝大小姐的要求。 只要宋酥酥开口,带上自己一定没问题。 等出了公司,到了云安桥,她再想办法支开宋酥酥,制造意外,像电视剧里那样。 届时,她就是华东科技的女主人,举家搬迁去南城不再是梦。 想到这,曾菱心脏扑通狂跳,似乎已经看到成功在向自己招手。 她挽住宋酥酥胳膊,坚持不懈地劝说道:“只要你开口,谢董肯定会同意的,女生当然是要跟女生一起出去逛才有意思呀,谢董一个大男人懂什么?我们一起,也好说说话。” 宋酥酥轻眨了下眼睛,有点为难。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跟这位曾助理好像没什么共同语言。 而且两个人认识不到半小时,有什么好一起逛的呀。 她不忍对女孩子说太重的话,又细声细气推拒道:“真的不用啦,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呢,你跟着我们,不合适。” 曾菱终于忍不住,脸上表情略微难看。 怎么就听不懂呢? 难道非得把话捋直了,跟她说自己对她哥哥感兴趣,想当她嫂子吗? 这小姑子可真没情商。 曾菱稍微有点不爽,轻咳一声:“宋小姐,不如你还是问一下谢董事长自己的意见吧?万一他想呢?” “......?” 这么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宋酥酥总算悟出点其他意思。 她小脸骤僵,轻眨了下眼睛,不敢相信。 现在撬墙角的都这么大胆了吗!跑到她跟前来撬?? 这是在挑衅她?? 真当她宋酥酥是摆设嘛!! 她愤愤地,一拍桌子,气鼓鼓道:“他不可能想!” “噗。” 一声极轻的笑忽地从门口传来。 两人下意识齐齐转头。 话题中心的谢董事长不知何时靠在门边,薄唇边一抹慵懒弧度,又极快压下:“抱歉,没想听。” 那种暗戳戳的小心思再一次被摆到明面上。 宋酥酥颇有种狐假虎威的错觉。 但下一秒,她又觉得不对。 在外头沾花惹草的是谢卿淮,她有什么错。 她扬了扬下巴,别扭地转过脸。 曾菱没察觉两人微妙暧昧气氛,见他神情柔和,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忙自荐:“谢董,我是江城人,家就住云安桥边,您看不如我跟你们一块去吧?” 谢卿淮又笑了下,施舍般扫她一眼。 他有一双极潋滟夺目的桃花眼,弧度微微上扬,睫毛不翘却很长,直直地在眼下投落少许阴影,覆盖住眼底勾人小痣。 俗话说,就是看狗都深情。 偏那张脸又微冷凉薄,中和掉了眼睛带来的蛊惑。 曾菱被这样扫一眼,心跳怦然加速,听他开口时嗓音也缱绻:“听不懂吗?我太太说,不想你跟着。” 滤镜破碎就在瞬间。 曾菱只觉整个人都下坠,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太,太太?” 这不是他妹妹? 是太太? 那她刚才......求着谢太太带自己一块跟谢董事长去约会? 这回谢卿淮没再搭理她。 他懒洋洋朝宋酥酥的方向走过来,目光先是检查了下桌子上的蛋糕。 这次很乖,没吃完。 “走吧。” 他伸手揉了把宋酥酥的脑袋,拉住她的手,“买糖吃去。” 嗯。 太太。 宋酥酥还没吃上糖,整个人都要被甜化了。 她乖乖嗯一声,感受到掌心的暖意,轻轻回握上去,嗓音浅浅的:“买糖去。” 两人走后没几分钟,门被人轻敲两下。 曾菱恍然回神,讷讷瞧了眼门口西装笔挺的男人:“韩,韩特助。” “你好。” 韩特助礼貌点头,将一纸合同压在茶几上,“这是辞退通知,公司会按法律赔给你应得的工资,签字吧。” 房间内悄寂一瞬。 曾菱怀疑自己听错了,迟疑道:“你,你要开除我?为什么?” “是的。” 韩特助公事公办地拿出笔,“下午是工作时间,你擅离岗位已有一个小时,而且据我所知,你的工作能力极差,并不符合华东科技的要求,至于你是怎么过的面试,我们会极快查明。” “......” 曾菱目光霎变。 抓她一个还不够,还要抓上头的人? 她不就对谢董事长生出了点别样的心思吗? 在华东科技工作,不论放到哪里,都是极为长眼的事情,如果因为这种理由被开除,业内未必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但很显然,她似乎没有什么抗争余地。 她紧咬贝齿,挣扎:“不行,我不同意。” 韩特助顿了下,问:“你要闹事吗?” “......” 南城来的人都这么讲求效率吗? 就直接问啊? 曾菱脸色难堪,还未开口,就见两个保安从韩特助身后走出。 韩特助叮嘱道:“如果她闹起来的话,就把她送到警察局去,如果她不闹,就把合同送到人事去,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办。” 曾菱:“......” ------------ 第102章 囡囡 谢卿淮时间不多,晚上还有个宴会不得不参加。 为了节省时间,司机将车直接停在云安桥头附近。 走过去只要两百米。 作为很典型的古镇景区,一边是云安河,一边是各种时兴店铺。 以前熙熙攘攘,听说连步子都迈不开,现下五一刚过,虽是周末,但人仍旧不多。 游客都回去上班,除了商店店员外,瞧不见多少年轻人的影子。 几乎全是长枪短炮的老大爷,和团着丝巾四处打卡的大姨。 宋酥酥才走出五十米,就被没带手机支架的几个阿姨叫住请求帮忙拍照。 一个小时,拍照片还是来得及的。 她轻轻软软地点头应好,找到合适角度,帮阿姨们前前后后各拍了几张。 阿姨们一拥而上,接过手机连声道谢,目光喜滋滋地落在两人身上,最终有人忍不住伸手,掐了宋酥酥的脸一下:“这小囡生得真乖。” 谢卿淮微不可见地顶了顶腮,伸手要将小姑娘拦到身后,肩膀紧接着被人重重拍了下:“这大高个,长得真俊。” 谢卿淮:“......” 宋酥酥第一反应是惊讶。 每次两人到外头去,她被阿姨们捏捏脸摸摸头早习惯了,但谁敢近谢董事长的身啊。 这阿姨,还挺厉害。 她略微担忧了下阿姨,仰头瞧见谢卿淮僵硬,似是麻了半边肩膀,还是忍不住捂嘴,噗呲笑出声。 谢卿淮被这声笑吸引,散漫低头睨她,见她遮着唇,眼睛却弯弯,忍不住摇摇头,学着阿姨方才讲话的样子:“我家小囡呀......” 小囡这两字,总混着鼻音。 听起来宠得没边。 宋酥酥眨眨眼,被他掐了下鼻子:“真是不会疼人。” “我会疼人的。” 宋酥酥不笑了,认真地反驳他,“待会儿买桂花糖,给你吃第一颗。” 小孩就是小孩。 疼人也知道给糖吃。 谢卿淮对她的要求不高,这样就已经很欣慰了。 他漫不经心地哄:“嗯,哥哥都被你疼死了。” 宋酥酥:“......” 两人站在一边拌着嘴,旁边几个阿姨连照都忘了拍,视线挪也挪不走。 水乡的石板长椅边,柳絮纷飞,光影绰绰洒落,映着两人白而精致的模样。 男人穿着白衬衫,胳膊上搭着西装外套,望向他的恋人时周身空气都静止温柔。 那小姑娘似乎还看不出对方心意,孩子气地抱着胳膊。 像民国时谁家娇养着的大小姐。 未免有些太登对了。 没过一会儿,两人似是闹完了准备走,有个阿姨忙拉住他们:“你们刚给我们拍了照,要不要也拍一张?这会儿阳光正好呢。” 宋酥酥刚想说不用,毕竟她就没怎么见过谢卿淮拍照。 而且每次谢卿淮参加各种活动会议,也会拒绝媒体拍摄。 他大概是不太喜欢的。 然而话还刚蹦出来一字,谢卿淮抿唇,打断:“我妻子不愿意跟我拍照。” 宋酥酥:“?” 什么不愿意? 谁不愿意? 她一句话梗在喉咙里,谢卿淮笑了下,暖黄的光洒落,长睫毛在眼底投落一片阴影。 莫名有些哀伤惹人怜:“她从来没在朋友圈发过我。” 宋酥酥:“???” 脖子上系红丝巾的阿姨啊了一声,帮忙解释道:“现在好多小姑娘都不爱发朋友圈啦!” 宋酥酥感激地看了阿姨一眼,用力点头:“对呀对呀。” 谢卿淮不咸不淡地在旁边补充:“她上一条朋友圈,发的还是前男友......” 宋酥酥猛地踮脚,捂住他的嘴,小脸绯红:“我发!今天拍了就发!!!” “真的吗?” 谢卿淮扒拉下她的手,攥在掌心捏了捏,“不用勉强。” 全天下最好脾气的宋酥酥愤恼跺脚,抽走手在石板长椅上坐下,凶巴巴的:“拍照!” 瞧她这模样,阿姨们站在旁边,心都要化了。 谁家闺女要是可爱成这样,那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谢卿淮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像是极为勉强地在她身侧坐下。 两人都板板正正,似是在拍结婚照。 不对。 拍结婚照那日,谢卿淮可没有这么板正。 一会儿嫌弃她不笑,一会儿嫌弃她满脸苦哈哈不吉利。 她正胡思乱想,腰肢忽地被人扣住,不设防,她惊呼一声,下一秒就坐上了男人的大腿。 阿姨中间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宋酥酥从没在人前跟谁有过亲密举动,浑身机械性地僵住,像古董玩具店橱窗中的陶瓷娃娃。 嗯。 这下好。 被他吓傻了。 谢卿淮忍不住勾唇:“这么害羞啊?看镜头。” 陶瓷娃娃还是不说话,就这么僵硬地转头,两手生生比出个剪刀。 “哎呀。” 阿姨们看着手机屏幕七嘴八舌开口,“甜死了啦,好般配呀。” “囡囡笑一下,笑起来才乖。” “漂亮漂亮!” “…… 宋酥酥原本还能忍住,这下连脖颈都一点一点地泛上红晕。 最终忍无可忍,蓦地将脑袋埋进谢卿淮脖颈,握拳往他胸口捶了下。 谢卿淮轻咳一声。 人小小一只,力气还挺大。 他攥住她的手,唇边笑意不减:“宋酥酥小朋友,我提醒你,这样的照片可发不出去啊。” 宋酥酥瓮声瓮气:“不发了!” “你敢?” “......” 宋酥酥不服气,也不想抬头,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脑袋也埋在他肩膀。 鼻尖有浅淡湿润的香气。 很好闻。 片刻,谢卿淮让步,声音里满是无奈:“多谢,不拍了,我家小囡害羞,你们看着,她怕是能在我怀里待一辈子。” 阿姨们又被年轻人的恋爱甜得牙疼,笑呵呵将手机送回去,嘴里大声念叨着:“走啦走啦。” “别给这囡囡憋坏了。” “......” 过了七八秒,宋酥酥闷闷地放轻声音:“大家走了嘛?” 怀里温软,偶有两个路人投来善意又揶揄的视线。 从不喜欢露面的谢董事长丝毫没注意到旁人目光,在她耳边认真道:“没呢,你再趴会儿。” ------------ 第103章 桂花糖 被骗的次数多,宋酥酥只消一分钟,就得意洋洋地从他怀中退开:“我知道他们都走啦。” 她眼睛很亮,是那种在污水中浸泡过仍纯粹的亮。 谢卿淮站起身,比她高一个头不止,赞许地点头:“厉害,但是......” “但是什么?” “再不去买糖,我就要回去了。” “!!!” 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宋酥酥瞥一眼时间。 拍个照的功夫,半小时已经过去了。 她忙拉住谢卿淮手腕,催促:“快点呀。” 刚刚磨磨蹭蹭在自己怀里占便宜的不知道是谁。 谢卿淮被她拽着,操心道:“别跑,摔倒哭了我可不管。” 她步子迈得快,早些时候记忆中的石板路重新修缮,平平整整方方正正,两侧景色倒退,河面水波晃荡,远远望见横杠在河面的云安桥。 云安桥实际是座很普通的石墩桥,由着北唐一个诗人在此投河自尽才声名远扬。 那会儿年纪小,外婆也还身体健康。 放暑假的夏天,她就坐在河边石板上,晃着白嫩嫩的脚丫子踢水玩,听外婆给她讲诗人的故事。 外婆说天妒英才,才叫那诗人父母双亡流离失所。 可她又不是英才,她为什么也父母双亡? 宋酥酥的步子慢下来,看到云安桥头空荡荡,只有一个年轻背包客在拍照片。 她倏然停住:“没有桂花糖卖了。” 这回出来的匆忙,谢卿淮没提前准备。 他轻皱了下眉,不忍看到小姑娘失落神情:“去问问吧?” “好。” 两人到了桥头对面的竹编店,整条街上,看起来年代最久远的就是它。 门口坐着个阿婆,手指翻飞就是个竹蚂蚱,瞧见两人热情招呼:“要点什么?” “要个灯笼?” 谢卿淮偏头询问宋酥酥意见,见她点头,“再要只兔子。” “好嘞。” 趁阿婆去拿的功夫,谢卿淮顺嘴问,“先前桥头这儿是不是有卖桂花糖的?” 阿婆将竹编灯笼和兔子都递给宋酥酥,宋酥酥抱进怀里,眼巴巴地看着她。 目光太期待,阿婆不自主有点紧张起来:“好像是有的。” “那去哪里了呀?” 宋酥酥急急问道,似是觉得不礼貌,又退后半步到谢卿淮身后,怯生生揪住他衣角,“您知道吗?” 谢卿淮被她这小动作可爱得有点心脏狂跳,安抚地牵住她,十指相扣。 “也有好多年没来了,我想想......” 阿婆皱紧眉头,半晌又松开,嘀咕道,“我记得他儿子好像在城里开了家点心铺,他跑去帮忙,就不在这里卖桂花糖了,兴许店里有呢。” 宋酥酥又没控制住自己蹦到前头:“您有联系方式吗?” “那我没有。” 阿婆摆摆手,“我连手机都不太会用,哪来的联系方式呀。” 小姑娘眼底一瞬间失去光,阿婆手忙脚乱地从桌底下拿出一袋奶糖,抓起满满一大把:“哎呀,不难过,奶糖也好吃的,我家小孙可喜欢了。” 她见宋酥酥没有空着的手,就递给谢卿淮。 谢卿淮双手接过,微微弯腰道谢。 宋酥酥这会儿缓过神,忙礼貌道:“谢谢奶奶。” “没事没事,不过要少吃点啊,我家小孙吃多了糖,蛀牙呢。” 阿婆唠唠叨叨,似是一提起小孙子就停不下来,“那牙疼得呀,半夜都哭,还是不长教训。” 她话刚说完,眼睛一亮,听到远处有个胖乎乎的小娃娃跑过来:“奶奶!!” “哎我的小孙怎么来啦?” 阿婆张开双臂,被扑了个满怀,笑得脸上皱纹都堆在一块,“今天不上幼儿园呀?” “奶奶笨,今天是周六呀。” 胖娃娃往阿婆怀里拱了拱,“周六宝宝不上幼儿园。” 真幸福。 宋酥酥跟着笑了下,鼻尖泛酸,抱着两个竹编玩具转头:“我们走吧。” 她背影清瘦,风一吹就会跑。 谢卿淮也不确定带她来玩是不是正确的。 小姑娘呀,心里还是有道跨不过去的坎。 走出几步,有工作电话进来,谢卿淮接完,将糖放进西装口袋,随手剥开一颗,送到宋酥酥嘴边:“我要走了,不着急,已经让韩特助去查了,肯定能买到。” “没关系。” 宋酥酥打起精神,软着眉眼朝他笑,“我其实也没有很想吃。” 只是矫情一下,总觉得这样就能找到过去的记忆而已。 而且。 她最主要,还是想让谢卿淮也尝尝。 - 虽然是休假,但还是接到两份需要完成的书评。 宋酥酥原本想去外婆家的老房子看看,思来想去还是先回酒店把工作完成,过两日再来。 另一边,新月酒庄内觥筹交错。 这回来江城,一是整顿分公司开发新项目,二来就是为了这场寿宴。 何老爷子九十大寿,大操大办,一封邀请函早早送到谢家,点名道姓,请的是这位谢家新任掌权人。 何老爷子黑/白通吃,平日里在港区和江城两块地方活动,资历深背景强,和谢家祖上也有不小渊源。 只是他年纪实在大了,年轻时干过不少亏心事,如今总算醒悟,要给子孙后代铺路。 第一个选中的,就是谢家。 他开口,谢卿淮多多少少得卖个面子。 但卖多少,卖在哪里,旁人说得做不了数,还得看他意愿。 显然,何老爷子的后代,并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差劲得千奇百怪。 玩得却比谁都花。 但想要拒绝并不容易,又要让何老爷子满意,又不能触碰到华东科技经济命脉,酒桌上推杯换盏,谢卿淮为此喝了不少。 等散场,时间已近十一点。 午夜的凉风吹过,郊区天色显得暗,隐约可见两颗星子。 韩特助递上外套,恭敬道:“谢总,是回酒店了。” 男人步伐也稳,面色平常,未见醉意,只是睫毛垂得低,转头却问:“找到了吗?” “什么?” “糖。” 像是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谢卿淮字正腔圆地补充,“桂花糖。” 韩特助反应过来:“找到了,不过他们下午五点就关门。” “哦。” 谢卿淮坐上车,揉了下太阳穴,韩特助上了副驾驶,又重复问:“回酒店吗?” “不回。” “那?” “去买桂花糖。” “......” “酥酥爱吃。” ------------ 第104章 好样的 江城永山路78号,老王点心铺。 狭窄的店铺内,男人西装革履,和睡眼惺忪的年轻店主面对面坐下。 店主揉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对方,他从来没想过,漂亮两字能拿来形容男人。 跟人偶似的精致,贵气。 蓬荜生辉这四字,头一次有了具象化的体现。 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你们的意思是,要花十万块,买我一包桂花糖?” 谢卿淮没吭声,只静静盯着他。 韩特助微微躬身,将银行卡按在桌面:“是的,您看需要多久?” “额,怎么也得半个多小时。” 店主迟疑了下,忍着心痛将银行卡推回去,“而且你这个钱太多了,十万块都能买下我这家店了,用不着的。” “用得着。” 一直不说话的男人动了下,执拗地将卡推到他跟前,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一字一顿,“不要你做,要爷爷做。” 看到对方微微惊讶,他舔了下干涩的唇,解释:“你做的,不正宗。” 店主:“......?” 韩特助:“......” 现在他才彻底确认,谢总真的醉了。 还醉得很彻底。 “我爷爷都七十多岁了,早就睡了。” 店主挠挠头,“要不明天吧?明天等爷爷做好,给你们送过去。” 男人腾地站起来。 他个儿高,店铺更显狭窄,遮盖住炽光灯,给人隐约压迫感。 店主心里一惊:“干,干什么?你不会想打我吧?” 谢卿淮似是觉得他这话蠢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抬腿往后面走,十分有逻辑性:“我去叫爷爷起床,做桂花糖。” “......” 现在有钱人脑子都这么不正常吗? 脸长得怪聪明的,怎么行为有点...... 店主匪夷所思地看了这位大帅哥一眼,总算意识到跟他交流可能并没什么实质性的用处,转而看向韩特助:“他这是?” 韩特助再压下一张卡,恭敬道:“这里面也有十万块,劳烦您帮忙问问,老爷子愿不愿意起来做桂花糖,实在不行,我再带他走。” 糕点铺子一整年也赚不了十万。 一下二十万,很难不心动。 而且那人,似乎真的很想要桂花糖。 店长最终承受不住巨大诱惑:“行吧行吧,我给你们问问去。” - 老爷子被人从睡梦中轻轻拍醒时,困倦睁眼,就瞧见床头站着个极逆天的男人。 好俊。 好高。 他这是上天堂了吗? 好在身侧矮矮胖胖的孙子一秒将他拉回现实:“爷爷,他俩说想买你做的桂花糖。” “......现在?” 瞥一眼时间。 已经十一点半了。 他迷迷糊糊地抓块毛巾擦擦脸,坐起来,就听孙儿又靠近,在他耳边轻声说,“他们说给二十万,买一包。” 老爷子:“!?” 夺少?! 二十万?? 韩特助站在旁边,补充:“如果您不愿意,也不勉强,毕竟现在很晚了,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 老爷子头一回身子骨这么利索,二话不说下床披上厚外套:“哪里的话,这年头还记着我手艺的人不多了,做,必须做。” 一行人又跟着往楼下走。 走楼梯时,队伍中央的谢卿淮突然伸手,重重地拍了下年轻店主的肩膀。 力道还不小,众人再次吓一跳。 店主半边发麻,僵硬转头:“怎么了?” “好样的。” “?” 谢卿淮再次拍了他肩膀两下,笃定道,“你们全家,都是好样的。” 店主:“......谢,谢谢?” 韩特助:“……” - 完成最后一点工作上交,时间已过十二点。 酒店送上来一份简单养胃的夜宵,宋酥酥关上电脑,坐在客厅沙发旁,视线被落地窗吸引。 外头似乎又飘起雨,缀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晶莹水渍。 江城的夜景不如南城来得繁华,入目远眺,东宁湖那头霓虹灯闪烁。 谢卿淮应酬的地方,是在那里吗? 她托着腮,酒店吧台的射灯在她白皙肩头落下淡橘色的光。 没胃口吃别的,她拿起两颗草莓塞进嘴里。 很甜。 下一秒,大门传来刷卡声,宋酥酥眼睛一亮,举着颗车厘子就跑上前:“谢卿淮......” 浅淡酒香挟着夏夜雨季的湿润,她猝不及防被揽进怀中。 西装布料笔挺却柔软,轻轻刮蹭过她的脸。 有点奇怪。 宋酥酥挣扎着从他怀里仰起头,小狗似的撅起鼻子闻了闻,质问他:“你是喝了多少呀?你信不信我告诉妈妈,你在外面乱喝酒......” 她嘀哩咕噜,话往外冒个不停,然而嘴里突兀一甜,浓郁的桂花香气在下一刻弥漫口腔。 咦? 话戛然而止。 宋酥酥心脏猛地一跳,糖在嘴里转了两个来回:“桂花糖?” 她实际已经记不起年幼时糖果的味道,但某种莫名的感觉,她知道这就是云安桥头的桂花糖。 可是,他不是去应酬吗? 还能记起她要的桂花糖呀? 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漆黑的眼眸掩在阴影处,瞳仁也变得深。 偏抱着她手微微缩紧,似乎有点紧张:“甜不甜?” “甜。” 宋酥酥瞧他肩上微湿,忍不住要心疼,伸手拍拍,“你去哪里买的呀?都这么晚了,衣服都湿了。” “江城永山路78号。” “什么?” “江城永山路78号,老爷爷会做。” 他这么认真在回答她的问题? 不对。 不太正常。 放在以往,谢卿淮肯定不会放过这种让她感恩戴德的好时机,多半会懒洋洋地掐着她的脸说“你就感动去吧”。 她蹙了蹙眉,后退一步:“哥?” 男人面色稀松平常,连眼底都没有任何一丝醉意。 直线走得端端正正,站在那里,似乎很正常。 这就已经是最大的不正常了。 宋酥酥试探问:“哥,你醉了吗?” 谢卿淮换上拖鞋,直直朝她的方向走来,再一次将她抱进怀里,将头埋进她脖颈,灼热呼吸蹭过她耳畔,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小宝,他们都灌我酒。” ------------ 第105章 姐姐 这是头一回,谢卿淮朝她示弱。 他是天之骄子,总高高在上。 宋酥酥眼里,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哥哥解决不了的。 所有人都说他像一顶桂冠,悬挂于皎月之上,无人能摘取,可她总觉得他像林间湖泊,清冷孤寂,但永远存在。 她不相信所有人,也可以相信他。 她藕段似的白嫩胳膊抬起,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下次,下次我帮你喝。” “嗯。” 他低垂眼睑,轻蹭了下她的脸颊,将她用力紧箍在怀中。 炙热的,酒气浓重的,宋酥酥被抱得快喘不过气,挣扎了下:“你去坐着,我给你倒杯水。” “……” 谢卿淮闷闷地,好一会儿才嗯了声。 他步伐缓慢机械,直直往前,在沙发正中央坐下,冷白双手安分地搭在膝盖上,薄薄眼皮耷拉,没什么情绪。 “给。” 宋酥酥再次被他的听话震惊瞬间,将水塞进他手中,“要喝完。” 他捏着杯子,没做迟疑,极快地喝水。 大概手稍有点不稳,水渍划过脸颊,滚落在下巴。 嘴唇沾湿,唇形优越漂亮,微微红润。 只十秒后,水杯见底,谢卿淮将水杯搁在桌上,直勾勾盯着她:“喝完了。” 桃花眼似点漆,此时仰头,瞳仁在灯光下再次变淡,好像在问还有什么吩咐。 宋酥酥单是瞧着,就不自觉捂脸,轻拍了拍脑袋。 太色了。 这不对劲。 哪有这样蛊人的狐狸精。 但私心告诉她,绝对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时机。 毕竟谢卿淮能这么听话,比地球爆炸的概率还小。 宋酥酥呼吸稍稍急促,顶着他的目光走到他跟前:“是不是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音调也软,还不受控地发着颤。 即便知道谢卿淮醉得很厉害,但长年以来血脉压制,她仍旧很紧张。 谢卿淮困惑地瞥了她一眼,拉住她的手腕。 指节冰冷,小姑娘自顾自吓了一跳,轻唔了声:“说话呀。” “嗯。” 他讲话慢吞吞,像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偏偏音色极勾人,“小宝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不要看我。” 宋酥酥轻眨了下眼睛,“闭上。” 谢卿淮眉头皱了下,就这么细小举动,又吓得某只有贼心没贼胆的小色鬼后撤:“为什么?” “不为什么。” 宋酥酥强装镇定,“你说的,做什么都可以。” “哦。” 喝醉酒的谢卿淮仍不太理解女孩子家家的心思。 他闭上眼,薄薄的眼皮微微泛青,睫毛纤长,盖住眼下那颗魅惑人的泪痣。 宋酥酥忍不住,伸手摸了下他的痣。 作为一个男人,他皮肤极好,白得近乎透明,脸上没有半点瑕疵。 指尖顺着高挺鼻梁一路向下,最后按在他柔软嘴唇上。 这一刻,宋酥酥承认自己真的变心了。 而且变得很彻底。 谢卿淮是真他妈的帅啊…… 想亲。 她生疏地凑近他,然而对方突兀睁眼,宋酥酥猛然顿住。 近在咫尺的距离,两人鼻尖几乎相触。 她能瞧见他眼底自己的倒影,嗓音跟着颤啊颤,不由分说指责他:“谁,谁让你睁眼的?” 谢卿淮抿了抿唇,眼底流露出一丝受伤。 好一会儿,大掌搭在她腰上,轻轻揉了揉:“你没说不让。” “……” 怎么喝醉了还占人便宜。 宋酥酥努力硬气起来,拍掉他的手,目光停留在他的领带上。 下一秒,硬气宋酥酥扯掉他的领带,晃了晃,遮盖住他的双眸,在他脑后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嗯。 这样就舒服多了。 谢卿淮那双眸子多情又有压迫感。 被他瞧着,无形之中总有种心虚感。 只是…… 这副样子怎么…… 更更更色气了。 单单露出高挺鼻梁与薄唇,脖颈上喉结弧度性感流畅。 宋酥酥想摸摸,又闪电般缩回,愣是没敢去瞧他脖子以下的部位。 她最最最大的勇气,就是亲亲他。 嘴唇柔软,触及到瞬间就退开,宋酥酥轻皱了下眉。 那时候,谢卿淮是怎么亲她的来着……? 她试探性地再次凑上去,轻咬了下他的唇,听他吃痛闷哼,又迅速起身。 不是…… 她不会呀。 宋小白绕着沙发前后左右转一圈,硬是没找到入手点。 片刻,她决定求助姜大师。 【早早,谢卿淮喝醉了,我刚刚把他眼睛遮住啦。】 【我亲他了,我这样是侵犯他吗?】 【你说我除了亲他,还能干什么?】 小姑娘是真不懂,噼里啪啦地坐在沙发上打着字。 谢卿淮这会儿却安静得很,并不去摘眼上蒙着的领带,只搂住宋酥酥的腰,将她拉近,指腹轻轻摩挲,炙/热滚/烫。 姜早久久没回复。 久到宋酥酥准备放弃这个绝佳好机会时,房间门铃响了。 宋酥酥瞥一眼猫眼。 压着鸭舌帽的外卖员抱着个纸箱子放在地上,转身离开。 奇怪? 她哪有点外卖。 电话铃适时响起。 姜大师懒洋洋地:“酥宝,外卖到了,我让他放地上,记得拿。” 宋酥酥对姜早送的东西已有心理阴影,略微警惕:“什么东西?” “好东西,姐还能坑你不成?” 姜早这么说着,宋酥酥没忍住好奇心,开门将快递拿进房间,找了根牙签划开封条。 打开瞬间,她世界观受到冲击:“早早?这,这个是……?” “哎呀,很简单的,给人锁起来,他想逃都逃不掉。反正你眼睛都蒙了,玩把大的呗,这不有钥匙吗?你玩够了给人放开就行,相信姐,姐还能坑你不成?” “……” 箱子里,是一副银色泛着金属光泽极其逼真的玩/具/手/铐。 姜早笑眯眯道:“听姐的,今晚你拿下他,以后他肯定对你唯命是从。” 宋酥酥微微动摇。 姜早再加一码:“现在你管他叫哥,今晚之后,他管你叫姐。” 宋酥酥:“哇。” 她脑子里几乎能浮现谢卿淮狗腿跟在她身侧,恭恭敬敬叫姐姐的模样。 好爽。 能让谢卿淮叫姐姐,她宋酥酥没什么是豁不出去的!! ------------ 第106章 开锁 银色冰冷铁环扣在手腕上的刹那,谢卿淮敏锐地皱了下眉:“酥酥?” 声音疑惑又不安。 谢卿淮也会不安? 宋酥酥下意识退缩,但莫名冲动,她脑中再次闪过谢卿淮喊她姐姐的模样。 能当老大,谁要当老二呀。 她毫不犹豫地,将手/铐另一端扣在沙发侧边落地灯上,板起小脸,脆生生地:“今天晚上,你全部都要听我的。” “……” 谢卿淮朝后一靠,并未应答。 只一手仍搭在膝盖上,另一手被迫垫在沙发边缘,紧贴着落地灯。 冷白灯光下,青筋脉络流畅,指骨分明。 宋酥酥轻轻皱眉,粉嘟嘟的嘴唇撅起,不高兴。 她严肃地拍拍茶几:“谢卿淮,你,你叫声姐姐来,我听听,不叫就不放开你!” “……” 还是没人回应。 空荡荡的总统套房客厅内,轻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声。 宋酥酥略微慌张,伸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谢卿淮的鼻息。 还活着。 她微微松口气,却又突然更紧张两分。 谢卿淮不能突然醒酒了吧? 她粉白指尖哆嗦,勾住他鼻梁上的领带往外一扯。 没能成功。 结打得太死了。 她小心翼翼绕到沙发后方,拉住蝴蝶结末端扯开,再朝前探头,瞧见瞬间,突然哽住。 谢卿淮闭着眼,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着了。 不是。 这种主要关头…… 他怎么能睡着?? 宋酥酥试探性地摇了摇他的肩膀:“哥?醒醒?” 哪知人被这突兀一晃,直挺挺躺倒在沙发上,唯有手臂朝前,还被手\铐死死固定住。 宋酥酥:“……” 亏她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建设! 什么也没派上用场。 但瞧见谢卿淮眼下青黑,她略微心疼,放弃挣扎。 好吧。 还是不折腾他了。 她转身回到方才的快递箱前,蹲下去翻找片刻,再次凝固住:“咦?” “??” “???” 钥匙呢??? 出于对姜早的信任,宋酥酥将箱子里里外外翻了一遍,甚至暴力拆分,把纸箱一片片摆放在地上。 仍没有钥匙的踪影。 很好。 宋酥酥几乎能看到爸爸妈妈在向她招手。 她默默祈求这种劣质玩具质量一般,打电话给前台,让人送了把剪刀上来。 随后深吸一口气,站定在谢卿淮跟前,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很可惜,姜早出品,必属精品。 剪刀差点崩裂,也没能在它身上落下半点痕迹。 反倒是谢卿淮轻哼一声,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宋酥酥强忍住心脏狂跳,抱着最后的希望给姜早打了个电话。 铃声落下前一刻,电话接通。 姜早那头重金属音乐声吵闹,嗓音中添着点醉意,隐隐有些妩媚,吐气如兰:“酥宝~玩得开心吗?” “早早,呜。” 宋酥酥带着哭腔,可怜兮兮,“没有钥匙,打不开了?” “没事儿~” 姜大小姐显然挺忙的,那头有男声说话,她插空敷衍道,“乖,你找个开锁匠,姐这边还有事~” 电话挂得比宋酥酥的心跳还快。 宋酥酥几近绝望地瞥了沙发上的男人一眼,思考了半秒钟,就立刻否决掉姜早的温馨建议。 锁住谢卿淮就算了,还让个陌生人来开锁。 如果这事传出去,不管是她,还是锁匠,都小命不保。 她抿抿唇,眼神坚定,毅然决然冲回到房间,提了个行李箱出来。 临走之前,她还良心发现,将落地灯抱了条被子给谢卿淮从头到脚盖住。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短时间之内,两人不会再见面了。 - 谢卿淮一贯醒得早。 手臂酸麻微痛,使得他眉头紧蹙,宿醉后的头疼脑胀并不好受,他下意识伸手,想揉揉太阳穴。 却听猛地一声铁\拷清脆撞击声,手腕桎梏,被扯得生疼。 不对劲。 他突兀睁眼,目光一刹凝固,停留在银白色金属环扣上。 这个被称为手/铐的东西,现在正死死地将他锁死在落地灯上。 “……” 荒唐可笑的念头浮上脑海,甚至冲破了宿醉带来的头疼。 谢卿淮眼尖地注意到茶几上压着张便签,坐起身拿过。 【开锁电话:138******】 漂亮熟悉的字体大概因为心虚紧张,显得有两分潦草。 沉默两分钟后,谢卿淮气笑了。 他慢条斯理将便签捏成团攥在掌心,按开手机。 电量掉至百分之五,勉强能打电话。 他按下宋酥酥号码,打开免提,将手机搁在膝盖上。 欢快的铃声只响了十秒钟,就被人掐断:“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很好,敢做不敢当。 小王八蛋翅膀硬了。 他按了按指节,在手机即将关机时,给韩特助打电话:“会开锁吗?” 韩特助自跟在谢董事长身边后身兼数职,早就无所不能。 他恭顺地低头:“我可以学。” “好。” 谢卿淮淡淡吩咐,“半小时之内学会,过来给我开锁。” 韩特助:“是。” “还有……” 谢卿淮顿了下,接着道,“查查宋酥酥去哪了。” 韩特助自顾自品了品这语境。 开锁?加大小姐逃跑? 难不成两人吵架了? 他谨慎道:“好的谢总,请问我是要将太太带回来吗?” “不用。” 谢卿淮冷笑了声,“我自己去请她。” “……” 二十分钟后,韩特助带着专业的开锁设备推开总统套房大门。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眼前一幕震惊,怔愣半秒。 想来除了大小姐,这世上也没人敢把谢董事长锁在落地灯上。 不过…… 人不可貌相啊。 谢总平日里看着清冷禁欲,原来私底下玩得这么花。 他脑中念头只划过一瞬,沙发上男人双腿懒懒交叠,视线似是能洞穿人心,冷冷道:“韩特助,你在看什么?” 韩特助二话不说移开视线,提着工具箱半蹲到谢卿淮跟前,十分有职业素养:“抱歉谢总,锁的种类太多,我在回忆怎么开这种。” 只一分钟,锁开。 谢卿淮揉了揉勒红的手腕,眸光温和,唇角勾起点意味不明的笑:“人找到了吗?” ------------ 第107章 妈妈粉 入夜,澜雅轩喧闹繁华,二楼尾端包厢尤为热闹。 宋酥酥坐在牌桌旁,惴惴不安地攥着个幺鸡:“绒绒,早早,我觉得这样不好,不如我们还是回南城吧?” 姜早扔出个牌:“五筒!不急不急,来都来了,当然要好好玩玩,我跟沈绒可是开了好久的车才过来的。” “碰!” 沈绒摘下炫酷墨镜,随手扔进身侧帅气男/模怀中,“我家最近跟菜市场一样,我妈她儿子整天喊着要自/杀不结婚,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不回不回。” 现在听到沈让的事情,宋酥酥已经没有任何异样感觉。 她更关心自己的生死。 她摸了张牌,慢吞吞地扫一眼,放回桌中,瘪瘪嘴:“可是昨晚……” “哎呀,昨晚那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准你哥醒来兴奋着呢,男人都喜欢这么刺激的。” 姜早瞥一眼手底下的牌,朝隔壁年轻男明星挑眉,懒洋洋笑,“你说是吧?” “姜姐说得对。” 小明星羞涩地躲开视线,极有眼力见地给姜早喂了张牌,转头目光落在宋酥酥身上,“男人都这样,口是心非。” 宋酥酥:“……” 她局促坐在当中,目光扫过沈绒,沈大小姐娴熟地吩咐着两个男模端茶倒水,姜大小姐更不必说,在这回事上简直得心应手。 古色古香的私人包厢里,无处不充斥着金钱奢靡的味道。 她将麻将搁下,小声认怂:“要不,要不我自己回去好了。” 两人齐齐转头,视线落在她莹白乖顺小脸上,莫名有种带坏小孩的错觉。 但这良心不安的感觉也只存在一瞬,就立马烟消云散。 姜早按住她的肩膀,认真道:“酥宝,你就是太乖了,才被男人牵着鼻子跑。” 沈绒:“对对对。” 姜早:“放心吧,你哥肯定喜欢得要命,我还知道有不少好玩的,到时候一块卖给你,夫妻生活和谐,对未来有很大帮。” 沈绒:“没错没错。” 姜早眉头一皱,冷冷看向沈绒:“你是不是偷牌了?” 沈绒:“你放屁。” “……” 宋小乖摸了摸口袋里满满的筹码,下定决心,眼睛亮亮,“好吧,那我再玩一会儿。” 她顿了下,对上对面两人欣慰目光,将牌一推:“不过……我又胡了。” “……” “……” 沈绒抿抿唇,看看自己所剩无几的筹码,艰涩开口,“要不然,你还是走吧?” - 宋酥酥赢得多,沈绒姜早两人很快玩不起,吵吵闹闹地要求转场。 说是转场,也就换了个隔壁的娱乐会所唱唱歌喝喝酒。 姜大小姐一贯财大气粗会享受的,把方才的男/模们赶走,又打电话摇来了最近几个当红小生陪着玩。 还十分贴心地选择了宋酥酥和沈绒喜欢的类型。 宋酥酥信誓旦旦地摆摆手:“早早,你别折腾了,我是有夫之妇,不能这……” 声音戛然而止在门推开的瞬间。 少年逆光而来,隐约可见他清瘦颀长身型。 留着狼尾,额发随意散在额前,压一顶黑色鸭舌帽,狭长双眸寡淡,开口说话时却恭谦有礼:“姜姐好。” 说罢又朝沈绒和宋酥酥微微点头。 宋酥酥一双圆眼睁得大,等人凑近,不可置信地看看姜早,又看看少年,手指哆哆嗦嗦:“你,你……” 姜早露出个早知如此的表情:“我没跟你说过吗,徐丞灏是我朋友。” 她朝少年招招手:“坐吧,别客气,都是自己人。” “好。” 人在身侧坐下瞬间,宋酥酥全身绷紧,翻出手机打开相册努力辨认。 真的是他! 新晋选秀节目出道男团C位。 她们家灏崽!!! 真人比电视上还帅一百倍! 妈妈爱你!!! 身侧少年大概见她神色诡异,微微侧身,瞥一眼她手机屏幕,笑道:“你是小虾米?” 小虾米是他的粉丝名。 自节目播出以来,粉丝数呈直线增长从未停止。 特别是被温泉山庄官宣为代言人以后,更是资源无数,隐隐有成为顶流的趋势。 宋酥酥努力地保持冷静,否认:“我不是。” “那这照片?” “……我不小心存的。” “这样啊。” 徐丞灏忍不住笑了下,没拆台追问,拿了平板点歌。 见他垂眸没关注这边,宋酥酥发出无声尖叫,握紧拳头给姜早敲捶捶胳膊,眼里闪着星星:“早早姐!!!” “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这么懂你?” 姜早极为适用,扬了扬下巴,“还喜欢哪个小明星,姐给你喊过来。” 宋酥酥把狗腿表现得淋漓尽致:“早早姐万岁!” 她话刚落,旁边徐丞灏又礼貌地转头,问:“你想听什么?” 宋酥酥不假思索:“Street。” “Street?” 徐丞灏又笑,在平板上边点边开口,“我第一次公演,就表演的这首,没想到你不是我粉丝也知道。” 宋酥酥:“……” 怎么越说她越像私生饭? 宋酥酥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不知道你唱过这首歌,就是刚好想听而已。” “这样啊,没事,我唱这歌挺好听的,你听听看。” 旋律响起那一刻,粉头宋酥酥难以控制地拿起手机,默默按下拍摄键,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惊涛骇浪。 崽崽真的! 太帅了!! 成为站姐易如反掌! 她原先还惴惴不安,余光瞄见沈绒也在偷摸拍视频,两人交换眼神,立马心安理得起来。 姜早笑眯眯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懒懒抿了口酒,轻声:“瞧你俩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等歌唱完,徐丞灏随手拿起杯子喝水,又在宋酥酥身侧坐下,笑问:“要不要签名?” “!!!” 宋酥酥维持着最后的矜持,轻声道,“也行。” 沈绒比她还矜持,红着脸默默举手:“我也想要,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想要。” 徐丞灏一副了然模样,给助理打电话,让人送几张签名照进来,又拿出手机:“那要不要加个微信?姜姐的朋友就是我朋友。” 沈绒扫得飞快。 宋酥酥却皱了下,十分有距离感地拒绝:“不用啦。” 徐丞灏挑眉:“嗯?你真不是我粉丝?” 这下宋酥酥总算诚实了点。 她小脸软软,嗓音甜甜,慈爱道:“其实,我是妈妈粉。” 徐丞灏:“?” ------------ 第108章 断片 这一句妈妈粉,极好地吸引了全包厢的注意。 彩灯香氛落下,将她映得肤色也白,琉璃珍珠似的眼眸天真烂漫,黑发柔软披在肩头。 瞧着单纯又漂亮。 这个妈好像有点小。 不确定,再看看。 见徐丞灏一脸五味杂陈,宋酥酥又温柔贴心地补充道:“看到你长大,我就很开心了。” 徐丞灏:“……” 旁边几个小明星跟着笑笑,沈绒也没忍住噗呲笑出声:“酥酥,你自个儿都没长大吧?” 怎么就没长大? 宋酥酥捏着裙摆,不服气地轻轻哼一声。 姜早早料如此,习以为常,哄道:“好啦,妈妈粉也是粉,差别不大,再唱两首,今晚早点结束。” “那要不然……” 徐丞灏显然很会照顾人,提议道,“我们合唱一首?” “我唱歌不好听的。” “没事,我带你。” “……” 宋酥酥没忍住,眨着那双圆润的漂亮眼睛,母爱再次泛滥。 好乖啊。 好懂事啊。 再拒绝肯定会伤了孩子的心,宋酥酥拿起话筒,听他拿着平板问:“唱早春?” “可以。” 平心而论,宋酥酥唱歌很好听。 带着点江城特有的甜软娇嗔,刚一开口,就让人有种耳朵被浸泡在蜜里的错觉。 方才还没放在心上的几人不由自主被吸引,陪着姜早的那小明星放下酒,低声笑:“唱真好,姜姐,你朋友很适合进娱乐圈哎。” “拉倒吧。” 姜早挑眉,“你看她乖成那样,进去不得被欺负死。” “也是哈。” 徐丞灏同样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原本只是公事公办,哄大小姐们开心,唱得再难听他也有办法圆回来。 哪知比他在选秀节目时的队友们厉害许多。 没有技巧,就纯好听。 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 他不自觉代入,跟上她的合唱:“和你漫步在早春明媚~” “花开遍野云卷云舒~” “喜欢你令万物生长~” 歌声落下瞬间,包厢内爆发出一阵剧烈掌声。 沈绒抱着个靠枕,脸红红地看看宋酥酥,又看看徐丞灏,难以克制地冒出一遛彩虹屁:“你俩唱歌也太好听了吧?都能直接出唱片了!酥酥,早知道你这么多才多艺,我以前就不这么欺负你了,灏哥,你比电视上唱得好多了。” 她夸完,最后大声总结:“你俩好甜!” “甜”字落定瞬间,有人推门进来。 男人斜靠在门边,鼻梁高挺架着金丝边眼镜,神色懒懒,似笑非笑:“有多甜?让我也听听?” 史无前例的安静。 双双对视,瞧见对方眼底深冷戏谑, 宋酥酥感觉自己的脑袋悬在脖子上,似乎下一秒就会落地。 旁边沈绒默默咽了下口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转开目光,站起身:“那个,酥酥,我先走了啊,我还有点事。” 她在南城里是数得上号的小霸王,但遇上真正强势的长辈,装乖认怂比谁都快。 谢卿淮在这里,就属于最不能招惹的那一位长辈。 姜早也默默坐直身子,朝身侧几个小明星挤眉弄眼:“走走走,我们换个场。” 唯有徐丞灏还坐在宋酥酥身侧,困惑地瞥了那男人一眼。 有点眼熟…… 见徐丞灏愣着没动,姜早赶忙拽住他胳膊往外扯,试图拯救他:“那什么,你不是还有通告吗?” “通告,我有吗?” “你有的!” 姜早用力点点头,硬着头皮侧身经过谢卿淮时,察觉到对方轻飘飘视线,步伐都变得同手同脚起来。 南城一霸。 名不虚传。 等出了外头,压力骤减,徐丞灏轻皱了下眉,问:“刚刚那位是?” 姜早拍拍他肩膀,言简意赅:“你爸。” “……” - 其余人走空,室内再次陷入尴尬的寂静。 宋酥酥眼神乱飘,晃过天花板上五色霓虹灯,下移落在巨大Led屏幕上,最终躲躲闪闪地落在谢卿淮脸上。 他唇边笑意寡淡,看着挺瘆人的。 宋酥酥默默在心里掰了掰手指头。 将他锁在落地灯上是夫妻情/趣,今晚和其他男人合唱纯属母爱泛滥。 这样一算,她哪有错? 宋酥酥背脊挺直了点,随手收好包,学着姜早几人方才的样子,小脸板得正,一步一步朝门边靠近。 然而跟前蓦地一暗,出口被人堵住。 视线里是男人微敞的衬衫衣领,纽扣扣到第二颗,露出冷白深刻的锁骨。 她将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喃:“你好,麻烦让一下,我要出去。” 谢卿淮眉骨一抬,眼底略微荒唐:“你好?宋酥酥,我是什么陌生人吗?” “不是……” “抬头,看我。” “……” 宋酥酥那么点底气烟消云散,眼睛努力地睁圆,仰起脸,试图唤醒他的良心,“哥哥。” “管谁叫哥呢。” 谢卿淮气乐了,像抓小鸡似的掐住她后脖颈,顶顶后槽牙,直白道,“反正别人家妹妹不会用情/趣/用/品把哥哥锁在落地灯上。” “……” 宋酥酥只感觉他掌心烫得厉害,磕磕巴巴狡辩,“凡事都有例外,而且我是为了你好。” 更离谱了。 谢卿淮挑眉,没应声,想看看她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宋酥酥鼓鼓腮帮子,挣扎了下,接着一本正经道:“昨天晚上,你喝醉了。” “嗯。” “你一回来……就耍酒疯。” “……” 谢卿淮气到笑出声,“我耍酒疯?” 宋酥酥自觉跟在谢卿淮身边久了,胡言乱语的功力长进不少:“对,你乱跑乱跳,还要跳楼。” “我跳楼……?” “嗯嗯,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拉回来的。” 宋酥酥纯白无瑕的小脸认真又乖巧,好像真有这回事一般,“我怕你再发疯,所以才把你锁起来的。” 她小声地补充一句:“我是你救命恩人,你能把救命恩人放开吗?” 谢卿淮了然地松手:“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没事,不客气的。”宋酥酥松口气,“我能走了吗?” “不能。” 宋酥酥惊讶仰头,再次被扣住命运的后脖颈,谢卿淮笑意散漫,不紧不慢弯腰,“小宝,哥哥没告诉过你,我喝醉了从来不断片吗?” ------------ 第109章 败坏名声 “……” 不断片? 那岂不是她做了什么,全都知道了?? 想起那个生疏的吻,宋酥酥怔愣一瞬,眼里突然蓄起莹莹水汽,蝶翼似的睫毛轻簌,撇一撇嘴。 看着要哭了。 自个给自个儿委屈哭了还成。 谢卿淮手松了下,心间一麻,忍不住笑:“哭什么?我被你占便宜,我还没哭呢。” “我,我没占你便宜!” 她眼一挑,水汪汪地泛着泪泽,怪可怜见,破罐子破摔,“你欺负人,我就亲你一口,你也要怪我!” “我什么时候说要怪你了?” 她紧张得手都攥成一团,听到这话,眼底略有喜意:“你不怪我?” “当然不。” 谢卿淮哂了下,指腹不安分地摩挲着她的后脖颈,“早说我们家酥酥喜欢玩这些,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 “正巧。” 他抿唇笑,“我有个朋友,专门开这种公司,改日让他把所有产品都送到家里来,哥哥陪你好好玩玩。” “......” 所有产品?? 宋酥酥惶然摆手,方才的眼泪来不及收回去,啪嗒滚下来,磕磕绊绊找借口:“不,不用了吧?这多麻烦。” “没事儿,只要你喜欢,哥哥做什么都愿意。” 谢卿淮慢条斯理地拭去她眼角泪珠,勾了勾唇,“看你开心的,都哭了,我这就给他发消息。” 宋酥酥:“......” 这眼泪跟开心有什么关系。 她苦着小脸,杏腮鼓鼓,就见谢卿淮真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慌乱去抢,近乎哀求:“哥,我觉得我们,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 “浪费?” 手机听筒里传来滴滴声,谢卿淮顺势揽住她的腰,以防她摔倒,眼睑低垂,“你觉得跟我做这些,是浪费时间?” “不是......” 宋酥酥下意识开口,反应过来又要找补。 却见谢卿淮笑了下,桃花眼里微光闪烁,像只狐狸:“不是就好,我还以为,你讨厌我碰你。” 讨厌这两字,实打实抓住宋酥酥的软肋。 自那日敞开心扉以后,她最怕谢卿淮误会。 她眨着迷茫的漂亮眼睛,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恰好电话接通,她瞬间慌张,生怕谢卿淮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话在喉咙里转了两个来回,谢卿淮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姑娘变幻莫测的白嫩脸蛋,慢悠悠开口:“我记得你公司是做情/趣......” 话音未落,一只软白小手拽住他衣领,生疏地吻上他的唇。 谢卿淮呼吸一凝,指尖跟着颤了颤,电话那头的人还在嘀嘀咕咕:“对的谢少,我们是做这个,怎么了?喂喂?我在呢,我有空接电话的?您还在吗?” 吵死了。 他心烦,掐掉电话随手搁在架子上,呼吸乱了。 见计谋达成,宋酥酥立马就要退开。 然而送上门的猎物,哪有跑掉的可能性。 谢卿淮紧紧箍着她的腰,眼底欲/色划过,有两分吊儿郎当:“天天这样献吻,哥哥怎么把持得住?” 宋酥酥板着脸,红透几乎滴血的耳根出卖了她的慌张:“都怪你,败坏我名声。” “我?” 谢卿淮乐了。 他见她唇色红,嘴唇微嘟,乖得紧,实在没忍住,低头亲了她一下,“昨晚蒙着我的眼睛,偷偷亲我的人不知道是谁,拿手/铐将我锁住的人,又不知道是谁。” 他说罢,还补充道:“反正不是我。” 宋酥酥哪受得了这些话。 浅淡会所香氛氛围灯里,她嘴一瘪,眼睛瞪得圆,一副气炸毛的模样。 偏偏可爱得要命,没有半点威慑力。 谢卿淮揉揉她脑袋,威胁:“你还生气上了,昨天凌辱我就算了,今天转头跟别的男人唱情歌,你再生气一个试试。” 宋酥酥这下真的被威胁到了。 她无能狂怒地跺跺脚,最后猛地推开谢卿淮朝外跑:“我要告诉爸妈!我讨厌你!” 腿不长,倒腾得还挺快。 一溜烟没了影。 谢卿淮笑笑,指腹轻蹭了下唇,心也软得一团糟。 他拿起电话,再次拨通方才号码打了过去。 周曳被莫名挂断,这会儿也不敢恼,仍恭恭敬敬的:“谢少,怎么了?” “你公司的产品,卖吗?” 周曳心一惊。 他家是出了名的嘴严加花样款式丰富,朝他订购这些东西的人并不少,不乏有圈内各种贵家子弟。 没成想还能接到谢总这位大客户。 他忙开口:“说什么买不买的,您开口,我立马给您打包全送过去。” “多谢,待会儿给你地址。” 谢卿淮突兀想起小姑娘方才嘴里的名声,思索片刻,“不过不是我要。” “?” “是池深要。” - 今晚酒店回得早,宋酥酥躲在房间里打了一个多小时电话,再出来时得意洋洋地,把手机递给谢卿淮:“妈妈有话跟你说。” 瞧她这小猫尾巴翘起来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告状了。 谢卿淮接过,见她这得瑟样子,挑眉,二话不说将手机关机:“不接。” “啊?” 没经过社会洗礼的宋酥酥笑容骤然消失,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不是。 也没人告诉她,还能挂电话啊。 她看看被抛弃的手机,看看谢卿淮,又要哭:“你,你这样不懂礼貌。” “对的。” 谢卿淮在逗小孩这方面已经炉火纯青,将人抱到膝盖上,掐她的脸,“我不懂礼貌,然后呢。” 然后呢? 宋酥酥呆了,小脸被掐得生疼,好半晌才从自己又被耍了的事实中反应过来,气鼓鼓的,真真有点生气:“妈说了,你再这样欺负我,她就和爸亲自来江城揍你!” “真的吗?他们打算怎么揍我?” 谢卿淮揉揉她脑袋,将她头发揉得乱糟糟,轻笑,“把我锁在落地灯上揍吗?” 宋酥酥:“......” 她哇一声,挣扎着跳下去,抢走手机,再次倒腾着两条不长(dUan)的腿,哭哭啼啼跑回房间。 三秒后,室内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妈!你来江城接我!!” ------------ 第110章 心安理得 谢卿淮:“......” 好像玩过火了。 他给韩特助发了条消息,站起身敲敲小姑娘卧室门:“我错了。” “走开!” 谢卿淮有商有量地问:“你把手机给我,我让妈骂一会儿,好不好?” 这顿骂终究还是躲不过。 宋酥酥难得硬气没同意,陈温瑶一个电话打进了谢卿淮的手机里。 他按下接听,那头夫妻俩一人一句喋喋不休。 陈温瑶:“酥酥是妹妹!有你这么欺负妹妹的吗!” 谢崇:“什么妹妹,那是你老婆!有你这么欺负老婆的吗!我们谢家就没有这种先例!” 陈温瑶:“多大年纪了还没个正经,给妹妹欺负跑了有你好看的。” 谢崇:“老婆!说了是老婆!” 陈温瑶忍无可忍:“先是妹妹,再是老婆,酥酥才多大啊。” 谢崇:“哪有这论法!” 陈温瑶:“你工作工傻了吧?不想过了是吧!” 谢崇:“我可没这么说啊!”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谢卿淮贴心地挂断电话,给父母一点独处空间。 他起身,走到宋酥酥门外,再次敲了敲:“酥酥,开开门。” 小姑娘还在赌气:“干嘛呀?” “我刚可被骂得不轻,消消气,出来吃夜宵。” 谢卿淮游刃有余地诱惑道,“南湘记的茶点,刚出锅,有你喜欢的虾饺和蛋挞。” 里头没人回话。 他也不着急,就这么靠在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倒数:“三、二、一。” 门应声而开。 宋酥酥嘴巴撅到天上去,别扭开口:“我可不是原谅你,我是不想浪费食物。” “嗯,我知道。” 他没忍住,喉咙里滚出一声笑,半晌才收回去,轻咳一声,“我们家酥酥,最节约。” 南湘记是一家开遍全国的连锁店。 南城也有,宋酥酥以前经常吃。 只不过听说只有江城这一家才是米其林级别,味道最好最正宗。 来之前她就想着要打卡,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没想到谢卿淮还记得。 她坐到桌边,筷子和碗都已经提前摆放好,桌上各种茶点精美诱人,勾得人馋虫都要跑出来。 谢卿淮眼疾手快地扯了两张湿巾,在她即将拿蛋挞前拽过她的手细细擦拭,训道:“洗手了没?” “回来的时候洗过了!” “这都回来多久了。” 谢卿淮将湿巾团起扔进垃圾桶,见她吃得欢快,无奈摇摇头,没再训,“不要吃太多了,免得积食。” “哦——” 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茶点种类多,宋酥酥每种尝一个,就觉肚子微涨。 她抿了口茶,尝到浓郁桂花味,突然想起点什么,视线看向谢卿淮:“昨天晚上这么晚,你喝醉了,还能买到桂花糖?” “嗯。” 谢卿淮头也没抬,眼睑微垂,盯着手机屏幕处理工作,“你哥无所不能。” 装装的。 宋酥酥轻眨了下眼睛,心脏却被小猫爪子挠过似的有些痒。 她状似不在意问:“人家不睡觉吗?这么晚还开门?” “我有钱。” “......” 宋酥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多少钱?” “二十万。” “多少?” “二十万。” “多少?” “二十万。” “......” 宋酥酥梗住,感觉心在滴血。 其实这桂花糖......她也不是非吃不可。 她艰难问:“就买了这一颗?” “不是。” 谢卿淮起身,绕过客厅,从茶几柜子中拿出一小包油纸,搁在宋酥酥跟前,“一包,吃完再买。” “......” 宋酥酥忍不住了。 她抿抿唇,开心之余还有点小小愧疚,声音轻轻地,“太浪费啦,不值得的。” “宋酥酥。” 谢卿淮不悦地皱了下眉,突兀伸手,掐住她脸颊软肉,迫使她抬头,“你有没有点良心。” 宋酥酥皮肤也薄,被这么轻轻掐一下,脸颊便微微泛红。 她摆摆手,忙辩解:“我没有怪你花钱呀,我只是觉得,为了给我买包桂花糖,又花这么多钱,又下着雨大半夜跑出去,太不值得了。” “你以为我赚钱是为了什么?别说二十万,你想吃,二百万都不贵。” 他眼底略有些许忍耐的不快,顶了顶后槽牙,“你再给我妄自菲薄一个试试,信不信真揍你?爸妈谁来都没用。” 谢卿淮冷下脸时极为吓人,声音里都淬着冰霜。 宋酥酥吓一哆嗦:“你,你干嘛这么认真。” 她仍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轻眨了下眼睛,略有点迷茫。 “我还不能认真?” 谢卿淮气得想笑,“我不仅是你哥,还是你老公,给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给我心安理得受着,听懂没?” 他手劲大,疼得宋酥酥想哭,泪汪汪地哽一声:“我知道了啦,你别凶我。” “眼泪憋回去。” 谢卿淮扯了张纸巾给她擦擦泪,“我不管以前别人是怎么对你的,但在我这儿,你最好学学怎么利用我和我的钱,不然有你好受。” 这人怎么越来越霸道了。 宋酥酥又要哭,但不是因为伤心,她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只感觉鼻子酸酸的,心脏酸酸的,整个人都酸酸的。 她莫名想起以前去姑姑家玩时,姑姑亲自买菜下厨,说要给她露一手。 夏天傍晚炎热又吵闹,蝉鸣鸟叫,她抱着西瓜想去厨房给姑姑打下手,却听见姑父没好气道:“有什么可大张旗鼓的,一小孩,你随便弄点吃的就得了,又买鱼又买虾的,麻不麻烦。” 姑姑怯怯说:“酥酥难得来一趟。” “来一趟就要花这么多钱,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自家闺女也没见你亲自下厨给人做点吃的。” 姑姑被说得面红耳赤,她站在拐弯处手脚发麻,不知去向。 那时她就知道,原来招待她,是一件很麻烦很浪费钱的事情。 于是她很少再在饭点去姑姑家,即便去了,也尽量不吃任何东西不喝任何茶水。 她怕姑姑被骂,也怕姑父讨厌她憎恶她,不让她再见姑姑。 ------------ 第111章 一表八千里 直到后来,她遇上沈让,头一次得到什么的感觉令她患得患失。 她担心他会像姑父一样觉得她麻烦,她担心自己会被抛弃,她担心所有存在的可能性。 所以她乖巧懂事,从不向沈让索要什么,遇到事情,也总是自己解决。 但她偶尔,也希望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撒娇。 所以她清楚记得,那年冬天过年,陈温瑶和谢崇忙于工作,谢卿淮还在国外,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来到沈让家门外,给他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出来陪自己放烟花。 可他不在家,电话那头音乐声吵闹,偶尔还有女声轻笑。 他哄着她:“我在忙,你先回去,改日再放。” 她原本想走,被沈老太太瞧见拉回屋里看春节联欢晚会。 凌晨十二点多,准备离开时才撞上醉醺醺回家的沈让。 新年快乐四字还没出口,就听见他烦躁地轻啧一声,说:“你怎么还在?” 事后他打来电话道歉,说自己只是喝得有点多才如此。 她握着手机掉眼泪,话出口却是吟吟带着笑的:“没关系,你少喝一点。” 从那之后,她就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 她如浮萍,每日在极大的恐慌和担忧中跳跃,生怕又失去谁,又麻烦谁。 她从不觉得自己值得什么爱,直到谢卿淮回来。 他一如六岁那年来到她身边,掐着她的脸又凶又坏。 可她好喜欢他这样,骂她也好,欺负她也罢,她能感受到自己是个活生生存在的人。 被拥有,被需要,而不是只能站在别人屋外觊觎幸福的小草。 宋酥酥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个没完,在眼眶里汇聚,砸落,摔在谢卿淮的手背。 谢卿淮一顿,见她这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模样,语气终于忍不住软了软,无奈叹气:“你可真是我祖宗。” “说两句都说不得了?以后不得踩我头上去?” 宋酥酥眨着水亮的眼睛不说话,谢卿淮服软:“行,给你踩,不哭了好不好?” 小祖宗本人总算哑着哭腔,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绵绵软软的:“好~” - 在江城第四天,一大早又接到工作。 宋酥酥肿着双眼从床上强撑爬起来,发了一会儿呆,拿出手机,看到早上七点半谢卿淮给发了两条消息。 Kylian:【今天什么安排?让保镖跟着你。】 Kylian:【记得吃早饭,少吃点垃圾食品。】 宋酥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发去条语音:【知道了~】 退出聊天界面,又点进沈绒和姜早的消息框。 两人正关切问候她状况,还活着没有,并约她今天傍晚去坐船。 宋酥酥想了下,回道:【我上午要工作,下午要去趟外婆的老房子,来得及的话,晚上再过去。】 回完消息,她摁灭手机,将电脑搬出来工作。 说是给实习生休假回去考试,工作一天没落下,甚至比在岗时还要更多一些。 好在她动作快,大概三个小时就做完,发给白禾时对方还有点愧疚,不好意思道:“本来没想让你们工作的,上面催得急。” 宋酥酥好脾气地笑笑:“没事的。” 她翻下床,洗漱后来到餐厅。 桌上摆着酒店送上来的早餐,挺丰盛,中西式都有,只不过有些冷了。 她没胃口吃,只拿了个橘子,刚剥开,电话铃响。 听筒那头,男人懒洋洋地操心:“早饭吃了没?” 宋酥酥瞥一眼毫发无伤的餐点,点点头:“吃了。” “吃什么了?” “吃,吃包子了。” “哦~是吗?包子什么馅的,好不好吃?” “......好吃。” 宋酥酥伸刚要伸手掰一个瞧瞧,电话那头的人准确无误地猜到她的举动,散漫问:“你该不会要现看吧?” 宋酥酥闪电般缩回手:“怎么会?” 实在忍不住,谢卿淮轻笑一声,语调慢悠悠的:“还会撒谎了。” 心思被戳穿,宋酥酥恼羞成怒:“你,你监视我!” “少冤枉人啊。” “你不监视我,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谢卿淮靠在办公椅上,冷白指尖没什么规律地在桌面轻敲,闻言笑了:“你以为是谁给你拉扯这么大的?那包子里头有葱,你能吃就怪了。” “......” 宋酥酥只感觉自己踩进陷阱里,不高兴地反驳,“人是会变的,我,我现在会吃葱了。” “真的吗?” “真的。” “行。” 谢卿淮眉骨稍扬,“中午带你去吃葱包烩。” “不是,哥......” 宋酥酥努力找补道,“我刚刚爱吃,不代表我中午也爱吃。” 谢卿淮没忍住勾勾唇,也不戳穿她:“是吗,我家小宝这么厉害?一天到晚跟孙悟空似的,七十二变?” 听出他在嘲讽,宋酥酥撇撇嘴,嘟囔:“是啊,就是这样。” 亏她应得出来。 分公司差劲的人员管理和一团糟现状带来的烦闷瞬间扫空,谢卿淮又笑,紧接着叮嘱两句注意事项,才把电话挂了,转头吩咐韩特助:“联系一下酒店,送一份新的早午餐上去,今早的都该凉了。” “好的谢总。” 韩特助快速办完事情,拿了份资料回到办公桌前,摊开压在谢卿淮跟前,恭敬道,“谢总,您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分公司里,确实有不少蛀虫。” 谢卿淮漆墨似的双眸霎冷:“什么途径?” “......” 韩特助欲言又止,犹豫片刻,便见谢卿淮不紧不慢双腿交叠,指腹轻蹭了下文件夹边缘,淡淡扫他一眼道:“怎么?不敢说。” “那倒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韩特助硬着头皮,“说是您姑姑姑父授意的,进来的都是自家亲戚。” “?” 谢卿淮即刻反应过来,喝了口茶,唇边微扬,笑意不达眼底,“姑姑?姑父?” “是的,有个叫曾擎的副总,跟上次那位曾菱曾秘书是父女,他来得最早,我去查过,算是夏寒烨的表兄弟,虽然不是亲的也就是说,他也是太太的亲戚。” “这可还真是......” 谢卿淮拉长语调,眸中阴翳戾气闪逝,“一表八百里啊。” ------------ 第112章 老家 大概吃了点东西,宋酥酥联系上先前陈温瑶说的成总。 没过半小时,对方急匆匆送了钥匙过来,顺道提前给宋酥酥打了个预防针道:“我怕老太太房里有什么值钱东西被我弄丢了,就一直没去看过,也没去打扫过卫生,您这回去,怕是蜘蛛蟑螂什么的少不了。” 宋酥酥道谢后,赶忙去隔壁超市买了瓶杀虫剂。 外婆家就在云安河边,又是独立小院,栽满花花草草,最是吸引虫害。 她从小在外婆家受到的惊吓并不少,巴掌大的蜘蛛,半个拳头大的蟑螂,常常把她吓得飞檐走壁。 这十多年没人打扫,恐怕早成了虫子乐园。 这么想着,她又揣了瓶花露水,全身上上下下涂满,才坐上车往外婆家去。 门外是步行街,车开不进去。 宋酥酥循着地图走了几分钟,终于在一处院落前站定,眉头轻皱。 是云安巷17号没错。 可这门......怎么是开着的? 宋酥酥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记错了。 但石砖砌起的高墙上,分明就有淡淡雕刻痕迹。 那是六岁以前,每年去外婆家时量身高留下的痕迹。 还有墙根底下用粉笔画的蓝天白云,和歪歪扭扭站在草地上的一家三口。 雨水冲刷了大部分痕迹,只留下少许和墙面融合。 确定就是这里以后,宋酥酥凑近半掩的门朝里面看去。 院子改造成她陌生的样子,载满花花草草的土壤空荡荡光秃秃,鹅卵石铺成的精致小路此刻七零八落,最中央放着两排衣架,随风飘荡着床单和几件衣服。 唯一眼熟的,是大门口的竹编摇椅。 那时候她总在摇椅上睡午觉,摇椅晃啊晃,外婆的扇子摇啊摇。 而现在,那把古老的摇椅抽条,显得极为破旧。 宋酥酥抿抿唇,略微有点困惑。 难不成租出去了?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想问问陈温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尖锐中年女声:“你谁啊?在我家门口干嘛?” 手机险些脱落,宋酥酥下意识回头,瞧见一胖一瘦两道女人身影。 瘦的那位还有点眼熟。 她回忆了下,还没想起名字,对方就黑着脸率先开口:“宋小姐?不,不对,谢太太?” 宋酥酥这才忆起,抿抿唇:“曾秘书?” “什么曾秘书。” 曾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托你的福,我离职了。” 旁边胖女人声音更尖,刺得宋酥酥耳膜隐隐作痛:“她,她就是那个害你被开除的......?” “对。” 曾菱撇撇嘴,“她就是那个宋酥酥,夏叔叔的侄女。” 夏叔叔? 宋酥酥没反应过来。 怎么又跟夏家人扯上关系了? 难不成...... “夏寒烨的侄女?那我们不就是一家人吗?” 胖女人脸色一变,立马挂上个笑容,笑眯眯地挽住宋酥酥胳膊,“哎呀,你说你,不是去做养女的吗,怎么做到爬人家床上去的?害我家菱菱都误会了,现在说开就好,你找个机会让你老公把我女儿调回去,最好弄个经理什么的当当啊。” “?” 她亲昵得太突然,宋酥酥不舒服地将胳膊抽走,勉强看出点局势。 这家人竟是姑父的亲戚。 想来早些年姑父常常去谢家看望她,顺便找机会见陈温瑶和谢崇,就是为了攀关系,帮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 居然还有能耐将他们塞进谢家公司。 只是现在看来双方交流也不多,连她跟谢卿淮结婚的事情都不知道。 但...... 她转头扫一眼房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声音冷了冷:“不好意思,我跟夏寒烨没什么关系,跟你们也一样。” “哎你这小妮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胖女人不满地白她一眼,“你知道我是谁不?你姑父都要喊我一声嫂子!就是你老公来了,也得叫我一声阿姨!” 宋酥酥恍若未闻,料到今天怕是没这么容易结束,在手机上编辑两条消息发送,杏眸微凉:“夏寒烨怎么叫你我不管,我就想问你一下,这个房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胖女人骂骂咧咧,“这当然是我们家啊,夏寒烨说了随便让我们住,你想怎么样?” 好。 又是夏家。 宋酥酥闭了闭眼,感受到星星点点的怒意。 她很少真的生气。 这是为数不多的几回,气得发抖。 懒得废话,她拿出手机,将黑名单中某个电话号码拉出来,拨过去,按下免提。 嘟嘟两声,电话很快接通。 那头的男人声音严肃,气势汹汹地开口:“宋酥酥?你还知道打给我!正好,我跟你姑姑有话要跟你说!” “等一下,我也有话说。” 小姑娘难得用这样冷硬的语气说话,夏寒烨下意识愣了愣,就听她直白道,“江城云安巷的房子是外婆留给我的,为什么里面住了你的亲戚?” “什,什么?” “云安巷17号。” 她面无表情地,“我记得我没有答应过要把房子借给任何人,包括你。” 对面胖瘦两人面色顿时一黑,怒气冲冲地朝着手机喊:“寒烨!你这侄女怎么回事啊!一点都不懂礼貌!” 夏寒烨像是好一会儿才想起有这回事,他挂不住面子,冷声训斥:“宋酥酥!我是你姑父,我的亲戚不就是你亲戚吗!再说了!你姑姑又不是没照顾过你外婆和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拿你一套房子怎么了!” “你们拿的还不够多吗?” 宋酥酥平复着呼吸,“你一个姓夏的,整天拿着我们宋家的公司挥霍,还不够吗?今天这套房子,谁都别想住进去!” “你!” 不等夏寒烨往下说,她猛地按断电话朝院子里走,胖女人尖叫一声扑上去拦她:“你什么意思?强闯民宅!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行啊。” 宋酥酥停住,笑了下,莹白小脸却没往日半点温和,漆黑瞳仁黯淡无光,隐约有点平静的疯感,“你报警吧,看谁才是强闯民宅的那个。” ------------ 第113章 非法 她显然没有想象中那般娇软可欺,甚至拿出手机打算拨通报警电话。 眼看她要来真的,胖女人和曾菱慌慌张张变了脸色,赔笑道:“哎呀,我就是说着笑呢,自家人报什么警,说出去不是闹笑话吗?” “就是就是,酥酥妹妹,论起来你要叫我一声表姐呀,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呗。” 这房子地处市中心,又在景区附近,算得上寸土寸金。 若不是有夏寒烨这门亲戚,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住到这里来。 要真被赶出去,恐怕一家人又得住回破破烂烂的贫民窟里去。 相较之下,低个头好像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哪知——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聊的。” 宋酥酥顿下动作,仍是那副清冷神色,“你们走,还是不走?” “哎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在这里住了两年多!这房子早就是我们的了!” 胖女人霎时眉头皱紧,看着要扑上来打人,被曾菱拦住。 曾菱到底在大公司待过,还算冷静一些:“别冲动别冲动,要不这样吧,我们给房租,一个月两千,怎么样?” “两千?” 宋酥酥没忍住,轻弯了下唇角,睫毛跟着翕动。 市中心带院子的小别墅,老虽老了点,占地面积可不小。 就是她再不懂行情,也知道一个月两万都算便宜。 他们出两千? 胖女人却还压低声音嘀嘀咕咕:“两千?两千太多了吧!现在就你爸一个人在工作......” 她寻思了下,肥胖的脸上又堆起褶皱,笑道:“都是亲戚,意思意思得了,要不一千五吧。” 话音刚落,那头的小姑娘温和笑笑,接打电话:“喂,是警察吗?有人非法霸占我的房屋,地址是云安巷17......” “你干嘛!” “我们没说不给钱!” 两人同时尖声开口,曾菱更是眼疾手快,抢走她的手机狠狠砸在地上。 碎裂声惊响,宋酥酥微微皱眉,腿上一疼,被溅起碎片划破皮。 她垂眸盯着地面,有点心疼。 怎么现在吵架,都喜欢砸别人手机啊? 这还是新换的,用了才不到一个月。 是早早送给她的。 她蹲下去,捡起,声线空洞平静:“你们刚刚说,在这里住了两年多是吧?那我就算你们两年,按市场价,每个月房租两万......” 胖女人惊声打断:“两万?!” 宋酥酥应一声,接着慢慢道:“两年,四十八万,加上刚刚你砸碎的手机,四十九万,请问怎么支付?” “四,四十八万!” 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但事实上,连这套房子的一个厕所都抵不上。 胖女人脸都黑了,冲上去重重推了宋酥酥一把,“你少在这里狮子大开口!赶紧给我滚!这是我家!有什么事你让夏寒烨来跟我说!我们是不会走的!” 她的手才恰恰触及到宋酥酥肩膀,就被狠狠箍住手腕,重重往上一折。 几乎是瞬间功夫,黑西装高大保镖挡在两人当中,目光冰冷,宛若蛇蝎死死盯着胖女人。 胖女人痛得哀嚎出声面部扭曲:“痛痛痛!” “你怎么打人啊!” 曾菱慌忙救人,保镖极有分寸感,并没真的伤到她,立马松手。 胖女人哎呦叫唤两声,眼看着形势不对,周遭又有路人靠近好奇观望,她眼珠子滴溜溜转动,拉着曾菱一屁股坐下,哭喊出声:“打人了打人了!都来看啊!以多欺少了!” 本就是景区,虽偏了些,但来来往往人也不少。 她这一嗓子嚎来许多围观群众,自发绕成个圈瞧八卦,目光左左右右在宋酥酥和两人身上徘徊。 按理来说,这场面谁强谁弱很容易分辨。 但众人注意力不自觉偏移,落在被保镖护着的小姑娘脸上。 漂亮过头了。 肤色粉白细嫩,灵动娇憨的杏眸此刻清清冷冷,唇上殷红如浆果,睫毛也似羽翼般纤长翘挺,宛若一颗刚摘下树的水蜜桃。 好乖。 怎么看都不是她的错。 再转头去瞧撒泼那两人。 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躺在地上撒泼时口水满天飞,愣是没有一滴眼泪。 心中那杆秤早就偏移了。 再说现在社会,网络看得多了,谁都知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愣是没一个人开口帮腔。 胖女人和曾菱却还无所察觉,嘴里一声比一声响:“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这是要把我们娘俩逼死啊!” “都来看啊,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恶毒!真是没娘教!” 这话一出,宋酥酥的身形晃了晃,脸色一白。 她本就生得柔弱,此刻更生两分破碎。 总算有人看不下去,指着胖女人不客气道:“行了行了,我已经报警了!有事就解决,把嘴巴放干净点!” 两人显然没料到宋酥酥一句话没说,就能有人冒出来帮她,火气一下子噌噌噌又往上涨,逮谁骂谁:“有你什么事啊!她一个小姑娘,还得叫我阿姨呢!我说她两句怎么了!” 群情激愤,这下彻底倒戈:“你们也知道她是个小姑娘,说话还这么难听!” “就是!这房子指不定就是小姑娘的,被你们两个给抢了去!” “小姑娘别怕,警察马上来了。” 几个人自发挡在宋酥酥跟前。 有个年轻女孩子攥着她的手,温声细语:“不管怎么样,警察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宋酥酥不习惯跟陌生人亲昵,想要抽走,又硬生生忍住,轻眨了下眼睛,有些鼻酸,小声道:“谢谢。” 和警察一起来的还有个胖男人。 曾菱和胖女人眼睛一亮,急轰轰出口:“爸!” “老公!” “发生什么事了?” 曾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挤入人群到两人身边,“怎么警察都来了?” 曾菱这下总算真的掉眼泪,狠狠瞪一眼宋酥酥:“是她,她欺负我和妈!” 单是一眼,曾擎暴脾气就上来,撸撸袖子,露出粗壮胳膊:“你他妈谁啊?敢欺负我女儿和我老婆!信不信我弄死你!” ------------ 第 114章 走开 宋酥酥被拦在后头,视线瞧不分明,只知道一家人敌意满满,铺天盖地朝她压下来。 那年轻女孩气得发抖:“你有病吧?她一句话都还没说,谁欺负谁不知道。” “这是我家门口!肯定是她来闹事!” 曾擎狠睨她一眼,警察皱皱眉,阻拦,“行了行了,都冷静一下,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叔叔,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胖女人倒是极会找空,立马朝着警察抹抹眼泪,“这是我家啊,她带着这么多男人跑来闹事,欺负我和我女儿,你看看我们这身上,都是伤呐!” 年轻女孩忍无可忍:“这些伤明明就是你俩自己往地上摔的!” “就是就是!” 刚才一直围观的路人跟着应和,“我们都看见了。” 曾菱着急道:“刚刚他就是对我妈动手了!再说了,我们都在这里住这么多年了!怎么是她说把我们赶走就把我们赶走的!” 警察被吵得显然也有点头疼,但大致在吵闹中摸清事情脉络,问出最关键的一点:“你有房产证吗?” 胡乱叫嚣的三人顿时一梗。 宋酥酥从人后举起手:“我有。” 事情一下子清晰明了。 路人哗然,不由自主地嗤笑出声:“占了别人房子,还有脸在这里骂人道德绑架啊!” “啧啧啧,三个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看把小姑娘吓的。” “这不就是寄生虫吗!” 民愤欲浓,眼看有愈演愈烈的情况,为首的警察皱眉开口:“行了,都先回局里吧。” 他给身侧女警察使了个眼色,女警察微微点头,朝宋酥酥走去:“小姑娘姓什么?” “宋。” “好,宋小姐不用担心,等回了警局,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嗯。” - 警察局离景区也不过几百米距离。 宋酥酥跟着女警进去,在调解室内坐下,喝了杯热茶。 就见门被砰地摔开,一家三口紧随其后,骂骂咧咧:“来什么警察局啊!真是不懂事!等回头我跟夏寒烨说,看他怎么收拾你!” 女警冷声打断:“什么态度!来了警察局就安静点!这里不是菜市场!” 曾擎还不知悔改,一屁股在对面坐下,嘀咕道:“女人还当警察呢!我呸,没点眼力!怎么光给她倒水,不给我倒水啊!” 撒泼打滚的人女警见多了,她深吸一口气,没理会:“你们非法占有他人房屋两年零七个月,如果不配合不调解,当事人有权要求法院强制执行,并按市场价索赔!这是个严肃的地方,你们最好认真点!” “呵,我跟这死妮子可是亲戚!少吓唬我!” 曾擎翻了个白眼,“让我们赔钱!也要看看你姑父同不同意!” “就算是直系亲属,也无权处置他人财产。” 严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另一年纪稍长的警察冷冷斜他一眼,“如果你再这样,我看也没有调解的必要了!” 这位警察显然气势要足不少,腰上别一警棍。 曾家几人下意识缩缩脖子,语气软了点:“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这些事情我们自己回家处理就好了,没必要闹到这里来呀,酥酥,你说是不是?” “对对!” 曾菱半点都不想在警察局再待下去,忙道,“价钱都好商量的嘛,我们自己回去,慢慢谈好了,只要不过分,我们都能给的呀。” 胖女人忙应声:“就是就是。” “我刚已经说过了。” 宋酥酥捏着水杯,指尖发白,嗓音却平静,“四十九万,这星期之内搬出去,是我的条件。” 曾菱笑一僵:“四十九万,这太多了......” “酥酥,你不是谢总老婆吗?你哪里缺这点钱啊。” 曾擎忙道,“你就别为难我们了,再说了,这星期之内,我们去哪里找房子啊?都是亲戚,别闹太难看了,就算你老公来,也不得给我们一个面子吗?别让你姑姑姑父心寒啊。” 宋酥酥抬眸,琉璃似的眸子望着他们,略带迟疑:“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 “什么?” “我已经跟夏寒烨断绝往来很久了。” 她抿了口茶水,无视三人错愕神情,站起身,“既然你们不同意,那我拒绝调解,各种资料我会上传法院,对你们进行起诉。” 她转身要走,耳侧忽地一疼,文件夹直挺挺擦过她侧脸,摔在墙面上。 曾擎双目猩红眼神如刀,愤愤道:“你这个死丫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吃罚酒!真是有娘生没娘养!我看你爸妈就是被你克死的!” 警察立马掏出警棍,怒斥:“闭嘴!” “我闭什么嘴!她一家人都是被她害死的!老子才不稀罕住!” 曾擎气得脖子涨红,这会儿情绪上头,也顾不得是在警察局,破口大骂,“就你这种人!谢家也迟早被你全克死!你还不知道吧!你姑父让你姑姑离你远点,免得跟你爸妈死一块呢!” “别说了!” 警棍重重敲在桌上,哐哐发出骇人声响。 女警轻搂着宋酥酥肩膀,捂住她耳朵:“走,我们先出去。” “嗯。” 小姑娘神色平常,对这番刺耳谩骂没有任何反应。 她不紧不慢地,朝外走,门嘎吱推开瞬间,外头风尘仆仆赶来一人。 男人仍是那身西装白衬衫,却不如往常一般一丝不苟,眉眼中风雪寂灭,眼底红血丝漫布,将她紧盯着,上上下下打量,视线最终落在她白皙小腿上。 那里有一处小小擦伤。 其实没什么感觉。 但被他这么盯着,宋酥酥觉得快疼死了。 她张张嘴,不知有多委屈,喉咙里滚出一声哭腔:“哥。” “哎呦,谢总!您可算来了!您可要好好管管您这老婆,我是她长辈呀!哪有把自家长辈送进警察局的,你说是不是?” 曾擎快两步上前,却见方才忍气吞声,什么脾气都不发的小姑娘突兀回头,抓起桌上纸杯,重重朝他脑门上扔去。 冰雕似的装饰娃娃,脸上终于露出点生气恼怒表情,气冲冲地,娇纵又任性:“走开!” ------------ 第 115 章 我不是故意的 劈头盖脸挨了一杯子,曾擎没反应过来,两个警察也没反应过来。 宋酥酥却还没解气,从谢卿淮口袋里掏出只手机,再次朝曾擎扔去。 “砰!” 准确无误砸在他鼻梁上。 曾擎只觉鼻子一热,胖女人尖叫出声:“你流血了!” 他伸手一探,果不其然,鼻下鲜血源源不断往外冒,慌忙抽纸去堵。 曾菱急轰轰叫唤:“你们都看到了吧!是她动的手!都是她!快把她抓起来!” “这......” 女警不由头疼。 原先无论如何,这小姑娘都是实打实的受害者,日后盘算起来,一定是她占上风,就是现在多受点委屈。 但这两下砸出去,风向立马变了。 不过,还蛮解气的。 她抿抿唇,意思意思训斥道,“怎么能动手呢!” “对不起。” 小姑娘认真道歉,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串钥匙,再次朝胖女人砸过去,“我不是故意的。” 力道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胖女人被砸得一懵,这下彻底不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有没有人管了!警察局打人啦!今天你们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不走了!” “先起来!你躺在这里闹也没有任何用处!” 男警察资历老不少,看向女警,“你去把老张他们叫来!” “好的。” 女警才转身要出去的功夫,却见那白生生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又动了。 她上前几步,身侧男人也跟着上前,满脸纵容,毫无阻拦的意思。 再然后,那小姑娘抬手,扇了还在流鼻血的曾擎一巴掌:“我告诉你。” 曾擎气血上头,刚想还手,忽觉身侧视线冷恹,猛地打了个寒战,竟一时没能做出任何举动。 宋酥酥嗓音也脆,仰起脸时音调缓慢却清晰:“你说我克死我爸妈也好,说我没娘教也罢,但我哥说了,有人欺负我,我就要打回去,你有意见吗?” 曾擎当然有意见。 但他忽地看向调解室外,那里不仅站着韩特助,还有几个彪形体壮的保镖,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求助地看向警察。 女警总觉得这样再闹下去,只会让事情更加麻烦。 她刚要阻止,那小姑娘再一次出手,抓住曾擎的头发:“还有,谁跟你说女人不能当警察的?” 女警怔住。 这种职场上的性别歧视她见多了,还是头一回有人替她出头。 她虽觉得感动,但面上未露,仍公事公办:“都先坐下!” “等等。” 方才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突兀开口,她看去,只见他形散意懒站着,微挑的桃花眼里情意消散,如风雪具融。 他温和地弯了弯唇,“方才不说了吗,自家的事情,自家解决就好,哪至于闹到警察局来是不是?” 几人皆是一愣。 谢卿淮轻掐了下宋酥酥后脖颈,说出来的话亲昵含笑:“我家小囡不懂事,打了两下叔叔婶婶而已,没什么好计较的,是不是?” 曾擎这辈子从没这么憋屈过。 先不说别的,就是他的工作还在人家手底下。 以前没见过,只听夏寒烨在那头吹牛,说谢家小子见了他恭恭敬敬的,一口一个姑父,还说宋酥酥这丫头更加,听他说话,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原先不信,直到夏寒烨真把他一个高中都没读过的人塞进华东科技分公司,还当了个副总,他才深信不疑,真以为这两人都是好拿捏的主。 谁知今日撞见...... 竟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再者。” 谢卿淮话锋一转,松了松领带,“我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同几位聊聊,如果方便的话,就不必占用人家公共资源了,回公司聊吧?我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的。” 交代? 三人的腰杆子突然又挺直了些,也不知是不是误会什么。 胖女人拍拍屁股站起来,拉着曾菱朝外头走:“还是小谢总懂事,酥酥,你可得学着点。” 曾擎紧随其后,肥胖的脸上挤出笑:“早这样不就得了,嘶,怎么还在流血。” 三人刚走出去,谢卿淮淡淡扫一眼韩特助。 韩特助微微点头,抬手,领着保镖跟上去。 调解室内只剩四人。 女警反应过来,拿着单子:“那这调解书......” “暂时先不需要了,谢谢。” 谢卿淮朝两位警察微微点头,按着宋酥酥的脑袋往下一压,迫使她鞠了个躬,“给人说谢谢。” 宋酥酥双手乖乖贴在裙边:“谢谢。” “没事没事,实在是他们太欺负人。” 女警忙摆手,“不过下次可不能动手了,还是在咱们警察局动手,人家要真追究,可得拘留的。” 宋酥酥试图仰头:“我哥不会让我坐牢......” 她话刚出口,谢卿淮眉心一挑,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听警察的话,走了。” 一路被拎出警局,外头还停着辆低奢黑色轿车。 司机恭敬开门,宋酥酥蹬蹬脚,整个人就被塞进车里。 恰到好处的温度。 中央还放着一小包桂花糖和一杯桂花奶。 谢卿淮弯腰坐进来,拽住她往嘴里放糖的手腕,转了个弯,将糖咬走,挺凶地训她:“不许吃了。” “为什么?” 宋酥酥只好伸手去戳桂花奶,哪知又被捞走。 她当即有点不高兴,“你干嘛呀?” 男人靠着椅背,神色懒懒,没什么情绪:“小白眼狼。” 宋酥酥反应过来,轻眨了下眼睛,拽住他胳膊晃晃:“我实在太生气了,我以前不打人的。” 她嗓音也绵,掌心柔软,晃得他心都酥了。 他下颌线绷紧,扭头,不去看她:“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宋酥酥实在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 半晌又恍然大悟,“对不起呀,我真不知道我姑父私底下还做了这种事情,那时候你不在国内,他们经常来家里看我,肯定是那时候钻了空子,把人塞进分公司的。” 谢卿淮气极反笑,转头瞥她,眼底翻滚着晦涩情绪:“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 第 116 章 再凶一点 “啊?” 还不是这个? 见她皱巴着小脸努力思考,谢卿淮嗤一声,嗓音发冷,“宋酥酥,你是不知道我电话号码吗?” 宋酥酥微凝,下意识朝他看去。 上回听到这句话,还是读高中时的雨夜。 他也如救世主般到她跟前,冷声质问她。 她晃着他胳膊的手停下来,小声解释:“这不是有保镖跟着我吗?再说了,我能解决的,就没必要麻烦你了呀。” 已经到了警察局,曾家三人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再者现在法律健全,他们不可能永远赖在房子里不走,顶多就是不要前两年租金。 “我当然知道你能解决。”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眸色极深,“但我希望,你能更有底气一些。” “......” 更有底气一些? 宋酥酥耷拉着脑袋反驳,“我已经很有底气了。” 见她这鹌鹑样,谢卿淮无奈,口气松了些,伸手将她额前碎发别至耳后,循循善诱:“但你明明是希望我来的,对不对?” “......嗯。” 小姑娘别扭得紧,低低应一声。 她当然希望他来。 他一来,她就知道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有人撑腰,她才敢拿着杯子往曾擎身上砸,才敢把自己的坏脾气放出来。 “那不就好了。” 谢卿淮抽开手,她一瞬间慌张,抬头才瞧见他是在给桂花奶插吸管。 冰凉的奶递到她嘴边,他有点无奈,“刚昨天不还说好,可以随时喊我吗?真是揍得轻了,不长记性。” “我现在知道了啦。” 宋酥酥捧着桂花奶,粉腮鼓鼓,甜得眼睛都弯起来,“我下回一定叫你。” 认错倒是极快。 谢卿淮想了下,觉得这话不太严谨,又接着道:“即便我不在,这么多保镖,还不够你动手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你小时候可没这个说法。” 谢卿淮毫不犹豫地戳穿,“那时每回见你,你都在外头跟人吵架,路过条狗都要被你骂。” “......” 他记得倒是比自己还清楚。 小时候的宋酥酥,确实不是个乖巧宝宝。 宋父宋母溺爱,外婆外公娇宠,那可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小霸王,成日上蹿下跳,见着人就屁颠屁颠上去交朋友。 谁敢惹她不顺心,那虎牙尖尖,来一个咬一个,半点不服输的。 这样一颗掌上明珠,确有无法无天的资格。 只是时过境迁,她很早就收起了爪牙,变得温顺乖巧。 宋酥酥想了下,小声辩驳:“我都这么大了,那时候不懂事。” “你不需要懂事。” 谢卿淮拆开糖纸,冷白指尖捻着颗桂花糖,“我也不是想教坏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我们谢家千金,不是依附于我,不是寄人篱下,就算我们以后关系出了问题,你也仍是这个家的一部分。” 不等宋酥酥说话,他又道:“你可能自己没仔细看过,华东科技你所占有的股份并不比我少,包括妈那边的公司也同样,他俩很早就立过遗嘱,他俩走了,留下的东西,大多是给你的。” 宋酥酥微讶,注意力不可避免地偏移,小声道:“我不想让他们死,也不想跟你出问题。” 谢卿淮:“......” 他磨了磨后槽牙,没忍住,掐住小姑娘的脸,一字一顿:“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是说,你完全可以像你的朋友一样,像姜早沈绒他们两个一样,不要委屈自己。” 不要委屈自己。 宋酥酥想了下,啪得拍掉谢卿淮的手,极为上道地翘起下巴,像只骄傲小猫:“那你不许再掐我的脸。” 用到自个儿身上来了是吧。 谢卿淮轻哂,这会儿也不恼,随手揉乱她的脑袋笑:“对,就这样,再凶点儿。” 宋酥酥捧着牛奶喝,喝到最下边,还觉得好甜。 她偷偷地,哼一声别开脑袋,眼睛忍不住弯成月牙。 今天也很喜欢谢卿淮。 明天再努力。 - 约莫十分钟后,车开进华东科技分公司后方车库。 此时正值上班时间,没多少人。 曾擎三人挤在后座等了一会儿,皱皱眉,不耐烦地斥责司机:“不知道给我们开车门吗?没点眼力见!” 话音刚落,满身腱子肉的保镖应声将门拉开。 三人视线齐齐,在他粗壮胳膊上掠过,停留在他宽大厚茧的手上,不约而同咽咽口水,音量降低:“算了算了,下去吧。” 等下车,瞧见外头景象,三人不约而同又是一愣。 韩特助西装革履站在车旁不远处,英俊温和,手中拿着几个文件夹。 而他身后四个高大保镖带着墨镜,冷冰冰望向几人,全副武装,一副谁敢闹事,谁就别想站着离开的样子。 一家三口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曾擎强笑道:“您这是什么意思?小谢总呢,他刚刚不是说会给我一个交代吗?” “谢总公务繁忙,由我代劳就好。” 韩特助笑容一丝不苟,将手中文件夹朝前递出,“您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这是什么?” 看到那文件夹,曾菱莫名觉得眼熟。 不等曾擎翻看,她跌退一步,“你,你还要开除我爸?你疯了吧!” “什么!” 曾擎手一抖,却听韩特助笑道:“不是的,您放心。” 三人困惑地围上去,将文件夹打开。 却见密密麻麻的,是一份历年财务表。 韩特助温声道:“都已经查清楚了,这两年,曾先生应当从中获利不少吧?还有倒卖公司机密,这些资料证据已经移交法院,想必很快就有个结果。” “啪!” 文件夹扑通落地,曾擎这才意识到上了当,摔退半步:“你,你们骗我!” “说什么骗不骗的。” 韩特助说话也滴水不漏,“谢总说了,一家人,这叫人情世故。” 神他妈人情世故。 神他妈一家人。 哪有把家人送去坐牢的! 曾擎这会儿显然没空跟他计较这事,肥肉堆起的脸惨白灰青:“不,不是的,我没有!你让谢卿淮来,我要跟他说!他不能这样!” ------------ 第 117 章 房租 胖女人急得满头大汗:“或者,或者让宋酥酥来!我们不要房子了!我们给钱!给钱行吧!” “放心,房子已经在收拾了,晚些时候会将各位的行李和垃圾送到酒店去。” 韩特助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你们可以暂住酒店等待调查,这是地址。” 他补充道:“谢总心善,已经替各位缴了半年房租。” 短短半天功夫,曾家几人从住着豪宅,工作光鲜体面,沦落至无家可归负债累累。 一家三口手脚发麻相互扶持,谁也想不到,南城来的这位小谢总居然真这么毫无人情手段高明。 甚至连他手底下的人,都半点情面不讲。 曾擎像是想到点什么,重拾希望,激动地看向韩特助:“你帮我转告小谢总!我还知道其他人也做过这些事!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是谁!将功补过行不行!” “谢谢曾先生的好意。” 韩特助弯腰将文件夹捡起来,笑说,“不过我们都已经查出来了,说不准你们未来还能在监狱里做同事。” 曾擎:“......” 你该不会以为你很幽默吧? 他脸色煞白,那头又慢悠悠道:“不过......” 曾擎赶忙抓住救命稻草:“不过什么?” “不过你们贪了这么多数目,连四十几万的租金都不愿意给,想必生活也并非这么富庶。” 韩特助不紧不慢道,“那方便我问一句,这些钱,是去哪里了吗?” “......” 沉默。 谜一样的沉默。 冷汗从曾家几人额角滚落,好半晌,曾擎才磕磕巴巴道:“没,没有,都在我这里。” “是吗?” 曾擎磕磕巴巴:“是,是啊。” “哎呀是什么是啊!” 胖女人忍不住了,上前想抓韩特助的手,落了个空,尴尬道,“我们可一分都没拿,全给了夏寒烨,就是他教我老公这么做的!” 她说罢,还从兜里翻出来一张银行卡往韩特助怀里塞,压低声音笑得谄媚:“韩总啊,我老公连高中都没毕业,怎么可能会这些弯弯绕绕,肯定都是别人逼的呀!” 韩特助停顿了下,接过卡摩挲两下:“这里面有多少钱。” “不多不多。” 三人脸上一喜,胖女人忙道,“就二十万。” “好,卡我收下了。” 韩特助微微一笑,“就当给我们太太的房租,你们还欠二十九万,记得尽早凑钱。” “......” 老奸巨猾。 连个助理都这么会算计。 胖女人诧异半秒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不要脸!这是我的钱!” “现在是我们太太的了。” “你!你去查吧!我们一分钱都没拿!” “放心。” 韩特助抬腿要走,片刻又停下来,笑道,“说不准夏总也能跟您当同事。” “……” 很快,整个车库就只剩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彻底完了。 本来学历就不高,如今可能还要坐牢。 曾菱唇色微白,强行乐观地拿起地址:“至,至少还给我们定了酒店,我们可以回去再看。” 乍一看,傻了眼。 云县环城路55号晶晶旅店。 离这里四十公里不说,还是个实打实的汽车旅馆。 一晚上大概四五十块钱。 显然,这位谢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小心眼一点。 - 曾家人在这儿住了两年多,东西多杂物也多,要彻底搬走并不容易。 谢卿淮思索了下,询问宋酥酥意见。 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只是夜里跟姜早他们的游船肯定赶不上了。 她思索片刻,朝谢卿淮借手机:“我手机被曾菱砸烂了,借你的给姜早他们发条消息。” “嗯。” 他给得倒毫不犹豫。 宋酥酥轻弯了下唇,接过后才想起自己明明也拿他手机摔了人。 怎么半点裂痕也没有? 她翻来覆去瞧了两眼,眼睛亮亮。 谢卿淮看出她意图,唇角微扬:“想要?” “我想买个同款。” 宋酥酥掰掰手指头,气恼道,“再有钱也不能老摔我手机呀!” 心酸又好笑。 谢卿淮将她的手指头按回去:“这是定制的,晚点我随便给你拿个手机用着,改日让他们定制好了,再拿给你。” 宋酥酥补充一句:“要怎么都摔不坏的那种。” “好。” 等宋酥酥给姜早发了短信,她将手机递回:“那就先去外婆家看看吧。” 谢卿淮应一声,鸦羽似的睫毛微垂,在手机上打字,不声不响推迟晚上会议,“现在就去?还是先吃个饭?” “现在就去吧。” “嗯。” 临河的巷子,夜里蚊虫多。 宋酥酥原先买的那些驱虫剂早不知道丢哪去,被谢卿淮拉着进超市。 游客多,人也多。 时不时有目光好奇掠过,男人站在货架前细心挑选,也显得矜贵漫不经心。 等选了瓶成分安全的,付完款出门,宋酥酥伸手去要。 就见对方撑着膝盖半蹲,扯了个创口贴:“先贴上,免得驱蚊水碰到疼。” 宋酥酥顿了顿,这才想起小腿被摔烂的手机碎片割过一道。 不深。 早就不疼了。 没想到他还记着要买创口贴。 她心暖暖的,瞧见来往路人视线,不好意思之余还有点少许开心。 秀恩爱嘛。 谁不会呀。 小猫尾巴恰恰翘起,旁边却忽得传来一声:“哎,是你呀,这是你哥吗?你哥对你真好!” 宋酥酥自认双标得很。 她可以喊哥哥,却见不得别人把谢卿淮认成她哥哥。 小姑娘愤愤扭头,对上张温柔漂亮的脸。 是下午护在她跟前那个年轻女生。 她满脸坏情绪收得极快,惊喜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下午多亏你帮我。” “没事没事,你自己本来就有人帮忙,我什么也没做。” 年轻女生笑笑,“去了警察局,应该没事了吧?” “嗯嗯,房子我已经拿回来啦,现在要过去收拾东西。” “那就好,我还担心被那几个坏人占了理呢。” 这条云安街虽是景区,可逛的地方并不多。 从下午到现在,也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 宋酥酥突然反应过来,试探问:“你是特意回来的呀?” ------------ 第 118 章 渣男 “对呀!你一个小女孩,他们那一个个壮的,我感觉你会吃亏,就跑回来看一下!” 年轻女生看一眼手机,“哎呀,我也得走了!还约了朋友!有机会再见!” 宋酥酥朝她摆摆手,心中莫名一股暖流。 这世上,总还是有人很好。 但这暖流下一秒被截断,年轻女生边走边回头:“拜拜拜拜,不过你哥对你真的太温柔了吧!哪像我哥,跟疯狗一样,我都感觉他脑子有问题!” 宋酥酥忍不住了,追上去两步,放轻声音虚心求教:“他哪里像我哥,你不觉得……他更像我老公吗?” 年轻女生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那眼神,就跟我爸妈看我似的,把你当小孩了吧?再说,我男朋友可不会这样照顾我。” “......” 又是当小孩。 宋酥酥没让情绪显露,又道了两句谢,跑回谢卿淮身边:“走吧。” 没走两步,她听到身侧人漫不经心问:“聊什么了?” 宋酥酥抱着那瓶花露水,认真道:“她说你是渣男。” “......” “让我小心着你点。” “......” 谢卿淮脚步一顿,伸手勾住她后衣领,眉骨轻挑,“我看起来很好骗。” “昂。” 眼神无辜。 声音无辜。 连周遭空气都无辜。 谢卿淮没辙了,掐掐她后脖颈,骂:“小白眼狼。” - 所幸曾家几人抠得很,除了院子里置换了些东西,房子内家具几乎还是原先模样。 只是老旧墙面上,外婆外公亲自贴的复古碎花墙纸被水彩笔乱七八糟画得到处都是。 连遗留下来的木柜,手工沙发,都无一幸免。 宋酥酥轻轻皱眉,面上不显:“他们家还有个小孩?” “还有个儿子,刚上小学。” 那就说得通了。 宋酥酥心疼地摸摸沙发,目光朝对面望。 老旧的电视机也换了,现下是液晶大电视,气派得很,旁边还挂着一家四口全家福。 真幸福。 宋酥酥撇撇嘴,觉得刺眼,移开视线。 这家人讨厌归讨厌,却不可否认,他们很团结。 一致对外。 谢卿淮在屋内转悠半圈,突兀出声,打断她的伤心事:“酥酥,过来跟他们说,什么要留下什么要送走。” “好~” 有事情要忙,宋酥酥就顾不上看别人恩爱一家亲。 她领着工作人员在各个房间穿梭:“这个电视,这些玩具,还有这个茶几都不要了。” “洗衣机也不是我的,嗯,还有这些盆子牙刷什么的,都放起来。” “衣服我看看,也都给他们送过去吧。” “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是?” 小院建得早,卫生间独立有一处矮矮平房,隔壁房间上锁,门把手上积满灰尘,像是很久没人进出。 宋酥酥努力回忆了下,记得这里大概是个杂物间。 小时候里头经常有老鼠光顾,外婆就去外头买了只小猫,寄希望于小猫能捣毁老鼠老巢,甚至让宋酥酥给它取了个威风凛凛的名字。 ——杀杀。 但失败了。 杀杀是只外国品种猫,没几个月就吃得圆滚滚胖乎乎,瞧见老鼠吓得炸毛,和宋酥酥一块缩在外婆脚边不敢动。 后来杀杀死了。 死在姑姑姑父一家来江城玩的那年。 老人家最是宠小孩,不管是宋酥酥,还是杀杀。 买的从来都是最昂贵的猫粮和零食,从不让它沾人类吃的东西。 溺爱,加上这类品种猫的肠胃本来就脆弱。 杀杀在吃下夏寒烨喂的巧克力以后,狂吐不止,进了宠物医院。 那时养宠物的人不多,宠物医院也远没有现在发达。 杀杀很快死了。 外婆偷偷抹眼泪。 宋酥酥抱着它小小的尸体,边哭边朝夏寒烨拳打脚踢,一会儿骂讨厌他,一会儿要让他替杀杀去死。 也是从那次之后,宋酥酥就讨厌这个姑父讨厌得要命。 总冷着脸不理会他,谁劝都没用。 直到父母去世,宋酥酥突然之间没了底气,开始变得乖顺,变得懂事,每次见面都礼貌地喊姑父。 时间一久,她都差点忘了自己曾经还这么讨厌过夏寒烨。 只是现在想来,夏寒烨迄今为止一直这么不喜欢她,说不准也是因为当年在人前,被她狠狠落了面子。 她眨眨眼睛,觉得现在回忆起来,好像也没这么难过了。 值得难过值得回忆的事情太多。 她渐渐,已经麻木了。 “大小姐,这扇门要打开吗?” 身侧工作人员打断她的思绪。 宋酥酥恍然回神:“嗯,打开看看吧。” 工作人员不仅仅是工作人员,还是个开锁匠。 老式锁并没里三层外三层的套路,几秒钟就咔嚓打开。 扑面呛人的灰尘,灯已经坏了,不能用,整个空间昏暗无比。 门口有只干瘪老鼠尸体,想来被关太久,饿死的。 “您稍等一下,我去拿个手电筒。” “好。” 工作人员没过来,来的是谢卿淮。 他朝里探探头:“应该都是你外婆的东西。” “对。” 宋酥酥点点脑袋,踌躇不前。 即便有手电筒,里头仍旧很黑。 加上天色渐暗,有些诡异的可怕。 谢卿淮一眼瞧出小姑娘心思,拦住她脚步:“等明天他们的东西都收拾走,让人搬出来晒晒,你再看?” 宋酥酥毫不犹豫地应一声:“好。” 话落定,又匆匆补充:“我可不是怕黑。” “知道。” 谢卿淮原本没想笑,话出口,嗓音里便无端染上点宠溺又纵容的缱绻笑意,“我们小囡,一点儿也不怕黑。” “......” 宋酥酥这下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个女生会觉得谢卿淮把她当小孩看了。 她这么单单听着,也觉得有点。 她颇为恼怒地,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笑了。” “我没笑。” “我讨厌你。” “......” 这脾气,从哪儿学的? 眼见她转头踩着小皮鞋噔噔噔就跑,谢卿淮眼底笑意渐浓,不紧不慢追上去,笑问:“要不然,吃了饭再讨厌我,成不?” 宋酥酥气鼓鼓地:“哦。” ------------ 第 119 章 可怕如斯 原先设想的是双人局。 路途中央,韩特助送新手机过来,宋酥酥插上电话卡瞥一眼聊天消息,发现姜早和沈绒的游船地方就在餐厅不远处,就顺道问一句要不要一起来吃。 两人自然说好。 等再到地方,竟又多了个来江城体验风土人情,顺便谈工作的ACe。 变成五人局。 华东科技合作门槛高,即便一再降低要求,ACe那方仍很难拿到合适提成点。 ACe来江城,也是想看看有没有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说起来这层工作上难以磨合的关系理应让两人尴尬,但谢卿淮无所谓,ACe也没什么表露,仍热情得一如既往,甚至给几人带了糕点。 反倒是姜早心虚得要命,压根不敢看谢卿淮。 上回在KTV,她可是给他老婆喊了个小明星来玩。 差点给人戴绿帽。 宋酥酥也意识到这一点,担忧地瞥一眼谢卿淮,担心他还气着。 不过显然谢卿淮压根没有要跟几个小孩计较的意思,唇边笑意温和:“你们玩,我来点菜,有什么忌口吗?” 姜早立马投诚:“没有没有,谢谢谢总。” 有点拗口。 宋酥酥跟在一边松口气,脑袋似小鸡啄米点了点表赞同:“谢谢谢总。” 沈绒本来觉得自己没必要开口,想了下,也还是对老前辈尊重一点,复读机般:“谢谢谢总。” 聊了一会儿就开始上菜。 江城特色的菜点,和第一天吃的差不多,只顾及着两个女生喜欢吃辣,又加了些川菜。 没吃多久,姜早擦擦嘴,戳戳宋酥酥腰,压低声音:“说实在的,谢总真的挺好的。” 宋酥酥点头,小声道:“我也觉得。” “男人最会装了。” 沈绒当面小声蛐蛐人家,音量还不自觉一路上升,“而且他都这么大了,说自己没有前女友,谁信啊。” ACe那头原先和谢卿淮在说工作上的事情,耳尖地捕捉到:“他有!” 一声惊雷。 三个脑袋刷地转过去,眼巴巴的,充满八卦气息。 最圆的那一双眼睛里,略有少许紧张。 “……?” 谢卿淮攥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皮跳了跳,以为自己听错了,意味深长,“我有什么?” “前女友啊,Old flame......啊不。” ACe感受到身侧杀机,一顿,忙又解释,“不是不是,没谈!暧昧!” 谢卿淮:“?” 沈大小姐出了名的爱八卦不怕死,追问:“怎么暧昧的?谁呀?叫什么” “Kylian骨折,他的主治医生FiOna。” 有人支持,ACe有了底气,眉飞色舞,“那可是美区中心医院来的,专业能力强,华裔,身材特别好,长得也好看!每天都跑来查看Kylian的身体状况,还给Kylian送饭!所有人里,Kylian跟她交流最多!” 华裔,身材好,能力出众。 BUff叠满,众人几乎都能想象到对方高贵冷艳模样。 谢卿淮轻哧一声,不咸不淡扫ACe一眼,眼底微凉:“你今天不是来吃饭的吧?” ACe只当没听见,拿起酒杯朝向宋酥酥,嘿嘿笑:“谢太太,不要放在心上。” 明晃晃地拱火。 谢卿淮伸手要挡,却见小姑娘笑吟吟地,没有半点不高兴,跟他碰杯:“当然。” 这下愣住的轮到ACe。 他好不容易变流利的中文又磕巴了点:“你,你不生气?” “我气什么?” 宋酥酥喝了口水,慢吞吞地,“我又不相信你。” ACe:“......” 他憋半天,憋出一句响亮的“Why?” 宋酥酥撑着下巴瞧他,瞳仁在轨灯映射下点点闪着星子:“你上回还跟我保证,说Kylian在国外很洁身自好,这回又说他跟人搞暧昧,自相矛盾,我哪里能信呀?” ACe:“......” 今日确实是没谈成合作,心有不甘,挑拨离间来的。 谁能想到她记忆力居然这么好。 ACe悻悻笑一笑:“那肯定是我记错了,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等等。” 宋酥酥按住他酒杯,杏眸圆乎乎的,瞧着也心软。 ACe还没来得及窃喜,就见心软的小姑娘嗓音轻甜,“一杯怎么够呀?在国内,自罚,都是十杯起步的。”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ACe僵硬道:“有这回事?” 姜早和沈绒这会儿极为姐妹齐心,迅速拿酒杯倒酒,异口同声:“有的。” 见他还是迟疑,宋酥酥目光又瞥向谢卿淮,乖乖地:“Kylian,你说呢?” “嗯。” 单一个音节。 微哑磁性。 谢卿淮轻扯唇角,顾不上这闹剧,脑子里只剩她口中那温温软软的一声“Kylian”。 头一回听她喊自己英文名。 有种别样的酥麻感。 莫名喉咙发痒,想同她在天使之城街头拥吻,在美洲百货大厦顶层恋爱,逼她再多喊两声,似乎也不错。 等他回神,ACe已经两杯酒入喉,整张脸烧得通红。 三个小孩没轻重,葡萄酒掺白酒,十杯真喝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他轻咳一声:“行了。” 三颗脑袋齐齐转过来,满脸疑惑。 ACe投来期盼目光。 谢卿淮起身,语气淡淡:“这酒给你喝浪费,换啤酒吧。” 一听就是在放水。 ACe感恩戴德,忙接上话:“不配不配,我这个洋鬼子不配!啤酒!啤酒好!” 谢卿淮勾唇,懒洋洋地:“还剩八瓶啊。” “......” 他差点忘了,这人记仇得很。 八瓶啤酒下去,没醉,但估计得撑死。 谁让他嘴欠...... ACe硬着头皮喝,宋酥酥看了一会儿就犯困。 她没睡午觉,今天又被各种事情缠着脱不开身,方才喝了点酒,现下倦意涌上来,有点疲懒得难受。 身侧谢卿淮恰好起身,嗓音浅淡:“你们先喝着,我有点困了,和酥酥先回去休息了。” 几人忙不迭起来送,ACe惊喜摆摆手:“路上小心,那么我也......” 沈大小姐将酒瓶重重一搁,瞪他:“这不还没喝完呢!接着喝!” ACe:“......” 可怕如斯。 ------------ 第 120 章 解释 困得厉害,刚坐上车,宋酥酥就一脑袋扎在谢卿淮肩膀上,顺着急速后退的夜景慢悠悠睡过去。 只是酒店离得不远,没睡几分钟,就被人轻轻掐着脸哄醒。 男人嗓音也温柔,带着点细微纵容:“回去再睡,好不好?” “嗯~” 绵绵的调从喉咙缝里挤出来,软得令人心颤。 宋酥酥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下车。 外头风刮得猛,猝不及防一吹,竟又清醒许多。 她跟在谢卿淮后面,不急不徐朝电梯间走,算算时间,蔫蔫道:“后天我差不多就该回去了。” 谢卿淮脚步一顿,侧身,让她先进电梯:“这么快?” “嗯,还得回去期末考。” 虽然科目不多,都很简单,但讨厌考试,是由内而外的。 宋酥酥皱巴着小脸,“等考完就要接着上班了。” 谢卿淮没应声,也不知在想什么。 待电梯上至顶层,酒店侍应按部就班同两人问候晚安道别,宋酥酥打着哈欠朝房间走:“我去洗澡啦。” 一身花露水味。 但没走出两步,就被拽住手腕。 她困惑回头,眼里因为哈欠泛着生理性的泪珠,疑惑:“怎么了?” “有些事要跟你解释一下。” 谢卿淮松开她,绕至餐吧旁边,倒了两杯水,一杯朝她推去,“我和那位主治医生,并不像ACe所说那般亲密,那时候骨折,去美区去得比较着急,她只是医院调配给我的医生。” 宋酥酥眨巴眨巴眼睛,下意识走过去,捧着水。 就听他又接着道:“我的工作比较重,不能及时去医院看诊,她是上门来给我送药和检查的,我有付给她额外的工资,这一点你可以问韩特助。” “......” “至于送饭,她只送过一次,就被韩特助拦在外面,不过我承认,我们确实有一起吃过饭,但那时候她是ACe的女伴。” 谢卿淮抬眸,鸦羽长睫投落暗影,双手交叉,“我说完了。” 宋酥酥慢吞吞喝口水,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 好一会儿,她才不解道:“我知道呀,我刚刚不是都说了,我不相信ACe吗?” “你知道是因为你聪明。” 谢卿淮应一声,唇边舒缓,“这不代表我不需要解释。” “......” 宋酥酥也不知怎么想的,说话没经过脑子思考,“沈让就不会解释。” “?” 这个名字。 挺刺耳。 宋酥酥轻眨了下眼睛,极为诚恳:“要是你以前就是我未婚夫就好了。” 这句话挺顺耳的。 谢卿淮莫名弯了下唇,慢悠悠地:“从那时候就开始惦记我了?” 宋酥酥:“?” 谢卿淮伸手揉她脑袋,同样诚恳:“你小子,居心不良,真想让我当小三?” 宋酥酥:“??” - 谢卿淮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搬家公司连夜将曾家四口的行李打包送去汽车旅馆。 第二天宋酥酥睡醒去老宅时,昨日上锁的那间屋子里的东西也已经全摆在院子里晾晒,连石子路都铺平,恢复成原先模样。 太阳大,姜早和沈绒坐在客厅里吹空调吃西瓜,边往外头张望:“酥酥,要不还是让人搬进来看吧,热不热呀?” “没事儿~我马上进来。” 剩下的物件,都是些陈年老古董。 外婆的大衣毛毯厚围巾,外公的烟斗雨靴旧杂志,还有乱七八糟的被子毛毯和家具。 蜘蛛网倒是清干净了,还没来得及洗,只等宋酥酥瞧了再做决定。 她摸摸这个摸摸那个,都觉得怀念。 最终还找到一条和人一般长一般宽的被子。 由各种不同材质不同花色的布料缝制成,连接处针脚一半生疏一半熟稔。 那是她出生前,外婆外公和宋父宋母不知从哪儿听说,盖了百家被的宝宝,会受百家人祝福。 一生都会平安顺遂,健健康康。 于是一家人便走街串巷去讨布料,等讨来了布,宋父宋母摩拳擦掌,结果走线歪歪扭扭,谁也缝不好。 最终重任落在外婆头上。 外婆一针一线将祝愿缝进被子里,盖在她身上。 小时候的宋酥酥,去哪里都离不开这条被子,还非扯着大人讲讨布料时遇到的趣事。 哪知被子丢了,家人也丢了。 宋酥酥微微叹气,抖了抖被子上的灰,小心叠好,抱着朝客厅走。 没走两步,脚下忽地趔趄,撞到个手打的雕花木柜子。 柜子跟着摔下,好在质量不错,没坏,只是声音响了点。 姜早急匆匆跑出来,也顾不上太阳不太阳的,拍拍她小腿泛红处:“磕到了?哪里疼?” “没事没事,不疼。” 宋酥酥摇摇脑袋,去扶柜子。 身旁跑出来凑热闹的沈绒一手捧着西瓜,一手捡起两张不知从哪里飘出来的纸,兴冲冲地:“哇!这是刑事案件调查报告哎!酥酥,你爸妈居然是被人......哎?” 她似是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蓦地顿住。 身旁两人脸色骤变,姜早一把抢过纸,才瞧两眼,眉头紧拧。 宋酥酥抱紧怀中毛毯,抿抿唇:“怎么了?” “酥酥。” 姜早将纸上上下下看了又看,略微严肃,“你知道你爸妈是怎么去世的吗?” “知道呀......” 宋酥酥手攥得极紧,听她这么说,突然又有点不确定,“不是出车祸吗?” “是出车祸。” 姜早将纸一翻,放在她眼前,“但如果是单纯出车祸的话,应该不需要刑事深入调查吧?这上面说,你爸妈的车被人做了手脚。” “什么?” “刹车失灵,移速过快。” 姜早翻出另一张纸,瞥两眼,“又刚好经过闹市区学校门口,你爸妈为了不撞到小孩,主动往墙上撞,这才导致事故。” “......” 宋酥酥呆呆地,接过纸,翻来覆去,极认真地。 黑色的硬刷字体锥心刺眼。 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眼底划过一抹无措:“我不知道,没人跟我说过。” 爸妈出事没多久,外婆就疯了。 六岁的年纪,接受现实已经花费她所有力气,她无力去揣测其他可能性。 更无人可问。 自始至终,得到的只有一个答案。 意外。 车祸。 而这份报告的落款是十四年前,南城派出所。 ------------ 第 121 章 破案 没有给出真相,草草结案。 显然,当年的真相仍未可知。 她轻眨眼睛,不解:“可我爸妈,是很好的人,为什么......” 宋父宋母确实是一等一的老好人。 白手起家开公司赚了钱,第一反应就是修缮孤儿院,在西北大山里开设女性学堂,城市角落修建流浪动物收容所,顺便集体绝育。 而且都是以最低调的形式,从不在社交平台上大肆宣扬。 甚至小时候有人来乞讨,若是老人家,宋父宋母就会为人准备一周的吃食,若是年轻人,两人就会语重心长地,劝他去工作。 宋酥酥现在回忆起来,仍觉得这世上没有比父母更好的人。 怎么会有人要害他们呢? 姜早想了下,又道:“不过也可能真的只是个意外,南城的警察可不是吃素的,连嫌疑人都没有,不是吗?” 确实有这种可能。 宋酥酥迟疑地轻点脑袋。 “哎呀。” 沈绒一巴掌重重拍在她肩膀上,眼里闪着侦探的光芒,莫名兴奋,“姐帮你查。” 宋酥酥跟着闪了闪,还没亮起,就被姜早泼了盆冷水:“怎么查?那年酥酥才六岁,还记得什么?警察都抓不到,你俩能抓到?洗洗睡吧啊。” 沈绒哼一声,嫌热跑回屋檐下:“你懂什么?” “就是。” 宋酥酥难得跟沈绒站在统一战线,嘀咕,“之前有个男孩,才小学,就自己破案,抓住好多凶手,可厉害了。” 姜早:“......他是不是被人陷害,喝了变小药水?” 宋酥酥:“你怎么知道?” 姜早冷笑一声,“你俩少看点动画片吧好吗?人家给你俩喝变小药水都嫌浪费的,有空多吃点西瓜,我让人给你打探一下当年负责案件的警察是谁,实在不行,你去问问具体情况。” “哦。” 宋酥酥大受打击,蔫蔫抱着毯子进客厅吃西瓜。 虽说心有点乱,背后发凉。 但她似乎也没有别的太大反应。 那时候年纪小,她早就怨天尤人过。 每晚缩在被子里掉眼泪,什么念头没有过。 别说是谋杀,她甚至想过,父母会不会是自/杀。 但年纪愈长,对这件事的印象越浅,事到如今,都已经能波澜不惊地提起,甚至想要自己探查真相。 等吃了大半个西瓜,她从打击里脱身出来。 将手机屏幕调成父母合照,虔诚地鞠了一躬,嗓音脆脆:“爸爸妈妈,你们如果能听见的话,夜里给我托个梦,告诉我是谁干的,女儿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姜早:“?” 沈绒跟在旁边,比她还虔诚:“伯父伯母,你们如果来的话,能不能顺便告诉酥酥,我的真命天子什么时候来。” 宋酥酥气恼凶她:“说正事呢!” 这个事情上,沈绒自知理亏,让步道:“好吧好吧,那等解决完这件事,伯父伯母一定别忘了再来一次,我真的想谈恋爱。” 姜早:“......” 她不理解且大为震惊,犹豫道:“或许,你们真要查案,是不是得......用科学一点的方法?” “不科学吗?” 宋酥酥供上四分之一个西瓜,十分孝顺,“我爸妈最喜欢吃西瓜了,你们吃了西瓜,可要帮女儿抓凶手啊。” “......” - 宋父宋父显然不希望闺女知道真相,并没有给她托梦。 宋酥酥睡醒后靠在床头,怀里仍抱着那块百家被。 昨日回酒店时,托工作人员清洗烘干,现在已经香香的,软软的,只是有些褪色。 靠得久了一些,她脑中迟钝思考。 下午两点的飞机回南城,明天早上就要期末考,考完试记得把论文上交,休息半天,回去上班...... 思绪放慢。 屋内突兀响起敲门声:“醒了吗?” 她轻轻应一声,揉揉眼睛:“醒了。” “那我进来了。” “好。” 外头的人按下门把手,门却没开。 锁着。 宋酥酥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昨晚睡觉锁了门,慢吞吞爬下床:“等我一下。” 她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跑过去,将锁解开。 谢卿淮刚一进门,视线就不自觉下移,落在她脚上,挑眉。 话没开口,小姑娘已屁颠屁颠跑回床边坐下,慌忙套鞋。 还算识趣。 她仰起脸,生硬转移话题:“你今天不上班?” “不急。” 谢卿淮走到她跟前,视线却仍审视,直勾勾盯着她。 宋酥酥摸摸脸:“怎么了?” “昨晚睡觉,怎么锁门了?” 倒没有质问的意思。 只是小姑娘向来睡相不好,她自个儿也知道,放在以前也会自觉打开,方便半夜三更保姆或者他来给她掖被子。 她顿了下:“可能是不小心的吧。” “那怎么睡这么早?” “太困啦。” 回答得滴水不漏,一双杏眸软绵绵,也让人挑不出问题。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谢卿淮视线静静在她脸上扫过,眼底明暗,好半晌才开口:“昨天发生什么了吗?” “......” 宋酥酥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脑袋,“没有呀。” “真没有?” “没有。” 她拉住他胳膊,晃了晃,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今天就回家了,你还要待多久?” 她从小就会撒娇,音调一下又一下地挠着他心尖。 巴不得现在就跟她走。 他无奈,揉揉她脑袋:“还得要一会儿,这里的事情比较麻烦,得处理一下。” “要让曾叔叔坐牢?” “对。” 谢卿淮笑,“舍不得?” “怎么会?”宋酥酥撅撅嘴,“我姑父呢?他不坐?” “他暂时还坐不了,他手头是清白的,顶多把资金追回。” 谢卿淮停顿半秒,“不过他们最近情况并不好,恐怕不需要我,也撑不了太久。” 现在南城谁都知道夏家人得罪了华东科技,各种合作取消,业务大范围缩减。 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已经摇摇欲坠。 宋酥酥脑中第一反应,还是想起宋芸。 但也只片刻,她就收起那该死的同情心。 算了。 没必要。 ------------ 第 122 章 不亲 回到南城,日子又变得按部就班起来。 考试那几天,宋酥酥住回谢家老宅,由司机车接车送。 考完试交了论文,迎来大学最后一个暑假。 但暑假显然跟实习生关系不大。 才休息半天,宋酥酥就忙着回出租屋,准备第二天上班。 只是这回陈家老爷子身体不舒服,陈温瑶急着去看护,没法陪她过去住。 宋酥酥嘴上说着没事,等入夜坐在出租屋沙发上,指尖却有两分微凉。 说是没感觉,那日看了报告单后,总莫名有两分心绪不宁。 各种杂乱情绪交织,令她惊慌无措,再次变得没有安全感。 就好似暗夜蛰伏着野兽,伺机等待时机,一到点,就会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她想了下,拽着百家被将全屋的灯都打开,又把电视声音调至最响,最后进了杂物间,找出被藏起来的宋父宋母和陈温瑶谢崇婚纱照,摆进房间里。 准备完一切,仍觉得不安。 宋酥酥蜷缩进被子里,轻轻叹气,骂自己:“不争气,胆小鬼。” 刚骂完,手机铃忽地响起。 回荡在空旷房间里,竟有两分诡异。 宋酥酥手指微颤,拿过时才发现是谢卿淮。 奇迹般地,她几乎是瞬间心安,紧皱的眉头松开,坐起来一些,接通:“哥?” “还没睡?” “嗯。” 宋酥酥小声撒娇,“害怕。” “害怕?看鬼片了?” 那头的人轻笑,“那换成视频,我看着你睡。” 宋酥酥想了下,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她切换成视频拨过去,等待对方通过。 屏幕一亮,男人穿着浴袍,靠坐在办公椅上,高挺鼻梁上金丝边眼镜斯文又矜贵。 手机似是放在电脑旁,角度微仰。 宋酥酥顿了下,暗戳戳疯狂截图。 嗯。 好帅。 他扫了屏幕一眼,见她这做贼似的神情,挑眉:“做什么坏事呢?” 宋酥酥立马收手,无辜瞧他:“没有呀。” “行,睡之前把空调调高一点,维生素吃了没有?这两天回来,我听他们说你都没好好吃饭。” “......” 真把她当小孩啊。 宋酥酥这下脾气上来,干巴巴地,“老妈子。” 谢卿淮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老妈子!” “......翅膀硬了?” 谢卿淮气笑了,指尖在桌上轻点,“提醒你一下,我只是在江城出差,不是不回来了。” 宋酥酥那么点勇气瞬间荡然无存,不服气地指责他:“你威胁我!” “对。” 谢卿淮微笑,承认得坦坦荡荡。“我威胁你。” “行!” 宋酥酥攥攥拳,气势汹汹地,“我错了!” 没忍住,谢卿淮笑出声。 怂。 但是怂得很有骨气。 他懒得跟她计较,懒洋洋道:“原谅你了,把灯关了,乖乖睡觉,我看着你。” “哦。” 宋酥酥松口气,躺下去前磨磨蹭蹭翻进相册,瞧一眼刚刚截的图,心满意足。 她将手机立在床头,伸手关了灯,想了下还是不跟他计较,补上一句,“晚安。” “晚安。” 谢卿淮轻嗯一声,他本来是要工作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后,就有点难挪开了。 小姑娘还没睡着,这会儿躺得挺端正的。 身上盖一条浅粉色毯子,手里还拽一条被子。 这被子最近很受宠。 但凡通视频,都没见她离过手,竟比他还来得吸引人。 略微不爽。 他眉头轻拧,却见宋酥酥忍无可忍,转过头,睁着那双圆眼睛:“你这么盯着我,好可怕。” “?” “我更睡不着了。” “......” 他沉默片刻,“先把灯打开,稍等,我想想办法。” “好。” - 谢卿淮的办法是,委托姜家大少爷将夜店舞池中畅游的姜大小姐硬生生拖出来,塞进了出租屋里。 姜早一身酒气,和宋酥酥面面相觑:“你哥......嘶,啧,我都不想说他。” 同样被薅过来的还有沈绒。 沈大小姐穿着睡衣,被亲妈送到楼下,睡眼朦胧:“这是哪里?我在干嘛?嘿嘿。” “......” 宋酥酥吞吞口水,就见手机里多了几条消息。 Kylian:【人收到了吗?】 Kylian:【让他们陪你睡,应该就不害怕了。】 Kylian:【别聊天,早点睡。】 多了两个大活人,当然不害怕。 宋酥酥开心地回了句晚安,推着姜早进浴室,顺道将沈绒拉上床一起看电影。 电影放了大半部,沈绒就浑浑噩噩呆滞了大半部的时间。 等片尾滚动放映,她才总算清醒了点,一脑袋扎进被子里,怒斥:“保姆哥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保姆......哥? “我赞同。” 姜早裹着浴巾出来,“给件睡衣。” 宋酥酥忙爬下床去翻,房间里衣柜多,东西也多。 她翻了翻,没找到新睡衣在哪,叉着腰边拿手机边道:“你稍等一下,我问问。” 电话打给谢卿淮,宋酥酥轻啊一声:“在衣帽间?哦哦,我知道了。” 她踩着拖鞋跑进衣帽间,拿了套新睡衣出来,嫌弃:“保姆哥不好听,不许这么叫他。” “这还不是保姆哥啊。” 姜早抓着睡衣捏捏她脸,“东西都他收的吧?” 宋酥酥理不直气也壮:“对呀!不对!还有阿姨!” “饭也他烧?” 宋酥酥语气渐弱:“还有阿姨。” “衣服也他洗?” “......还有阿姨。” 宋酥酥没话说了,撅着嘴巴,不服气。 姜早套好睡衣出来,笑眯眯:“这是褒义词,我夸他呢,二十四孝好男友,把你当小孩照顾呢,这不挺好吗,反正你也没什么生活自理能力。” 准确无误,踩中宋酥酥雷点。 她往后一仰,摔在床上:“怎么办呀!他就不能把我当女人看吗!” 姜早钻进被子,左拥右抱:“那也是当的吧?你们以前不是干过那个吗?” “......” 小姑娘瘪嘴不吭声。 姜早顿了下,直白问:“很久没做过了?那他还亲你吗?” 宋酥酥打滚:“不亲!!” ------------ 第 123 章 改变 姜早这下犯愁了。 她皱眉:“怎么回事?这么突然?他难道年纪大了?身体遭不住了?” “可他之前......” 宋酥酥眨着无辜明媚的大眼睛,“还很厉害啊。” 提到这个,沈绒也跟着来劲。 她立刻不困了,捂捂脸,嘿嘿一笑,凑上去:“详细点说,怎么厉害,哪里厉害?” 姜早手动闭麦,按住她嘴,想了下,似乎也没别的可能性:“他可能,真只把你当妹妹看了,之前对你做那些事,可能只是走一下结婚流程。” “我也觉得。” 沈绒掰开她的手,头头是道分析,“你看,他对你这么好,已经远超了一个老公的程度!你要知道,男人结完婚那可都是混蛋啊,要不是因为把你当妹妹看,早成渣男了。” 好有道理。 宋酥酥满脸写着清澈的愚蠢,毫不怀疑,瘪嘴想哭:“那怎么办?” “很简单。” 姜大小姐将睡衣衣领往下一扯,露出雪白细嫩的肩膀,春光若现,挑挑眉就风情万种,“得让他觉得你是个女人。” 宋酥酥将她的睡衣扯回去,认真道:“我本来就是个女人。” “你不是,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解释起来颇为麻烦,姜早坐直身子,对面两人立马乖乖盘腿坐正,满脸虚心受教模样。 她轻咳一声,开口,“你看你,穿的衣服都是谢卿淮买的吧?看着就像乖乖女,他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这样的你,肯定不会往其他方向想,所以......” 三好学生宋酥酥立马举手:“所以我得换衣服。” “对!” 姜早赞许地点点头,“从头到脚都要做出改变!越让他认不出来,越让他眼前一亮越好!这样他才会觉得,原来你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你了!” 宋酥酥眼睛一亮。 她悟了。 “追谢总和追别的男人不一样,我觉得他对你应该是有点好感的,只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是爱情。” 姜早思索了下,“我记得你上次说,他要在七月初回来,那会儿有个慈善晚宴,池家主办的,他肯定会去,在这之前你好好改变一下,一定能在宴会上让他大吃一惊。” 宋酥酥几乎都能想象到那个场面。 她华丽变身,谢卿淮惊得下巴都合不上,傻乎乎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没忍住,捂着嘴笑出声,被姜老师毫不客气地敲了下脑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那天晚上,你不仅得惊艳谢总,还得惊艳其他男人。” 宋酥酥捂着头,泪汪汪:“为什么呀?” 姜老师撂下人生哲理:“男人,只有吃醋,才会意识到他有多爱你。” 宋酥酥&沈绒:“哇。” 又悟了。 三人聚在一起话多,聊到深夜凌晨才睡下。 原先最睡不着的宋酥酥最先失去意识,姜早和沈绒翻来覆去,齐刷刷拿起手机准备再刷一会儿。 然而窗帘没关紧,顺着月光,两人忽地朝墙边看。 猛一激灵。 对上四双直勾勾的眼睛。 姜早:“......” 沈绒:“......” 两人哆哆嗦嗦,下床将婚纱照翻面,强忍着掐死宋酥酥的冲动。 谁家好人在床头放妈妈爸爸婆婆公公婚纱照啊。 呸。 - 既然要变身,自然得拿出点诚意来。 每日只穿最简单通勤装的宋酥酥难得起了个大早,准备卷个大波浪去上班。 然而姜早起得比她还早,两人迎面在卫生间撞上,姜早压低声音:“我待会儿要去趟电视台,有工作。” “好~你记得吃早餐,阿姨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嗯。” 两人离开卧室前,无不羡慕地看了眼霸占着整张床呼呼大睡的沈绒。 姜早麻木道:“我家这么有钱,我非得上班吗?” 宋酥酥乐观许多,小声道:“你不觉得,上班其实也蛮好的嘛?” “......” 没人能理解得了学霸在想什么。 姜早捏捏她的手,转移话题,“走吧,我让人送了衣服过来,现在还早,你试一下。” 姜早的衣橱和宋酥酥可谓是天差地别。 许多衣服都要更性感大胆不少,特别是裙子,也更短许多。 宋酥酥阻挡掉一条热裤,皱巴着脸:“早早,这个要露屁股啦。” 姜早一本正经:“姐屁股长这么翘,不就是露出来的吗?” 宋酥酥:“哇。” 更有道理了。 不过有道理归有道理,她还是难以接受,最后只挑了件镂空罩衫加吊带背心加短裙,腰上系一根牛仔风的腰带。 穿上身那一刻,姜早盯着镜子里的人,顿了下。 不得不说,上长下短的搭配极好地拉长腿。 宋酥酥本就身材比例好,露在外头的腿细又白,不过分瘦,让人移不开视线。 只是往上瞧,那张小脸流畅温和,眼眸莹亮,微卷的头发搭在肩头。 变是变了些,却还温顺甜美得一如既往,惊艳的美丽,却没有任何攻击性。 “嘶——” 姜早深感道阻且长,伸手将她发丝捋到耳后,见她满眼期待,违心道:“变酷很多。” 宋酥酥忍不住开心:“我也觉得。” 姜早:“......” 这小姑娘,怎么没点自知之明呢? 她提上包,问:“晚上还要我陪吗?要的话,我们下班再把这些衣服都试一下。” “要要要!” 宋酥酥脑袋乱点,“我一个人害怕。” “好。” 姜早推门走出几步,突然敏锐地回过头,迟疑问,“你是不是......” “什么?” “你是不是因为那天看到的报告,所以才不敢一个人睡?” 没料到姜早会联想起来,宋酥酥怔了怔,转而强笑道:“不是,我就是怕黑。” 她贯会逞强的。 姜早自然不会相信,眼里掠过点心疼:“没事,我帮你查着呢,放心吧,说不定真的只是个误会。” “不用查啦,没关系的。” 宋酥酥朝她笑笑,唇边梨涡浅浅,“人都已经走了,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改变什么,而且我觉得你说得对,过去这么久,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根本查不出来。” ------------ 第 124 章 闹事 仍在逞强。 姜早瞥一眼时间,没跟她再纠缠:“行行行,我去上班了。” “路上小心。” 送走姜早,宋酥酥回房间收拾自己上班要带的东西。 收拾着收拾着,她顿了下,将压在柜子底下那份报告单取出来,目光一行字一行字地掠过,似是凝固住。 直到床上沈绒翻了个身,她才如梦初醒,将报告放回去,起身去餐厅吃早饭。 - 平日里总穿休闲装,头一回这样打扮。 进大院时,门卫大爷牵着狗,愣了下才认出她来:“小宋呀。” “早。” 宋酥酥眉眼弯弯,拿出一盒糕点塞进他的门卫室,“我去了趟江城,这是特意给您带的。” “哎呦,这多不好意思。” 门卫大爷挠挠后脑勺,忙又拿出来两个粑粑柑递给她,“大爷这儿啥也没有,给,你拿着吃。” “好~” 宋酥酥笑笑,瞥一时间,不早了,道别想往办公室赶。 大爷忙叫住她:“哎,小宋,你等下。” “怎么啦?” 大爷张望一圈,压低声音:“他们说你爸妈去世了,真的假的?” “......” 被揭伤疤不是什么痛快事,宋酥酥轻皱了下眉,敏锐地察觉,“他们?” 门卫大爷应了声,声音更低:“对啊,前两天你没来上班,你姑父和你堂姐来了。” 宋酥酥当即有种不好的预感。 八成是因为她在江城打的那个电话。 加上谢卿淮要送曾擎去坐牢,让夏寒烨在自己亲戚跟前狠狠丢了面子。 这是来报复来了。 她紧咬了下唇,疼痛令脑子清醒,神色微凉:“他们还说什么了?” “这我倒是不清楚,你进去问问白主编吧。” “好。” 指尖微微发麻,莫名焦虑上涌。 宋酥酥迈开腿前,又回身道谢,“谢谢。” 大爷摆摆手:“没事没事,不过啊,你别怪大爷多嘴,有些亲戚,能不认,还是不认的好。” “嗯,谢谢大爷。” 这事传播范围显然还挺广。 一路从大院走向办公室,周遭打量审视目光并不少。 刚上楼梯,魏渡恰好往下跑,瞧见她想说话,又忽地一噎,视线不自觉被转移。 这身打扮。 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 甜辣甜辣的,裙摆下两条腿又长又白,连带着这张微恼小脸,都显得更吸引人。 他艰难移开目光:“总编叫你,你直接去小会议室吧。” “好的,谢谢。” 宋酥酥快几步上楼,又被他叫住。 他虽站在下面台阶,却是一副审判表情:“这衣服不适合你,下次别穿了。” 宋酥酥:“?” 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板着脸,有点烦躁:“你最近很忙吗?” 魏渡一愣:“不忙。” 宋酥酥友好建议:“不忙的话去隔壁医院治治脑子吧,顺便再治治眼睛。” 魏渡:“......” 怎么放了短短几天假,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口气不善,不悦道:“我也是为你好,你穿成这样不三不四,让领导怎么想?” 有病吧? 考虑到是在公司,宋酥酥忍了忍气,没搭理他,转身就走。 身后魏渡受了冷脸,表情有些难看:“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许人说了!” “啧。” 脚步倏然一顿,宋酥酥眉梢轻扬,回眸瞧他,居高临下:“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魏渡一惊,这才发觉她真的有些不同了。 以前的宋酥酥,全校皆知的好脾气。 加上她漂亮清冷,身上的流言蜚语从未消减。 即便在她身侧说,也不见她有任何反驳。 顶多就是一句“清者自清”。 现下,她居然当面挑出,还敢质问他? 魏渡冷嗤一声:“那天我来公司拿实习证明,可听你姑父都说了,你这种人,不惜吃父母的人血馒头也要嫁进豪门,还落井下石!要把你表姐送出国!” 说得真不少。 是夏寒烨和夏晚眠能做出来的事情。 宋酥酥了然,将发颤的手背在身后,语气挺淡:“还有呢?” “你外婆去世前,都是你姑姑姑父陪床照顾!你还敢抢走老人家留给他们的房子!仗着你老公的权势无法无天!” 魏渡蔑视地扫了她一眼,“我本来还觉得他们在胡说,现在一看......” “现在一看,我真是这种人?” 小姑娘笑吟吟地,一阶一阶朝下走。 她步子缓,唇边梨涡也甜,眼睛弯弯似月牙,“那恭喜你,眼光不错,我就是这么恶毒。” 多漂亮多秾丽的一张小脸,分明是乖顺的,此刻落入魏渡眼里,竟有两分危险的美丽。 她停在他上方三级,想了下,开口:“不用羡慕我姑父,下回你买房,我也一样抢。” “你!” “哦对了,我老公比我还恶毒,要是他知道你欺负我......” 宋酥酥顿顿,笑眯眯地,“别说是你了,就是你爸妈买的房,他也抢。” “......” 似是觉得威胁不够,宋酥酥最后补上一句:“他要真不高兴,连你这个人,都一块抢了。” “......” 现在威胁应该足够了。 魏渡面色如猪肝,半晌没说出话来。 听说豪门贵族,水深得很,确实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更别说那日瞧见,那个男人确实矜贵非凡,让人瞧不清底细。 见他被自己唬到,宋酥酥没多停留,紧接着往楼上走。 然而转身片刻,她笑容骤然消失,眼底闪过一抹疲倦。 - 敲门进了小会议室才发觉,里头人还不少。 出版社的大领导在,总编在,白禾也在。 三人面色都不大好看。 还是白禾朝她招招手,拉开身侧椅子:“过来坐。” 宋酥酥微微点头,走过去坐下,依次朝三人打了个招呼后直白开口:“那天我姑父和表姐来,说的事情没有一句真话,我可以接受任何调查。” 软绵绵的嗓音,竟出奇坚定。 白禾笑了下:“大家也都知道你是什么人,但那天你姑父过来闹得厉害,还有你表姐......” 宋酥酥皱眉:“我表姐?她还干嘛了?” “她割腕。” ------------ 第 125 章 free! 夏晚眠显然比所有人想象得都更有野心。 如她所愿,让她跟沈让结婚还不够。 偏还不让自己好过。 宋酥酥攥着水杯,圆润指尖掐得微微泛白。 她不明白,到底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是宋芸的侄女,是夏晚眠的表妹。 他们理应是一家人。 在父母去世之前,夏晚眠几乎每周都会来家里找她玩,拉着她跑上跑下,将最好的零食玩具分享给她,说希望她能做自己的亲妹妹。 夜深要分别,两个女孩子就抱着哭成一团,求求父母再玩一会儿。 那时的她和夏晚眠,不仅是表姐妹,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而现在,夏晚眠不惜用死,也要搞黄她的工作,也要逼她低头。 “我知道了。” 宋酥酥半垂眼睑,毛绒绒的睫毛低下去,小脸微微苍白,站起身,“我待会儿就交辞职申请,不给公司添麻烦。” “不是要你辞职的意思。” 一直没发话的大领导总算出声,看向她,颇为忧心,“这件事情,对公司确实影响不好,对你的影响更不好,我已经下过通知,如果他们再敢来,就立刻报警,但他们恐怕没这么好对付,该闹还是得闹。” “所以我们这边决定,先给你放个暑假,你去把自己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九月份再回来上班。” “你看有异议吗?” 听到这番话,宋酥酥微讶,抬头看了大领导一眼。 她不过就是个实习生,大学毕业还得读研,不可能转正留用,现下发生这种事,开就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居然处处为她思考,还允许她放暑假? 猛地一个瞬间,宋酥酥反应过来。 方才魏渡说,夏寒烨来闹事的原因是她嫁入豪门。 出版社的领导们也是些精明的,南城这些个豪门,谁招惹得起。 不论谁对谁错真真假假,都不可能随随便便把她开了。 夏寒烨这一出戏,算是演了个寂寞。 宋酥酥莫名有种抱上大腿的感觉。 她抿了抿唇,五味杂陈。 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诚恳道:“我还是要辞职。” “还要辞职?” “为什么呀?” 总编和白禾不约而同开口,疑惑看她。 领导倒是想得深远些:“你是不是怕同事里边大家乱讲话?放心,我不常来出版社,都知道你做事很用功很勤奋,昨天还有人来找我,说你不可能做这种事呢,大家都是相信你的。” 宋酥酥忍不住弯唇,笑了下:“我知道的。” “那怎么还......” “想睡懒觉。” “?” 她要走,出版社自然也不可能强留,双方都体面。 只是她离开会议室前,总编拉住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实话,我是不想让你走的。” 这位总编向来以冷脸著称,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 宋酥酥吓一跳,就听她又接着说:“我跟他们不一样,没想这么远,但你有才华,你写的散文我很喜欢,我女儿也很喜欢,现在这么有灵气的作品不多了,我还是希望你留下来,不要被家庭,被其他事情限制了自己的可能性。” 这已经是极高的赞赏了。 赞赏之中,也不乏善意的提醒。 宋酥酥稍稍动容,觉得有点讽刺。 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一个没说过几句话的上司,循循善诱,让她不要放弃未来。 而她的亲人呢?搅黄她的工作,以死相逼。 她鼻尖微酸,忽地一脑袋扎进总编怀里,死死将哽咽按下,压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这下轮到总编吓一跳。 她轻轻拍拍小姑娘后背,慌乱道:“怎么还给说哭了,白禾,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啊?” 白禾抱着电脑嘿嘿一笑:“不知道,可能不用上班,太高兴了吧?” - 因为是实习生,没什么需要交接的,离职手续办得也快。 临近中午,宋酥酥就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魏渡欲言又止地瞧了她两眼。 还没开口,宋酥酥斜眼瞪他,凶巴巴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算你去学校污蔑我造谣我,我也不会被你威胁的。” 魏渡:“......” 不是。 他什么时候说要去学校造谣她了。 不过就是想问问她接下来什么安排而已。 毕竟他刚刚也想通了,他和宋酥酥老公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不管他怎么做,恐怕都没有任何获胜可能性。 那倒不如搞好关系,至少别结仇。 他张张嘴,要为自己辩解,宋酥酥抱着个大箱子又转头,凶他:“我呸。” 魏渡:“.......” 离职这事,喜忧参半。 宋酥酥迈进大院时,两只流浪猫似是有所感应,凑上前追在她脚边蹭了蹭。 她忍不住弯唇,蹲下去从箱子里拿出两个罐罐拆开,放到两只小猫跟前:“这些罐罐,到时候我留在保安室,饿了就自己去讨。” 罐罐在前,小猫吃得哼哧哼哧。 宋酥酥伸手摸摸它俩脑袋,略有两分不舍。 说起来,她很喜欢这份工作,也很喜欢这个大院。 虽说实习工资低了一些,但同事友好,工作舒心,是她曾经梦想中的样子。 但她也同样很清楚,即便夏寒烨以后不再来闹事,流言蜚语也不会少。 最重要的是,身份被戳穿,就算留在这里,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安安稳稳。 今日领导能为了这层身份为她破例,日后其他同事难免也会这样忌惮她为她让路。 想来想去,还是辞职最方便。 她拿出手机,“咔嚓”给小猫和纸箱子一块拍了个照,发到朋友圈:【DObby iS free!】 交代完罐罐,宋酥酥给家里司机打了个电话,顺道拜托管家帮忙找一下搬家公司帮忙把重要东西先移回来。 司机来得很快,搬家公司也去得很快。 黑色低奢轿车飞驰在高架上,宋酥酥吹着风,懒洋洋接起电话:“怎么啦绒绒?” 沈绒似是蜷缩在被子里,声音惊恐:“宋酥酥!你家进贼了!好几个贼!在搬东西呢!你快回来!!!” 宋酥酥:“......” 嘶—— 把她给忘了。 ------------ 第 126 章 疯子 紧急撤走搬家公司,宋酥酥忙让司机掉头回了出租屋,垂着脑袋道歉:“我错了。” “你竟敢把我忘了!!” 沈绒愤愤地砸了两下桌子,吓得宋酥酥抖了两抖,“你知道睡觉的时候突然有人进来有多可怕吗!你知道以我的美貌有多少人觊觎吗!!” “对不起对不起。” 宋酥酥在谢卿淮手底下摸爬滚打十一年,最擅长认怂道歉。 她狗腿地转身倒了杯茶,递到沈绒嘴边,仰着脑袋:“消消气消消气。” 沈绒没好气地喝了口水,见她咬着唇,一副楚楚可怜模样,气消了大半,撇撇嘴:“少往我身上用美人计,不好使。” “哦。” 宋酥酥蔫蔫走开去翻冰箱,切好吐司放进面包机里,眨巴着眼睛问,“要不要黄油。” “要。” 等吃完宋酥酥亲手烤的微焦吐司,沈绒的气已经全消了。 她瘫在沙发上刷手机,顺嘴问道:“怎么突然找搬家公司?” “辞职了。” “这么突然?为什么?” 见她好奇得紧,宋酥酥干脆将事情同她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哪知越说越生气,宋酥酥伸手从厨具架上抽出一把菜刀,愤愤往菜板上一砍,气得跺脚:“房子是他们不经过我同意就抢的!他们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嘛!” 暴躁专业户沈大小姐扫了她一眼,嫌弃地摇摇头:“不行,你这样,就算拿着刀上门,人家都不带怕的。”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连生气都这么软绵绵的。 只有头发微微炸毛,脸颊泛红,嘴巴撅得翘翘。 旁人见了,还以为她拿着个玩具呢。 “那这样。” 宋酥酥脑中精明地思索了下,“我画个恶女妆。” 沈绒冷笑一声:“你干脆带个恶女去好了。” 下一秒,宋酥酥就眨着那双谁见了都心软的眼睛凑上来,手里还拿着菜刀,甜甜喊她:“绒绒~” 沈绒:“......” 成。 这天底下最大的恶女,不就是她本人吗? 她站起身,劫走宋酥酥手里的菜刀,气势汹汹:“多亏姐英雄漫画看得多,等着吧,今天必须把这场子给你找回来!走!” 宋酥酥欢呼:“绒绒好帅!” 沈绒:“嘿嘿,低调。” - 等站在宋氏集团外,两人微微仰头,瞧向顶层。 高耸入云的建筑,两块立牌格外显眼。 【长安】。 这是集团的名字。 宋酥酥母亲亲自取的。 沈绒舔舔唇,忽而有些犯怵:“你说我俩打得过吗?” “没事儿,有保镖跟着我呢!” 宋酥酥拍拍胸脯向她保证,“不会有事的。” 沈绒放心了:“那就行,走。” 两道身影来势汹汹,因着个子小,很容易就混进公司。 然而她们没瞧见的是,半分钟后,保镖被严严实实拦在外头。 无奈,其中一名保镖回到僻静处,给谢卿淮发了条消息。 - 很久没来,具体路线宋酥酥也记不太清楚。 在前台绕来绕去,晃了大半个小时才打听到,夏寒烨的办公室在顶楼,夏晚眠今天也来了。 有了目标,两人暗戳戳溜进电梯,等按楼层时却犯了难。 顶层办公室,需得刷卡才能上去。 正苦恼着,刚关上的电梯门再次打开。 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微顿,视线扫过两人,随后走进来。 他瞧着有两分斯文,身上气质独到,看着就不像是普通员工。 两人默默牵紧,警惕又心虚地缩在电梯角落里,生怕还没报上仇就被赶出去。 哪知男人按了个九层,乐于助人地问:“你们去几楼?” 宋酥酥试探道:“最顶楼?” 男人顿了顿,两人登时心脏跳出嗓子眼。 却见他哦一声,没什么反应,刷刷工卡,按下三十五层。 电梯旋即快速上升。 宋酥酥和沈绒对视一眼,嗓音细若蚊蝻:“谢谢。” 期间进来又出去了几个员工,都穿着职业装或工服,显得两人更加格格不入。 好在等上了三十层,没人再进来。 沈绒松口气,拍拍宋酥酥肩膀:“我们是来教训夏寒烨和夏晚眠的,拿出点气势来。” “好。” 既然是来找茬的,那必然要有点找茬的样子。 宋酥酥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鼓足勇气。 然而电梯门开瞬间,她刚抬腿,身侧沈绒已经张牙舞爪地冲出去:“夏寒烨,夏晚眠,给我滚出来!!” “......” 宋酥酥觉得,自己还得跟沈绒多学学。 她紧随其后,小脸板着,挺冷冰冰的。 出乎意料,办公室外连个人影都没有。 助理位置上也空落落,倒是电脑开着,屏幕上是工作信息。 她突然有种不好预感,下意识出声:“绒绒!” 话未落,沈绒已经被动画片中的英雄主义冲昏头脑,打定主意要帮她报仇,直直冲进董事长办公室里。 宋酥酥心猛地揪紧,也顾不得多想,忙跟上去。 然而跟前人突兀停住,她没来得及反应,直挺挺撞上去。 哎呦两声轻唤。 宋酥酥捂着脑袋泪眼朦胧:“绒绒,怎么啦?” 她边说着边抬眼,瞳孔微缩,就见几米外的办公桌后,夏晚眠懒懒靠坐着,额头上似是被重物砸中,鲜血直流,一路顺着脸颊下滑,粘在唇边。 偏她还笑眯眯地,朝两人招招手:“坐呀,早听说你们要来,我把员工都赶走了。” 沈绒到底是小姑娘,再娇纵也被这诡异画面吓退半步,紧抓住宋酥酥手腕,嗓音有些颤:“不是我,我没打她。” 宋酥酥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莹白小脸微凉:“没事,我在。” “是不是你,可不是你俩说了算的。” 夏晚眠笑笑,按下遥控器。 只见投影幕布上,方才走廊上的监控画面历历在目。 【沈绒从电梯跑出来,满脸怒容冲进办公室。】 不仅是画面,声音也有。 几乎是瞬间,宋酥酥就明白她的意图。 难怪刚才那个男人毫不过问就给他们按电梯,难怪外头一个助理都没有。 怕是早料到她会来,设下的圈套。 她往沈绒身前又站了站,指甲嵌进掌心,疼痛迫使她冷静。 她口吻也淡:“你想怎么样?” ------------ 第 127 章 我疼 “报警喽,还能怎么样?” 血还在流。 黏腻着发丝,堪堪被睫毛阻拦,最终还是滚落,进了她的眼睛。 夏晚眠却仍无所察觉,笑容愈发张狂。 “疯子。” 大概是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温软,沈大小姐勇气迸发,怒不可遏,“你以为报警就有用吗!警察不会相信的!” “那我就把这个视频发网上去~网友怎么说,我可管不着。” “你!” 沈绒头一次这么憋屈,瞪她,破口大骂,“你神经啊,你不是怀孕了吗!你不在家备婚嫁给我哥,你还想干什么!” “沈大小姐这话说得倒是好听!” 似是踩到雷点,夏晚眠表情骤变,近乎癫狂猛地摔开桌面电脑。 巨大响声惊得两人齐齐后退,见她步步上前,嗤笑道,“你哥割的腕,难道还比我少吗!让我猜猜,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娶我吧!” 她一点一点靠近,手里还拿着块沾血的砚台。 宋酥酥拽着沈绒,一点一点后退。 方才来时的气势荡然无存。 真不是她们认怂,全南城的人他们都可以惹,但谁敢招惹一个疯子? 两人弱小无助地缩在墙边,沈绒硬着头皮道:“他愿不愿意又有什么用,我妈说了,不论如何这门婚事都要成......” “可我不想成!!” 耳边忽地巨响,“砰”一声。 两只小鹌鹑尖叫抱成团,哭着脸转头,瞧见墙上多了个坑。 夏晚眠手上的砚台不知什么时候砸过来,只需再偏一点点,就能砸中宋酥酥的脑袋。 宋酥酥垮着小脸,紧紧和沈绒抱在一起,磕磕巴巴:“你,你以前不是可喜欢沈让了吗?我都不跟你抢了,你,你是不是婚前焦虑啊?” “是,我以前是想嫁给他,因为他温柔,他才华横溢,他高贵优雅,现在呢!?” 夏晚眠顶着那张鲜血横流的脸,零距离朝宋酥酥凑近,冷笑道,“他离开你之后,他就疯了!你要不要去看他一眼,跟狗有什么区别!” 沈绒努力移开视线:“其,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有区别?你告诉我区别在哪?” 夏晚眠忽地扭了脖子,朝沈绒鼻尖对着鼻尖,“他曾经是你们沈家继承人,现在呢?沈家还会交给他吗?” 沈大小姐头一次被人欺负得想哭。 脑中掠过二对一应该有胜算的念头,就算真打人,顶多也就是坐几天牢。 她攥拳,忽地瞧见夏晚眠另一只手。 那里银白色刀刃反光。 她默默把念头压下去,挣扎道:“不会是不会,但我爸妈特别疼他,你放心吧,你俩在一起,绝对不会缺钱花。” “我呸!” 夏晚眠忽地伸手,重重掐住宋酥酥小脸,“一旦我们两个结婚,就要立马出国,这辈子都回不来!时日一久,沈家还会愿意接济我们吗!” 宋酥酥皮肤薄,被她猛一掐,立马泛起薄红,疼得眼中雾蒙蒙。 带着哭腔,她软声软气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把视频删了,我跟谢卿淮说,不让你俩出国了,行吗?” “不够。” 沈绒眉头一皱,忍不住了:“这还不够,当初是你自己要做小三.......额。” 眼前蓦地白光乍现。 夏晚眠不知什么时候拿了刀出来,轻巧地在她脸颊蹭过:“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两人毫不怀疑,现下情况,这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宋酥酥慌忙开口:“你要什么,尽管说,我都会满足你的!” “我要谢卿淮。” “什么?” “谢卿淮。” “什么?” “我说!” 夏晚眠没了耐心,蓦地掐住她脖子,嗓音冷戾,“你跟谢卿淮离婚,把他让给我,我把沈让还给你。” “......” 宋酥酥蹬蹬腿,努力掰开她的手指,因为呼吸困难,整张脸都泛红,“我,我答应你。” 应得太快,夏晚眠反而一愣,松手迟疑道:“你,你答应了?” “嗯嗯!” 小命要紧,抹黑的话张口就来。 宋酥酥认真道,“谢卿淮最喜欢替别人养孩子了,以后等你嫁给他,你连孩子都不需要打掉,直接给他当小孩。” 夏晚眠也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脑子迟钝,真有些心动:“真的?” “真的真的。” 沈绒忙在旁边帮腔,“以后你的孩子,不仅能继承谢家产业,连沈家的也能一块继承了。” 她疯狂吹彩虹屁,说起假话来脸不红心不跳:“以后南城,谁还敢惹你呀。” 宋酥酥心有余悸地护着自己脖子,忙不迭点头:“对对,嫂子你就放心吧。” 大饼摊得又圆又厚。 夏晚眠抿起唇,眼底浮现些许希冀。 两人慌忙小心翼翼往外挪,嘴里还一刻不停地哄着她:“等你嫁给谢卿淮,以后可别忘了我们俩啊。” “就是就是,我们以后给你做跟班。” “......” 然而才挪出半寸,夏晚眠忽地暴躁,举起小刀朝近些的沈绒砍去,声音尖锐几近划破耳膜,难掩怨怼:“你们两个贱人!休想骗我!” 死亡的恐惧侵袭,沈绒一时间忘记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刀锋朝下,向她直挺挺刺过来。 还是旁边宋酥酥反应过来,慌乱下狠推她一把。 然而手臂剧痛,耳边同时传来门被撞开的声音和沈绒的尖叫:“酥酥!” 警察和保镖一起冲进来。 宋酥酥疼得几近晕厥,嘴唇微微发白跌坐在地,强忍着没哭出声,还有空扯扯沈绒裙角,声音发抖地安慰她:“都怪我,不该带你过来的,对不起。” “你别他妈道歉了!!愣着干嘛啊,送她去医院呀!” 宋酥酥捂着胳膊,隐约之中看到夏晚眠被按在地上。 她不知被谁抱起来,一路下了电梯进了车,汽车疾驰在马路上,冲进最近的医院。 沈绒紧随其后,手指冰凉拉着宋酥酥:“别怕,缝针就好了,别怕别怕。” 宋酥酥嘴唇也颤,坐在病床上,泪汪汪的,近乎哀求:“绒绒,我不想缝针,我疼。” ------------ 第 128 章 委屈? 小姑娘怕得要命,蜷缩在病床上,泪眼朦胧的。 胳膊已粗略包扎过,系了个蝴蝶结,隐约可见鲜血溢出。 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她皮肤白得几近透明,伤口边缘甚至勒得泛青。 这儿不是谢家名下的医院,医生不认得他们,只好脾气地叮嘱沈绒:“你安慰一下患者情绪,等准备好了来叫我,我那边还有一个病人。” 临出门前,她顿了下,又转头道:“缝针得在六小时之内,别耽误太久,还得打破伤风,别忘了。” 要缝针,还要打针。 宋酥酥抽了下鼻子,将哽咽压回去。 她怕疼,也很能忍疼。 但莫名其妙,这回怕得厉害,手脚都凉。 沈绒性子急,焦虑得在病房内转圈圈:“姐,大姐,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听话!我可不想欠你一条命!” “绒绒。” 宋酥酥忍着细碎哭腔,拉拉她的袖子,“你说我能打麻药吗?” “能打能打!” 见她松口,沈绒忙点头,“刚医生就说了,给你打麻药呢!!打了麻药就不疼了!” “可是......” 宋酥酥嘴一瘪,“打麻药的那个针,也很尖。” “......” 沈绒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小时候打针,也这么欠欠的。 要不说养小孩麻烦呢。 想到这位算是自己半个救命恩人,沈大小姐强行将脾气压下来,哄道,“哎呀,一点儿也不疼的啦!这样,待会儿她给你打麻药,你要疼,你就咬我,行吧?” “不行。” 宋酥酥又有点泛酸,抽噎了声,“我咬人可疼了,我怕你哭。” “......不是,我怎么可能哭。” “那你为什么刚刚眼圈红红的。” “我,我心疼你还不行啊?” 沈绒试图动之以理晓之以情,“你再不缝针,以后可要留疤了啊,胳膊这儿留疤,以后都没法穿裙子。” “啊?” 似是被唬到,宋酥酥嘴一瘪,方才强撑着没掉的泪珠啪嗒滚落,砸在手腕上,“我穿不了裙子了?” 沈绒:“你现在缝针就能穿。” “可我不想缝。” “......” 得。 又绕回来了。 沈绒拿出手机,威胁她:“你不听医生话,我可打电话跟谢伯父谢伯母说了啊?” 宋酥酥咬着唇,不吭声。 一双眸子清冷冷,蓄满水,小脸也苍白得可怕。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祖宗——” 沈绒手一抖,险些给她跪下,“你看姐什么时候求过人,算我求你行不......” 话未落,忽地有人推门进来。 走廊冷风扑进病房,微凉又瘆人。 窗外艳阳高照,宋酥酥蓦地望过去,瞧见来者颀长身影,泪珠又啪嗒啪嗒往下掉,挂在下巴,像珍珠。 沈绒恍若见到救世主,重重松口气:“谢总,她不肯缝针。” 谢卿淮视线停在她胳膊上,只一瞬就移开,神色很淡:“劳烦叫一下医生,谢谢。” “我马上去!” 沈绒二话不说往外跑。 室内霎时安静下来,宋酥酥掉着眼泪,可怜兮兮望他,偏话里还有两分倔强:“我不想缝针,哥,我怕疼。” 撒娇向来对谢卿淮最好用。 然而他始终面色微凉,走过去在病床旁坐下,伸手扣住她细软腰肢,微微用力,就将人禁锢在怀中。 她微微挣扎,神色慌乱,耳边嗓音寡淡:“别动。” 好凶。 宋酥酥更想哭了。 她将脸死死埋进他的西装外套里。 鼻尖有淡淡龙井茶香。 一点儿也不好闻! 讨厌死了。 宋酥酥又疼又委屈,只听外头门嘎吱被人推开,细微消毒水味靠近。 男人声音清冷而平静:“麻烦了。” 她整个人霎时绷紧,在他怀中蜷缩得更紧。 医生和护士进门,瞧了两人一眼:“时间可能有点久,要不还是躺下来?” “没关系。” “好。” “那消消毒,把摆台拿过来。” 准备工作很快结束,宋酥酥只觉胳膊被按在台上,颇为扭曲的姿势,但她仍半点不敢回头,缩在谢卿淮怀中不说话。 “可以叫出来,但是胳膊不能动。” “打麻药会有点疼,忍一下。” 医生温温柔柔提醒。 都这会儿功夫,宋酥酥还懂礼貌地,哑着哭腔低低嗯一声,嗓音颤啊颤:“谢谢。” 她谢完,后背被人安抚似的轻拍了拍,若有似无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不怕,哥哥在。” 袖子刚来时就被剪掉了,只用止血纱布草草处理。 现下血液凝固,单是扯开都有些疼。 麻醉针细碎地刺入伤口,密密麻麻痛感令她喘不过气。 担心医生被影响,宋酥酥连掉眼泪都只敢偷偷的,愣是没让半点声音从喉咙里溢出去。 反倒是另一只手被谢卿淮攥着。 攥得极紧极紧。 宋酥酥偶一抬眼,都能瞧见他手背青筋鼓起,指骨脉络分明,看着比她还紧张。 缝针时间长,麻药劲上来已经不怎么疼。 她就这么缩着,悄悄仰头看谢卿淮。 这个视角,只能瞧见他流畅冷戾的下颚线,和微微抿起略微泛红的嘴唇。 除却眼睛看他,会觉得他冷冰冰又不近人情。 可他本来就冷冰冰。 来了这么久,半句话都不跟她说,也不安慰她。 宋酥酥想着想着,又觉得委屈。 恰好医生结束,松口气:“等一下先别走,让你们朋友去把破伤风的药取一下,把针打了先,还是一样,取了之后到隔壁来叫我。” “谢谢。” 能感觉到谢卿淮身子一松,他似是拿出手机吩咐保镖。 还不说话。 宋酥酥慢吞吞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垂着脑袋,睫毛上仍挂着泪珠,连眼睑都湿漉漉。 可怜得要命。 很快保镖送来破伤风,顺带叫来医生。 这会儿宋酥酥倒是乖,伸出胳膊把针打了,一声也不吭。 医生在病历本上签了个字,对保镖道:“还得换药拆线,你跟我过来一趟,听一下注意事项。” 病房内再次归于安静。 宋酥酥轻轻哽咽着,身侧谢卿淮将手机放下,眸光淡淡:“觉得委屈?” ------------ 第 129 章 错觉? 口气不怎么好。 宋酥酥脾气也上来,蓦地从他怀里钻出去朝门外走,小脸板着,嘴唇咬得紧。 “回来。” 她只当没听见,手按上门把手。 “宋酥酥!” 门应声打开。 宋酥酥二话不说,朝外头走出去,倔得要命。 不料手腕蓦地被人拽住,大掌按在门背后,“砰”一声关上。 她猝不及防,被迫转身,背后抵上门板,衣服薄,镂空,冰冷冷的触感。 但只一瞬,谢卿淮搂住她的腰,隔绝开门板和她肌肤之间距离,嗓音挺凉:“耍什么脾气?” 这样的场景其实不陌生。 年纪还小时做错事,被拎进书房教训的次数并不少。 自她上高中后,几乎就再没有过。 她仰头看他,反声呛道:“你凶什么?” 嗓子都哭哑了。 眼里泛着一层薄薄水雾。 委屈成这样,还挺倔。 谢卿淮脸色很冷漠地绷着,视线直勾勾停在她脸上:“一个保镖不带跑到人家地盘上去打架,你挺能耐啊。” 他语调挺凉,睫毛微垂,桃花眼里没半点笑。 宋酥酥推他,力气小,对方纹丝不动。 她冷硬地开口,刚冒出一个音调,说不上来的酸涩侵袭,情绪突然崩溃,哭出声:“是你说让我不要受委屈的!我又不知道保镖没跟上来!” 她一哭,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又似夏雨来势汹汹。 谢卿淮只觉肋骨下三寸隐隐作痛。 良久,他轻叹口气,无奈认输。 伸手,去擦她的泪:“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说两句就哭?害不害羞?” 小姑娘气性大,啪得拍掉他的手,微微侧开身,抽泣着不说话。 “好啦。” 谢卿淮放松语调,弯腰托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坐回床边,扯了两张纸,给她擦泪。 宋酥酥还气着,不情愿地扭开头又被掰回来。 大拇指和食指掐着她两颊软肉,挤得她嘴巴也微撅,泪珠子挂在脸蛋上,可怜之中莫名还有点好笑。 谢卿淮轻柔给她擦擦泪,声音放缓放柔,有几分藏不住的纵容缱绻:“是哥哥不好,哥哥太着急了。” 宋酥酥一条胳膊动不了,这会儿被抱着,也不敢挣扎。 只像个瓷娃娃般,冷着小脸闹脾气。 谢卿淮耐着性子,继续解释:“我没有责怪你去打架的意思,受了欺负,去找场子,这很好,但比起尊严,是不是安全更重要?” 生气中的女人,显然半句话都听不进去。 宋酥酥甚至眼睛一闭,哼一声,仍不搭理人,打定主意要跟谢卿淮冷战到底。 然而耳边一声无奈轻笑,她察觉到小脸又被捏得紧了些。 再然后,鼻尖轻蹭,唇上忽而一抹温热柔软。 她心蓦地一跳,呼吸停滞,突兀睁眼。 谢卿淮只是垂眸望她,神色平常,似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错觉? 不对。 触感清晰,又是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是错觉。 她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就见谢卿淮松开她的脸,大手覆上她后颈,安抚般轻捏了捏:“怎么了?” 宋酥酥这下真不相信自己了。 她默默地,将话咽回去。 两人还在吵架呢,她若是问出口,不就代表她原谅他了吗? 她轻吸了吸鼻子,想从他腿上跳下去。 没能成功。 谢卿淮轻轻巧巧,一把将人捞回来,视线在她胳膊上徘徊,嗓音突然发涩:“疼不疼?” “疼。” 其实不疼。 麻药劲还没过去,只微微有些刺痛。 宋酥酥偏要他心疼,硬生生地,“疼死了。” 谢卿淮却没说话了。 羽睫低垂,微微低头,埋进她肩窝处轻蹭两下,好半晌,只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 宋酥酥听出他声音不对劲,微愣了愣:“谢卿淮?” 肩上忽而湿漉。 他搂着她的腰,手劲略有些大。 宋酥酥反应过来,慌乱回头:“你,你怎么啦?” 没答话。 谢卿淮就这么抱着她不抬头。 唯有脖颈处青筋暴起,似是忍到极点。 好一会儿,他嗓音沙哑,闷闷道:“乖,让哥哥抱一会儿。” “你哭了?” “闭嘴。” “哦。” 宋酥酥坐不住,没过几秒钟就转头,硬生生将他的头从自己身上掰起来,大度道,“你别哭啦,我原谅你了。” 他哭得隐晦,被迫抬头时眼睑泛红,只有睫毛湿漉漉地沾着水汽,纤长又勾人。 一双桃花眼朦朦胧胧,鼻尖也红。 似是不想让她瞧见,他下一秒就转头,恢复原先冷冰冰模样。 宋酥酥顿了下,不可遏制地,捂住嘴,嗓音颤啊颤:“谢卿淮。” “说。” “有没有人说过,你哭得......好带感啊。” “闭嘴。” “哦。” 宋酥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哥哥,好哥哥,我能不能给你拍张照呀,我想纪念一下。” “滚蛋。” “哦。” 拍不到照片,宋酥酥深感遗憾。 但她仍不明白谢卿淮在哭什么。 挨揍的是她,缝针的也是她,挨骂的还是她。 总不能,真是因为心疼她,心疼哭了吧? 她突兀想起点什么,轻眨了下眼睛:“你不是在江城出差吗?” “嗯。” “那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快?怎么回来的?” 谢卿淮微笑:“为了揍你一顿回来的,我是超级飞侠,变个身就回来了。” 宋酥酥:“......” 她忍不住了,吐槽道:“谢卿淮!你好土!超级飞侠小孩都不看啦!” “哦,那谁不土?” 宋酥酥想了下,努力找出一个合适姓名:“池深哥哥就不土,他家管这么严,他还潮潮的。” “小白眼狼。” 谢卿淮更忍无可忍。 他将人从膝盖赶下去,倒了杯茶,没好气:“那你去问问,你池深哥哥愿不愿意开直升飞机来找你,愿不愿意丢掉八个亿的项目来陪你缝针。” 八个亿呀! 宋酥酥再次哽住,睫毛忽闪,突然觉得这次伤受得有点太亏了些。 她手忙脚乱,去翻自己的余额:“我,我赔给你,现在虽然赔不起,但MOOn的收益,都给你。” “笨蛋。” 谢卿淮好笑,伸手轻敲了下她脑门,“骗你的。” ------------ 第 130 章 我好喜欢你 宋酥酥吃痛,捂着额头还是不相信,“真的吗?可是......” “可是什么?” 他伸手,揉了把她的脑袋,漫不经心勾起唇角,“就算是真的,我全身上下,哪分钱不是你的?赔给我,迟早也回到你手上。” 这话倒是在理。 宋酥酥没再多想,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眼睛却不自觉弯起,心里甜丝丝的。 就算远在江城,谢卿淮也还是跟以前一样,第一时间来到她身边。 像以前无数次一样。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能排除万难,然后漫不经心地到她身边。 “偷笑什么?还不想回家?” “没偷笑。” 她抬起头,眼底的开心仍藏不住。 却听下一秒,谢卿淮开口:“晚上九点的飞机,还得回去开会。” “啊?” “啊什么。” 谢卿淮松松散散扫她一眼,站起身,“舍不得哥哥?” “有点。” 还挺诚实。 他弯唇,懒洋洋将人从病床上提溜起来:“没事儿,这不是还有你池深哥哥在嘛?他这么潮,让他陪你玩去,我太土了。” 宋酥酥:“......” 论记仇,没有人能比得上谢卿淮。 她忙举起三根手指以表忠诚:“你就算不潮,也是南城最帅的!池深哥哥算什么,池深哥哥再潮也不如......” 她话刚落,有人推门进来,气笑了:“怎么回事酥酥小朋友,不带踩高捧低的吧。” 宋酥酥:“......” 抓包抓得很突然。 她看看门口池深,看看置身事外的谢卿淮,瘪瘪嘴,捂着脸撞进谢卿淮怀里,闷闷道:“我讨厌你们。” 谢卿淮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小心一点伤口,顺便建议道:“讨厌他就够了,不用讨厌我。” “行了行了,闭嘴吧。” 池深没好气斜他一眼,走过来微微俯身,瞧了瞧她胳膊,“酥酥伤没事吧?听说缝了十几针?疼不疼?” “不疼,打麻药了。” 宋酥酥还没从说人家坏话的情绪里脱身出来,耷拉着脑袋应,“谢谢池深哥哥。” “我刚来的时候买了点蛋糕,带给你和沈小姐吃。” 池深说着,将蛋糕袋子搁在桌上,“吃点甜的,会好受一些,不用担心后续的事情,交给哥哥们就行。” “蛋糕?” 漂亮装饰的盒子,一看就是市中心的精品甜品店。 宋酥酥拆开瞧一眼,真情实感,“池深哥哥你人真好。” “......” 这下烦躁的人轮到谢卿淮。 他顶了顶腮帮,抬眸,桃花眼潋滟:“来干嘛来了这是?争宠?” “谁稀罕跟你争。” 池深笑了下,朝门外扬扬下巴,“这不是听说沈小姐出事了,沈家最近一团乱,怕是没空管,老爷子就让我来帮个忙,瞧瞧人有事没有,给带回去。” 宋酥酥从开心果泡芙里腾出注意力:“我带绒绒走就好,绒绒肯定也吓坏了。” “没事,我来都来了,沈老太太也已经跟沈小姐交代过了。” 池深笑笑,一派温润斯文模样,“酥酥不至于不相信我吧?” 宋酥酥忙摇头:“绒绒自己愿意就好。” “好,那我先带沈小姐先走了,夏晚眠那边的事......” 谢卿淮淡淡开口:“我来处理。” “行。” 池深出去没两分钟,沈绒进来打了个招呼。 她显然已经从恐惧中脱身出来,眼底还闪烁着隐隐的兴奋:“酥酥,你疼不疼!下回,下回我们还去!” 她话未落,就被池深从身后平静打断:“沈小姐,我们该走了。” “哦......” 她拍拍宋酥酥肩膀,“你记着啊,下回!” 门恰一关上,宋酥酥回头对上谢卿淮清冷眸光,慌乱中带着一丝坚定,振振有词:“我,我才不跟她下次呢!” “我再也不这样!” “她,她这个想法!危险!” 小姑娘信誓旦旦,谢卿淮半晌,忍不住笑,摸摸她脑袋:“好乖,走了,回家。” “回哪个家呀?” “你爸妈在的那个家。” 谢卿淮晚上九点的飞机,这会儿已经四点多,吃个饭就得走。 哪知提前通知,到了老宅厨房仍在做饭。 反倒是门口团团围了一群人,瞧见车停下,就急匆匆围上去。 麻药劲这会儿过去,伤口又反复刺痛。 宋酥酥被抱着下车,听耳边叽叽喳喳:“哎呀,伤口这么大啊!酥酥别怕啊,妈已经提前联系过了,保证不让你留疤。” “那女的怎么回事!酥酥,以后可不许乱跑了!” “小姐快进来,听说也不能吹风,小心有灰尘。” “......” 七嘴八舌的。 宋酥酥疼痛也缓了点,戳戳谢卿淮胳膊,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强笑道:“没事儿,不疼啦,我们快吃饭吧,晚上哥要赶飞机。” 陈温瑶一愣:“晚上就走?” 谢卿淮:“嗯,要开会。” “那夏晚眠怎么办?她这可算杀人未遂啊。” “先关着,不急,等我处理完江城的事情,再来处理她,他们。” “是该这样。”谢崇淡淡道,“那女的疯了,你不让她冷静冷静,怕是都不知道害怕两字怎么写。” - 这顿饭吃得匆忙,谢卿淮是一个人回来的,没带韩特助,只好让岑柳安排接送。 等车还有大半个小时。 他拉着宋酥酥在客厅坐下,没忍住多念叨几句。 忌生冷辛辣,忌碰水等等。 宋酥酥原本还一副乖乖听讲模样,等外头管家来传话,说司机到了,突然又往谢卿淮怀里钻。 一条白生生胳膊抱着他的腰,一条受了伤的垂在旁边。 脑袋贴着他的胸口,两条细白的腿肆无忌惮地翘上他大腿,晃了晃。 谢卿淮:“......” 他喉间蓦地一紧,眸色深了深,艰难挪开视线:“怎么?挨了一顿揍,被揍傻了?” “不是。” 小姑娘音调软软,毫无所知地往他怀里又蹭了蹭。 随后仰起脑袋,莹白小脸乖顺漂亮,玻璃珠似晶亮的眼睛望着他,似是有点冲动,“我好喜欢你,你能不走吗?” ------------ 第 131 章 表白 “......” 这话一出,空气都凝滞。 谢卿淮顿住,好一会儿,眼底划过抹荒唐,故作冷静,吊儿郎当笑:“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他眼神也似波澜不惊。 偏眼尾稍稍上扬,下眼睫遮盖住点墨小痣,天生就多情。 宋酥酥被他盯了两秒,后知后觉脸颊发烫。 但话说出口,总不好再收回来。 她硬着头皮,默默低下脑袋,将脸再一次埋进他怀里,话也含糊不清:“我在表白。” “表白?” 谢卿淮轻笑一声,垂眸瞧见她毛绒绒脑袋,藏在碎发里的耳根通红,“有你这样表白的?一上来就非礼我?小八爪鱼?” “......” 他嗓音也缱绻,每说一个字,就叫宋酥酥浑身都发烫一分。 偏她理不直气也壮,凶巴巴地嗯了声。 好一会儿,才从他怀里再次抬起头,整个人都炸毛:“那你怎么说?” “啊?” 谢卿淮好似听不懂,伸手捋顺她的头发,眼底一闪而过宠溺笑意,说话却慢悠悠地,“我什么怎么说?” “......” 宋酥酥都快气成河豚了。 她话说得这么明白,还能怎么说? 这人就是故意的! 她愤恼起身:“妈!” 谢卿淮手忙脚乱,飞快捂住她的嘴,将人压回来。 见她一双眼睛圆乎乎,像是快被欺负哭了的模样,唇边忍不住笑:“这事也告状呀?” “昂。” 昂得理直气壮。 宋酥酥瞪他,“那你怎么说?” 话在喉咙里滚了几个来回。 谢卿淮垂眸瞧她,好一会儿,开口:“不行。” “......” 宋酥酥轻眨了下眼睛,还没消化自己被拒绝了的这个事实,就听他又道:“你太没诚意了。” “?” “稍等。” 谢卿淮不紧不慢地翻出手机,点开两条链接,递到宋酥酥跟前,“你得跟人家学学,他们是怎么表白的。” 链接里无非是花团锦簇,地点浪漫。 宋酥酥迟疑道:“可,可这都是男生为女生做的。” 谢卿淮:“都一样。” 宋酥酥:“但,但人家是求婚。” 谢卿淮:“差不多。” 他顿了下,音调微哑:“你不愿意?连束花都不愿意送给我?” 宋酥酥皱着小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愿,愿意的。” “行。” 谢卿淮收起手机,“那你好好准备,想想怎么跟我表白,等我回来。” 他起身似是要走,宋酥酥反应过来,扯住他衣角:“那我到时候给你买花,你,你就?” “不一定。” “?” 谢卿淮脚步一顿,转头瞧她:“看你诚意。” 他说罢,唇边勾起一抹清冷笑意:“小宝,现在是你在追我。” “......我很有诚意啊。” “哪来的诚意?” 谢卿淮眉眼一抬,“离职都能让你发朋友圈,上回答应的,可现在还没发。” 宋酥酥愣了下,想起来。 先前在去云安桥头买桂花糖的时候,被阿姨们拉住拍照,她似乎是答应过谢卿淮要发朋友圈来着。 哪知一拖再拖,就给忘了。 她飞快地翻出手机,点开朋友圈,选了张照片,文案是个小小爱心,点击发送,交到谢卿淮手里,眼巴巴地:“这样,够有诚意了吗?” 谢卿淮只扫过一眼,眼底笑意忍不住加深。 乖死了。 怎么能乖成这样? 这谁还走得了? 他将笑收起来,勉为其难应:“还算不错,集满五十个赞,给你奖励。” “哦。” 宋酥酥脆生生地,“已经满了。” “......” 这不还不到一分钟? 谢卿淮一打眼扫去,密密麻麻的赞往外冒。 不仅如此,下边还有乱七八糟的彩虹屁。 【好甜!!磕死谁了我不说。】 【我随一万,你俩亲一个!】 【谢总好爱。】 【百年好合,南城人民发来贺电!】 【......】 小姑娘得意洋洋地:“我朋友圈,人可多啦。” 单是南城各家大小姐,有名望的没名望的,都加了个遍。 不仅如此,学校各种同学,还有以前参加各种比赛加的朋友。 她低着头看评论,嘴里嘟嘟囔囔:“绒绒和早早也给我点赞了,他们......” 她正说着,忽而一只大掌覆上脸颊,微微下滑,轻钳住她下巴,迫使她微微仰头。 没来得及反应,呼吸蓦地被堵住。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 如蜻蜓点水般轻啄就退开。 她睁圆眼睛,就见谢卿淮随手拎了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往外走。 她磕磕巴巴:“你,你干嘛?” “奖励。” 临出门前,他转头扫她一眼,操心,“好好养伤,把伤养好了,就是最大的诚意。” - 这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就是洗澡不方便。 宋酥酥什么都做不了,被陈温瑶安置仰躺在沙发上,嘴里鼓鼓囊囊塞着两个车厘子,眼巴巴地望着天花板。 望着望着,手指不自觉摸了下嘴唇,指尖发烫,耳根也红。 以前明明不是没亲过,更过分地事情也做过。 不知怎得,明白自己心意后再做,就觉得完全不同。 稍稍碰一下,就让她心里小鹿乱撞。 她忍不住激动,刚一驴打挺坐起来,扯到伤口,疼得面目扭曲。 陈温瑶恰好拿着杯鲜榨橙汁过来,见状忙将人扶好,忍不住责怪:“伤成这样了还乱动,卿淮走了,就没人管你了是吧。” “不小心的嘛。” “好了好了,躺着吧,想吃什么,想看什么,都让阿姨们去做。” 陈温瑶轻捋她耳发,插了吸管将橙汁递给她,“以后可真不能乱跑了,听到没?” “知道啦。” 宋酥酥忍不住缩进她怀里撒娇,“妈妈,我想吃馄饨。” “现在就想吃?这么晚了,还吃得下吗?” “明天吃!” “好,那妈明天给你包。” 陈温瑶温柔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叹口气,“说起来也还是我们对不住你,卿淮天天在外头工作,受了伤也没人陪你。” 说起谢卿淮,宋酥酥轻眨眼睛,坐起来:“妈。” “怎么了?” “我刚跟哥表白,他拒绝我。” “?” ------------ 第 132 章 拉踩 十一点半,飞机到达江城。 坐在回酒店的路上,谢卿淮点开宋酥酥朋友圈。 两人的共同好友不多。 他这边多是些工作伙伴,至于那些个富家小姐,向来加不到他手机上。 因此能看到的点赞也寥寥几个。 指腹在屏幕上细微摩挲两下,他点开照片。 午后的阳光灿烂,被树荫割裂成细碎光斑,洒落在两人身上。 小姑娘没露脸,将脑袋死死地埋在他怀里。 他唇边带笑,没看镜头。 只看她。 倒是很会选照片。 谢卿淮弯弯唇,将照片设置成壁纸,顺手给宋酥酥发了条消息。 Kylian:【不关心我到了没有?】 Kylian:【你就不怕我被人劫机?】 Kylian:【你这个追求者,不称职。】 他刚发完,陈温瑶的电话打了进来。 陈董事长怒气冲冲:“你疯啦?你拒绝酥酥表白?” “别回南城了!你在江城好好的。” “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婿。” 谢卿淮:“......” 挂断电话,他又发去一条消息:【还告状,罪加一等。】 然而等车到酒店,他洗漱完上床,仍没有人回复他消息。 想来小姑娘今天吓得不轻,又吃了这么一通苦,早早睡了。 他唇角微扬,最后编辑文字。 Kylian:【晚安,小宝。】 - 受伤的消息也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 宋酥酥在家修养没几天,时不时有人上门看望。 大多都是先前关系还算说得过去的富家小姐。 各种保养品和奢侈品堆满房间角落。 好在沈绒出于愧疚,天天在谢家窝着,美其名曰要好好照顾她。 姜早也跟着请了两天假,来陪她解解闷。 有两人帮忙应付客人,宋酥酥也算清闲些。 每天看看电视吃吃东西,似乎还胖了点。 某日傍晚,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三人围着电视吃着炸鸡,宋酥酥突然想到什么,戳戳沈绒胳膊:“那天怎么是池深哥哥来接你?” “哇,你可别提了!!!” 沈绒一听就崩溃,将手套一摘,“我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我跟他相亲哎!” “相亲!” “跟池家的人相?” 宋酥酥和姜早对视一眼,看出双方眼里同情。 那可是池家。 全南城出了名的规矩森严。 私底下三人还会默默吐槽,说池家是封建余孽。 “对啊!” 沈绒做好疯狂吐槽的姿势,炸鸡也不吃了,“你们是不知道,那天我跟池深走,被他直接带去参加池家家族聚餐!哇,一桌二十几个人啊,居然一个都不说话!!” “这么厉害啊?” “憋死我了!这就算了,吃完饭他们的娱乐活动居然是鉴赏文物??” 沈大小姐从小野惯了,此时满眼不可置信,“还写诗?问我他们写的怎么样?拜托,我小时候语文作文才五分哎。” 两人眼里同情更甚。 宋酥酥安慰地拍拍她:“那池深哥哥呢,他应该好一点吧?” “也就好一点点吧。” 沈绒猛灌了一口可乐,满脸不爽,“他提前送我回家了,我说我肚子饿,要吃烧烤,他说东西不干净,带我去吃花胶鸡......” 宋酥酥:“花,花胶鸡也挺好呀。” “他还不让我吃多,说吃多了,积食,我还是没吃饱。” “......” 姜早想了下,诚恳建议,“还是尽早跟家里说,把这门婚事推了吧,我们已经有个酥宝被老公管着了,总不能再有第二个吧。” 宋酥酥:“......不要拉踩我!” 话题这会儿突然转移。 姜早往两人嘴里一人塞了一个芝士球,问:“谢卿淮前两天回来了?看到你穿那个衣服了没?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 宋酥酥瘪瘪嘴,“他来的时候,我在医院,袖子都只剩半截啦。” 她话头忽而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 "我表白了。" “表白!!” 两人蓦地转头。 宋酥酥唉声叹气,将事情完完整整告诉两人,说罢撅着嘴:“我哪会表白嘛,我又没表白过!” “没事儿。” 姜早安抚军心,“既然他这么说,那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我已经想好你穿什么衣服做什么造型了。” “什么呀?” “铛铛,我带了!等着吧,我去拿。” 姜早冲去洗了手,又急匆匆跑下楼。 五分钟后,外头传来脚步声。 姜大小姐得意洋洋地推开门,佣人抱着衣架小心翼翼往里走。 两人望去,瞧见一件线条曼妙,腰线极窄,露背的漂亮黑色礼服。 裙摆呈现不规则形状,一边长一边短。 沈绒没忍住,哇一声:“好性感。” “是吧!” 姜早又拿出个丝绒盒子,里头是串圆润闪亮的珍珠项链,下方点缀着一颗红玫瑰。 宋酥酥迟疑:“我,我没穿过这样的。” “所以才要试试。” 姜早娴熟地诱惑她,“保证一举拿下谢卿淮!” 宋酥酥心动:“那,那我试试~” - 差不多十天,伤口总算拆线。 家庭医生瞧瞧恢复情况,笑着道:“没事没事,不会留疤的,照顾得很好。” “谢谢医生。” 送走医生,陈温瑶拦住往外走的宋酥酥,“这伤刚好呢,又往哪里跑?” “我和早早,还有绒绒,我们准备开个书吧。” 宋酥酥眼睛弯弯,“我不是辞职了嘛!总得找点事情做!再说啦,实习报告还没弄好!自己开店,就可以自己敲章啦!” 开书吧花不了几个钱,陈温瑶当然赞成。 只是小姑娘伤还没好,就急急忙忙给自己找活干,怪让人心疼的。 她劝道:“要不我给你拨两个助理,让他们去弄就好啦?” “我想自己盯装修嘛。” “好好好,那我让保镖跟着你。” “谢谢妈~” 这回谁都不敢让保镖离得远。 顶多乔装打扮十米距离跟着。 姜早见了面就笑她:“现在还真是一级保护了。” “没办法,怕我被夏家的人报复。” 她话刚落,姜早挑眉:“哎,说曹操曹操到。” 宋酥酥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见二十米外,一个中年女人被保镖死死拦在后头。 她张张嘴:“姑,姑姑?” ------------ 第 133 章 姑姑 这儿离华东科技不远,算是半个市中心。 宋酥酥自己挑的地方,准备边卖咖啡边开书店,闲暇时刻方便自己写写书。 至于姜早和沈绒,完全是因为听说她有这个念头,来凑凑热闹入个股而已。 因此除了三人以外,暂时还没有谁知道她要把店开在这附近。 姑姑怎么知道? 宋酥酥站在原地没动,隔着广场上的两个花坛远远和宋芸对视。 她满脸愁容哀求,似是老了很多,头发微微有些白,脸色发青。 以前的宋芸不是这样的。 她漂亮,长着一张瓜子脸,有和宋父一样明亮的眼睛,头发柔顺漆黑。 即便她嫁给夏寒烨,即便为那个家庭付出了一切,也仍会保持自己的端庄体面。 至少在外头,她会穿着修身干净的旗袍,端着富家太太模样,温婉又平和。 而现在似乎有哪里不同了。 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打扮,远远望着宋酥酥,甚至落下两行泪来,轻声唤她:“酥酥——” 熟悉的声音。 又有些哑。 宋酥酥抿了抿唇,这些时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苦涩如海浪般,因着她这一声翻涌上来。 隐约鼻酸,她也想落泪。 姜早扯了扯她袖子,担忧道:“走吧?” “没事。” 宋酥酥抿抿唇,“我跟她说几句,你先过去吧。” - 旁边是家BrUnCh。 宋酥酥点了两杯咖啡,在室外遮阳棚下和宋芸面对面落座。 店内装修偏韩系,身边来来往往都是些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女。 偶尔还有几个贵妇姿态优雅吃着早午餐。 放在以前,这样的店宋芸偶尔也会和朋友来聚餐。 只是现在,她穿着件再简单不过的棉麻长袖,头发老气地绑紧在脑后,脸色差劲,似乎也知道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端起咖啡时都显得局促。 宋酥酥瞧着她,视线落在她手腕上。 狭窄的袖口,隐约可见青紫。 似是有所察觉,宋芸慌张将衣服又往下扯了扯,张张嘴想要解释。 宋酥酥已冷冷开口:“他打你了?” “没,没有,我自己不小心磕碰到的。” “自己不小心?” 宋酥酥皱着眉,二话不说拽过她的手,将袖子捋上去。 原本干净的皮肤现下不堪入目,伤痕淤青遍布,掌心竟还有两个烟头烫伤痕迹。 她霎时愣住,宋芸已经飞快将手缩回去:“没,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 她那小小一处伤,现在拆了线还隐隐作痛。 宋酥酥深吸一口气,心脏扑通狂跳。 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血缘上,宋芸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的姑姑。 她本来就不是个多狠心的人。 更何况宋芸曾经对她好,是真的好。 那时父母刚走,是宋芸忙里忙外,从夏寒烨手里抠出钱给父母办了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也是她恳求夏寒烨收养自己。 虽然最终没能成功,但宋芸仍会逢年过节,背着夏寒烨去谢家接她,带她去吃饭,买新衣服,告诉她酥酥不是没人要的宝宝。 每次开学节点,宋芸也会私底下偷偷给她塞钱,让她好好读书,让她在谢家乖乖听话,不要惹长辈们不高兴。 宋芸关心她,爱护她,像母亲一样担忧她吃不饱穿不暖。 即便后来随着夏晚眠长大,她的重心回归自己家庭,时不时会在两者之间犹豫,最后选择女儿和老公。 宋酥酥也仍明白,宋芸从不欠她什么。 只是现在...... 宋酥酥喝了口咖啡。 冰美式苦得她喉咙发涩,也令她清醒。 她抿唇,望着对方,声音平复下来:“如果你是想离婚,我可以帮你。” 宋芸一慌,忙摇头:“不,不是,酥酥,我还不能离婚。” 不是为了离婚,那就只能是另一种可能性。 宋酥酥心坠入谷底,被只无形大掌掐得生疼。 她没再开口,只默默地往咖啡里加着方糖。 得再甜一点。 再甜一点,听到宋芸说话,就没这么苦了。 宋芸欲言又止,最终迟疑了很久,还是开口,声音里带了点哭腔:“酥酥,我,我是来替眠眠道歉的,她做了错事,她对不起你,姑姑知道你有委屈,你要怪就怪我,把她放了,行不行?” 方糖融化在咖啡里,直至堆积在冰块上方。 分明是燥热的天,宋酥酥却觉出几分冷意。 她轻轻搅匀,抿了口。 还是苦。 一点儿都不甜。 将搅拌勺搁回杯子里,又拆开一个奶球。 动作慢吞吞地,也没什么表情,让人瞧不出她心思。 宋芸心中焦急,几欲掉泪:“眠眠就是被我宠坏了,她没有坏心思的!我听说谢总手段多,眠眠受不了的,只要你开口,谢总就一定会放过她,算姑姑求你,求你......” 她边说着,从椅子上滑下去,甚至要跪下。 “扑通!” 奶球连着外壳掉进咖啡杯里,溅出几滴。 宋酥酥冷漠地抬了抬眼皮,盯着她:“姑姑是想被人拍到,发在网上网暴我,然后逼我放过夏晚眠吗?” 宋芸跪下的动作一顿:“不,不是,当然不是。” 她讪讪起身,又坐回去:“酥酥,姑姑真的没办法了,眠眠是我唯一的女儿......” “姑姑。” 对面的人打断她。 宋酥酥一双杏眸清亮,此刻里头却似麻木,没有半点情绪,“夏晚眠要杀了我和沈绒,你也觉得她没有坏心思吗?” “我......” “姑姑一句要怪就怪我,想让这件事情翻篇,会不会太简单了点?” 宋酥酥突然想笑,但是她笑不出来。 唯有嘴角扯了下,僵硬又干涩,“那时她跟沈让出轨,你说她只是嘴甜,现在她要杀我,你说她只是被宠坏,那未来我被她弄死,躺在棺材里,姑姑是不是也要说,她手抖?” “我没有这个意思,酥酥,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芸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宋酥酥。 她总是眉眼柔和,又乐观的。 现下失去所有情绪,像个提线木偶。 ------------ 第 134 章 小哭包 椅子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音。 宋酥酥蓦地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如果你今天是来找我帮忙离婚,那我还会高看你两分,但你来求我饶过一个杀人凶手?一个差点杀了我的凶手?” 她觉得荒唐,视线直勾勾地,温软嗓音也显得冷:“夏寒烨折磨你折磨的还不够多吗?他们吸你的血吸得还不够久吗?” “你实话实说,他们夏家,谁把你当过人?” “夏晚眠是你女儿没错,她真的尊重过你吗?” “你不仅是一个母亲,不仅是一个老婆,你还是宋芸,除了为他们着想,你不能想想自己吗?” 字字响亮,振聋发聩。 不少客人频频投来目光,看得宋芸脸颊发烫。 宋酥酥偏是要让旁人也听见,只有这样,才能骂醒宋芸。 但显然,她还是错了。 宋芸只是扯了扯她的袖子,羞愧地:“酥,酥酥,姑姑知道你是为了姑姑好,但夏家乱成这样,我总不能真的不管吧,还有晚眠......” 只一瞬,宋酥酥放弃挣扎。 她抿抿唇,抓住包:“算了。” 转头就走,不加任何思考。 宋芸心蓦地一空,忙追上去:“酥酥!” 没跑两步,被保镖拦住。 小姑娘顿住脚步,再一次回头。 目光里有浓重的失望,和隐约闪烁的泪光。 她笑笑:“姑姑,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欠你的,你老公和女儿,早在我身上讨回去了。” “我就当,这世上从没什么血脉相连。” “你愿意受苦,那就受着吧。” 她走得决绝。 分明是在艳阳底下,背影却仍瘦弱萧瑟,好似一阵风就能刮走。 宋芸被死死拦着,绝望滑坐在地。 然而等宋酥酥身影消失在转角,乍一瞬,又觉心底蓦地一空。 她摸了把脸,满手湿漉,神情茫然,觉得丢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宋女士,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小姐。” “大小姐说,以后,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保镖叮嘱完,又急匆匆朝宋酥酥追去。 手机屏幕亮起,宋芸哆嗦着手接起电话。 对面是夏寒烨隐忍的声音:“见到宋酥酥了没?让这小贱人赶紧把我女儿还回来!做不到!做不到你就死在外面!” 燥热午后,宋芸突然冷得发抖,额头上冷汗直流。 她死死蜷缩在地上,手机掉落在地,仍不停歇地传出几声脏话:“我跟你说话呢!” “你他妈听到没?” “你在哪?信不信我现在就过来打死你!” 叫骂声好一会儿才停歇,身边偶有几个好心路人经过,给她递了瓶水,关切问:“阿姨,您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宋芸只是摇着头,眼中光彩俱灭。 - 到书店时,姜早已经忙活起来。 两人受不了苦,最先安装空调,也方便装修师傅们乘凉。 宋酥酥顺路给所有人买了奶茶解渴,递给保镖拜托分发。 姜早扎起丸子头在她身边坐下,顺嘴喝了口她的奶茶,险些吐出来:“咦,这么甜,你疯啦?” “昂。” 宋酥酥慢吞吞吸了口,腮帮子鼓鼓,软声软气地反驳,“甜吗?还好呀,我刚刚喝的咖啡,太苦了。” 姜早立马担忧地皱起眉头:“刚刚聊了什么,你姑姑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事。” 宋酥酥摇摇头,嗓音轻缓,“就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这样也好,省的为难。” 她神色平常,不像有什么的样子。 但姜早知道不是这样的。 除了谢卿淮以外,宋酥酥最亲近最依赖的人就是宋芸。 夏寒烨不喜欢她,利用她,她就默默地,乖顺懂事地不让宋芸为难,一个人躲在角落,听话地,等宋芸分给自己一点点爱。 哪怕只有很少很少,她也会开心地向自己炫耀,说姑姑给她买了新衣服,姑姑给她梳头发。 姜早知道宋酥酥有多重视这个姑姑。 那是她唯一的,最后的亲人。 而现在...... 姜早顿了下,张张嘴想安慰她,就见她顺手也将头发扎起来,起身好脾气地笑:“我也去帮忙,别让师傅把我买的柜子刷坏啦。” “好。” 姜早捏捏她的手,眼中心疼,“小心点,别搬重物,胳膊还没好。” “嗯。” 忙活起来,似乎时间和情绪都没那么难熬。 宋酥酥自己调了个奶油色的油漆,围上围裙戴上头巾慢吞吞地蹲在角落里刷柜子。 总共要刷三层,才能让颜色均匀不突兀。 师傅们一边装吊灯一边担忧她做不好,时不时跑来问:“要不还是我来吧?” 宋酥酥:“没事没事。” 师傅:“你这胳膊不能用力太久吧?” 宋酥酥:“没关系,不疼的。” 好不容易才让师傅们相信她没这么娇气,说说笑笑间,气氛也似轻松许多。 宋酥酥维持着平日里惯有的温和笑容,梨涡浅浅,连眼底神色都瞧不出半点伤心。 临近傍晚,天色骤变。 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城市刮起狂风,未装建好的门被吹得哐哐响。 姜早从外头将施工牌子搬进来,有条不紊道:“麻烦了,赶紧把门弄好就回去吧,别淋雨了,打车我们报销。” 装门也不过就两分钟的事情。 师傅们连声道谢,很快就弄好走了个干净。 姜早从咖啡吧台绕进后方:“还在刷呢?明天刷吧,赶紧走了,下雨就麻烦,我让司机来接。” “没事儿,我这还有一点,你先走吧。” 宋酥酥头也没抬,努力地在跟油漆作对,“有保镖跟着我,没事。” 姜早应了声:“那行吧,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记得锁门。” “好。” 姜早前脚刚走,后脚大雨倾盆。 即便关着门,室内仍透进冷风,让人没有安全感地泛起凉意。 后门落地窗被水雾遮盖,宛若层层浪花翻滚落下。 没开灯,一片漆黑中,宋酥酥缩在角落,手中紧紧地握着刷子,麻木又机械地刷着。 忽然,雷声乍响。 她脑中某根弦同雷声一起绷断,眼泪啪嗒砸落。 再然后,“叮铃”一声开门晃动的风铃响,狂风卷着水汽骤然扑进室内。 下一秒又归于平静。 宋酥酥茫然抬头,瞧见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半蹲到她跟前。 男人轻擦她眼角泪珠,嗓音缱绻无奈:“让我看看,谁家小哭包又掉眼泪了?” ------------ 第 135 章 好甜 她仍维持着蹲坐的姿势,小小一团,鹅黄色围裙沾上点点油漆,小脸也脏兮兮的。 鼻子上,脸颊上,左一块右一块,混着眼泪,连碎发都沾湿在嘴边。 湿漉漉的杏眼蓄着泪,呆滞地望他。 “见到心上人,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男人眼底心疼转瞬,他摊手,张开双臂,无奈地舒了唇角,“过来,奖励你抱一下。” 小姑娘这才总算反应过来。 乱七八糟的委屈全一股脑翻上来。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泪水胡乱掉,瘪着嘴,几乎要哭出声。 像寻求最后一点安全感般,手脚并用地爬进谢卿淮怀里,最终还是没忍住,哭腔混着把持不住的崩溃:“哥!” “姑姑不要我,姑姑不要我了!” “他们都讨厌我!” “......” 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眼泪湿哒哒地,透过他的衣领,烫伤他的心脏。 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一些,轻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向她强调。 “哥哥在。” “还有我在。” “我永远在。” 哭得岔了气,哄着哄着,也总算安静下来。 夜色还暗着,仍没开灯。 宋酥酥窝在他怀中,扯着他的领带擦了擦眼泪鼻涕,后知后觉,也觉得不好意思。 她小声地,嗓音沙哑:“哥哥。” “嗯?” “地上好脏的。” “......” 顺着窗外隐约路灯光,谢卿淮微微垂眸,视线掠过满身蹭上的油漆眼泪鼻涕,弯弯唇:“地上再脏,也没某个小混蛋脏。” 宋酥酥装傻,视线往外瞟:“谁啊?谁是小混蛋。” “谁把鼻涕擦我身上,谁是。” “......” 宋酥酥脸颊微烫,轻咳一声,“小气鬼。” “骂人?宋酥酥。” 谢卿淮不爽地掐了下她的脸,警告,“别忘了你还在追我,扣你一分。” 哪有人被追,还这么斤斤计较的。 宋酥酥小小瞪他一眼,被人敏锐地抓住:“好,瞪我,再扣你一分。” “我不追了。” “你再说一遍?” “我不追了。” 小姑娘脾气上来,也气鼓鼓的。 谢卿淮幽幽叹口气,视线转向窗外。 雨还在下,小了些,雨幕朦朦胧胧,莫名应景。 他不紧不慢开口:“没事,可以理解,不就是始乱终弃吗,你变心也很正常,反正我没见过千里迢迢开飞机过来找人,还被甩了的。” “......” 宋酥酥的良心,被重重戳了一下。 她仰起脑袋,心虚地往谢卿淮怀里又拱了拱,嗓音软软地:“你是从江城飞回来的?工作结束啦?还回去吗?” “没有,特地回来被骂小气鬼的。” “......” 这下是把宋酥酥的良心死死掐住了。 宋酥酥极其主动地,抱住他的腰,乖巧又懂事,“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不好。” “那,那我饿了,你陪我。” 她满眼期待,谢卿淮思索片刻,像是勉为其难:“行吧。” “嘿嘿,好~”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好半晌,可怜兮兮转头,“我腿麻。” 蹲坐着刷柜子刷了好久,又在谢卿淮怀里哭了好久。 不麻才怪。 谢卿淮无奈地,先半蹲起身,将她的围裙轻柔摘掉,扯正她的裙摆,胳膊穿过她后腰和膝窝,边做边谴责她:“你才是追求者,按理来说,你抱我才对。” “......” 宋酥酥目光丈量了下两人身形差距,一个一米八七,一个才一米六,头上不自觉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等走到店铺门口,宋酥酥突然想到点什么,蹬了蹬腿:“我,我柜子还差一点,能不能等我刷完再去吃饭?” “?” 谢卿淮忍无可忍,手底下不安分地掐了下她的腰,“你的心动男嘉宾千里迢迢从江城赶回来,你要先刷柜子?” “不刷完,明天颜色就分层了。” 宋酥酥小声地抗争,“很快,十分钟。” “行。” 心动男嘉宾谢先生将人抱到沙发旁放下,将围裙递给她,“给我系上。” “啊?” “啊什么?乖乖坐着,喝奶茶。” 宋酥酥这下反应过来,站起身踮起脚,将围裙套上谢卿淮的脑袋,有眼力见地说了声谢谢,又忙不迭去把灯打开。 柔和的光线洒下,书店已初具雏形。 也是开了灯,宋酥酥才瞧见,向来一丝不苟的谢董事长,现下西装都脏兮兮,肩头湿了一片,头发也被雨淋湿了点。 背后还有两个小小的奶白色掌印。 是她抱他时留下的。 她当即更加愧疚,试探性问:“你,你是不是听说我去见了姑姑,才回来的呀?” “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谢卿淮刷着柜子,漫不经心扫她一眼,“觉得某只小白眼狼偷偷哭,太可怜了,我作为你的心仪对象,必要时刻,可以让你抱一会儿。” “可,可是江城来回,得坐飞机,好麻烦吧?” 宋酥酥迟疑了下。 她是知道谢卿淮工作有多繁忙的。 很多时候一天连饭都赶不上吃,闭眼的功夫都没有。 更别说现在还在出差,想来根本不可能给自己空出休息时间。 何况上回她受伤,他才刚破例回来过照顾她安慰她。 “没办法呀。” 谢卿淮懒洋洋地,“我家小宝哭,总得有人哄吧,我又舍不得让别人哄,再说,哪里麻烦?我多的是时间。” 怎么会多得是时间呢? 他是全世界最忙的人了,无休止的工作会议,诺大两个公司都要听他调度。 宋酥酥轻轻弯起唇,只觉方才那些阴霾难受,似乎在转瞬间清扫一空。 她坐在沙发上,轻晃着腿,觉得这世上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姑姑不要她,那就不要好了。 总有一个人,永永远远,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偏袒她。 从不动摇。 她握着那杯奶茶,冰块已经化了,外头还有少许水珠。 她慢悠悠放到嘴边,喝了一口,甜得整张小脸都扭曲,险些吐出来。 哎? 下午喝的时候,怎么苦得要命。 ------------ 第 136 章 她怕疼 等谢卿淮刷完柜子,宋酥酥的餐厅也订好了。 就在旁边不远处,专做日料,算闹中取静,环境清幽舒适。 属于米其林三星。 坐上车后,宋酥酥瞥了瞥自己和谢卿淮的衣服,迟疑道:“要不然,我们去换身衣服吧?” “不用。” 谢卿淮拿出电脑办公,“就这样。” 宋酥酥皱皱鼻子,反驳他:“很难看。” “没关系。” 谢卿淮从屏幕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很漂亮。” “......” 宋酥酥说不出话了。 她僵硬地转开脑袋望向窗外。 车窗上雨水连成丝,飞快后退,连同她的心跳一样跃动。 她没忍住,用冰凉手背贴了贴脸,轻轻呼出一口气,脸上略有两分不解。 谢卿淮这么大年纪,怎么还这么会撩人呀。 她没再争辩,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今天穿的黑裙子,本来没打算自己动手刷的,哪知心情不好,就想动手找点事情做做。 现在上头也东一块西一块白色颜料。 莫名,跟谢卿淮的衣服很搭。 她睫毛轻颤,按住自己那小小心思,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 - 进餐厅前,宋酥酥还略微有点不好意思。 转头瞧见谢董事长顶着一身手掌印还理所当然,那么点社死就荡然无存。 店长亲自出来接待,甚至忍不住夸赞两人衣服设计独到,想要知道是哪家设计品牌所做。 宋酥酥还没来得及回答,谢卿淮稍稍弯唇,桃花眼里划过抹戏谑:“亲手。” 亲手? 店长顿时满脸笑容,眼神暧昧在两人身上扫过,客客气气地:“难怪这么特别,谢总谢夫人还真是恩爱。” 宋酥酥跟在后头,将恩爱两个字在脑子里转了转。 嗯。 是有点点恩爱! 吃饭期间,宋酥酥瞥一眼天色,担忧道:“不过晚上好像要一直下雨,你还回得去吗?” “赶人?” 谢卿淮十分娴熟地扭曲她的意思,“对我又没感情了?” “不是......” 宋酥酥已经差不多习惯他的说话方式,“你上次,不就很着急走吗?” “今天不着急。” 谢卿淮将沙拉喂到她嘴边,挑眉,一副她不吃,就不往下说的模样。 宋酥酥瘪瘪嘴,不情不愿吃下去,就听他接着道,“明天上午线上沟通一下就行,其他的交给韩特助了,明晚再走。” “那明天,明天要工作?” 宋酥酥暗戳戳地,佯装无意地问,“要去公司?” “不用。” 谢卿淮好笑地瞟了她一眼,唇边弯起一个浅浅弧度,“想跟我约会就直说,你以为我这时间是留给谁的。” 被毫不客气地戳穿心思,宋酥酥别过脑袋,轻轻地哼了一声:“你追求者又不止我一个。” “?” “谁知道,是不是还给别人机会呢。” “......” 小白眼狼这称呼,还真是半点没错。 谢卿淮似笑非笑地,掐了下她的脸,“我是这种人?” “不知道呀。” 宋酥酥无辜地望他,“FiOna追你的时候,你也这样嘛?” “FiOna?” “对呀,就是你那个,美区的主治医生。” “......” 看出来了。 明晃晃地欠收拾。 谢卿淮冷笑一声,将沙拉碗堆到小姑娘跟前:“来,吃完,吃完我再跟你解释。” “......” - 吃过饭,谢卿淮让司机先把宋酥酥送回家。 大概是傍晚哭了一通,这会儿她稍稍有点黏人,焦略显不安地抓住谢卿淮袖口:“你去公司吗?我陪你去吧?” 刚被人抛弃的滋味不好受。 小姑娘从小就没有安全感,一次一次被人反复丢掉又捡起,早就惴惴不安。 谢卿淮手指紧了紧,心脏酸酸涩涩,说不出来的心疼怜惜。 他摸摸她的脑袋,笑:“爸妈在家里等着你,不怕,我很快回来。” “好~” 宋酥酥乖顺地松手,坐回去,还不忘叮嘱他,“路上小心。” “嗯。” 等车身疾驰消失在视野里,谢卿淮唇边笑意霎时消失。 下颚线绷紧,眼底漆黑,戾气骤深。 另一辆宾利停在身前,保镖恭敬开门,他不紧不慢上车,轻按了下泛白骨节,眸中冷冽:“还活着?” “根本不敢死,她要自杀,我们就给了刀,给了毒,给了安眠药,一个没敢吃。” “撒谎?” 他轻蔑地嗤一声,近乎昳丽的桃花眼内狠意泛滥,“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去看看。” - 南城近海,周遭大大小小的岛屿都不少。 谢家名下就占有十几座私人岛屿。 约莫半小时,谢卿淮进了栋岛屿上的私人别墅。 客厅内,宋芸坐在沙发上,脸颊凹陷,背脊瑟缩,像是怕极了的模样。 听见开门声,她猛地回头,瞳孔骤缩,慌忙起身上前:“谢总,谢总,他们说眠眠在这里!你让我见她一面好不好,求你了,求求你!” 男人只淡漠扫她一眼,金丝边框后的视线凉薄冷恹。 身侧就有两个保镖将她押住。 近在毫厘,她碰不到他分毫,近乎仰望地瞧着他:“我,我愿意替眠眠去死,谢总,我做什么都愿意!” 男人却似听到什么极好笑的话。 他懒洋洋在沙发上坐下,手中晃着支香槟。 优雅。 而高贵。 周身气压极低,一副生人勿近模样。 宋芸没敢再靠近,无措地站着,感受到重重威压。 好半晌,男人开了口:“那天,你女儿的刀险些就插进沈小姐的心脏,是酥酥推开她,受了伤。” “我,我知道......” 宋芸搞不清他的意图,抖了下,“不管是沈家还是您,我都愿意承担责任。” “那天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酥酥流了很多血。” 宋芸猛地一颤:“......我,我知道。” “你知道?” 谢卿淮没忍住,哂了声,转头望向她时,那双桃花眼锐利如凶兽。 手中酒杯“砰”得砸在地上,发出剧烈响声。 他难以忍住怒火,笑得荒唐,说不出来是愤怒更多一点还是心疼,“你知道!?那你知道她有多怕疼吗?” ------------ 第 137 章 出国 “她那么坚强一个小女孩,哭着说不想缝针,你说她得疼成什么样?得怕成什么样?” 宋芸僵了下,鼻尖酸涩,还想找借口:“她,她怎么没跟我说?” “她怎么说?” 他眼底也没了颜色,心脏跟着疼,“你见到她第一句话是什么,是让她放过你女儿,放过一个杀人凶手!” 宋芸愣住:“我......” “她把你当作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比我重要,比我父母重要。” 谢卿淮冷静下来了,他坐回沙发上,嗓音也凉,“我问你,你丈夫会冒着雨陪你去医院吗?你女儿会帮你做家务,收拾房子吗?你那时候在外面被流氓欺负,是谁带着你报警,你女儿?还是你丈夫?” “是,是......” 她哽咽着,扶住沙发靠背,缓缓跌坐在地,捂着脸哭出来,“是酥酥。” 只有酥酥。 只有酥酥会帮她。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她拿药回来,离得近,选择走路。 穿过巷子时,有两个喝醉酒的流氓缠住她,对她上下其手心怀不轨。 还是路人经过,她大喊救命吓走流氓。 慌慌张张回到家时,她哭着说要报警,夏寒烨二话不说就拒绝。 他那时怎么说? 他说,夏家在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她不检点!如果她不想离婚,就死了这条心。 她女儿呢? 夏晚眠笑嘻嘻地,说一定是她穿得太少,那些流氓怎么不欺负别人,只欺负她? 父女俩非但没有站在她这边,甚至话里话外都是谴责。 只有酥酥。 一向胆小乖顺的小姑娘霎时变了脸色,想都没想就带她去警察局。 报警,做笔录。 甚至在那两个流氓被捉拿归案后,也壮着胆子不卑不亢地骂回去。 是啊。 只有酥酥。 而她,为了那样两个人,狠狠地伤害了她的酥酥。 她双目骤然失焦,身侧谢卿淮站起身:“今天跟你说这么多,单纯是不想酥酥一片真心喂了狗,你但凡,还觉得有一点对不起她,就离开南城吧。” “为,为什么?” 她留在夏寒烨身边,不才是更好的惩罚吗? 余生她都会在压抑痛苦中过活。 说不定未来哪天,也会死在棍棒下。 “小姑娘心软。” 谢卿淮顿了下,“你要是哪天后悔,带着一身伤去找她,她一样会伤心。” 宋芸愣住,看了谢卿淮一眼。 方才她看他眼中厌恶,以为她今天会死在这里,如若不然,也不会好过。 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酥酥,忍住怨怼仇恨。 她坐在那边,说不上来的痛苦愧疚。 她,她才是最应该对酥酥好的那个人......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她嗓音发抖地:“我知道了,我会走的,我不会再出现在酥酥跟前了。” - 处理完一楼的事情,还有负一楼的人要处理。 谢卿淮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下楼。 不同于先前欧式城堡的奢华舒适地下室,这儿明显要阴暗压抑许多。 破旧的楼板,钢架随处堆放。 最深处,一道身影被死死锁在栅栏内。 短短几天功夫,她瘦得几乎没了人形,蜷缩在角落,连骨骼都清晰。 在听见动静,她情绪突然激动,惊恐慌乱中猛地一脚踹翻餐盒。 汤汁四溅,地面更加脏乱恶心。 而她好似无所察觉,手脚并用地上前,沾了满身油污:“谢总,放过我谢总,我认错,我认错了!我想回家!你放我走好不好!” 谢卿淮只居高临下望她,转头:“疯了?” 保镖恭敬道:“装的。” “装的?” 有人拖了椅子过来,谢卿淮顺势坐下,双腿交叠。 他肩宽窄腰,比例极好,懒懒靠坐着。 冷白修长手指在栏杆上轻点,手背青筋明晰,这样的环境下,也瞧出两人勾人的禁欲。 他笑了下,“不用装,我没有虐/待人的兴趣,相反,我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这浅淡笑容落入夏晚眠眼里,和魔鬼无异。 她显然也知道自己装疯卖傻,也不能得到什么好处,慌乱到栏杆前,摆出楚楚可怜姿态:“谢总,我不想要什么好去处,我只想回家。” 可惜这媚术放错地方。 谢卿淮从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他眼底厌恶闪过,抬手,保镖拿着两张机票走上前。 他轻晃两下,笑:“沈家少爷,已经在机场等你了,去,还是不去,自己选。” 夏晚眠一愣:“他,他怎么会答应......” 她清楚地知道,沈让为了反抗这段婚姻,做过多少努力。 他怎么可能会乖乖跟她出国。 谢卿淮勾唇:“他没有选择的资格,但是你有。” “去,我去!我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夏晚眠慌乱点头。 只要能逃出他的魔爪,去哪里都好! 这反应在谢卿淮预料之中,他微微招手,岑柳拿着合同进来:“夏小姐,把字签了,从今往后,你和沈少,就是夫妻。” “我签,我签!” 夏晚眠连合同上的字都没来得及看,慌乱签字。 谢卿淮单扫了一眼,就让人拿下去:“结婚证会在飞机起飞之前送到你手中,收拾一下,出发吧。” 他站起身,转头就走。 保镖过来开锁。 夏晚眠怔怔地,似是想不到他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 脸上旋即划过抹狂喜。 看来弄伤宋酥酥,不亏。 等到了国外,怎么也不会缺钱花。 日子一久,说不定还能回来! 然而她正洋洋得意着,谢卿淮出门回到船上,身边岑秘书恭敬道:“谢总,北区的警察,都已经接到通知,将在飞机场迎接夏小姐和沈总,等两人在北区领完那边的结婚证后,会立刻捉拿夏小姐归案。” “能坐几年牢?” “北区对待杀人未遂案件判得极严,更何况我们在北区的分公司里有最好的律师,长至无期,短至十五年,夏小姐应该很难再出来,沈少也不会再有机会回国。” “很好。” 谢卿淮往后一靠。 顿了下,又道,“明晚的飞机,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已经。” 岑柳迟疑道,“只是您这来来回回工作多,本来就没得休息,需不需要多歇两天?” “不必。” “好的。” 岑柳默默转身,不再劝。 当一个人有了恋爱脑,十头牛都拉不动。 这特种兵谁爱当谁当去。 ------------ 第 138 章 习惯 谢卿淮回家后,一家三口还没睡。 陈温瑶和宋酥酥正母慈子孝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向来不爱凑热闹的谢崇也坐在摇椅上看书。 茶几一左一右放着两桶炸鸡,中央还有盒没吃完的巨大版冰淇淋。 他眉心猛地一跳,开口:“造反呢?不是刚吃完晚饭?” 三人皆吓得一抖,转头瞧见是他,宋酥酥轻捋耳发,坐在当中有恃无恐:“爸妈买的。” 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 陈温瑶搂住宋酥酥,白了谢卿淮一眼:“你不是拒绝我们酥酥吗?你不给买,我给买。” “少唠叨,酥酥这么瘦,晚上吃点东西怎么了?” 谢崇毫不例外地偏袒人,“我还没说你呢,一个月就回两趟家,你能不能有点责任心。” “是吗?” 谢卿淮走至茶几前,边弯腰收拾炸鸡冰淇淋边开口,“以前也不知道是谁半年不回家,留我和酥酥相依为命。” “......” “......” 二老被抓住小辫子,默默闭嘴。 两个工作狂,别说是半年,甚至有过一年都没回家的历程。 论责任心,确实谁都没资格提。 宋酥酥刚刚才被两人保护过,气势汹汹地坐直:“爸妈说得也没错嘛!本来......” 她话未落,谢卿淮恰好转头,微微俯身同她平视。 他睫毛虽不翘,却格外长,阴影投落在桃花眼里,多情又勾人。 嗓音也哑,染着淡淡笑意:“嗯?本来什么?” “本,本来......” 宋酥酥不自觉舔了舔唇,视线躲闪着下移,落在他唇上。 不算太薄的唇,有很漂亮的弧度。 微红。 看着很好亲。 下一秒,她轻咳两声,在陈温瑶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往回缩了缩,小声说:“妈,你也看两眼,哥真的帅。” 陈温瑶:“......” 很好。 生了个狐狸精。 专勾引她家小姑娘。 她毫不犹豫地将人往谢卿淮怀里推了一把,摆摆手转头走了:“抱走抱走,你俩搁这怪碍眼的,赶紧滚滚滚。” 宋酥酥蓦一趔趄,抬眸,琉璃宝石似的眼睛亮闪闪。 偏谢卿淮这人突然尊敬起长辈,转头还顺道询问了下谢崇的意思:“那我真抱走了?” 一嘴狗粮。 谢崇翻了个白眼,忍无可忍将书一扔,也走了。 谢卿淮没忍住笑出声,逗完老的又去逗小的,双手张开摆在她身侧,懒洋洋问:“我抱你上去,还是自己上去?” “......” 这会儿安静下来,灯只开了两盏,在空旷客厅显得昏沉。 唯有电视放着古装片,光线打落在谢卿淮身上。 他唇边散漫勾着笑,耐心重复:“怎么?追求我还不好意思了?” 宋酥酥半跪在沙发边缘,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调戏了。 她瞧着他,轻眨了下眼睛:“谢卿淮。” “嗯?” “你也抱别的追求者吗?” “?” 笑容骤敛。 成。 还抱个屁。 谢卿淮冷笑一声,扣住她细软腰肢。 宋酥酥只觉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被人掂了掂,扛在肩上。 比轻微缺氧来得更快的是羞耻感。 她没忍住,红着脸蹬腿挣扎:“放我下去!” 话没说完,屁股上就不轻不重挨了一掌。 谢卿淮毫不费力地扛着她进电梯,威胁道:“再动给你扔下去。” 威胁很管用。 小姑娘霎时没了声响。 只是等放下来时,她气鼓鼓地,板着脸指他:“你打我!” “打你不乖,什么日子了还吃冰淇淋。” 谢卿淮将她塞进被子里,“明天后天注意一点,不许吃了,听到没?” 宋酥酥自知理亏,轻哼一声。 却见他掖好被子,转身要走。 她心下一空,话不经过脑子:“你晚上睡哪里?” 刚出口就后悔。 她小脸霎时涨红,默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 谢卿淮人已经到门边,闻言脚步一顿:”小宝,你这思想,很危险。” “......” “还没追到手呢,就想非礼我?” “......可,可是。” 宋酥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说服力一些,“我们之前,又不是没,没睡在一起过。” 她认真回忆了下,套用他的话:“你,你说夫妻,就得睡一起的。” 小姑娘乖,说完这些话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 被子一点点上拉,最后连眼睛耳朵都盖住,只留下一团毛绒绒的头发。 安静得过分。 她又尴尬地补充一句:“你要是实在不想,就算了。” 声音闷闷地藏在被子里。 “怎么会?” 谢卿淮隔着被子,轻揉了下她的脑袋,“我们家小宝盛情邀请,自然要来,我去洗澡。” 宋酥酥从没觉得自己心跳如此之快。 等到外头彻底没了声响,她才小心翼翼钻出来,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呼出口气:“美色误人啊。” 床大,她朝里头挪了挪,腾出一个足够宽敞位置。 又勉为其难分出去一个枕头,心满意足地躺好。 嗯。 只要睡一觉。 不信拿不下他。 - 谢卿淮洗完澡洗漱好,还顺带接了个工作电话。 时间稍稍有点久。 准备挂断前,他绕进二楼的小厨房倒了杯温水,不紧不慢朝房间走。 在进宋酥酥房间前,他收起手机,轻敲两下门,开口:“酥酥,我进来了。” 里头没回应。 门缝中隐约还有光亮。 他推门,朝里走去。 却见偌大的公主床上,宋酥酥早就睡得歪七扭八,身下还压着个小熊玩偶。 灯光刺眼,她哼唧着翻了个身,脑袋埋进被子中,睡得十分香甜。 谢卿淮唇角微舒,心尖最柔软那处隐隐戳动,上床前将灯关上,只留了盏小夜灯,顺带又把她身下那玩偶小心移开,放置床头。 大概是感觉到身侧有人躺下。 小姑娘挣扎着朝他翻过来,细白胳膊和腿肆无忌惮地翘上去,像只八爪鱼。 谢卿淮一顿,将被子替她盖好。 却觉她脑袋不安分地往他怀里拱,一副依赖极了的模样。 他轻轻叹口气,垂眸,视线落在她纤长睫羽上。 不知看了多久,他低头,亲了亲她额头,虔诚又专注。 偏眼底怅然,哑着嗓音叹息:“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习惯我,自己分得清吗?” ------------ 第 139 章 别撒娇 分明做好周密计划,准备第二天起来去约会。 哪知昨天实在精神疲惫得紧,突然惊醒后一瞧手机,已经十一点半。 过不了多久,谢卿淮就要回江城。 宋酥酥蔫巴巴地躺回被子里,轻轻叹口气。 异地恋真苦。 更苦的是,她还没把人追到手。 “一大早的,叹什么气?” 耳边阴恻恻传来男人声音,宋酥酥僵硬转头,对上那双狐狸似的狡黠双眸,诡异地顿住两秒,下意识开口:“你怎么在我床上?” “?” 好大一口黑锅。 谢卿淮扬眉,顺势将膝盖上的电脑合上放在床头柜,“注意言辞,昨晚是你......” 他停顿半秒,用十分笃定的语气开口:“盛情邀请我来的。” 好像是有这回事。 宋酥酥那么点小小的起床气立马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轻微懊恼。 一晚上,同床共枕。 她却什么也没做。 简直暴殄天物。 偏头撞入谢卿淮戏谑视线,她轻轻叹口气:“那你下次,还来吗?” 挺荒唐的一问题。 听起来颇有种在夜店点了个“鸭”,完事后预约下次服务的感觉。 谢卿淮眉心突突跳,拿过床头水杯递到她跟前:“看你表现。” 宋酥酥接过水,小口喝着,刚睡醒导致的喉咙干涩舒缓许多。 电动窗帘缓慢打开,在开到一半时停止。 今天是个阴雨天,外头淅淅沥沥下着雨。 安静下来后,两人就这么躺在床上,竟也莫名温馨,舒适。 很有安全感。 喝了小半杯水,宋酥酥毫无追求者的自觉,将杯子递回给谢卿淮。 谢卿淮接过,放好:“去刷牙?待会儿吃午饭?” “啊......” 她小猫似的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不想动。” 突然觉得就算不出门约会,一整天,靠在一起玩手机看电影,也很开心。 谢卿淮若有所思瞧她一眼:“别撒娇。” “......?” 宋酥酥喊冤,“我没撒娇。” “不就是想让哥哥抱你下去吗?” 她的辩驳苍白无力,谢卿淮似是极为纵容无奈,张开双臂,朝她扬了扬下巴,“附加服务,过来。” 宋酥酥原本还想极力抗争,自己并没有提这种要求。 但余光瞥见他微敞睡衣衣领下深刻冷白的锁骨,默默将话咽回去,朝他挪近两分。 小姑娘向来是腼腆,内向的。 这一小小举动,已算是极大方地暴露内心世界。 谢卿淮唇角轻勾了勾,忍住笑,搂住她的腰和膝窝稍稍用力,就将人抱到怀里坐。 但他没有起身的意思。 指腹细微暧昧地在她腰间摩挲,激得她倏然一抖,耳后泛起热意。 此时已是夏季,宋酥酥早换成短袖睡衣。 布料薄又亲肤,她几乎能感受到他指尖热意,滚/烫地灼着她的肌肤。 距离拉近,耳廓扫过温热呼吸,男人嗓音低又哑:“怎么脸红了?” “没,没有呀。” 宋酥酥努力移开视线,试图从他眼里怀里挣扎出去,说话也磕磕绊绊地,“不,不是说吃饭吗?” “嗯,吃饭。” 手腕被拽住,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宋酥酥下意识顺着他的牵引,贴到他的胸口。 “扑通、扑通......” 心脏强有力地跳动,速度极快。 但现下情况,显然已经不允许她分辨心跳速度如何,所有意识里,就只剩下那触感。 她茫然闪躲地仰起脑袋,整个人都发烫。 话里也带着两分颤音:“谢,谢卿淮?” “追了我这么久——” 他眸色暗沉沉,情欲压在最深处。 腰间的手一路上移,在她脖颈处捏了两下,迫使她将头抬得更高些。 刚喝过水的嘴唇,莹润有光泽。 泛着漂亮的,浆果一般的颜色。 难以遏制,他低头吻下去,咬住她的唇,带了两分放纵的沦陷。 “也该给你点福利。” - 下楼时已是一小时之后。 顶着陈温瑶和谢崇直勾勾目光,宋酥酥硬着头皮从谢卿淮怀里挣扎下来,尽量自然地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在餐桌旁坐下。 陈温瑶视线在宋酥酥微肿的唇上扫过。 起身,给她盛了碗汤,顺道嗔怪地瞪了谢卿淮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酥酥刚想解释,事情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身侧轻嘶一声,谢卿淮微微垂眸,指腹蹭过破皮嘴唇,沾上一抹显眼的红。 恰好保姆阿姨来上菜,瞧见忙道:“少爷,您嘴怎么流血了?我给您拿点药膏?” “没事。” 谢卿淮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强装镇定的罪魁祸首脸上扫过,“被某只蚊子盯了一下,不碍事。” 蚊子本人将头埋进汤碗里,努力地喝着。 旁边陈温瑶边给她夹菜边同谢崇说话:“你说咱俩是不是很快就能当爷爷奶奶了?” 谢崇点头:“有可能。” “要不还是别这么快吧,再过两年。” “嗯,再过两年也好。” “......” 宋酥酥头越埋越低,囫囵吃完,红着小脸拿起碗:“我吃好了!我放厨房去!” 她跑得飞快,等上楼回房间,背靠着门拍着胸脯微微松口气,脑海中却仍是谢卿淮的唇,和微微喘/息声。 亲了这么久。 吻得这么深。 多少是有点喜欢她的吧? 而且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背后有人敲了敲门:“酥酥?” “嗯?” 她拍拍脸,令自己看起来正常点,开门。 谢卿淮在外头站着,手中拿着盘果切:“吃点水果。” “谢谢。” 宋酥酥接过,往嘴里塞了块西瓜,就听他又道:“不是说要出门吗?” “昂,对,去买书店装饰用的摆件,本来要和早早去的,她让我们先去看看。” “行。” 本就是空出来陪她的时间,做什么都由她开心。 他垂眸,视线再一次停留在她唇边。 殷红的嘴唇,沾着西瓜汁。 很甜。 宋酥酥似是察觉到什么,急急忙忙地,一把捂住他眼睛:“我,我不要福利了,爸妈会看到的!” “......” 谢卿淮极快地改变想法。 他抿唇,抓住她的手,“先不去买摆件。” “那去干什么?” “买房。” ------------ 第 140 章 书店 宋酥酥原本觉得不太有必要,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离职,过几天等伤彻底好了,就去把出租屋退了。 到时候两人就得搬回家来住。 于情于理,是稍微有些不方便。 干脆答应和谢卿淮一起出去看看。 但说是买房,事实谢家的房产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所以优先从已购房产入手。 宋酥酥不想离家太远,岑秘书就挑选了几套云安雅苑附近的供两人先行参观。 宋酥酥的要求不高。 有小花园,有露台,可以单独给她一个书房,就好。 比起她,谢董事长就要挑剔不少。 房子布局要规整,主卧和衣帽间足够大,安保措施好,花园里得有池塘等等诸如此类。 好就好在,谢家还真有这样的房子。 离华东科技和云安雅苑都不远,离宋酥酥的书店更近。 不仅如此,还有旋转阶梯和露天花园。 更重要的是,这套房子原先是陈温瑶购置的,请了国际上著名设计师全权负责装修布置的。 不过因为没时间,所以一次都没住过。 家具一应俱全,而且全新。 只要打扫一下,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而在看见房子后头游泳池的瞬间,宋酥酥彻底心动。 她眨着一双漂亮眼睛,还没说话,谢卿淮就读懂她的意思,轻笑:“喜欢?” “喜欢!” “那就这个。” “好的谢总。” 岑秘书极有眼力见道,“我马上就请人来打扫布置,太太有任何意见,都可以跟我说。” “谢谢。” 宋酥酥嘴甜,悄咪咪地在她耳边道,“岑姐,我觉得你比韩特助厉害。” 岑柳:“!!!” 她认可地点点头:“太太,您看您喜欢什么房间,我全给您改成衣帽间。” 谢卿淮:“......” - 那位装修房子的设计师宋酥酥也有所耳闻,叫Killy,当下十分受欢迎。 南城不少富家太太小姐常常会在聚会上提起,即便排个好几年也要等她帮忙设计装修。 宋酥酥欣赏过她的作品,确实十分特别。 因此这套房子几乎没有她不满意的地方,非得要换,就是把墙上那几幅中世纪的画换一下,改成了之前谢爷爷送的山水画。 除此以外,只要等保洁公司的人清理完,就可以正式入住。 三天后,岑秘书送来消息,说房子准备好了。 但谢卿淮不在,这么大一套别墅,宋酥酥哪敢自己去住。 她默默给谢卿淮发微信,告知这个消息。 谢卿淮很快回复她:【等我回来。】 【我们办乔迁宴,小型的。】 宋酥酥捧着手机,看着这两条消息傻乐。 谢卿淮从来都不喜欢聚会,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聚餐活动。 若非必要,他几乎不会主动组局。 她眼睛弯弯,沈绒在一旁唾弃道:“呸,恋爱的酸臭味,等我有钱了,我要把你们全烧了。” “你老公还得出差多久啊?这都快七月份了。” 姜早随手拿起个木制摆件瞧了瞧,笑吟吟地,“不是说要在池家主办的慈善晚宴上惊艳他吗?裙子可都准备好了。” “还有一个星期左右吧。” 宋酥酥眼底隐隐有期待,期待之余也有点担心,“要是没惊艳到怎么办?” “不可能。” 姜早摆摆手,“你早姐字典里就没有失败这两个字,我连化妆师团队都请好了。” 宋酥酥隐约瞧见胜利的曙光:“早早万岁!” “好啦你们晚点儿再万岁,快选选吧台放哪个咖啡机好看。” 沈绒戳戳这个,戳戳那个,“我觉得都蛮好看的,就是价格有点虚高。” 宋酥酥默默掏出卡:“都买。” “啥?” “都买,我有钱。” 这下星星眼的轮到沈绒。 她嘿嘿一笑,抱住宋酥酥:“酥酥也万岁。” 书店的硬件都已经装修好,剩下东西小姑娘们也采购得七七八八。 原本三人的审美是不太相近的,但由于开书店这回事是宋酥酥提出的,因此其他两人大多遵循她的意见,以免装出个四不像。 至于店名,也是宋酥酥取的,叫“小野们的书店”。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读小学时,有坏小孩欺负她。 拿着石头砸她,骂她小野种。 她虽然也拿着石头砸回去,但仍委屈得紧。 不敢告诉谢叔叔谢伯母,不敢告诉凶巴巴的谢哥哥。 她于是随便找了家家附近的书店,偷偷缩在角落里,假装看书,实际在掉眼泪。 好心的店主没有驱赶她,反而给她送了杯热牛奶,让她乖乖回家。 从那之后,她常常去那家书店。 心情好的时候去,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去。 后来被谢卿淮发现,他一次性往那家书店的卡里充了两万块钱。 至今还没用完。 而当下她开这家书店,除了想继续写书以外,也是想设立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谁不开心了都可以来,哪怕不消费,在这里静静坐一下午,心情也会好受许多。 不过在知道姜早和沈绒也想入股之后,她就立马提出重新取名字。 但两人极力拒绝,觉得这名字好,寓意也好,没必要再换,还让宋酥酥当店长。 宋酥酥原先还觉得不好意思,但两人都已经想得十分清楚明白。 除了书店以外,他们打算再开一家古着杂货店和一家清吧。 一人负责一家,谁也不吃亏。 但现下两人正在为谁负责清吧争得面红耳赤,至今没有结论。 宋酥酥在一旁诚恳建议:“要不然,我们再开两家清吧?风格不一样就好啦。” 两人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转身就去寻找合适装修清吧的摆件酒杯等器具。 宋酥酥跟在后头,随手拿了对小鱼木雕把玩。 圆乎乎的小鲤鱼,吐着两个大泡泡。 她询问了下价格,五十一只,九十一对。 拿出手机正打算付钱,却见ACe给她发了条消息。 ACe:【宋小姐你好!我是ACe!上次对不起,我不该故意提起那个女医生FiOna的!】 ACe:【这次我没有恶意。】 ACe:【我看到她来江城了!还跟Kylian在一起!】 下面还配了张偷拍的图。 ------------ 第 141 章 好大 姜早和沈绒两人走出一道,才发觉身侧没了人。 急匆匆赶回去,见她呆滞着,沈绒凑上前,瞥一眼她的手机屏幕。 只见屏幕上共有三个人。 谢卿淮懒洋洋地坐在办公室沙发上,身侧女人身材火辣,近乎亲昵地挨在他身侧,似是要献吻。 跟前还挡着个女人。 都是华裔。 大波浪,穿着性感吊带,包臀裙。 沈绒愣了下,呆呆地,和宋酥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好大。” 姜大小姐跟着凑过来瞥一眼,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宋酥酥脑袋:“不是,这是重点吗?谢卿淮玩这么花啊?” 她顿了下,又凑近看,指着那个站在对面的女人:“哎,这个不是Killy吗,那个设计师?你老公还认识她?” 这么巧? 宋酥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屏幕上方又弹出一条消息。 ACe:【Kylian身边那个,就是FiOna,这次来中区还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叫许卿雨,旁边那个Killy,叫许贺薇,她们是姐妹花。】 ACe:【可千万别告诉谢总是我说的。】 “许卿雨?她就是上次吃饭时ACe说喜欢谢总的那个美区女医生?” 宋酥酥和沈绒这才从两个大美人的性感身材中转移注意力。 沈绒皱着眉头,满脸不爽,“照着你老公取的名字?她不知道谢卿淮有老婆吗?” “这......” 宋酥酥思索了下,“谢卿淮在美区的时候,我们还没结婚呢。” 别说是结婚了,就连半点苗头都没有。 “那会儿没结婚,现在结了啊,总不能明晃晃跑过来抢人吧?” 沈大小姐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把拽住宋酥酥手腕,“走!宣誓主权去!” “停停停,你这没谈过恋爱就少说话。” 姜早强行制止她,“这会儿跑去宣誓主权,不就着了人家的道吗?待会儿吹吹耳旁风,说你胡思乱想怎么办?” 宋酥酥认可地点点头:“没错。” 姜早又道:“再说,我觉得谢总不是这种人。” 宋酥酥再次点点头:“我也觉得。” 虽然看到这张照片第一反应是胸闷气短,但她了解谢卿淮,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他绝不是那种沉沦在纸醉金迷世界里的花花公子,更不会出轨。 即便他有真正喜欢的人,也一定会先向她提出离婚,再进行下一步。 只有沈绒挺不服气地:“你们就这么相信男人?我那亲哥不也衣冠楚楚的,我还觉得他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呢,还不是出轨了。” “再说了,你现在不也还在追谢卿淮,她也在追,万一被她给追上了,谢卿淮不得跟你离婚?” 她说罢,愤愤地总结道:“相信男人,倒霉一辈子。” 宋酥酥:“......” 一番言论,成功地让她慌了。 都是追求者,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 更何况...... 她又瞥一眼屏幕。 是和她截然不同的漂亮性感。 她眨着无措的眼睛,可怜巴巴望向姜早。 姜早硬着头皮摸摸她脑袋:“没,没事!她要能拿下你老公,早在美区就拿下了!不慌!我们还按计划行事!” - 说不慌是不可能的。 宋酥酥本来就没什么安全感。 一下午心神不宁,直到傍晚订的书到了,忙起来才稍稍转移注意力。 等将书稍稍整理归纳,十点左右,沈绒闹着干不动了,三人便各回各家。 临分别前,姜早还安慰她:“你的胜算肯定是要比那个许卿雨大一点的,毕竟你才是谢卿淮的小青梅。” 宋酥酥眼巴巴地:“真的吗?” “没事。” 沈绒拍拍她肩膀,十分潇洒,“就算你失败了,你还能叫人家一声嫂子呢。” 宋酥酥:“......” 姜早:“......” 不如不安慰。 顶着两人担忧目光,宋酥酥蔫头蔫脑坐上车,提不起精神。 回家二十分钟的路程,何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待。 瞧见她,何管家笑眯眯地道:“小姐,您的营业执照已经寄到家里来了,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吩咐,开店可不容易呀。” “谢谢何叔。” 总算有个好消息。 宋酥酥扯出抹笑,绕进客厅。 厨房阿姨碰巧出来,笑着说:“小姐,今天炖了牛骨汤,炖得可烂了,我给您下点面条?填填肚子?” 忙了一天,确实有些饿。 宋酥酥点点头:“好~” 等面条上来,没吃两口,阿姨又端了个小盅出来。 “还有燕窝羹,是少爷特地吩咐,让您每天晚上吃一盅的。” 她笑道,“少爷待您可真好,我就没见过哪家夫妻结了婚,还能这么恩爱甜蜜的呢。” 宋酥酥鼓鼓腮帮子,偏偏将小盅推开:“不吃。” “怎么啦?不合胃口?” “不想吃。” 她闷闷地,埋头吃面。 差不多吃了大半碗,才下了餐桌,“我吃饱了,我先去睡觉啦,您也早点睡。” “好,小姐晚安。” - 江城。 十一点。 华东大厦分部灯火通明,写字楼内员工规规整整,坐在工位上有条不紊进行着工作。 韩特助绕过视察一周,回到顶层办公室,恭敬道:“自从整顿过后,员工素质提升不少,自发加班。” 他们刚来的时候,整个分公司简直一团乱。 几乎所有员工都迟到早退,主管甚至整天旷工。 男人神色冷淡,视线停留在电脑屏幕上,语气无波无澜:“通知下去,这种表面功夫不需要存在,我只看效率、进程。” “是。” 韩特助顿了下,没动。 谢卿淮微微抬眸,扫他一眼:“还有事?” “港区那位何老爷子的孙子邀请您吃饭,在鹤坞居,已经组好局了。” 没做迟疑,谢卿淮开口:“不去。” “恐怕不合适。”韩特助抿了抿唇,提醒道,“上回您在何老爷子的局上喝醉,亲口答应过的。” “......” 倒是忘了这一茬。 谢卿淮总算从工作上挪开心思,轻揉了下太阳穴,“提前告知一声,今天不碰酒。” ------------ 第 142 章 关系不好 江城,鹤坞居。 出了名的高档会所。 而它之所以出名,纯粹是沾了隔壁金月吧的光。 那是全江城最大的风月场,有明星,有富豪,甚至不少黑色产业链。 几乎所有金月吧玩的人,都会在开始或者结束后去鹤坞居吃顿饭,装装文雅人。 所以鹤坞居也被称作金月吧的高级食堂。 而此刻鹤坞居最深处的包厢内,何潮正叼着着根雪茄坐在沙发上。 身侧许贺薇捏着打火机,笑眯眯地:“今晚多亏何公子帮忙,否则我妹妹哪能跟心上人吃上饭。” 许贺薇,也就是Killy,在设计师界赫赫有名,到了哪儿都能得人几分薄面。 更别说这对姐妹花长着如出一辙的漂亮脸蛋。 华裔,混血,五官深邃,更是到处都吃香。 何潮饶有兴致地搂住她细腰,转头瞥向许卿雨时勾了下唇,眼底却隐含威胁:“也不全是帮你们,我说过,这回帮你俩来中区,是有要求的,拿不下谢总,你俩从哪儿来,还是滚回哪儿去。” “当然。” 许卿雨点点头,落落大方地,“何少去南城发展的事情,尽管包在我身上,等我当上谢太太,您想在南城做什么都行。” 她话虽这么说,身体还是不自觉绷紧,稍稍有点紧张。 毕竟今天她已经见过谢卿淮一面。 不知道何潮是从哪里打听到她和谢卿淮的事的,几天前联系上她,说能帮她回国,拿下谢卿淮。 她原本就念念不忘,自然答应。 而且,她也有一定信心。 哪知今日去了华东科技, 人是见到了。 她魂牵梦萦的人。 一如那年在医院瞧见的样子。 矜冷,高贵。 却又比起那时阴翳模样,要温吞平和许多。 哪知等她兴冲冲地去见他,他却不紧不慢抬眸,问她:“你是谁?” 你是谁?? 三年前他刚来美区,是她尽心尽力在照顾他。 他每一次换药,都是她亲手做的,甚至看他不吃饭胃痛难忍,也是她亲手做了送过去,虽然他一次都没吃,但也不能这样,连她是谁都认不出来吧? 然后任凭她和姐姐怎么解释,他一概听不进去,甚至将她亲手做的甜点打翻,让保安把她和姐姐一起扔出去。 但她还是不甘心。 在医院时,多少患者多少同事都对她另眼相待。 偏偏只有他。 许卿雨轻拨了下卷发,露出冷白香肩,不甘地轻哼一声。 虽说她知晓,这次来中区,一半原因还是何潮威胁,但她自己,就未必不想再见见他。 正想着,外头人群骚动。 几人下意识朝门边看去。 只见众星拱月着,侍从推门,谢卿淮进门。 方才还吊儿郎当坐着的何潮立马站起来,换了副客气礼貌的表情,快两步到跟前:“淮哥,你怎么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出去接你呀。” 他这模样显然出乎其他人预料。 许贺薇皱了下眉,转头和许卿雨对视一眼。 要知道何家公子,那可是港区和江城一等一的小霸王。 黑白两边通吃,按理来说,除了自家长辈,没人有这脸面让他恭恭敬敬的。 两人不由自主,都将视线落在谢卿淮脸上。 这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位高权重。 难怪何潮要这样费尽心机,将她俩从国外接回来。 许卿雨眼底喜意加深,正要上前,被姐姐拉住:“别急,中区的男人,不喜欢太主动太热情的,你委婉一点。” “好,好的。” 许卿雨强行忍住,两人这才上前,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然而男人视线只是很淡地扫过他们,没有任何感情,淡淡应一声,对何潮道:“今晚不喝酒,我家太太不喜欢。” 太,太太? 愣住的轮到两姐妹。 连何潮也滞了下:“太太?淮哥什么时候结婚了?” “上回你在港区,我寄过请柬的,应该是被你大哥拦下了。” 谢卿淮四两拨千斤地弯了下唇,侍从过来拉开椅子,他顺势坐下。 即便坐着,他也好似高人一等,笑,“那时你们家就来了你大哥一个,你应该也脱不开身。” 何潮猛地拍了下头,也跟着在他身侧坐下:“是啊淮哥,你是不知道,我大哥和他妈闹的啊,别说是我消息闭塞了......” 他压低声音:“前两天,我妈还险些被他们给弄死呢,居然找打手来家里,你说他们是不是疯了。” 何家开/赌/场,家里关系错综复杂,何老爷子身边的姨太太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谢卿淮轻嗯了声,没打算插手别人家的事,指尖轻敲桌面:“酒撤了吧,你我两个人,聊聊天就行。” 这话明显还有赶人的意思。 何潮瞥了眼还愣着的两姐妹,忙道:“哎呀,她俩是我朋友,不是来陪酒的,让嫂子放心好了,一起吃顿饭,没事的。” 许卿雨仍呆滞着,被许贺薇推着在谢卿淮身边坐下。 上了会儿菜,何潮同谢卿淮讲了会儿工作上的事情。 不过毕竟两家业务范围不同,他又是个浪荡的,想提自己去南城发展也不好意思,只得扫了许卿雨一眼,给谢卿淮介绍:“这小姑娘,千里迢迢从美区跑来,说想再见见您。” 他拍了许卿雨一下,投给她一个暧昧眼神:“愣着干什么,高兴坏了?” 被提到,许卿雨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 她压下心底不安,欲望战胜担忧,露出个笑:“是呀,谢先生,不喝酒,一起喝杯茶吧?” “不好意思。” 谢卿淮将杯子放下,不冷不热地开口,“我太太也不喜欢我跟别人喝茶。” “.......” 极不给面子。 这下何潮也没辙了。 他在港区,家里长辈有三四个女人都是正常的。 哪知到了这里来,碰上个清心寡欲的。 那他费这么多力气,是为了什么? 许贺薇倒是开了口,笑说:“我还见过您母亲呢,我给您母亲设计过房子,您母亲很喜欢,不知道您记不记得。” 她这话本意是套近乎,也是缓解现下尴尬局面。 毕竟她也瞧出来了,自家这妹妹,显然不愿意就这么随随便便放手。 哪知谢卿淮毫不怜惜地,再次终结话题:“我跟我母亲,关系不好,抱歉。” 许贺薇:“......” 许卿雨:“......” 何潮:“......” ------------ 第 143 章 安。 不过好在,只要这两姐妹不开口,谢卿淮还是很给面子的。 何潮也是个人精,看出他的不满意,后续没再将话题往两人身上牵引,只好奇地问了些关于这位“太太”的事情。 不止是他,旁边许卿雨更是竖直耳朵。 只听他极难得地,嗓音温和纵容:“我家太太,不喜欢这些场合。” “下回,等我将她哄高兴了,再出来吃个饭也好。” “只是人不能多,也不能抽烟喝酒。” 这说话语气之缱绻,听得人心都酸溜溜的。 论谁都被勾起种想谈恋爱的感觉。 何潮笑道:“难怪淮哥能有如此成就,都说对老婆好,才能赚得到钱。” 谢卿淮笑笑不语。 旁边许卿雨却按捺不住,不高兴地开口:“这么娇气?谢总常常要应酬,太太还是要会喝酒来得好,否则怎么拿得出台面。” 何潮头皮一麻。 人家秀恩爱,你来干什么来了? 连勾引人都勾引不到点上去。 他还没来得及道歉,就听谢卿淮轻笑一声:“我太太只是不喜欢,不代表不会,更何况她是我见过最优秀最厉害的女人,而不是只会在背后嚼舌根。” “......” 好毒。 被喜欢的人骂爱嚼舌根,论谁都受不了。 许卿雨眼眶一红,谢卿淮就已经起身,同何潮道:“今日有人不欢迎我,我就先走了,下回来南城玩,我做东。” “好好好,淮哥我送你。” 何潮这会儿也没法挽留。 若说何老爷子在谢卿淮跟前还有点话语权,他一无权无势的公子哥,顶多靠着本家面子请人吃顿饭,其余的就别想了。 谢卿淮微微颔首,他跟上去又问:“池深哥那个在南城的慈善晚宴,您要去吧?到时我们再见?” “好说。” 两人一路朝外走,又多聊几句。 等出来时,外头停满各种炫酷豪车,隔壁金月吧热闹非凡,时不时有男男女女搂搂抱抱从后头经过。 何潮先一步将车门拉开:“您请,路上小心。” “早点回去。” 谢卿淮正要上车,却听后头一声惊呼:“Kylian!” 他下意识转头,眼瞧着有人朝这边撞过来,猛地将何潮一拉。 来者猝不及防,撞进何潮怀中。 何潮被蓦地夹在两人中央,欲言又止。 偏许卿雨还从他怀中探头,试图去抓谢卿淮衣角:“Kylian,我坐了十五个小时的飞机来找你的!要是不能跟你结婚,我爹地就要我去相亲!” 即便只被触碰到衣角,谢卿淮眼底仍难掩嫌恶,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西装褶皱,一脚踹在何潮后腰上:“滚。” 何潮猝不及防,连带着怀里的许卿雨都险些摔个狗吃屎。 偏还得转头道歉:“淮哥,她们那边的人都这样,没分寸感,不懂规矩,您见谅啊。” 这回谢卿淮没说话,面色微凉,转头上了车。 韩特助飞快关上车门,挡住许卿雨视线:“谢总和谢太太恩爱非常,并没有出轨的打算,如果这位小姐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将会以猥/亵罪起诉您。” 猥亵罪? 许卿雨脸色霎时难看。 她以前不是没来过中区,哪见过男人起诉女人猥亵罪的。 就算不能胜诉,若真传出去,她怕是要被笑话一辈子。 好在何潮还看在许贺薇的面子上,笑着道:“不至于不至于,我打包票,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出现了。” 韩特助微微躬腰,坐上副驾驶。 等车开走,何潮才心有余悸地松口气,转头狠狠瞪了许卿雨一眼:“你不是打包票!一定能拿下谢卿淮的吗?拿不下他,我怎么去南城发展!” “您,您没说他有太太……” 许卿雨咬咬牙,“潮哥,那女的长什么样?我能看看照片吗?” “我哪知道啊,我也没见过。” 何潮想了下,“不过既然办婚宴,应该有照片吧,我看一下。” 南区是国内顶尖的大城市,何潮虽然没有能力在那儿分一杯羹,但认识的人却不少。 还真让他要到一张模糊的照片。 是在参加婚宴前两天,在沙滩边碰巧拍到的。 他瞥一眼,若有所思:“难怪呢。” 许贺薇接过手机,同许卿雨一起看了眼,微微怔住。 确实是极漂亮的长相。 即便模糊,也能瞧出她精致五官,穿着条白裙子,赤着脚在沙滩上同人嬉闹。 而她的吸引人,却不仅仅是长相。 笑起来纯粹干净的小脸,隔着照片隐隐都能听见她清脆笑声。 富有感染力,连她看了,都不忍移开目光。 许卿雨撇撇嘴,将手机一推:“也就这样,一点都没女人味。” 何潮斜她一眼,烦躁开口:“不会就多学,谁让你诋毁谢夫人的?”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两姐妹都是微微一怔。 何潮又道:“我家那些个小妈,谁敢在我爸跟前说大太太的坏话?这种有钱人,最是要脸面,女人如衣服,他们可以自己看不起,自己出轨,但你要是想当小三,能容得下人,那才叫成功。” 他拍拍许卿雨肩膀,嘴里叼了根烟:“帮不上我的忙,你就跟你姐,一起回美区吧。” - 到酒店已经临近一点。 手机上有两条未读消息。 谢卿淮点开一看,只见是家里保姆发的。 【小姐好像心情不太好。】 【我说您吩咐煮的燕窝,她也不肯喝。】 他微顿,退出界面又翻了翻聊天框。 前几日还会很好地履行追求者职责,每天有话没话找他聊聊天。 今日竟半点消息都没有。 连晚安都省了。 看来确实有点不对劲。 他在沙发上坐下,给韩特助打了个电话:“今天跟着酥酥的保镖,有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韩特助恭敬道:“一切正常,太太跟沈小姐姜小姐两人一起逛了街吃了饭,还去了书店,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 什么都没发生? 也没到日子。 怎么心情不好? 考虑到小姑娘长大,多的是心事,谢卿淮给她发了条消息:【怎么不说晚安?】 这个点,应该已经睡了。 他起身将手机扣在一旁,进卫生间洗澡。 等再出来准备上床时,却见屏幕上显示,半小时前有条消息进来。 还不睡? 他稍稍皱眉,点进去。 只见聊天界面,小姑娘干巴巴地,发过来一个字:【安。】 确诊了。 真的心情不好。 谢卿淮上床,打字:【晚呢?被你吃了?】 【跟哥哥说说,谁欺负你了?】 那头回得飞快。 霸王酥:【我没有不开心。】 霸王酥:【晚安。】 还没睡? 谢卿淮干脆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滴滴两秒,接通。 那头黑不溜秋的,小姑娘的脸藏在黑暗中,气鼓鼓地,压低声音:“干什么?” ------------ 第 144 章 花边新闻 “不开灯玩手机?” 谢卿淮敏锐地瞧见,板着脸训,“眼睛不要了?” “要......” 一挨训,宋酥酥那点小脾气就散了个干净。 她轻轻哼一声,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还回来吗?” 什么问题? 他嘴角漾起弧度,眼底略微有了点浅淡笑意:“看我家小宝,想不想我回家了?” “想呀!” 宋酥酥缩在被子里,用力点点头。 又觉自己音量太大,声音放轻些,捂着嘴小声道,“想的。” 还怪诚实的。 谢卿淮没再逗她,笑道:“七月二号,慈善晚宴,我大概那天回来,来机场接我?” 宋酥酥刚想应好,想起那条性感裙子和姜早的计划,忙摇头:“不要。” 他挑眉:“不要?” “会场见!” “......” 谢卿淮抿唇,眉骨扬起,“你找别的男伴了?” 宋酥酥忙摇头:“我才没有!” “那......” 谢卿淮下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啪”得开灯声,宋酥酥那头忽而亮起。 一个睡眼朦胧的脸从她身后冒出。 陈温瑶女士困得眼睛都只睁开一只,和谢卿淮隔着屏幕遥遥相望,真诚发问:“你俩非得在我房间谈恋爱吗?” 谢卿淮:“......” - 时间过得快,六月一闪而过。 “小野们的书店”营业执照下来,就等散散甲醛可以开业。 三人还特地请了咖啡师来家里教学教学,方便开业之后可以自己上场。 除此以外,宋酥酥还面试了几个店员。 给的薪资高,交六险一金,又是黄金地段,投简历的人并不少。 考虑到可能还要搬重物,宋酥酥总共聘请了两男两女,方便日后调休放假。 开业之前,还要教他们店里一些清洁打扫,和做咖啡的卫生条件。 这事自然落到宋酥酥头上。 她耐心地列出一张表格,让四人提前来了一趟。 给他们细细讲解以后,宋酥酥耐心地道:“毕竟我们也算餐饮服务业,卫生方面卡得比较严格,你们如果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 其中一个女孩子脸红红地看向宋酥酥:“店长,你好漂亮。” “谢谢。” 宋酥酥轻咳一声,不太受得住被人夸,“你叫我酥酥就行,不用叫店长。” “嗯!” 能过面试的这几个男生女生,除了一个阿姨年纪稍大一些,其他人都比较年轻。 特别是刚刚说话那个女孩子,只有十八岁,叫温梨。 其实比起其他面试者,她的条件要差一些,刚高考完,而且没有经验。 但面试那天刚好出高考成绩,宋酥酥顺嘴关心了下她考得如何。 得知她的成绩非常好,完全能上国内顶尖一本。 不过好归好,她红着眼眶说自己不准备去读了,父母不让,家里有弟弟要养,逼她出社会打工。 哪能不读大学呀? 宋酥酥破格录用她,让她好好工作,书店给开的工资,完全够她交学费,甚至还能另外给家里一些掩人耳目。 到时学校开学,她若是留在南城,仍旧可以在空余时间来店里打工。 至于其他两个男生,都有做咖啡的经验,学起来快,很让人省心。 宋酥酥又带着他们在店里转了一圈,临近饭点,她温吞道:“也不早了,我请你们吃饭吧,旁边有家早茶店,你们有空吗?” 几人纷纷应好。 宋酥酥也没带他们去价格太高的地方用餐,怕他们不自在,只选了家软件上好评较多的。 都是年轻人,聊聊天,很快就熟起来。 只是他们看宋酥酥的眼神里,都不乏有好奇。 漂亮,多金,温柔。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的女孩子。 虽然很好相处,但莫名地,让人有种不敢靠近沾染的错觉。 只有温梨敢同她多说两句话,听说她是南大的,眼中崇拜更甚:“我也报了南大,就是不知道今年的分数线多少!要是考上南大,学费便宜,听说还能拿奖金。” 宋酥酥鼓励她:“肯定没问题的,放心吧。” 旁边男生看着她,突然惊讶道:“哎哎,你不是我这一届的文科状元吗!我见过你,我是你隔壁大学的!” 宋酥酥:“......” 她在大学算得上低调低调又低调了。 南城真小。 “文科状元!!” 温梨给她跪下的心思都有了,“大佬啊大佬,给您打工是我的荣幸。” 宋酥酥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所幸手机突然响起,将她从尴尬场中救出。 她朝几人示意,来到走廊,瞥了眼屏幕。 打电话过来的是姜早。 她靠着墙,接起,一条小腿不安分地前前后后踢着:“怎么啦早早,我在跟店里的人吃饭呢,你来不来呀?” 姜早急轰轰地:“还吃饭呢我的祖宗!家被偷了!” “啊?” 宋酥酥眨巴着眼睛,好脾气地道,“家里好多保安呢,偷就偷了吧,说不定有什么难处呢?” 姜早微笑:“被偷的是你老公,谢卿淮。” “???” 宋酥酥立马正色,瞪圆眼睛,“那不行,怎么偷的?” “给你发了个链接,你自己看看。” 挂断电话,宋酥酥立马打开微信,目光在看到新闻标题刹那,停住。 【“赌王”幼子何潮江城夜会姐妹花,金月吧又迎新人。】 何潮? 她听说过这个名字。 港区一霸,出了名的浪荡公子,热搜常驻人口,时常因为各种粉红新闻为人所知。 这跟谢卿淮有什么关系。 她迟疑着点进去,视线不可避免地,被偷拍照片吸引。 即便给路人打了马赛克,她仍能第一时间看出谢卿淮的身影。 就站在那位何公子身侧,矜冷,禁欲,不可一世。 而他跟前,确实站着两位姐妹花。 姐妹花她也见过照片。 许卿雨,还有许贺薇。 她指尖微凉,继续往下划。 在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呼吸骤停。 隔着厚厚马赛克,她也能看出,许卿雨正朝男人抱去。 反倒旁边新闻的主人,何潮正一脸看好戏模样。 ------------ 第 145 章 你们能跟我吗 “金月吧你知道吧?那是什么地方啊!” 姜早愤愤地,“那可是江城最大的销金窟,跟你那个MOOn可不一样,进这里边玩的,就不可能干干净净走出来。” 宋酥酥没去过,也在富家小姐中听过这地方的威名。 一等一的风月所,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出的玩法。 也是酒池肉林、穷奢极侈的代名词。 而且会员制,要么足够富有,要么足够出名,要么足够漂亮。 先前聚餐时,一堆千金小姐坐在一块讲八卦,其中就有人拿出手机,偷摸给他们放视频,说是在金月吧里偷拍的。 宋酥酥跟着瞥了眼,奢华富贵的建筑,场面那叫一个荒/淫无度。 多看一眼都怕染上病。 谢卿淮会去这种地方? 不太可能。 她乱踢乱晃的小腿停住,捏着手机的指骨微微发白:“可能只是应酬,他工作忙。” “也不能去这种地方应酬啊!而且你看到最后没有,那个女的明显要去抱他!什么鬼!?” 姜早气得都快冒烟了,“他还跟何潮在一块,何家能有好东西吗?他爸他爷爷都得娶了十几个老婆了吧?” 宋酥酥抿了抿唇,解释道:“何老爷子毕竟在江城和港区权势大,华东科技在江城有分公司,当然还是要给两分面子的。” 这话倒是没错。 姜早抚了抚胸口,给自己顺顺气:“那暂且不论金月吧,这个女的算怎么回事?” “她......” 宋酥酥这下找不到借口了。 她低垂眼睑,“我那时候跟他表白,他也没说喜欢我,说不准......” 她顿了下,声音越来越轻:“说不准回来,就要跟我离婚呢?” “哎呀哎呀,别想这个,明天他就回来了吧?” 姜早心疼,原先还气势汹汹一副捉奸模样,现在也帮着找借口,“明天问问清楚,说不定这中间真有什么误会,实在不行,姐给你介绍新男人。” “好~” 宋酥酥知道她担心,强打着精神应一声。 挂断电话,她心事重重地回到餐桌上,扯出点笑:“我有点事情急着走,账我已经结了,如果还想吃什么就再点一些,我报销,我先走啦,你们慢慢吃。” 四人忙应好,目送着她离开。 刚走出餐厅,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 宋酥酥坐上车,蔫蔫地叹口气。 司机笑着将车窗降下来一些,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递给她:“小姐怎么了?店里不顺心?” 宋酥酥戳上吸管,小小喝了一口,细微摇摇头:“没有。” “那是怎么了?没吃饱饭?” 司机想了下,“这附近有家蛋糕店,我女儿和老婆都很喜欢吃,小姐要不要尝尝?我去买。” 宋酥酥心下软软,摇摇头:“不用啦,不是因为这个。” 被人这么一安慰,她心情稍稍好了些。 但脑中,又莫名有了其他念头。 若真跟谢卿淮离婚,那她还能住在谢家吗? 现在毕竟已经成年,她也完全能够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 但...... 她怎么可能舍得谢家这些人。 好不容易,她才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 越想,越失落。 到了家已经不早,客厅内灯亮着,探头一看,陈温瑶和谢崇难得有闲情坐在一起看电视。 见她来了,两人主动分开一人宽的位置,朝她招招手:“酥酥,来。” 宋酥酥乖乖在两人当中坐下。 陈温瑶温柔地问了两句书店的事情,谢崇就在一旁夸奖道:“真厉害,酥酥很有当企业家的潜质,一点儿都不用人操心的。” 厨房阿姨端了水果过来,笑道:“新送来的荔枝,冰箱里还做了荔枝冻,尝尝。” “嗯!” 宋酥酥坐在两人当中,被哄得鼻尖酸酸的。 要真离婚了,她是不是,又没家了。 她仰起脑袋,欲言又止地看了谢崇一眼,又欲言又止地看了陈温瑶一眼。 两人何等人精,察觉到不对劲,将电视音量调低,缓了声音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酥酥抿抿唇,好半晌,才鼓起勇气:“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 “如果我跟谢卿淮离婚,你们......” 宋酥酥咽了咽口水,“能不能跟我呀?” 陈温瑶:“......” 谢崇:“......” 谢老总“砰”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他干什么了?他欺负你了?!等着,我这就去江城把人给抓回来!” “不是不是!” 宋酥酥忙将谢崇拽回来,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说说。” “真的只是说说?没吵架吧?” 陈温瑶担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要藏着,爸妈肯定向着你。” 宋酥酥将脑袋摇得飞快:“真没有。” 现在还不知道真实情况,不好一杆子就把人打死。 再说,谢卿淮在江城工作即将收尾,最后一天,更不能打扰他。 宋酥酥本着追求者的自觉,鼓鼓腮帮子,钻进陈温瑶怀里,转移她的怒火:“现在离婚率这么高,我就问问嘛。” 两人见真没什么事的样子,才总算松口气。 陈温瑶笑着给她喂了颗剥皮去核的荔枝:“放心,他要是敢跟你离婚,他马上就会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 宋酥酥眨巴着眼睛:“那如果我跟他离婚呢?” “那......” 谢崇接上话,“肯定是他做的不对,还是得尝。” 宋酥酥这下,总算忍不住弯了眉眼。 心中那块大石落地。 她想了下,又道:“你们不要跟谢卿淮讲,讲了他要生气的。” “行。” 夫妻俩年过半百,还要哄小孩,“不讲不讲,明天他就回来了吧?那个慈善晚宴,我俩就不去了,你们去玩,看到喜欢的买下来,刷妈的卡。” “好。” 宋酥酥应一声,等两人接着看电视,才微不可察地敛了眉眼。 虽说她更宁愿相信这是个误会。 但谢卿淮毕竟还从没说过喜欢她,更没向她允诺过什么。 若明天问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怎么办? ------------ 第 146 章 与众不同 比她更睡不着的是姜早和沈绒。 第二日一早,两人就急匆匆闯进谢家大门,爬上了她的床,将睡眼朦胧的宋酥酥扯起来商量计划。 沈绒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想去手撕小三脚踹渣男的。 姜早一本正经地否决掉她直接把小三抓出来的想法,认为怀柔之策更有效果。 先按原计划,惊艳谢卿淮后,夺走他的心,然后再让那位华裔朋友知难而退。 实在不行,再出动沈绒。 这个计划极好。 只有宋酥酥想了一夜,这会儿默默举手:“我觉得那个照片有问题,何家不是想来南城偷偷开赌/场很久了吗?谢卿淮又不让,这可能……是阴谋!” “哎呀管他阴谋阳谋的!反正都要表白!” 姜指挥官极会鼓舞士气:“你跟谢卿淮,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十几年的感情,还有有我挑的裙子,今晚肯定没问题。” 她说罢,又偷摸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粉色避/孕/套,信誓旦旦:“看吧,姐连这个都给你准备好了。” 宋酥酥正皱巴着眉头喝水,噗一口喷出来。 旁边沈绒已眼疾手快地拿走,满脸兴奋好奇:“我能围观吗?” 宋酥酥脸颊发烫,小声道:“我觉得应该不能。” 她默默放进包里夹层藏好,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姜早鼓励,眼睛也亮亮,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这场慈善晚会颇受重视。 池家主办,就意味着谢董事长也会赏脸出席。 其余南城豪门贵族,得了邀请函的,自然也要前往混一混脸熟。 姜家沈家各有长辈要去,因此没聊几句,沈绒和姜早就早早赶回家,准备收拾一番,换了礼服再各自陪家人前往。 等两人走后,宋酥酥瞧着聚光灯下那身红色的晚礼服,心脏酥酥麻麻,紧张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来回。 等陈温瑶敲门喊她吃午饭,才装模作样地冷静下来。 陈温瑶探一探头,笑:“准备穿这个?。” “嗯。” 宋酥酥心虚地问,“我适合吗?” “酥酥长这么漂亮,穿什么都适合。” 陈温瑶摸摸她柔软长发,“到时候让造型师给你卷个头发,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条项链,应该很适合,待会儿给你拿。” “好~” 吃过午饭,临近下午两点,造型师上门服务。 以前每次有需要做造型,几乎都是她来,算是宋酥酥半个固定的造型师,对她各方面要求也比较熟悉。 这回瞧见礼服,略微惊讶:“这跟您以前的风格可不太一样呢。” 宋酥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点点头:“想换个风格。” “行,那妆容我也稍微给您改一下。” “好。” 造型师原先还存有疑虑,毕竟宋酥酥长得乖,一双杏眸没有任何威慑力。 整体瞧去,就是安静又矜贵的千金大小姐。 未必适合这种风格。 哪知刚卷了个头发上了点淡妆,就见她抬眸时眼波流转,漂亮得半点不落俗。 这样一张脸,确实任何风格都能驾驭。 等她换上礼裙,造型师就是半句话都出不了口了。 有些人生来明艳,单单站在那里,即便不说话,不露任何表情,也美得惊心动魄。 红色布料衬得她肌肤雪白透亮,几近透明。 圆润的珍珠项链恰到好处坠在她脖间,刻画出深邃锁骨。 无辜清纯的模样,竟别样得勾人而不自知。 这种美游离在性感与纯欲当中,恍若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好似下一瞬就能绽开。 陈温瑶瞧见也愣了下,转头拿了件西装外头过来,搭在她肩头:“小心别着凉了,哎呀,我何德何能,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儿,晚上好好玩。” “好~” 宋酥酥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瞥一眼镜子,紧张地攥了攥手。 都这样打扮了,谢卿淮总不能还把她当妹妹吧。 - 宋酥酥的出场,毫无例外引起一阵细微骚动。 本就是富家千金的中心,刚一进门,就收获了阵来自各种圈中好友的夸赞。 “哎呀酥酥,第一次见你穿这种风格,好适合你!” “这裙子好显白,你这项链不是绝版嘛!是不是那个大师亲手做的?” “谢总怎么没来?哦~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吧?别说谢总了,我看到都喜欢死了!” “......” 平日里听惯了这些话,知道多半只是因着背后权势奉承的。 但今日听着,莫名心情好。 她眼睛弯弯,耐心地回答着几人问题,说了会儿笑,才到姜早和沈绒旁边坐下。 这两人身边的大小姐们也不少,一堆人正聚在一起讲八卦。 姜早朝她招招手,意有所指地点道:“听说何小公子来了,在外头跟人聊天呢。” 何小公子? 何潮? 那天新闻上的主人公? 宋酥酥微微怔了下,姜早又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待会儿我去问问那天晚上他们去没去金月吧。” “没事儿,我晚点自己去问谢卿淮吧。” 宋酥酥拿着杯香槟,同她咬耳朵,“何小公子未必跟你说真话。” “也是,你哥怎么还没来?” 此时晚宴还没开始,大多人都聚在一起。 尤其是宋酥酥这一团,除了富家小姐夫人聚在一起聊天外,还有不少明星在陪酒陪笑。 她被围在人堆里,应付着其他人的问话,有意无意地抿了几口酒壮壮胆。 过了大约半小时,人差不多到齐,手机铃响,她低头看了眼,瞧见谢卿淮回复她消息。 Kylian:【马上到。】 Kylian:【出来接我?】 看到消息刹那,宋酥酥心脏扑通扑通跳。 她抿了抿唇,求助目光望向姜早。 要是谢卿淮真喜欢许卿雨怎么办? 要是谢卿淮还拒绝她怎么办? 姜早捏捏她的手,换了杯度数高一点的递给她:“去吧,别怕。” 宋酥酥深吸一口气,一饮而尽,喝出种上刑场的气势。 哪知又被辣得咳了两声,有家夫人瞧过来,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这是,喝这么急。” 宋酥酥缓过来,谢过对方好意,猛地起身:“好,我去了。” 姜早:“......?” 她困惑地,将酒杯拿起来,同身侧沈绒面面相觑:“不是,谁让她喝完的?我让她拿着装装逼啊。” 沈绒乐观道:“没关系,这么点酒,喝不醉。” “......” ------------ 第 147 章 蹭车 此时大部分人已经进场,走廊空荡荡,外头还候着几个侍从保镖。 宋酥酥站在签名墙不远处的拐角里等着。 不知怎得,脸上有点热。 所幸风穿堂过,将这股热气驱散不少。 她默默地,在脑中演习了下等会儿见面后要说的话。 直接表白? 有点操之过急了。 还是先问问金月吧的事情? 这样会不会显得她管太多? 她苦恼地皱起眉头,外头忽而传来车停下的声音。 她下意识抬头,瞧见一辆熟悉的迈巴赫停在红毯尽头,整个人不自觉紧绷。 因为不是公开的慈善晚宴,所以这回并没有请记者,甚至连谢卿淮是否真的会出席都没有预告过,因此门口没有宾客。 几个侍从上前,开门。 干净没有一丝褶皱的手工皮鞋落地,宋酥酥下意识站直,紧张得呼吸都快要暂停。 天将黑未黑,远处晚霞衔接昼夜,她在徐徐夏风中,瞧见谢卿淮下车。 他穿着身高定西装,身形颀长笔挺,眼眸漆黑,姿态矜冷,手里还提着个袋子。 没往这边看,他偏头跟同样下车的韩特助说话,显然还在谈工作。 果然很忙。 宋酥酥努力给自己打了打气,快几步正要上前。 却见又一辆车停住,有个身穿黑色晚礼服的女人急匆匆跑下车,朝谢卿淮跑去。 再下一瞬,她眼睁睁地,瞧见那女人拉住谢卿淮衣角。 场面霎时凝固住。 她离得不远不近,也能认出这女人就是许卿雨。 她的情敌。 再然后,她隐约听见许卿雨道:“Kylian,你明明还记得我的,对不对?你明明知道的,我是为了你才来的中区,我我们可以慢慢来……” 宋酥酥也是头一次遇到表白还得排队的情况。 比起伤心,她第一反应是竖起耳朵,好奇地朝前走了两步,准备借鉴一下。 然而脚下红毯不知怎得翘起一个角,她又头脑微微发晕,不设防备,猛地趔趄,直挺挺跪在两人跟前。 跪下去之前,宋酥酥只有一个念头。 这事结束之后,她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如果不是有点毛病,她怎么会总在重要场合摔倒? 而且穿着高跟鞋,摔得还挺疼。 头脑也更晕了些。 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不出所料,和谢卿淮视线相撞。 对方眼底冷恹忽地敛起,略微惊讶之余,稍有两分忍俊不禁的淡笑。 他毫不客气地甩开许卿雨,朝宋酥酥走去。 旁边许卿雨瞥她一眼,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你,你是.....” “酥酥??” 池深也正巧从内场出来,瞧见这一幕慌慌张张地,“跪,跪谁呢这是?谢卿淮!你玩这么变态?” 宋酥酥原本还憋得住。 见谢卿淮越走越近,不知怎得,一肚子委屈往上冒。 不等他扶,她随手拽住池深西装裤借力爬起来,将高跟鞋一踹,瘪着嘴就往外跑,钻进谢卿淮来时的那辆车,将门锁上。 司机迟疑道:“小,小姐,您这是?” 宋酥酥头也晕,脸也烫。 转头瞧见谢卿淮竟又被许卿雨拉住,瘪着嘴泛委屈:“回家!我要回家!” 司机顿了顿:“那,那少爷呢?” “不管他!” 宋酥酥捂着膝盖,疼得冒眼泪花,“他,他忙着被人表白呢!” - 池深险些被拽掉裤子,看一看谢卿淮,又看一看翘起的红毯,庆幸道:“还好你来得晚,不然我这慈善晚宴得出大事。” 保镖总算上前,将许卿雨拉开。 谢卿淮眼看着车消失在视野里,半个眼神都没留给许卿雨,眼中冷意骤然加深:“何潮来了没?” 池深一怔:“来了,怎么了?” “让他滚出来。” “......” 池深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瞧了眼许卿雨,“她是何潮带来的?” “嗯。” 许卿雨挣扎了下,看向谢卿淮,“不是的,我是自己来的!” “自己来的?” 谢卿淮嗤笑一声,没再说话。 旁边池深会了意,摆摆手,侍从忙进会场。 两分钟后,何潮急急忙忙跑出来。 他也不知在哪刚有过艳遇,衬衫领口开了颗扣子,脖颈上有个暧昧红唇印,上气不接下气:“淮哥,深哥,见谅见谅,这人只是蹭我一趟车,没想到她会来闹!” 谢卿淮不咸不淡地扫他一眼,视线微凉:“蹭个车,蹭到这儿来?何少可真怜香惜玉。” “淮哥这话说的。” 何潮还不当回事,笑嘻嘻地压低声音凑到他身边,“我都知道,咱们嫂子走的纯欲甜美那一卦,这FiOna,可是完全不一样,淮哥尽管玩,保证不会让嫂子知道。” 池深嗤笑一声:“刚你嫂子可全看见了,光明正大跑到这到这里来表白,何少以为,这儿还是您那金月吧吗?” “什么!” 何潮忙瞪许卿雨一眼,转头又陪笑道,“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去给嫂子解释解释。” 这话简直荒唐到顶了。 谢卿淮微微敛眸,半秒后,开口:“今晚就回港区吧。” “什么?” 何潮原本还嬉笑着的表情霎时凝固,“回,回港区?” 他这回来,就没打算再走。 何家在江城和港区的生意早就被他几个哥哥接手,他一个小儿子再受宠,能力不足,抢不过人家。 好在何老爷子早为他做打算,合计着让他来南城做出一番事业。 但南城,毕竟是谢家说了算。 再不济,也得池家点头。 因此他才会找上许卿雨这个蠢女人,给点钱就骗来了中区,想着吹吹谢卿淮枕边风,日后方便做事。 哪知这世上真有痴情种。 他如意算盘霎时落空,慌忙陪笑道:“淮哥,我这才刚来呢,现在走,怎么跟老爷子交待呀。” 这话显然是拿何老爷子作威胁。 谢卿淮却只勾了勾唇,眉间阴翳,嗓音愈冷两分:“老爷子那边自有我去交代,我看何少近段时间,就不用来内陆了。” 他转头,施舍般扫了许卿雨一眼:“我无福消受,何少一起带走吧。” 话里话外,居然有封杀的意思。 何潮一僵,毫不犹豫忽视许卿雨求助目光,看向池深:“深哥,我没恶意的,您给我求求情。” ------------ 第 148 章 漂亮吗 “这哪还有情可求?” 池深温和笑了下,说出来的话却没两分情面,“酥酥也是我半个妹妹,从小瞧着长大的,你给卿淮介绍女人,我没落井下石,你就偷着乐吧。” 他顿了下,又道:“南城的规矩就摆在这里,何少若是来玩乐的,趁早歇了这门心思,至少这副样子,在我们谢总跟前,讨不得好,在我跟前,也同样。” “......” 何潮这下是真被抽干浑身力气了。 怎么南城富家子弟,一个赛一个的守身如玉? 送到他何家去,那可都是能立贞节牌坊的。 但他现下也发不出自己以后绝对不乱玩的誓来,毕竟他敢发,这两人未必敢信。 只是这事若再办不好,他在何家,就真没有出头之日了。 谢卿淮懒得跟他多纠缠,朝池深递了个眼神,转身离开。 主角一走,池深也还急着回晚宴,耐着性子问他:“何少是准备现在就走,还是参加完晚宴再走?” 何潮还没死心:“深哥,您知道的,老爷子卡的严,您给我再求求情。” 真油盐不进。 池深无语:“我就实话说了吧,你们何家的生意,在南城行不通,这算犯法,我俩点头也没用。” 他作势要走,何潮忙又追上去奉承道:“哎哎,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明天就走,宴会您总得让我参加。” 他完全忘了后头还有个蹭车来的许卿雨。 还是池深想起来,转头瞧了她一眼。 家风严谨,对上这样的人,他也仍维持着平日里的涵养:“许小姐,南城这边不崇尚追求有妇之夫,做人要有底线,你该庆幸你是落在我手中。” 许卿雨不甘地咬了咬唇。 便听他又道:“我知道,你在国外已有自己的事业成就,若真打算回国,也不乏有医院会招揽你,与其追着谢卿淮跑,不如专注自己的事业,你觉得呢?” 他说话轻缓,却有理有据。 许卿雨被说得几乎抬不起头来:“我,我来中区之前,不知道他有妻子......” “许小姐兴许一时被人怂恿,犯了错也有可能。” 许卿雨咬着唇,视线略显惊恐地看了何潮一眼。 若说昨日她还是不死心,今日这荒唐做法,完全是何潮逼迫。 从踏入中区那一刻,她就完全被人压在五指山下。 池深发觉异常,淡淡瞥何潮一眼,“我相信你清醒过来,应该不会再做这种错事了吧?何少,您说呢?” 何潮脸上完全瞧不出半点精明,笑嘻嘻地道:“当然当然,她也太不地道了些,回头我好好教育她,把她送回美区去。” 许卿雨听着两人对话,低着头,脑中却仍闪过谢卿淮的眼神。 那是极度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 就连那天生多情的弧度,也不能挽救得了半分。 但那个小姑娘出现的刹那,她瞧见他眼底冰雪俱融,暖意丛生。 那一刻起她就明白,她根本不可能争得过。 也无力去争。 但若说她真有几分难过,好像也没有。 更多的是不甘心。 毕竟在此之前,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医生。 被谢卿淮吸引,纯粹是因为他的高高在上。 在她照顾他医治他的那段时间,她也同样受到了这种被所有人敬仰的殊荣。 而他病好后,她被迫从那种尊贵中脱身出来,一时间天差地别。 他也正如所有美好故事中该有的男主角那样,矜冷,贵气,拒绝了她的所有追求和好意。 所以她才会念念不忘,乃至一被何潮诱惑,就踏入陷阱。 她想再尝一尝被人羡艳的滋味。 哪知...... 南城的人,确实和他们那里的不一样。 拒绝dating文化。 深情,且专一。 她再缠下去,确实显得廉价。 而且有这位池少在,她也不用担心会被何潮报复。 许卿雨咬咬牙:“我可以答应你,我不......” 话未落,只见跟前早已没了人。 只有侍从上前,恭敬道:“池少说了,若许小姐想明白,可以安排司机送您回酒店休息,若您想不明白,今晚的飞机,送您出国,您这辈子都不必再回中区了。” “......” 许卿雨背脊僵硬。 她错了。 南城的人,不仅专一,而且一个赛一个的雷厉风行,手段狠辣。 即便那人看起来温文尔雅,谦逊懂礼。 - 有保镖跟着,想知道宋酥酥去了哪里并不难。 听到说小姑娘让司机往出租屋的方向开,他轻哂,眸间潋滟柔和,眼底隐约划过抹宠溺笑意。 这醋,还挺重。 但没开一会儿,宋酥酥车上的司机又匆匆忙忙打电话给韩特助。 韩特助顿了下,捂着听筒看向谢卿淮:“谢总,那个......” “什么?” “太太醉了,闹脾气要跳车,老陈不敢接着开,停在环海公路上。” “......醉了?” 这进会场才几分钟的功夫,怎么就醉了? 回忆起方才和她对视时,她脸颊微红,走路也摇摇晃晃模样,谢卿淮轻揉了下太阳穴,无奈:“让他看好酥酥,我们过去。” “是。” 这回司机没敢再耽搁,一路风驰电掣,生怕小姐出点什么事。 等到了环海公路上,老陈又打来电话,告知他们在沙滩上,气喘吁吁地:“小姐非要去赶海,我好说歹说才拦下来的,您快来吧。” 远远地,谢卿淮瞧见她。 海岸边的路灯明亮,但视野过于开阔,投落在车上也显得有些昏暗。 夜半水雾氤氲,黑色小轿车顶上,一抹明媚的红色身影懒洋洋趴着。 她光着脚,两条白生生小腿翘起前后小幅度地摆动着。 西装外套随手丢在一边,她白嫩香肩微耸裸露,卷发轻轻遮盖。 少女的天真在她身上展露无疑。 她多漂亮。 如蚌壳里最亮眼的那一颗珍珠。 他不情愿被任何人瞧去这画面,老陈恰好跑过来:“少爷,劝过了,怎么都不肯下来。” 谢卿淮抿唇,抬手:“车钥匙给我,你们先坐那辆回去。” “好的。” 人立马散了个干净。 海风裹挟着微咸的凉意,宋酥酥抬起雾蒙蒙的眸子望过来,翻了个身坐起来,恍若一只倦懒的小兽,双腿交叠,晃晃荡荡地摇着,时不时碰到车窗。 谢卿淮走近,按捺住眼底难以克制的侵占欲,朝她张开双臂:“下来,小宝。” ------------ 第 149 章 漂亮 她却轻哼一声,将腿缩了回去,朝他摊手。 手里,是一枚残缺的,但花纹精致的贝壳。 她天真又无辜,像觅得珍宝的小孩,眉眼弯起来时,睫毛都跟着扑闪:“漂亮吗?” 谢卿淮视线始终落在她的眸中。 好半晌,嗓音微哑:“漂亮。” 在他伸手去拿时,她却又蓦地将贝壳握紧。 略微泛红的面颊,雾气沾染的眼眸中凝聚上些许委屈。 她嗓音轻轻地,认真地望着他:“你是来跟我离婚的?” 谢卿淮也分辨不出她到底醉了没有。 耳边是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偶有几颗沙砾袭来。 他俯身,将西装外套捡起来,轻拍了两下折在臂弯处。 而后耐心地:“为什么这么想?” 酒精上头,小姑娘的胆子也比平日要大许多。 她坐在车顶边缘,沾满沙砾的脚毫不客气地踩上谢卿淮的肩膀。 没穿鞋,粉白的脚趾也显得圆润可爱。 偏还恶趣味地将沙子蹭在他西装上。 他瞧见她脚踝瘦削伶仃,大红包臀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眸中危险转瞬即逝。 半晌,视线在周遭环顾。 环海公路上,偶还有两辆车经过。 这里到底不是私人海域,不合适。 谢卿淮唇边轻哂,略有两分无奈。 折磨谁呢这是。 他轻缓地拢住她臀部裙摆,遮得更严实些。 再一用力,将她从车顶上打横抱下来:“姑娘家家的,穿着这种裙子,哪能这样坐?” 小姑娘醉眼朦胧,二话不说揪住他衣领,忽而就委屈起来:“你坏。” “我哪坏?” 他一手撑着她,腾出只手拉开车门,将人放进去,坐在边缘。 抖了抖胳膊上的外套,披在她肩头,他半蹲下来,伸手蹭去她脸颊上的沙砾,嗓音柔下来,“说说看,我哪里坏?” 酒精无限放大情绪。 宋酥酥瘪一瘪嘴,忽地就开始落泪:“你去金月吧玩!你,你得病了!” “......?” 金月吧? 他细微地皱了下眉,一时没想起这个地方是什么东西,“病?什么病?” “艾/滋/病!” 宋酥酥仰头望着他,“早早说,去那儿玩的人,都得病。” “......” 谢卿淮想起来了。 去鹤坞居吃饭时,何潮提过一嘴,说隔壁就是金月吧。 保证让他去了再也不想出来。 还被他训了两句。 这丫头又是哪来的误会? 即便醉了,该解释的也还是得解释。 他耐着性子:“我没有去,我只在隔壁吃了个饭。” “吃饭......” 醉鬼哪听得进去。 宋酥酥不知想到什么,忽地情绪崩溃,眼泪落得更厉害。 一颗一颗。 珍珠似的往下砸。 他眼中深暗,忍耐加深,大掌扣住她后颈,迫使她仰头。 他瞧见她眼中泪珠凝固。 没忍住,亲了亲她眼角。 微咸苦涩。 他沙哑着嗓音:“宝宝乖,不哭了。” 宋酥酥抽抽嗒嗒地,整个人都哭得哽咽:“你,你.....” “嗯?” “你是不是快死了?” “......?” 宋酥酥哭得真情实意:“呜,你得了艾滋病,你死了,我就是寡妇啦!” 说到最后,她难忍地,哇一声哭出来。 谢卿淮:“......” 不是。 怎么就给他送走了。 他不可避免地,沉默了半分钟,捂住她的嘴,威胁:“闭嘴。” “......呜。” 好凶。 宋酥酥抽搭两下。 她脸也小,被捂住嘴,就剩一双泪汪汪的眼睛露在外头。 眼泪蓄成小溪,接连不断地落在他手上。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第一,我没去金月吧。” 宋酥酥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在努力消化这话的意思。 “第二,我没有得病。” “你没有得病......”宋酥酥抽噎着,被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跟着重复。 “第三,我不会死,你也不会当寡妇。” “我不会当寡妇......” 宋酥酥轻舔了下唇,嘴里咸咸的。 她似乎冷静下来了,看着他,没有要接着哭的意思。 谢卿淮试探性松手,就听她再一次,哇得哭出来:“你没死,但是你要跟我离婚!” 谢卿淮:“......” 他现在把她扔进海水里清醒一下,还来得及吗? 想归想,他自然舍不得。 他转身,从驾驶座探进身,拿了瓶牛奶出来插上吸管,塞进宋酥酥嘴里。 奇迹般地,她哭声渐息,乖巧拿住牛奶,吸了两口,似乎打算喝完再接着闹。 谢卿淮轻揉了下她的脑袋,终于找到间隙问:“为什么说我要跟你离婚?” “你......” 宋酥酥喝了口牛奶,“给。” 宋酥酥又喝了口牛奶:“我。” 宋酥酥这口牛奶还没喝上,谢卿淮忍无可忍,戳戳她的脸:“小宝,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然而她那双杏眸却又一瞬间湿漉,隐约有决堤之势。 谢卿淮认输了。 他松手,瞧着她蹦一个字喝一口牛奶将话说完。 拼凑起来就是:“你给我找了个嫂子。” 嫂子? 他垂眸,似是想到什么:“许卿雨?FiOna?” “昂。” 宋酥酥擦擦眼泪,“她表白,好几次。” 谢卿淮唇边这才有了笑意。 他接过她喝空的牛奶瓶:“我们家小宝,这是吃醋了。” “嗯!” 宋酥酥看着他,又舔了舔唇边泪珠,“你不喜欢我。” “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你。” “表白。”宋酥酥委屈得紧,“你说不要。” “这不是给你机会追我了吗?” 谢卿淮好笑地,将她外套扣子系上,“不是说下回见面,要带花来找我,花呢?” “没有花。” 两人靠得近,宋酥酥也不知哪来这么快的速度。 她拽住他的领带用力,谢卿淮不设防备,被迫朝下,唇上一片柔软。 吻里裹挟着香甜酒气,小姑娘轻抽了下鼻子,睁着漂亮的眼睛,凶巴巴开口,“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谢卿淮无奈,懒洋洋地望她:“这么专制?” “我不喜欢你,就离婚!” 话虽这么说,她扯着他领带的手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指节也攥得微微发白,“爸妈说,离婚后,跟我,不跟你。” ------------ 第 150 章 谁欺负谁啊 谢卿淮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纵容又宠溺。 喝醉了还会威胁人呢。 这是打算可爱死谁? “你笑我。” 宋酥酥这会儿情绪不稳定,作势又瘪了嘴要哭,“离婚就离婚......” 她话未落,后脑忽地被按住,声音蓦地被堵回喉咙中去。 他吻得凶又急。 没给人任何喘息余地,一手掐着她细软腰肢,一手扣着她后脑勺,迫使她挺起身子,朝他靠近。 唇齿相交,他忍耐良久,重重地,一点一滴地攫取着她的呼吸。 轻舔慢咬。 舌尖轻微刺痛。 小姑娘伏在他胸口,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她耳根也烫,泪盈盈地仰头:“离婚,是不用接吻的。” 谢卿淮气息也哑。 他垂眸,视线再一次落在她的嘴唇上。 被吻得发肿殷红,好似被狠狠蹂/躏过。 更勾人。 他挺凶地掐了下她的后颈:“不许再提这两个字。” “为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宽大西装外套只扣了一颗扣子,微微滑下,露出一侧雪白的肩膀。 她偏媚而不自知,软着音调无辜又单纯,“你喜欢我?” 全世上,就她一人看不出来。 谢卿淮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这会儿也没心情再去管其他的。 她对他,不管是习惯依赖也好,还是利用玩弄也好,通通都变得不重要。 他舍不得再让她猜疑伤心,舍不得再让她误会。 她需要,他就在。 他脱下西装外套,半蹲下来,蹲在她脚边,扣住她的脚踝轻揉地擦去她脚上泥沙。 她这会儿也乖乖地,静静地等着他回答。 再然后,她被他抱起来,朝副驾驶走去。 她听见他心脏跳动如鼓槌,听见他嗓音缱绻:“我这辈子,永远只会有一个太太。” “酥酥,非你不可。” - 小姑娘醉得不轻。 她低着头,似乎在琢磨这两句话的意思。 谢卿淮将她的脑袋扶正一些,提醒:“我要开车了。” “啪嗒。” 她却忽地伸手,将安全带解开。 车内够宽敞,眼看着她费力地从副驾驶上爬起来,谢卿淮立马熄火,伸手去拦:“有什么事,回家再......” 他话未落,宋酥酥就已手脚并用地从副驾驶爬过来,坐在他膝盖上,搂住了他的脖子。 “......” 半秒沉默以后,她凑近,生疏地亲了亲他。 浅淡的酒香混杂着她身上天然的淡香。 如夏夜中最温凉的风。 他手指不自觉蜷紧,轻轻搭在她腰间,挑了挑眉:“干什么?这会儿就勾引我,清醒没?” 显然是没有。 宋酥酥再一次爬起来,朝后座探去半个身子。 担心她摔倒磕到,谢卿淮紧紧地扶住她:“酥酥,听话。” 只见她从后头拽了个包过来,又重新坐在他怀中,努力地将拉链拉开。 醉得不轻,动作也摇摇晃晃。 谢卿淮耐心地等着她在包里翻找。 下一秒,就见她拽出来一个粉色的,四四方方包装的东西,塞进他手里,仰起头,眼巴巴地开口:“上/床。” “......” 她眼神过分真诚。 真诚到让人没法和上床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谢卿淮眉梢轻抬,觉得离谱:“在这里?” “嗯。” 宋酥酥点点脑袋,细白的手已经朝下,开始努力解他的扣子。 他好整以暇,不紧不慢将驾驶座位置调到最后,令狭窄逼仄的空间稍稍宽敞些,再一次开口询问:“不后悔?” 小姑娘醉醺醺地,好一会儿都没能解开,有点生气:“你好吵。” 吵? 谢卿淮眼底欲念加重,隐约有了危险气息。 他扣住她的双手手腕按在她腰后,眸光一寸一寸,沿着她的嘴唇向下,满含侵略性。 片刻,他嗓音微哑:“不是这程序,哥哥教你。” 小姑娘这下似乎回想起什么,隐约有了点心虚,小小地挣扎着手:“你,你不许动.....” 话被吞入腹中。 她被迫仰头,本就红肿的唇被重咬了下,吻细细密密地落在脖颈锁骨间。 嘤咛连连,很快被车窗外呼啸的海浪席卷,消散在夏夜凉风中。 久久未歇。 - 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 浑身都酸疼难忍。 喉咙干涩。 宋酥酥疑心昨夜被人揍了一顿,挣扎着想坐起身,颈后伸过来一截胳膊,将她小心托起。 男人神色倦懒,将水喂到她嘴边:“醒了?” 她猛地一激灵,险些将水杯扬翻,垂眸瞥了眼自己的衣服。 已经换成了睡衣。 昨夜那套红色的真丝礼裙正搭在沙发上,瞧着,似乎还扯破了。 她沉默着,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嘶——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她还没来得及表白,就撞见谢卿淮被许卿雨先一步表白。 而后,发生了地毯打人事件。 她被迫给两人磕了个头。 再然后,她坐上车逃跑。 接下来的事情...... 模模糊糊,竟有些想不起来。 谢卿淮见她不喝水,将杯子搁回床头柜上,再转头,对上她泪汪汪的眼睛。 他顿住,话还未问出口。 她就已经攥紧拳头,朝着他胸口砸了一拳,骂:“你流氓!” “我流氓?” “你,你抱完这个,抱那个!还去金月吧!你,你脏!” 她显然气急了,小脸都皱成一团,警惕地盯着他。 得。 昨晚全都白解释了。 谢卿淮气得有点想笑。 连人带被子端进怀里,他戳戳她的脸:“宋酥酥,你有没有点良心?” 她哼一声,不说话。 被掐着脸硬生生掰回去,被迫跟谢卿淮对视。 “我再跟你解释一遍。” “解释什么?” “我没去过金月吧,没出轨,更没得艾滋病。” 谢卿淮磨了磨后槽牙,掐住她后脖颈,威胁似的捏了两下,“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这世上,还能有比我更洁身自好的男人吗?” “那,那......” 宋酥酥挣扎着,涨红了脸,扒拉开自己的衣领。 暧昧印记深深浅浅,她咬着唇,指控道,“你,你欺负我的事情,怎么算?” ------------ 第 151 章 不算数 “我欺负你?” 这回谢卿淮弯了唇角,视线不紧不慢地停留在她肩膀上,看得坦坦荡荡,“昨夜,你用跳海威胁我,如果我不喜欢你,你就不活了。” 宋酥酥:“?” 她怎么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强势霸道的一面。 谢卿淮慢条斯理地,解开睡衣扣子。 一颗。 两颗。 宋酥酥瞧见,他身上痕迹似乎也不少。 他笑得散漫:“看清楚,谁欺负谁啊,小朋友。” 宋酥酥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视线落在他冷白健壮胸膛上,默默掰了下手指。 一个。 两个。 三个。 …… 足足六个牙印。 记忆隐约冲破脑中屏障,她猛地止住动作,想起昨夜车内春色斐然。 似乎…… 确实是她解他衣服在先。 但没消半分钟,就被他夺去主动权,扣着她的手腕,一遍遍喘/息着同她说喜欢。 她一瞬间,只觉身上吻痕滚/烫,脸也滚/烫,磕巴着出声:“昨,昨天我喝醉了,不算数的。” “什么不算数?” 谢卿淮眼底暗欲再次燃起,喉结滚动,逼迫她仰头,“说喜欢我不算数?还是上的床不算数?” 这话未免也太直白了些。 宋酥酥视线乱晃,就是不在他身上停留。 偏这姿势强制,她连移开目光的机会都没有。 她耳廓通红发麻,细微挣扎了下,嘴硬道:“都,都不算数!” 话刚落,谢卿淮垂眸,重重在她唇上咬了下。 不等她痛呼,又撬开她牙关,惩罚性地接吻,吻得她喘不过气来,才慢条斯理退开,冷硬地威胁:“再说一遍?” “你,你......” 宋酥酥被亲得大脑缺氧,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 挣扎不开,脾气没处撒,好半晌也只能蹬着腿发脾气,“你凶我!我讨厌你!” “对,就凶你。” 谢卿淮掐掐她的脸,没好气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混蛋说话不算话。” “我没说话不算话。” 他掐的力道分明不大,宋酥酥却莫名有点委屈,心酸酸的。 她瘪着嘴,控诉地瞪着他,“我喜欢你,你又没说喜欢我!你不喜欢我,还亲我抱我,这样不对!” 像是为了更有说服力一些,她抽抽鼻子,补充道:“这还是你以前自己说的!你,你才说话不算话!” 那时她刚上初中,身边多得是情窦初开的小男孩。 把喜欢当潮流,嘴里一口一个爱。 而她长得漂亮,又温和,身边不乏追求者。 甚至放学时,还会有人悄悄跟着她,自称护花使者。 谢卿淮瞧见过两回,找到合适时机拎着她进书房,认认真真给上了一节感情课。 诸如成年之前不许谈恋爱,谈恋爱得你情我愿,要保护好自己,如非必要,手也不用牵,嘴更不用亲。 她说得认真,谢卿淮回想起来,脸黑了黑。 很好。 用到自个儿身上来了是吧? 再说,他昨日那一句非你不可,是被小狗听去了吗。 谢卿淮忽而就有些好笑。 小姑娘呀。 就要直白地,听见人说爱。 他垂眸,视线一寸一寸地划过她眉骨,突兀道:“我爱你。” “都说了要说我喜欢......啊?” 宋酥酥猛一晃神,话卡在喉咙里,进不是,出也不是。 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呆住。 我......爱你? 不是喜欢,没有别称。 她突然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在她心里,爱是大于喜欢的。 她怔怔地,突然不知该如何回复。 反倒是谢卿淮耐心地,再次开口:“你没听错,不是哥哥对妹妹的,是我对你,丈夫对妻子的那种爱,远在你之前。” 宋酥酥眨巴着眼睛,觉得信息量未免太大。 不是哥哥对妹妹。 是男人对女人。 她感受到胸腔内心脏狂跳,掌心发麻,整个人都无所知觉。 谢卿淮喜欢她。 像她喜欢他那样。 冲动使然,她突兀开口,磕磕巴巴:“我,我也是。” 她双眸澄澈如宝石,亮晶晶地泛着光泽。 谢卿淮微愣,唇边不自觉带了笑,指腹蹭过她下唇,轻刮过方才咬的红/肿,循循善诱:“你也是什么?” 话中带着微不可察的诱惑。 小姑娘着了道,小声道:“我也爱......喜,喜欢你,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 她话音未落,就自己被自己羞得抬不起头,一脑袋扎进谢卿淮怀中,凶巴巴地:“不说了!” 声音闷闷地,整个人缩成一团。 谢卿淮轻轻拍着她的背,没忍住,喉咙里滚出点笑。 说爱对她来讲还是太难了些。 不着急。 时日还长。 宋酥酥腾出只手捂他的嘴,凶道:“不许笑!” “好,不笑。” 谢卿淮将她往上掂了掂,抱得更紧更紧。 这么近这么近的距离,宋酥酥能闻见他身上未散的浅淡沐浴露香气。 她扑通乱跳的心脏,总算变得平稳、有规律起来。 好半晌,她伏在他肩头,压低声音问:“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新婚夫妻。” 谢卿淮抿抿唇,回答她,“热恋期中的新婚夫妻。” 听起来怪怪的。 宋酥酥不由自主将脑袋埋得更低一些,然后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唇角却不自觉弯起,腮边梨涡浅浅。 好一会儿,她想到点什么,费力地从他怀里抬起脑袋,一双小狗似的,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一看这眼神,谢卿淮就知道她脑子里绝没好事。 他做了下心理准备才开口:“怎么了?” “你说......” 她颇有点苦恼,眉头细微地皱起,“我这样,会不会变心太快了?” 谢卿淮:“......?” 很好。 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 不等他开口,宋酥酥又轻轻叹口气:“这样别人万一出去讲我们的故事,真把你当小三怎么办?” 谢卿淮:“......” 刚表白完,互诉衷肠的那么些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他面无表情地将人按进被子里去:“想挨揍还是挨骂,自己选。” 宋酥酥哭丧着小脸伸出只手:“我饿了,哥哥。” ------------ 第 152 章 谈恋爱 大概是刚表白完,宋酥酥总觉得还有许多不确定性。 她黏黏糊糊地跟在谢卿淮身侧,紧紧抱着他的腰,探头往锅里看,嘟囔道:“你少放点菜嘛,我不爱吃。” “蔬菜一点都不吃怎么行?” 谢卿淮将她的手扒拉开一点,拿着锅盖朝后退两步,板着脸训,“待会儿烫到了,不是说了吗,我做饭的时候不要来厨房。” “哦.....” 嘴上应得快,手却半点没松。 宋酥酥眨巴眨巴漂亮眼睛,小声争辩,“我现在不是你妹妹了,我是你老婆,不能像骂妹妹一样骂我的。” 还挺有理有据。 谢卿淮将拿着东西的手伸远点,弯腰,在她侧脸亲了亲,嗓音也柔下来:“那你乖乖的,等我做好饭,再过来,好不好?” 宋酥酥轻轻哦一声,想了下,又提议道:“要不然,还是我来做饭吧?” “?” 谢卿淮腾出只手,揪住她后脖颈,像拎小兽一样将她拎出厨房,挑眉,“这谈个恋爱,连我的活都抢?” “我就是想帮帮你!” “乖乖吃饭,就已经帮大忙了。” 谢卿淮往她手里塞了个橘子,“去,剥着玩吧,吃饭了我喊你。” 宋酥酥捧着个橘子,毫不客气地被逐出厨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只可惜电视里声音吵闹,她半句话都听不进去,视线不自觉往谢卿淮身上瞟。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她唇角弯弯,开心得想打个滚,又硬生生忍住,想起来要给两位军师发消息,忙跑回房间翻出手机。 电量岌岌可危。 她找来充电器,回到客厅插上电,点开微信。 就见昨晚三人群内多了几条姜早和沈绒发来的消息。 早早:【表白了吗?牵手了吗?亲嘴了吗?我给的东西用上了吗?够用吗?】 绒绒:【求直播。】 绒绒:【没有恶意,就想了解一下。】 早早:【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姐给你发给压缩包。】 早早:【合集.rar】 消息终止在半夜十二点。 宋酥酥得意洋洋地:【我!谈!恋!爱!啦!】 姜早回复得最快:【你这什么章程,先结婚再谈恋爱?】 霸王酥:【嗯!厉害吗!】 早早:【厉害,正好,之前给你寄的那一箱,能派上用场了。】 那一箱? 那一箱什么? 宋酥酥眨巴眨巴眼睛,猛地想起来。 在杂物间角落里。 好像还放着满满一箱,各式各样的套。 “吃饭了,想什么呢?” 耳边男人嗓音恰好响起,宋酥酥做贼心虚般,飞快将手机屏幕按灭塞到身后,抬起无辜漂亮的眼睛:“你说什么?” 谢卿淮:“……” 他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抱起胳膊,好整以暇朝她看去:“怎么?防我?” “没,没有呀。” 宋酥酥意识到这动作太大了些。 她思索片刻,将手机从身后捞出来,仰起头,真诚道,“你,你要看吗?” 她紧紧攥着手机,轻轻呼出口气。 论谁,肯定都不好意思真的拿去看。 更别说两人才刚互通心意。 哪知下一秒,谢卿淮毫不迟疑地,伸手捏住她手机尾端。 宋酥酥:“……” 她攥着手机的手又紧了紧,挣扎道:“你,你真要看?我不是不想给你看啊,我就是再问一下……” 谢卿淮扬眉:“密码是多少?” 宋酥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艰难地,不情不愿地开口:“0,1,2,3。” 手也跟着松开,手机落入对方手里。 宋酥酥眼睁睁地瞧着他摆弄两下,心跟着提到嗓子眼。 再然后,谢卿淮皱了下眉,将手机塞回她手里,轻轻掐她的脸:“真不自觉。” 宋酥酥攥着手机,满脸迷茫:“什么?” “密码。” 他抿抿唇,“怎么还不改成我的生日?” “……” 宋酥酥揉揉自己的脸,小声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谢卿淮俯身,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不紧不慢朝厨房走去,“哥哥教你谈恋爱,不肯学?” 宋酥酥在他怀中,将脑袋点得飞快:“学!” 他顺脚将椅子勾出,把宋酥酥放下,一手撑着桌面,一手亲昵地捋了捋她乱糟糟的头发,补充道:“那这是恋爱的一部分,改吧。” 宋酥酥恍然大悟。 低头,点亮屏幕。 姜早的消息正巧跳出来:【用完了,姐这边还有!】 她登时窘迫,慌乱切到手机主页,仰头心虚地瞧了眼谢卿淮。 只见他面色如常,似乎并没瞧见聊天记录。 她微微松口气,点开设置,更改密码。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入时,她只觉指尖都细微发颤。 居然,这么小小的一件事,都让她莫名有了和谢卿淮在一起的踏实感。 更改完,她炫耀似的朝谢卿淮晃晃手机:“好啦。” “好,吃饭。” 中午做的奶油蘑菇意面,外加蔬菜炖牛肉。 宋酥酥费劲地将蔬菜挑到一边,突然想到什么,仰起粉白小脸,不高兴道:“就我改呀?” 谢卿淮插起一块西兰花,喂到她嘴边:“什么?” “密码。” 宋酥酥腮帮子鼓鼓,“你呢?” 学聪明了。 知道举一反三了。 谢卿淮转身走开,片刻,将手机、电脑、平板各种设备搁在桌上:“看看。” 宋酥酥心尖微动,伸手慢吞吞拿过手机,按开。 密码界面,她小心地输入自己生日。 毫无疑问,解开了。 她忍不住,眼睛弯弯,咬着叉子问:“你什么时候改的?” 谢卿淮顿了下,将一勺牛肉放进她小碗中,答非所问:“这个平板,我已经两个月没用过了。” “两,两个月?” 宋酥酥稍稍惊讶,“两个月前,你就把我的生日设置成密码啦?” “不是。” “哦。” 宋酥酥微微失落,却听他又接着道:“一直是你的生日。” “一直?” “三年前。” 见她没有接着吃饭的意思,谢卿淮将她连人带椅往身边搬了搬,再一次拿勺子喂到她嘴边,然后,像在说一件平常到极致的事情,“一直是你,宝宝。” ------------ 第 153 章 好爸爸 一直是你。 宋酥酥晕晕乎乎,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这话里的意思。 三年前? 三年前就是她? 她乖乖吃饭,乖乖喝水,小腿在桌子底下乱晃,不慎踢到谢卿淮。 他好笑地放下勺子,按住她的腿:“就这么开心呀?” “嗯。” 宋酥酥点点脑袋,眉飞色舞的,“这还是我第二次谈恋爱,上一回,连嘴都没有亲过!” 谢卿淮:“……”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神色散漫,懒懒地,语调也拖长些:“你很遗憾?” 宋酥酥从缺根筋中反应过来,飞快地找补:“没有!我就是刚好想起来。” “哦~~” 谢卿淮眉骨稍扬,“现在还想着呢。” 宋酥酥:“……” 反驳的话卡在喉咙里,她小脸皱起,凶巴巴地:“我不谈了。” “……你敢?” “你欺负我。” 宋酥酥气势汹汹,颇有种翻身做地主的感觉,“欺负我,我就不谈了。” 还真叫她找到软肋。 谢卿淮气焰全无,好脾气地攥住她手腕轻轻摩挲,笑道:“你舍得?” 宋酥酥冷漠地点头。 下一秒,被人从椅子上打横抱起。 男人懒洋洋地,在她耳边轻笑:“但哥哥舍不得,哥哥认错,好不好?” 宋酥酥想了下,刚要再树立树立威严,大门忽得被敲响。 谢卿淮将她放下来,扬扬下巴:“开门去。” “好~” 从小当惯了谢卿淮的小尾巴,宋酥酥的威严立马抛之脑后。 她刚跑出去两步,又被拎回来。 谢卿淮捡了粉色拖鞋,蹲到她脚边,拍拍她的小腿:“抬脚,穿鞋。” “哦——” 等穿完鞋,宋酥酥又朝门边去。 手按上把手瞬间,突然想起点什么,凑近猫眼努力瞧了瞧。 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她紧张地望向谢卿淮:“被人堵住了,看不见。” 谢卿淮慢悠悠走到她身后,嗓音带着点蛊惑:“没关系,保镖在外面。” 有他发话,宋酥酥自然不再多想,按下门把手。 推开门瞬间,鼻尖缠绕上浅淡香气。 她瞧见电梯间琳琅满目的鲜花错落交织,在边边角角绽放出春日色彩。 最当中,还放着一捧极为鲜艳的粉玫瑰。 玫瑰两侧,各色鲜花堆满,将两个精致礼盒藏在其中。 宋酥酥怔在原地,好半晌,才转过脑袋,漂亮眼睛眨呀眨:“这是?” “我不是说了吗?” 谢卿淮错开视线,“表白,得从送花开始。” 若是忽视他略微泛红的耳廓,和攥得微微发白的指骨,瞧起来还真有两分漫不经心。 他抿了抿唇,将她脑袋掰回去:“去看看,小宝今天都能收到什么礼物。” 宋酥酥顷刻被转移注意力,钻入花海中,将两个礼盒拖出来。 她拆也拆得小心,尽量不破坏掉包装。 拆开第一个时,里头露出红色丝绒材质的饰品盒。 看着有些陈旧了。 却莫名眼熟。 宋酥酥微怔,指尖颤了颤,打开。 只见上世纪的饰品盒内,规规整整摆着一枚戒指和一条项链。 和她的婚戒不同,这枚戒指设计要更古早久远些。 十一颗碎钻绕着主钻,熠熠发光。 项链和戒指显然是一对,夸张却温柔的款式。 宋酥酥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向他,嗓音里带了点哭腔:“这个,这个是我妈妈……吗?” “嗯。” 谢卿淮点点头,“是你爸爸妈妈当年结婚时带的婚戒和项链。” 得到肯定回答,宋酥酥鼻尖一酸。 她知道这套东西有多难找。 当年父母出事,家里的东西被人瓜分殆尽,别说是这些珠宝首饰,就是电视机都被搬走。 她试图找寻,却如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想到谢卿淮居然找回来了。 她望了望谢卿淮,嘴巴一瘪:“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谁要你报答了?” 谢卿淮将戒指拿起来,攥住她的手,戴上去,唇边弯起点笑,“我是你合法丈夫,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他朝花的方向扬扬下巴:“去看看,还有另一个礼物。” 宋酥酥感动得想哭,又好奇礼物是什么,小脸别扭地皱起,将礼物抽出来。 方方扁扁。 她小心翼翼拆开,发现是个盒子。 盒子里则是两张卡片。 一张印着小猫,一张印着小狗。 她似是想到什么,惊讶抬头。 就见电梯门忽然打开,韩特助一手拎着一个航空箱。 航空箱内,分别装着一只小猫一只小狗。 和她曾经提到过的,分享给谢卿淮看过的一模一样。 毛茸茸的,棉花糖一样的萨摩耶。 漂亮的,圆乎乎的三花。 她眼睛乱晃,一时不知道看哪只先,最后干脆利落转头,一脑袋撞进谢卿淮怀里:“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谢卿淮被撞得闷哼一声,按住她肩膀,失笑:“多好?” “超级好!” 小姑娘星星眼地望他,张嘴就画饼,“比你对我好还要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又一张好人卡。 谢卿淮垂眸,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最后通通化作宠溺纵容:“好,那哥哥就等着。” - 然而有了小猫小狗,谢卿淮彻底失宠。 宋酥酥抱着那条谁也不许碰的百家被,给小三花裹上,趴在地上思索:“你叫岁岁,他叫万万,以后你们就叫万岁,好不好?” 萨摩耶晃着尾巴往她怀里拱,哄得她眼睛弯弯,浑身沾满毛也无所知。 最后打了两个喷嚏,被忍无可忍的谢卿淮从地上拎起来,被迫乖巧地坐在卫生间洗手台上。 他耐心地拿着粘毛器去除她衣服上的毛,温声道:“这儿太小了,我们搬家?” 上回看好的房子已经完全准备妥当。 宋酥酥想了下:“可是万岁的东西怎么办?” 谢卿淮心满意足地放下滚筒,看向重新变得干干净净的宋酥酥:“他们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哦——可是……” 不等她问完,谢卿淮又补充道:“阿姨也已经准备好了,有专门的宠物护理培育执照,会全权照顾他们。” 宋酥酥轻轻哇一声。 她想了下,重重地拍拍谢卿淮肩膀,夸赞道:“你真是个好爸爸。” 谢卿淮:“?” ------------ 第 154 章 得偿所愿 “什么?” 卫生间光影交错,谢卿淮垂眸,似是觉得荒唐。 视线直勾勾落在她身上。 鸦羽似的睫毛微微翕动,深邃漆黑眼底翻滚着隐约莫测的情绪。 他唇边勾起点淡笑,手掌按在她细软腰肢上,冷白手背青筋若隐若现,指骨分明修长,带着点不明意味,轻轻地摩挲,“再说一遍,我听听。” 他逼近半步,宋酥酥迟钝地察觉到危险气息。 然而无处遁逃,她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角,解释道:“我是说,万岁的爸爸妈妈。” “那不如……” 他眸色渐深,低头轻轻吻她,“自己生一个?” 唇上温温软软,灼热的气息从脖颈处蔓延。 宋酥酥惊讶瞧他,将他的衣角攥紧了些:“生,生个什么?” “还能生个什么?” 谢卿淮眼底笑意加深,捏住她的脸,又忍不住亲了亲,“生个宝宝。” 宋酥酥一瞬间绷紧,眨巴着漂亮眼睛,湿漉睫毛翕动。 她从没想过这件事。 但,但会不会太早了点啊。 她感受到腰上的大掌灼热发烫,洗漱台微有些凉,形成鲜明对比。 男人似乎也不着急,低头吻她,吻得更深一些。 由唇入齿,还挑/逗性地,轻咬了下她的舌尖。 宋酥酥受不得这样的吻,没半分钟,就像海中落水的小兽,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半晌,这个吻下移。 清清浅浅落在她脸颊,脖颈和锁骨上。 轻轻的喘气声在卫生间内响起。 她微有些晃神,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嗓音甜糯带着害羞的无措:“哥,哥哥,不在这里。” “嗯。” 他嗓音也哑,将她打横抱起,走出卫生间。 窗帘半掩着,外头天气不知什么时候阴下来,似乎还下着毛毛细雨,在玻璃窗上留下道道水渍。 宋酥酥恍然一个念头。 这样的天气,好像很适合窝在家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 先不说昨夜过后,她腰还酸着,腿还疼着。 难不成,真要生宝宝吗? 恍惚之际,她被轻柔放在床上。 转头却瞧见谢卿淮从抽屉中拿出几盒东西。 咦? 她往他怀里钻了钻,忍不住问:“不是说……生宝宝?” 他失笑,声音低沉,揉着她的头发:“我家酥酥,自己还是个宝宝呢。” “那……” “等我家酥酥宝宝,再长大一点,再考虑这种事情也不迟。” 谢卿淮撕开,循循善诱地放进她手里,指尖刻意地刮蹭了下她掌心,轻声道,“或者——” “或者什么?” “把那一箱用完,再考虑。” “……” 用?完? 他果然还是看到聊天记录了! 宋酥酥从旖旎缱绻氛围中挣扎出来,努力不去看他狐狸似的勾人双眸,滚开两圈:“那,那不生宝宝,就,就不做了吧?” 出乎意料。 谢卿淮并未反驳。 只扣着她的腰,将她抱回怀中,拉过被子,将她小心盖住。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哄小孩一样,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闭上双眸,眼下略微有两分倦意:“好,不做,小宝陪哥哥躺一会儿,睡个午觉,好不好?” 宋酥酥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看向他时,瞧见他冷白的眼皮,眼下微微青黑。 睫毛直而纤长,一颗泪痣使得整双眼睛都有了魅惑人的能力。 唇色微有些白。 看着,确实累极了。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出差很累吗?” “不累。” 他仍习惯性地拍拍她,“给小宝赚钱花,怎么都不累。” 这回宋酥酥没再应,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拍拍他的背。 她忙着表白,压根就忘了他有多忙。 谢卿淮在江城出差,那头多的是不肯放权的赖子,对付他们并不容易,每日恐怕合眼的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 连轴转,听韩特助说,为了能早点回南城,他饭都顾不上吃,没日没夜在工作,时不时还得应付从港区过来的何老爷子。 昨夜好不容易能松口气,还忙着照顾她这个醉鬼。 醉鬼本人心虚地抬抬眼,视线落在他嘴唇上,注意力下一秒就移开。 很少见哪个男人的嘴唇像谢卿淮这样漂亮。 温柔的弧度,唇型精致。 她忍不住,做贼似的亲了他一下。 太轻了。 并没有他亲她时,那种如触电般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思索了下,脑中稍稍回忆起当时情况。 又试探性地朝他凑去,吻住还不算,她虎牙尖尖,小心地咬了他一下。 他似是睡着了,并没有过多反应,只眉头轻皱。 宋酥酥紧张地瞧瞧他,抚抚胸口,松口气,试探地轻舔了下他的嘴唇。 下一秒,有人额头青筋突起,深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将她按在/身下。 宋酥酥没料到他会“诈尸”,小鹿眼惊慌失措,磕磕巴巴开口:“你,你怎么还不睡?” “不睡了。” 谢卿淮眼底危险加深加重,手掌已不安分地从睡衣下摆探入,“再睡,就对不起我家小宝的勾引了。” 身前泛起细微暧昧的褶皱,宋酥酥猛一激/灵,敏/感得快哭出来:“我,我哪里勾引你啦?” 她哭声细碎,很快被吞入腹中。 夏日小雨淅淅沥沥的午后,室内阴暗昏沉。 昨夜宋酥酥意识不清,在醉意朦胧中被雾气隔绝,现下,她感官无限放大。 她清楚地感受到谢卿淮的吻来势汹汹,感受到每一寸肌肤贴合,落下暧昧指印。 他极力占有/她,眼底是难忍的欲/望和怜惜。 他黑眸沉沉,还哑着嗓音问她:“宝宝,叫我什么?” 小姑娘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头一次意识到,勾引谢卿淮已经很可怕了,勾引准备午睡的谢卿淮更加可怕。 她眼睛红红,意识恍惚沉沦,脑袋埋在他颈窝。 只记得最后,窗外天色渐黑,他紧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喊她宝宝,小宝,一遍遍地向她重复爱。 他抱得太紧太紧,宋酥酥恍然清醒时,瞧见他眼角微红。 像多年以后,总算得偿所愿。 ------------ 第 155 章 混蛋 互诉心意似乎没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但又好像处处都不一样。 宋酥酥捂着脑袋,想得焦头烂额也不知道能跟除了姜早和沈绒以外的谁分享。 毕竟两人本就是夫妻,以前也会维持着表面上的恩爱。 现在这种恩爱完全转换了个性质。 说出去,恐怕连自己都解释不通。 无奈,宋酥酥只得暗戳戳发了个朋友圈秀恩爱:【哥哥送的礼物和花花,喜欢。】 配图之前楼梯间的鲜花布置,和她“不经意”露出的谢卿淮的衣角。 发完朋友圈,宋酥酥总算心满意足,爬下床准备收拾需要的东西,好让搬家公司搬到新家去。 万岁已经提前送去由专人照料,她在房中绕了两圈,竟什么也舍不得丢。 里头,全是新婚过后她和谢卿淮的回忆。 每天来回近四个小时的通勤,他半句抱怨都不曾有,还会提前给她准备早餐,夜里回来时,还常常带着从市中心买来的甜点小吃。 她抱着百家被,拿出手机,瞥一眼银行卡余额。 一个月房租一万二,似乎不太划算。 要不……买下来好了? 说干就干,她当机立断,打通房东电话,措词道:“你好,我是鸿运中心501的住户,我想问问您这房子有没有出售的意向?” 房东似是愣了下,好半晌才想起来:“房子?我两个月前就卖了呀。” 宋酥酥:“?” 她轻眨眼睛,困惑道:“您已经卖了?可我前两日才给您转了房租呀。” 房东摇摇头:“那不是我的银行卡,那是买家的。” 宋酥酥:“那您方不方便给我一个买家的联系方式,我诚心想要这套房子。” “行,我一会儿微信发给你。” “谢谢。” 房东那头很快将电话发过来。 宋酥酥轻皱了下眉,总觉得有两分眼熟。 而后,她拨通。 电话那头响了好几声,有人接起。 熟悉而清冽的声音响起:“酥酥?” 宋酥酥:“……?” 她困惑地拿开手机瞥了一眼屏幕。 屏幕上,那串属于买家的电话号码在拨通瞬间,弹出备注姓名:“谢卿淮”。 她抿抿唇,喊人:“哥?” “怎么了?” “这个电话是房东给我的,他说这是房子的新主人。” “……” 对方诡异地停顿了一瞬,而后开口,“我可以解释。” 小姑娘脆生生干巴巴地板着脸,控诉:“我每个月都交房租!一万二!” “宝宝……” “我的实习工资才两千五!” “小宝,你听我解……” 电话挂得干脆利落。 谢卿淮吃瘪,五味杂陈地将手机放下,视线落在跟前一溜看好戏的高管身上,冷冷出声:“没见过打情骂俏?” 众高管:“……” - 他居然! 早就把房子买下来了! 还瞒着自己! 她就说怎么房东让她把钱打进银行卡里,原来是谢卿淮! 宋酥酥气鼓鼓地在房里转了两圈,极快地自我消化。 好像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说不准谢卿淮也跟她一样,是舍不得这个地方,和这些记忆。 她渐渐平息下来,脑中咕噜闹出点坏心思,跑进杂物间将姜大小姐那一箱东西翻出来。 实在太多了些。 毫无节制。 丢也没处丢,总不能真拿到新家去。 宋酥酥漂亮眼睛弯起,叫了个跑腿,送回姜大小姐公寓去。 这样一来,谢卿淮应当多多少少会节制些。 清理了这个,宋酥酥肉眼可见地心情愉悦起来,又在杂物间里翻翻拣拣,将不要的东西丢掉,需要的东西则打包带走。 角落里,一个包装精致的箱子紧闭着。 咦? 先前怎么从没见过? 宋酥酥被勾起好奇心,不由自主上前几步,伸手挑开箱子的锁,掀开。 只一眼,她脚下生根,热气从头到尾,整个人霎时烧起,耳根脖根泛起红晕。 不是。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家里会有这么些东西。 各种用品应有尽有。 先前她在谢卿淮身上用过的,手/铐不说,还多了副脚/铐。 皮粉色,颜色暧昧。 还有各种她叫不上名字的,但绝对不简单的/玩/具。 难道是那天…… 他分明答应,取消了的! 宋酥酥沉默了足足五分钟有余,最终还是忍无可忍,怒气冲冲地再次打通谢卿淮电话。 “你混蛋!!!渣男!!!离婚!!!” 声音响彻整个会议室。 沉默中,正在讲解的高管迟疑看向谢董事长,真诚发问:“这也是打情骂俏吗?” 谢卿淮:“……” 不知道小姑娘这会儿是发的哪门子脾气,他加速会议进程,取消晚宴。 韩特助跟在后头,恭敬道:“太太甩了保镖,但是没甩成功,现在正在书店里。” “去书店。” “是。” 华东科技离书店近,开车不过五分钟距离。 明日是试营业,店员们忙忙碌碌,正在筹备做咖啡的材料和各种清洁工作。 远远地瞧见,门口小姑娘穿着围裙踮着脚正在擦拭木质立牌,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圆润的丸子。 看起来乖得很。 只可惜她显然不会干活,动作生疏且费力,擦了半天也没见得有多干净。 谢卿淮微微抬手,韩特助娴熟地收起文件夹,上前:“太太,我来吧。” 宋酥酥被吓了一跳,兔子似的转头,瞧见是他,下意识朝后方看去,视线和谢卿淮相触。 他唇边带笑,眼底也温柔。 宋酥酥不自觉想起那箱东西,耳根再次一寸寸染上红晕。 再然后,羞恼情绪升至顶点。 她“啪”地扔了抹布,转头就跑。 可惜动作还是慢了点。 下一秒就像小鸡似的被拎回到跟前,男人垂眸,懒洋洋地:“生气了?” “走开。” “小白眼狼。” 谢卿淮显然还不知道前因后果,弹了弹她额头,没好气道,“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两人说的压根不是一件事。 宋酥酥吃痛地捂住额头,气得腮帮子鼓鼓,圆眼瞪他:“你根本不懂!你不要脸!” 谢卿淮委实莫名其妙,掐掐她的脸:“我懂什么?小混蛋,骂人倒是给哥哥个原因。” “你,你……!” 这话哪说得出口。 宋酥酥小脸涨红,见他好整以暇模样,气上心头,恼怒道,“你变态!你,你买了这么大一箱qing/趣/用品!!” 谢卿淮:“……” ------------ 第 156 章 姐夫 路人频频侧目。 谢卿淮只后悔哄小孩的时候没选个隐秘点的地方。 他微微俯身,一手按住她脑袋,眼下小痣温柔勾人:“上回见你玩得挺开心,以为你喜欢。” 宋酥酥下一秒就炸毛:“我,我怎么可能喜欢!” 他揉了两把她柔软头发,声音酒酿般混杂着莫名蛊惑醉人的腔调:“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 “……” 宋酥酥从没觉得他这么无耻! 明明三年前,他还是个一等一的正人君子。 还记得那年读高中,校外一群隔壁职高来的混混成天蹲在必经的巷子里,瞧见女学生就吹流氓哨要联系方式。 她偶然陪同学买文具时路过时,被混混中的头子盯上。 自此以后,每回放学都有人等在校门口。 一群穿着骚气潮流的十几岁男生,骑着摩托,嘴里叼着烟,一见她出来就齐声喊嫂子。 那时的小姑娘脸皮薄,脾气弱,瞧见他们那副模样,只板着小脸,脆生生地:“我要告诉老师了。” 小混混们哄笑成一团,半点不放在心上,还笑眯眯地:“好学生,你看看你们老师管不管得了。” 那时宋酥酥才知道,疯狂追求她的那个混混头子叫季燃,家庭背景不一般,不仅给职高捐过楼,就连她们学校的体育馆和科技楼也是季家捐的。 两所学校的老师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酥酥也听说过季家。 虽主要不在南城发展,但也是一等一的上流阶层。 她起初还忍气吞声,不敢告诉家里人,担心给谢家带来麻烦。 哪知季燃这人变本加厉,大张旗鼓地宣告宋酥酥是她女朋友。 夜自习下课时,还在她和司机约定的地点之前截住她。 似乎那时,沈让看不过去,还帮过她一回。 但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季小少爷反倒得寸进尺,笑眯眯地威胁她,若是不乖乖做他女朋友,日后她的朋友,见一个,他打一个。 事情到底传进谢卿淮耳朵里。 他百忙之中赶回家,将青春期的小姑娘拎进书房:“受欺负了为什么不说?” 上了高中之后的宋酥酥,幼年时的感情欠缺在这一刻爆发。 她和陈温瑶不熟,和谢崇见面时连头都不敢抬。 谢卿淮初入社会,忙得根本没有空档理会她。 她咬着唇,固执又别扭,不想麻烦任何人。 于是谢卿淮松口,揉揉她的头叹气说明天我来接你。 第二日夜自习放学。 她遥遥地站在巷子尽头,瞧见男人神色散漫,手中一点猩红,唇边笑意微凉,一手就将季燃按在石砖墙面上,懒洋洋开口:“连小孩的/黄/腔都开?” 平日里在两所学校里无法无天的季燃此刻在他手中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怂得像只鹌鹑。 第三日,小混混们再不见踪迹。 学校周围多了些巡逻警察,将祖国的花朵们好好地保护起来。 隔壁学校也被整顿,每天早上还能听见读书声。 宋酥酥偶然听到,说季燃是被退学,离开了南城。 那时的谢卿淮,要多根正苗红就有多根正苗红。 事后还严厉地叮嘱她,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跟长辈们说,绝不能自己藏着掖着。 被骚扰是坏蛋的错,她不必有任何不好意思和愧疚。 他们会负责惩治坏人,给她公道。 可现在呢…… 他将一大箱玩具藏在家里,揉着她的头,声声蛊惑,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她那么大一个正直高冷的哥哥怎么结个婚,就变成了这副无赖样子。 宋酥酥瘪着嘴,被调戏得脸颊发烫,实在没法把这两者结合起来。 偏他还不紧不慢地,邀请她:“晚上就试试?” “你流氓!!” 宋酥酥忍不住了,怒瞪着他,好一会儿又压低声音,气恼道,“我现在还疼呢!” “还疼?” 谢卿淮轻皱了下眉,嗓音清冽,“不是上过药膏了吗?” “……” 在外头谈论这个,委实有点奇怪。 宋酥酥被欺负得眼睛都快红了,攥紧拳头,“你不许说了!就是疼!我,我要跟你分房睡!” 她气得不轻,转头就跑回书店,姿势还有点别扭。 谢卿淮瞧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下,从口袋里摸出来包烟。 本来还觉着有两分难熬,现下竟只对她一人上瘾。 什么烟不烟的,酒不酒的,都不敌她半分。 单单瞧着,就觉得心满意足。 只是…… 人呐,一旦开了荤,哪还有回头的道理。 更别说还是她主动勾着他入门。 他只觉自己越来越贪婪,想更进一步,再进一步。 随手将烟扔进垃圾桶里,谢卿淮跟上去,推开门。 原先店员们还忙忙碌碌,转头瞧见他刹那,都被震了下。 这世上美女多,像宋酥酥这样贵气精致的少见。 这世上帅哥也多,像谢卿淮这样矜贵冷恹的也少见。 一看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 几乎是瞬间,店员就将两人联系起来:“您,您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吗?老板在里面,老板——” “不是!!” 不等他说话,里间立马传来气冲冲的声音,“我不认识他!” 听着也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 店员愣了下,为难地看向他:“先生,要不您在外面坐一会儿?等我们老板出来?” 里间再次怒气冲冲地喊:“不许让他坐!把他赶出去!” 看样子气得不轻。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真折腾狠了,还是被那些玩具吓着。 谢卿淮无奈,温和有礼道:“你们忙,我进去看看她。” 其中一个店员探头,好奇又八卦问:“您是不是就是我们老板朋友圈里的人呀?” 朋友圈? 小姑娘还发朋友圈了? 谢卿淮下意识拿出手机,按开宋酥酥头像,扫一眼。 上午发的。 底下不少点赞。 一溜都在羡慕嫉妒祝99。 还算没白疼。 他唇边无意识露出点笑,心情转瞬愉悦不少,平静地应:“是我。” “您是她?” “姐夫。” 不等他回答,宋酥酥从里间探出头,一本正经地,“他是我姐夫。” 谢卿淮:“……” ------------ 第 157 章 搬家 姐……夫? 谢卿淮险些呛到,脑袋顶上冒出个明晃晃的问号。 在场几个店员跟着愣住,脸上变化各异。 独独宋酥酥走到咖啡机前,拿出个精致的陶瓷杯子,坏心眼问:“姐夫,你喝什么咖啡?” 店员表情再次垮掉。 反倒是谢卿淮抿抿唇,扯松领带,恢复那漫不经心模样,微笑道:“不喝了,别被你姐姐发现。” 店员:“……” 宋酥酥:“……” 她显然还是低估了谢卿淮的无耻程度。 哑口无言的功夫,谢卿淮又开口,眼神温柔:“该回家了,你姐姐做好饭等我们。” 宋酥酥:“……”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算是看出来了。 店员磕磕巴巴开口:“老,老板,您先回去吧,我们在就行,马上收拾好了。” “行,麻烦了。” 谢卿淮在反客为主这事上向来很有一套。 他应一声,不紧不慢朝宋酥酥走去。 每近一步,店员们就僵硬一些。 直到他站在她跟前,微微俯身,双手绕过她,轻柔扯开她背后围裙的蝴蝶结。 凑得近,这动作和抱着她没两样。 呼吸都触碰。 等彻底脱下围裙,瞧见店员们八卦又隐晦的目光,宋酥酥才反应过来。 这混蛋是故意的! “走吧。” 谢卿淮随手将围裙挂在桌子边角,拉住她的手,不等她反应,手指向下,同她十指相扣,眼底温柔缱绻,“别让你姐姐等急了。” 宋酥酥努力挣扎两下,愣是没能从他手中挣脱开。 被强硬牵出门前,她眨着无辜清澈的眼睛,试图跟店员们解释:“我,我俩是真夫妻,我们刚刚开玩笑的!” “对。” 谢卿淮笑眯眯地帮腔道,“我俩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 - 搬了家的好处,就是通勤时间短,离老宅也不远。 只是这儿没有老宅大,只是一套普通五层小别墅,因此用不着太多保姆管家,只简简单单请了三位。 一位专门做饭,另一位专门打扫卫生,还有一位只负责照顾万岁。 都不是住家保姆,在外头另给三人租了房子,接到通知才会过来。 至于为何这么安排,谢卿淮有自己的私心。 家里有外人在时,小姑娘不知有多乖巧腼腆。 没人才好。 他若是空闲,可以亲自给她做饭,陪她看看电视,和她一起逗猫遛狗。 最好,还能无所顾忌地,在任何地方,做点他喜欢的事情。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小姑娘明显被惹急了,皱巴着眉头,一回家就跑进万岁的房间,将门一锁,闷闷地:“我今晚住这里。” 谢卿淮好笑地在外头敲敲门:“不吃晚饭啦?” “你跟姐姐吃吧。” “小混蛋,就许你说,不许我说?” “嗯!不许!” 还挺专制。 谢卿淮忍不住笑了下,转身去厨房。 刚搬过来,没来得及通知厨师,晚饭压根还没着落。 好在冰箱里食材齐全,做什么都方便。 他翻了翻,将需要的食材拿出来做,煮上饭。 等完全做好,他才坐电梯回二楼,敲敲万岁房间的门:“出来吃饭。” “不吃!” 料想之中的回答。 谢卿淮慢悠悠地再次开口:“今晚炖了红烧排骨,还做了水煮肉片和糖醋鱼,真不吃?” “……” 里头显然在做着剧烈的内心挣扎。 半分钟后,挣扎有了结果。 宋酥酥开门,挺不服气地阴阳怪气他:“不是说姐姐做饭?” 谢卿淮按住门,防止她再关上,笑:“姐夫做不行?” 宋酥酥:“!!!” 她哪里说得过谢卿淮,当即嘴一瘪:“你,你根本不是好男朋友,不对,你根本不是好老公。” 这回谢卿淮稍稍正色,掐着她的细腰,眸色凉了凉:“我哪里不是?” “你,你哪里都不是!” 宋酥酥瞪他,脚边万岁一左一右咬着谢卿淮的裤腿,似是在给宋酥酥撑场子。 谢卿淮挑眉,丝毫不将这一家三口放在眼里:“你还见过比我更贤惠的丈夫?” “……当,当然有!” “谁?说不出来揍死你。” 谢卿淮垂眸,扫了万万岁岁一眼,毫不客气地威胁,“你俩我也一起揍。” 宋酥酥&万万岁岁:“……” 万万岁岁怂得极快。 一猫一狗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宋酥酥瘪着嘴,拽拽他袖口,服软:“你,你是好老公的。” 软软糯糯的声音,说出这三字时都甜在他心尖尖上。 谢卿淮轻弯了下唇,心满意足:“我是什么?” “好老公。” “嗯。” 谢卿淮应一声,捏捏她腰上软肉,“吃饭去。” 宋酥酥只觉自己好像被占了便宜,偏还全方面武力值被压制,压根没有反抗余地。 她鼓鼓腮帮子,等坐在餐桌前,瞧见谢卿淮上菜时,就完全不这么觉得了。 谁占谁便宜还不知道。 这回,宋酥酥发自内心,摇着尾巴狗腿夸道:“哥哥,你好厉害呀。” 饭菜色香味俱全,摆盘精致,连米饭都颗颗饱满圆润。 她拿出手机拍了两张记录下来,等谢卿淮落座,才动筷子给他夹了块排骨:“尝尝。” 谢卿淮斜她一眼,另拿了口小碗盛汤,放在她跟前:“怎么突然这么乖?” “我都没给你做过饭。” 宋酥酥莫名愧疚,“每次都是你做饭给我吃,我连碗也不洗,我也想对你好一点。” “谢家就没有让姑娘家做饭洗碗的道理。” 谢卿淮将菠菜推到她跟前,“真想对我好,就多吃点蔬菜,照顾好身体。” 宋酥酥冷漠地将小排骨从他碗里接回去,一口咬下:“那算了。” “……” 吃完饭,谢卿淮将碗筷收拾进厨房,等保姆第二天过来了清洗。 还有点工作没完成,需要赶回公司去,宋酥酥领着万万岁岁送他到门口,才又折回去,瘫倒在沙发上。 刚点开微信,准备将刚拍的照发给陈温瑶分享一下,就见姜早发了条消息过来。 【酥酥,你父母的事情有着落了。】 【我找到当年调查你父母事情的警察了。】 ------------ 第 158 章 真相 “小野们的书店”试营业,宋酥酥起了个大早。 难得,谢卿淮还没醒。 她蹑手蹑脚地下床,尽量不吵醒他。 哪知脚才刚碰到拖鞋,就被人从后头抱住,按回了怀中。 他还未清醒,懒洋洋地将头埋在她颈窝,桃花眼里睡意朦胧,嗓音沙哑:“我送你。” 背后烫得惊人,宋酥酥微微偏头,瞧见他纤长睫毛翕动,遮盖住微红眼睑,心虚地拒绝:“不用啦,早早说来接我。” “嗯。” 谢卿淮揉揉她脑袋,“去吧,路上小心。” “好~” 换了条裙子,稍稍卷卷头发,宋酥酥连早餐都来不及吃,拿了两个厨师亲手做的包子就跑出家门。 姜早在路边等着,宋酥酥坐上副驾,递给她一瓶牛奶:“走吧。” “你哥没发现吧?” “没。” “行,林叔叔已经在等我们了,当年就是他负责这起案子的。” 宋酥酥干巴巴地咬着包子,手中攥紧报告单,心跳如鼓槌。 见她紧张,姜早将车窗按低:“要不还是算了?这都十四年前的案子了,哪还能查得出来。” “怎么不能呀?” 沈绒从后座冒出头,兴冲冲地,“要是查出来,能不能给我送个锦旗?” 姜早顿了下,快速地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你不是说留在书店负责试营业吗?” “试营业不是下午吗?” 沈绒摆摆手,“现在还早呢,再说了,没有我陪着你俩,遇到凶手怎么办?” 姜早呛她道:“你陪着我俩,除了多一个人出事外并没有别的用。” “……” 宋酥酥好脾气地在旁边打着圆场:“好啦好啦,来都来啦,就一起去看看吧,待会儿我早点回去开店就好啦。” 姜早中肯地评价两人:“没头脑,和不高兴。” 等车停在约定好的咖啡馆前,宋酥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嘴里塞着鼓鼓囊囊的包子,震惊道:“你说谁是没头脑?” 姜早假装没听见,朝着坐在门口露天位置的男人走去:“林叔叔,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 “不高兴”安慰地拍拍“没头脑”的肩膀:“先办正事。” “……哦。” 遮阳伞下的男人身量极高身型挺拔,双眸冷厉,极有压迫感。 沈绒忍不住用手肘戳戳宋酥酥,压低声音:“这个林叔叔看起来会不会有点太年轻了?怎么保养的?都当叔叔了还这么帅。” 宋酥酥点点脑袋,小声道:“我也觉得。” 然而等两人走到姜早身侧,正准备打招呼,就见男人诡异地顿了下,开口:“我不是林叔叔。” 姜早:“……” “我是他的儿子,林辞均。” 男人解释道,“我父亲有急事,托我来见几位,抱歉,请坐吧。” 姜早肉眼可见地尴尬了一瞬,旁边两只极有眼力见地打起招呼:“林警官好。” “不用这么客气,请坐。” 林辞均微微点头,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拿铁可以吗?” 这回姜早也跟着加入,一起乖乖点头。 “好。” 五分钟后,三人跟前各放了一杯去冰的拿铁,整齐地在警察叔叔跟前排排坐。 不为别的,只是这位林警官实在太有威慑力了点。 一双黑眸沉沉,似乎被他瞧上两眼,内心所有想法都无处遁逃。 林辞均扫了三人一眼,直入主题:“是哪位想要了解?” 宋酥酥忙举起手:“我。” “你是宋氏夫妇的?” “女,女儿。” “好的。” 他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声音过于冷硬,可能会吓到跟前几个小姑娘。 特别是现在应话这个,看着惴惴不安,拿着拿铁的手都在颤。 只得强行将音调放缓放慢:“我看过你那份报告单,那个并不是最终的结果,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凶手。” “没有凶手??” 三人诧异抬头看他,宋酥酥磕磕巴巴:“没有凶手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车被人动了手脚?” “那辆车在出车祸之前就出过问题,曾经送往修理厂维护,是修理厂的工作人员失误,使得汽车失灵。” 林辞均抿了抿唇,将一份报告推到宋酥酥跟前,“这是当年的报告,修理厂已经支付了相应的赔偿,对工作人员做出相应的处罚。” 他顿了下,又道:“节哀。” “失误?” 宋酥酥愣住,视线直勾勾地停在报告上,不可置信,“失误,死了两个人?” “当年的监控还存有备份,工作人员也已承认自己的失误。” 林辞均显然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他抬眸,瞧见这小姑娘呆愣愣的,转身走回咖啡店,买了几块蛋糕拿出来,放在三人跟前,“其余的我不便多说,但如果你还有问题,我尽量回答你。” 宋酥酥盯着蛋糕。 灼热夏日里,竟觉得手脚发凉,荒唐至极。 她好好的一个家,父母恩爱,生活美满,竟就因为失误二字,简略盖过。 一时之间,竟连话也说不出半句。 林辞均耐心地等了半分钟,见她没说话,站起身:“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他朝姜早和沈绒微微颔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准备离开。 姜早忙起身,拦住他:“林警官,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见他迟疑,她解释:“若还有其他事,微信联系方便。” “好。” 林辞均点头,拿出手机扫了她的二维码,再想离开,宋酥酥又慌乱喊住他:“林警官,那个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可以给我一个吗?” 林辞均皱皱眉,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有什么疑问,我可以替你再去走一趟,不要擅自行动。” 这回没收住语气,音调重了点。 宋酥酥吓得一哆嗦,眼眶有点红,下意识道歉:“对,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辞均深吸一口气,又将声音压回去,“你就算找到他,也没有任何用处,禁止动手,你应该明白。” 宋酥酥忙点头:“好,好的。” “还有什么疑问,打电话给我。” 林辞均点头,转身离开。 他上车没两分钟,宋酥酥松口气,旁边沈绒拿着手机凑过来:“我找到了,是这个汽修厂吧?去看看?” ------------ 第 159 章 汽修厂 “百万汽修厂?” 宋酥酥愣了下,“都过了十四年,店还开着?” “对,不止开着,还扩招了点。” 沈绒点点头,“我刚让我大伯那个养子查的,在华北新村那边,要不要看看?” “好……” 宋酥酥抿抿唇,像是想到点什么,迟疑道,“还是算了吧,下次我自己去。” “你自己能行吗?” 沈绒皱巴皱巴眉头,吃了口蛋糕,“瞎担心什么呀,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夏晚眠。” 她显然一眼就瞧出宋酥酥因为上次被夏晚眠动手的事情耿耿于怀,没好气道:“还是说,你打算一个人当侦探?” “没有。” 沈绒虽然脾气差一些,但实打实是个讲义气的。 宋酥酥忍不住弯了弯眼睛,“那,那一起去吧。” 她话刚落,姜早折回两步,瞥了两人一眼:“去干嘛去?没听见林警官让你俩别惹事吗?” “我俩哪惹事了。” 两人难得统一战线,“这不是找凶手吗?” 姜早嗤一声,抱着胳膊靠在椅子边:“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一个汽修厂的工作人员,你俩指望他能做什么吗?如果不是他,那你俩打算干什么?” 一番话,将两人问得呆住。 宋酥酥弱弱地贴上去,晃了晃她的胳膊:“早早~我就是想去看一眼,不会出事的,我身边还有好多保镖呢!” 姜早按着她的眉心,将她推远点,有点无奈。 宋大小姐这美人计,一向不论男女,都很好使。 她松口道:“行吧行吧,我跟你俩一起去,不过得早点回来开店,咱们三个老板,总不能一个都不在场。” 早知道她会答应,宋酥酥眼睛弯弯地抱住她,软绵绵道:“谢谢早早!” - 汽修厂稍微有点距离,大概四十分钟后,姜早的法拉利停在汽修厂外。 里头跑出来两个小哥,瞧见三人眼睛都直了直。 一眼就是大小姐聚会。 漂亮且多金。 店长亲自将三人迎进休息室,姜早随意点了个保养项目,翘起二郎腿,笑眯眯地:“店长,方不方便给我看下员工名单?” “这……您几位是来找人的?” 店长愣了下,陪笑道,“冒昧问一下,是我们家哪个店员做了什么对不起各位的事情吗?我们可以开除他,还请不要宣扬出去。” 三个漂亮女生冲上门找人,总不能是被谁给渣了吧? 他惴惴不安,跟前姜早不紧不慢地,扔下个重磅炸弹:“我找杀/人犯。” 店长倒吸一口凉气,嘴皮子都不利索:“话,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店里怎么可能会有杀人犯!还真有,不早就送去坐牢了吗!” “十四年前,你们这儿有个工作人员失误,弄坏了一对夫妻的车,导致严重交通事故,一车两命。” 姜早捏了捏身侧小姑娘的手,淡淡道,“警方档案里,就是你们汽修公司的人。” 店长默默抹了把汗,艰难道:“十,十四年前的事情,哪还有人记得,这儿已经换了得有三个店长了,我今年刚调过来,更不可能知道。” “那就让十四年的店长过来。” 姜早淡淡道,“要不,这汽修公司就别开了。” 拽得可以。 宋酥酥星星眼地望着她,默默学习了一下。 果不其然,店长被很好地威胁到,慌乱开口:“您,您几位稍等一下,吃点茶水点心,我打电话去总部查一下。” “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短短十分钟,店长急匆匆回来,手里拿着张纸条。 他擦擦汗:“还,还真有这个人,不过十四年前就被我们公司开除了,这是他当年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您看……” “谢谢。” 姜早接过,递给宋酥酥。 她瞥一眼上头的名字。 陈贵生。 很普通的名字,一听脑子里几乎都能浮现这人模样 宋酥酥将纸攥得紧了些,眼底透出两分茫然。 好像并没有什么必要去见他。 但又有某种冲动,让她觉得事情不该这么简单。 她想问问他,当年为什么会失误。 他知不知道他的失误,害死了一个家庭,害死了一个摇篮中幸福长大的小孩。 她将纸轻柔地叠好,装进包里,瞥一眼时间。 已经不早了,赶回去还得四十分钟的路。 不等姜早沈绒开口,她率先提议:“反正不着急这一会儿,先回去吧?” “行。” 姜早安慰她,“也不用想太多,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就算见到这人也没多大用处,总不能真报仇吧?这是犯法了。” “嗯,我知道的。” “实在不行……” 沈绒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我们给他罩个袋子,揍一顿。” 宋酥酥被逗乐了,一左一右挽着两人,忍不住弯了弯唇,低声说了句谢谢。 - 试营业三天,来捧场的人倒不少。 有许多圈内好友,不知从哪儿听到的风声,争先恐后跑来打卡道贺,还带了不少礼物和花束。 就连谢董事长也派韩特助亲手送来了开业花篮,豪横地摆满店门口,宛如城市中一点绿野仙踪,竟引来不少人拍照打卡。 所幸宋酥酥提前准备了些伴手礼,虽然不贵重,但都是三人精心挑选的,重在心意。 一天到晚忙得团团转,竟半点关于凶手的事也没想起来。 等夜里回家,她才后知后觉,从包里拿出那张写着地址和联系方式的号码,眉头轻皱了下,有种茫然的感觉。 按理来说,她已经过上足够安稳幸福的生活,不该再去掺和这些事情。 但毕竟,死掉的人是她的父母。 被毁掉的,是她的家,是她这十四年来浑浑噩噩的生活。 她不甘心,也不情愿就这么放下,总想着再看看,再问问,到底为什么。 她无措地坐在床边,瞧见谢卿淮从卫生间出来,伸手拽拽他的衣角:“哥哥。” “嗯?” 他视线下一秒就落在手机上,回复完工作消息才转头,嗓音温吞,“怎么了?” 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宋酥酥小声问:“很忙吗今天?” “还行。” 谢卿淮顿了下,将她捞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头,“倒是我家小宝,怎么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 ------------ 第 160 章 行不 宋酥酥自以为将情绪藏得很好,没想到谢卿淮还是轻而易举就瞧出她的不对劲。 她仰头,往他怀里蹭了蹭,感受到他的手掌贴上后背,安抚性地拍着。 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开口:“嗯……有人给我说,爸妈的死是失误导致的。” “嗯。” “说是汽修厂的工作人员弄坏了他们的车,才导致的交通事故。” “嗯。” 他不着急回应她,只将她抱得更紧一些,耐心地听她接下去讲。 小姑娘蔫蔫地:“怎么会这么正好,车坏了,他们又正好经过学校呢?” 她轻轻地叹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他睡衣纽扣:“不过这些都是警察告诉我的,应该不会有假。” 谢卿淮垂眸,轻轻嗯一声:“我知道。” 宋酥酥懵懵抬头:“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保镖说,你去找了林警官。” 谢卿淮捏捏她后颈上的软肉,也不隐瞒,“而且林家和妈比较熟,你们那个林警官就跟她说了一声,担心你们三个小丫头乱来。” “……” 这回宋酥酥注意力完全被转移。 她皱巴着眉头,愤愤指责他,“那,那你一早就知道?” 谢卿淮笑了下:“也没有,你见完我才知道的,林警官对保镖来说比较脸生,他们担心你出事。” 也是,林警官看着就凶得要命。 但宋酥酥只心软了一瞬,绷着脸:“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 “我做什么都有人告诉你,你做什么我都不知道。” 她一本正经地,抿抿唇,“这样你要是出轨乱搞,也没有人制裁你。” “出轨?乱搞?” 谢卿淮挑眉,视线危险地在她身上扫过,惩罚性地掐了把她的细腰,“看样子是我每天还不够满足你?谁教你这么胡思乱想的?” 宋酥酥脑中一激灵,下意识就往外爬,被二话不说按回怀里去。 她硬着头皮盯着他,正要开口同他谈判,就见他拿出手机,给宋酥酥推了个微信好友。 “这人原来是你们宋氏的,是你爸妈手底下的员工,能力出众,你应该认识。” “徐叔?” 确实认得,而且已经有联系方式。 只是几乎没说过话,以前逢年过节时,对方会发消息过来打招呼。 后来听说是因为宋家父母对他有恩。 等长大点,她懂事许多,觉得人家才是长辈,这样不妥当,每次有什么事都会先一步发过去祝福语。 但徐叔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宋酥酥满头雾水,听他又接着道,“明日我就把他调到我身边来,以后我的事情,你都可以问他,你可以信任他。” “想来如果我做了什么,他也不会欺瞒你。”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过于诚恳,不好意思的反而成了宋酥酥。 她摸摸后脑勺,嘟嘟囔囔:“其实我也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我就是说说。” 在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 她对谢卿淮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没关系。” 谢卿淮低头亲了亲她,嗓音清冽醇厚,“你对我上心,我很高兴。” 他按灭灯,替她盖上被子,将话题转了回去:“至于宋伯父宋伯母那边的事情,等这一阵忙过去,我会让韩特助再去查查,是真是假,总能查个水落石出,你自己乖乖的,不要乱来。” 宋酥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黑暗里,她眨着漂亮眼睛纠正他:“不是宋伯父宋伯母,他们是你的岳父岳母。” 岳父岳母? 小姑娘对称呼还挺在意。 他莫名心情愉悦,低低嗯一声:“对,岳父岳母,是哥哥不好,哥哥说错了。” “没关系。” 宋酥酥眼睛弯弯,往他怀里又蹭了蹭,一条腿毫不客气地搭在他腰上,手里仍玩着那颗睡衣扣子,“下次改正,我替岳父岳母原谅你啦。” “嗒。” 她话落,手中扣子也跟着应声拽落。 在手中冰冰凉凉。 即便此刻无光,气氛也莫名有两分尴尬。 宋酥酥欲盖弥彰地将扣子塞到枕头底下,伸手戳戳他的腹肌,顺带摸了一把,硬着头皮解释:“不,不影响穿的。” “......” 谢卿淮磨磨后槽牙。 他怜惜她今日试营业工作繁忙,刻意忍着不去碰她,想让她早点睡觉好好休息。 她倒好,拽了他睡衣扣子不说,还明晃晃地摸两把。 这不是自投罗网呢吗? 他扣住她双手手腕,紧紧按住,嗓音哑了点:“睡觉,别乱动。” “哦。” 宋酥酥忙乖乖闭上眼,直挺挺地躺好。 看着挺乖,挺安静。 呼吸声也渐渐平稳。 然而不过两分钟,她又忍不住挣扎了下:“哥,你这样抓着我,我睡不着。” 谢卿淮抿唇:“能乖?” 宋酥酥忙点头,意识到他可能看不见,又紧急发声:“我肯定不乱动的。” “行。” 谢卿淮这才松开她的手,将被子往上又拉了一些,“躺好,腿也别蹬,小心感冒。” “哦......” 室内总算安静下来。 然而仅仅过了两分钟,宋酥酥盯着天花板,又忍不住开口,“你能不能用跟女朋友说话的样子跟我说话,别老把我当小孩。” 她自个儿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哥哥的,这会儿倒双标起来了。 谢卿淮伸手,太阳穴跳了两下,试图捂住她的嘴:“不是说乖乖睡觉?” “你看......” 她含糊不清地,忍不住扒拉开他的手,嘟囔道,“谁家男朋友,让女朋友乖乖睡觉呀?你跟我爸妈似的。” “......” 看出来了。 她还不困。 甚至精神有点亢奋。 谢卿淮额角青筋跳了跳,喉结滚动,极突兀地开口:“想知道我怎么跟女朋友说话?” 宋酥酥点点脑袋,星星眼地翻了个身,面朝他教训道:“想呀,人家都腻腻歪歪的,你呢!你还跟以前一样。” “行。” 他嗤一声,滚/烫灼热大掌扣住她细腰。 在猝不及防惊呼声中,将人翻了个面。 他在上,声音沙哑,伏在她耳侧,呼吸炙热:“我想上/床,行不?” ------------ 第 161 羊入虎口 羊入虎口,说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宋酥酥迷迷糊糊之中想起些什么,哭着喊:“我不是把东西给早早寄回去了吗?” “嗯。” 谢卿淮捋开她薄汗的耳发,抽空解释,“她拒收了。” “......” 本想着克制一些,别让小姑娘太累了。 至后半夜,人还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一副被折腾惨了的可怜模样。 谢卿淮轻柔地按了按她的腰,将她抱进卫生间去,心中有了琢磨。 这身娇体弱的,真真是一点都受不住。 还是得督促着多锻炼锻炼才好。 - 一觉睡至下午。 宋酥酥慌乱爬起来时,发觉自己的闹钟已经被关了。 她忙要下床去店里。 毕竟刚开业,来来往往都是新客,店员还不够熟练,旁边不能没人盯着。 然而腰酸得厉害,脖颈上的痕迹也完全不可见人。 她苦着小脸,费力地拿过衣服,顺手点开微信,这才发现手机上有两条谢卿淮的留言。 【多睡一会儿,不急。】 【姜小姐说今天她去开店。】 她这才松口气,躺回床上,慢吞吞地回复:【你坏蛋。】 对面的人忍不住笑,抽空拿过手机打字:【我哪里坏蛋?】 小姑娘起床气不轻。 聊天框上“正在输入中”维持了一分钟,才蹦出来一句:【我觉得这样不行。】 他正想问问哪里不行,消息又蹦出来:【以后每个月一次吧。】 谢卿淮:“......” 霸王酥:【这样既不影响我们夫妻感情,也不影响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好一个不影响。 谢卿淮抬手让韩特助先出去,弹了个语音过去。 宋酥酥刚睡醒,声音沙沙哑哑的,软绵绵问:“干嘛呀?” “我觉得不怎么样。” 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轻点,谢卿淮懒洋洋地,“不是说以后用男女朋友的方式相处吗?谁家男女朋友,连碰都不让碰?” 这话似乎也有点道理。 而且还是她先提出来的。 宋酥酥腮帮子鼓鼓,翻了个身:“我没说不让嘛,我说一个月一次呢......” 谢卿淮干脆利落地否决:“做不到。” “怎,怎么就做不到?”宋酥酥认真地反驳他,“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做不做得到?” “宋酥酥。” 谢卿淮一字一顿,“我二十七了。” “二十七怎么了?” “男人花期很短的。” 隔着手机,他嗓音缓慢,“你还小,很年轻,不像我,自卑。” 宋酥酥下意识反驳他:“你自卑?” “嗯。” 他音调一点一点降低,好听磁性的嗓音竟莫名显出两分放低身段的可怜,“现在不说,过几年,你指不定会嫌弃我。” “我不会!” “社会上优秀的男人这么多,比我年轻的,比我好看的,比我多才多艺的。” 谢卿淮微不可见地叹口气,“你会遇到各种人,会被他们的才华样貌吸引,到时候就会发现,我根本配不上你。” 他声音里的担忧不像作假。 宋酥酥隔着电话,手忙脚乱地安慰他:“真的不会,不会有人比你更好了!你,你怎么可能配不上我……” 谢卿淮悠悠地:“可你现在就嫌弃我。” 宋酥酥无辜喊冤:“我哪里嫌弃你啦?” “你刚刚......” 谢卿淮意有所指地点出,“说一个月,才肯与我在一起一回,这不是嫌弃我是什么?我服务不周到?还是我不是你的菜?” 小鱼儿已完全上钩。 宋酥酥将头摇成拨浪鼓:“我没这么想的,我,我......” 她小脸也涨红,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青天白日的,谁在电话里说这些呀。 偏谢卿淮还字字引诱:“那酥酥告诉哥哥,哥哥做得好不好?” “......好。” 虽说不加克制了点,但她也能感受到,谢卿淮是在以她的感受为先。 她声音细若蚊蝻,整个人几乎缩回被子里去。 谢卿淮又道:“那既然好,为什么不愿意,还是因为不够喜欢我。” “喜欢的!” 宋酥酥磕磕巴巴,“我没有不喜欢你,我,我不说了......” 她完全没有半点招架能力,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下了蛊。 这跟男狐狸精有什么区别。 谢卿淮被她可爱得想死,喉咙里滚出声低低的笑,好半晌才道:“知道了,知道酥酥喜欢我,下回哥哥一定,更努力些。” 还不够努力啊? 宋酥酥反驳也不是,认同也不是,最后只能气恼地挂了电话,坐在床上复盘。 怎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有种被耍了,又好像没有的感觉。 但不等她盘算出个所以然,保姆阿姨过来敲敲门:“小姐,下来吃饭吧?” 思绪完全被打断。 宋酥酥干脆不再想,进卫生间洗漱。 只是目光掠过遮瑕膏时顿了下,又有点生气。 这混蛋。 就不能挑看不见的地方亲吗? 非得亲在外头。 这大夏天的,她连穿衣服都得遮遮掩掩。 - 小野的书店试营业两天效果极好。 归其原因,不是装修有多好,也不是咖啡有多好。 而是三个大小姐的人脉实在太广。 特别是姜大小姐。 富家千金们几乎都有往来,明星圈子网红圈子里的人也都认得。 单发了条朋友圈,就不知吸引多少人来消费。 而这些人向来是有点影响力的。 送水推舟的人情谁不愿意做。 拍拍照发发社交平台,又吸引来一大波客人。 短短一个暑假功夫,竟将这家平平无奇的小店推上了榜单。 宋酥酥原本只想安安分分开着玩,没曾想居然还有这效果,又紧急招揽了几个店员排班,省得忙不过来。 暑假结束之前一周,宋酥酥在店里收拾货架,沈绒急匆匆跑进来,将她拉到旁边:“之前那个汽修厂的工作人员你还记得吗?” “记得呀,怎么了?” 怕出事,宋酥酥一直将这件事压着没去做,听到还是忍不住心脏咯噔一下。 沈绒拿出则消息:“那个地方好像最近要拆迁了哎,到时候会不会找不到那个工作人员啦?” ------------ 第 162 章 恨意 听到拆迁一事,宋酥酥微微皱眉,心下纠结。 她自然是想去的,想问问原因,想看看到底是谁。 仇恨在十四年间其实早就减淡。 只是减得再淡,也仍旧存在。 成了她心里永远过不去得一道坎。 她抿抿唇,好半晌,下定决心,解开围裙:“我自己去就行,有保镖跟着我呢。” 沈绒原本还挺想凑凑热闹的。 但这种事,似乎真的不方便跟着。 她想了下:“那我一块去,我就在外面等着。” “行。” 有了上次的教训,宋酥酥这回直接让保镖出面开车。 她自己受点伤无所谓,主要不能再让沈绒冒险。 保镖开车前,迟疑道:“我,我能不能先给谢总发个消息?” 宋酥酥不为难他:“好。” 先前怕自己冲动,一直没去看具体住址。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儿是处略显破败的城中村。 和来时宽敞大路不同,这里挤挤攘攘,两边楼房已是上世纪的产物,楼和楼中央搭起违建的棚子。 由于还是暑假,孩子们都放学,吵吵闹闹地在路中央跑来跑去。 这辆车稍显眼了些,宋酥酥干脆让保镖把车停在外面,自己走进去。 沈绒还是没忍住,跟着陪她一块找地方。 这地方定位不太准确,两人在里头绕了好大一圈也没找到。 保镖拿着两瓶水跑过来,递给两位大小姐,恭敬道:“外面热,要不然先回车上坐着,我们去打听。” “没事,总能找到的。” 宋酥酥仰头喝了口水,大腿猛地被人抱住。 她吓了一跳,低头才发现是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穿着洗得发白的背心,手里拿着包没吃完的零食,崇拜地瞧着她:“姐姐漂亮,明星。” 宋酥酥今天就穿着条普通的白裙子,外头披一件轻薄开衫。 这会儿有点热,她头发半扎起来,碎发黏着薄汗,沾在额边。 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 确实像个明星。 沈绒抱着胳膊,不服气:“这个姐姐呢?这个姐姐就不漂亮?” “这个姐姐,也漂亮。” 小男孩抱得更紧一些,害怕地躲了躲,“但是凶凶。” “你才凶,呸。” “呜——” 眼看着小男孩害怕,带着宋酥酥也趔趄两步,保镖忙要拦开他,被宋酥酥阻止。 她蹲下来,温吞道:“小朋友,姐姐向你打听个事行不行?” 小男孩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将零食递给宋酥酥:“姐姐吃。” “姐姐不吃。” 宋酥酥摇摇头,“姐姐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陈贵生的人呀?” 小男孩皱紧眉头,显然在努力思考。 倒是旁边走过来个挎着菜篮的婆婆,大大咧咧道:“你找陈贵生啊?” 宋酥酥忙起身:“您认识吗?” “哎呦,谁不认识他呀,都出名了,一天到晚在外面捡纸箱,我给你说啊姑娘,这人最爱贪小便宜了,你可离他远点哦。” 婆婆对这人显然印象不怎么好,但下一秒又转了话头,“不过他也是个可怜人,他爸瘫痪都十多年了,手术费太高,老婆孩子也跑了,这一年到头,只能住在地下室里,你看看这......哎。” “住,住地下室?” 宋酥酥怔了下,将手上的纸条拿给她,“不是这个地址吗?” 婆婆摆摆手:“哎呀,这是他十几年前的住址吧?他爸生病之后,他就带着他爸搬到地下室去啦,那里便宜。” 她想了下,又道:“不过过阵子咱们这片到时候都得拆,南城房价这么高,哪还有地下室给他租,她也挺可怜的。” 宋酥酥也不知怎得,第一反应居然是:“那他和他爸爸怎么办?” “不知道啊。” 婆婆叹口气,“他倒是无所谓,不过他爸估计活不久了。” 宋酥酥一时梗住。 她分明是是寻仇来的,怎么也没想到,凶手居然活成这样。 似乎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就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惩罚。 她五味杂陈,情绪复杂,婆婆瞧瞧几人穿着,压低声音问:“他是不是欠你们钱了?” “什么?” 宋酥酥迟疑功夫,就见婆婆从裤袋里翻出来个手工做的布钱包。 打开,里头都是零零散散的钱,夹着几张红色的。 婆婆将那几张红色的抽出来,迟疑了下,还是塞给宋酥酥:“他也怪可怜见的,找你们借钱肯定是为了给他爸治病,这几天他得了流感,都没见他出来捡东西做活,这个钱你先拿着,过阵子再找他去。” “不不不,我不是来要钱的。” 宋酥酥忙将钱推回去,旁边沈绒插嘴道:“阿婆,你不是说他贪小便宜吗,你怎么还给他出钱呀。” 婆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呀,贪小便宜归贪小便宜,他这人心眼不坏的,平日里谁家需要帮忙,他都第一个到,而且他读过书,我家孙子不会的题目,常常去问他呢。” 她边说着,边看了两人一眼:“所以你们是......” “我,我们是福利机构的,来看看他。” 宋酥酥攥紧衣摆,下意识扯谎。 她说谎也拙劣,所幸婆婆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喜笑颜开道:“福利机构?你们要资助他们吗?行啊,我带你们过去。” 大概是为了促成这事,婆婆一路上话也多,倒豆子似的往外说着陈贵生的好。 一边说这人脾气好性格良善,一边说这人吃苦耐劳。 宋酥酥跟在后头静静听着,脑中原本的构想被砸了个稀巴烂。 她总想着,坏人是千篇一律的。 像电视剧里那样,阴狠,恶毒。 然而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可能真是个失误。 她说不上来的窒息难受。 并且在看到陈贵生那一刻,她的这种窒息被无限放大。 狭窄阴暗的地下室门微微敞着,门口的男人清瘦斯文,戴着口罩,正一边看书一边在做手工艺品,嘴里还念着八毛一个。 合起来,今天能做八十块钱。 身边是一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零件。 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难过来源于情绪。 她似乎,一点都没办法生出恨意。 ------------ 第 163 章 陈贵生 “小陈,有人来看你嘞。” 通往地下室有个露天阶梯,将上下隔绝开。 阶梯上方,是吵吵闹闹的孩童,阳光灿烂。 阶梯下方,阴暗潮湿,住着陈贵生一家两口。 听见婆婆招呼,陈贵生抬起头。 逆着光,他瞧不清几人模样,只能勉强看见两个姑娘的裙摆,和纤尘不染的小皮鞋。 他下意识将手往身上擦了擦,把书和东西放到两边,站起身陪笑道:“你们是?” “哎呀你肯定不认识的,人家是福利机构,听说了你的事情,要资助你嘞。” 婆婆笑道,“你还不赶紧把东西收拾一下,让人小姑娘进去看一眼。” “这,这......” 陈贵生没料到这事,他手忙脚乱地将手工艺品往旁边堆,踢开凳子。 只有在拿书的时候,动作明显放缓了点,让开半步,“我,我这地方小,没地方站人的,什么福利机构,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婆婆恨铁不成钢地给他使了个眼色:“你管他什么福利机构呢,到时候咱们这片都要拆迁,你去哪住去?我去给你拿两个橘子,你好好招待客人啊。” 婆婆雷厉风行地走了。 陈贵生显然没做好准备,被工艺品绊了下,差点摔倒,手足无措地将门推开:“那,那要不进来喝口水?” 宋酥酥瞧着他,莫名想起之前看到的资料。 资料上说,陈贵生十四年前二十六岁。 这样算来,现在正好四十。 然而他虽穿着整洁干净,但肉眼可见,头上已经多了几根白发。 按在破旧门板上的手粗糙黝黑,生着厚茧。 身形也瘦,还微微有些佝偻。 她抿了抿唇,往下走了一阶就被保镖拦住。 保镖压低声音:“还是我走前面吧?” 毕竟表面看起来再纯良无害,也是个杀人凶手。 宋酥酥顿了下:“没事,你跟着我就好,绒绒在外面等我吧?” 大概是瞧出几人小动作,陈贵生脸上划过一抹难堪。 他不好意思道:“要,要不然还是在外面吧?我家有点脏,我去把桌子搬出来......” 他说着,急匆匆走回屋内。 但刚搬上桌子,方才楼上那个小姑娘就已经走了进来。 他也是这时,才透过门外的光勉强瞧清她模样。 温柔的,婉约的江南气质。 杏眼清澈明媚。 瞧一眼就知道气度非凡,绝不是他们这城中村的人。 他下意识怔愣片刻,宋酥酥在屋内转了圈,视线打量。 整个地下室不过二十五平米,只有门能透气透光,死气沉沉的。 中间由一个布帘子隔开,外头堆满手工艺品和折叠整齐的纸壳,还有清洗干净的厨具和小冰箱。 最格格不入的,要数一个摆满书的架子。 宋酥酥走过去,拿出两本瞧了瞧。 都是些老书,纸页泛黄受损,但被极细心地用胶布粘贴起来,外头都用报纸包了书封。 宋酥酥翻了两页,问:“你喜欢看书吗?” “还行。” 陈贵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以前读过书的,还当过一阵子老师嘞。” “那怎么没当?” “我成绩一般般,只能在乡下的小学教书,工资太少啦。” 陈贵生笑了下,看着有点遗憾,“我爸那会儿又生病了,那么点钱不够用的,就辞职了。” 宋酥酥抿抿唇,视线向帘子看去。 后头应当是张床。 不出意外,床上就躺着陈贵生的父亲。 她张了张嘴,还想接着问,话到嘴边竟又咽回去。 问不出口。 她实在没办法把这个人和害了自己父母的凶手连接在一起。 站在这四四方方又狭窄的房间里,她没闻到任何一点难闻的味道,没看见一点垃圾,没瞧见一点水渍。 破旧的冰箱上贴着报纸剪的花,老旧布艺沙发上整整齐齐叠着被子和枕头,显然已经成了陈贵生的床。 她只看见一个努力生活又充满孝心的人。 纠结别扭的情绪揉成一团麻线,她心绪纷杂繁复,直到门口突然传来道清冽嗓音:“冒昧问一下,辞职之后你去做了什么? 宋酥酥下意识扭头。 难得见谢董事长没穿西装,只穿了件普通的黑色短袖,懒洋洋靠在门边。 门比较矮,他需要稍稍弯腰才能进来。 那股子极稀罕的少年气又冒出来。 他怎么来了? 不对。 他怎么穿成这样? 难道是特地来这儿,所以才换的衣服? 宋酥酥轻眨了下眼睛,突然觉得谢卿淮真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陈贵生愣了下,看向他:“您是?” “他也是我们福利机构的人。” 宋酥酥忙开口,“他是我同事。” “同事?” 谢卿淮挑挑眉,好笑地扫了她一眼。 宋酥酥凶巴巴瞪他:“不是吗?” 谢卿淮无奈地让步:“对,我们是同事,今天来主要就是调查一下您的情况,所以,您不当老师之后去做了什么?” “......” 上一个问题,被他下意识忽略。 再问一回,陈贵生笑着将桌子摆好,拖了两个凳子出来:“辞职之后,什么工资高我就去干什么,没个定数,坐坐坐。” “我看过你的资料。” 这椅子实在有点委屈谢董事长的大长腿。 他没有半点嫌弃,拉着小姑娘坐下,攥住她的手安抚性蹭了蹭才淡笑着开口,“下一份工作,是去了百万汽修厂吗?” “......” 陈贵生脸色倏而一变。 他肉眼可见地僵了下,笑道:“那都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哪记得清,我去给你们泡点开水喝......” 然而手抖得厉害,哐啷一声,烧水壶没拿稳摔在地。 所幸还没开始泡,溅出来的是冷水。 谢卿淮起身,将小姑娘扯远一些,弯腰帮忙收拾碎片。 陈贵生歉疚道:“你看我这手,你别弄了,我出去给你们买瓶水喝吧。” “不麻烦,坐吧。” 谢卿淮打断他,反客为主,将碎片扔进垃圾桶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我们就是想资料,资料上说,你当年是被百万汽修厂开除的,为什么?” ------------ 第 164 章 开除 “......” 气氛莫名焦灼。 陈贵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愣在那里好一会儿,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臭味。 他脸色微变,急忙往帘子后走去:“你们稍等一下,我给我爸清理一下。” “好的。” 待在这里不太礼貌。 谢卿淮微微垂眸,征询宋酥酥的意见,“出去等,好不好?” “嗯,好。” 外头天还没黑,热浪侵袭。 没站半分钟就开始冒汗。 沈绒和保镖大概都已经回车上乘凉去了,外头除了小孩,人不多。 谢卿淮随手扯了张纸板,不紧不慢给她扇风:“热不热?” “不热。” 宋酥酥仰着脸,被风吹得头发都散乱,好奇问他,“你不是上班吗?” “没办法。” 谢卿淮笑了下,将她碎发别至耳后,“我们家小宝心肠软,哪舍得审问人,不得哥哥来?”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宋酥酥轻点脑袋,见他又慢悠悠开口:“不过,我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只能当个同事?” “......” 宋酥酥板着脸纠正他,“我们在查案呢,这叫伪装。” 哪门子的伪装。 刚刚手可都牵了。 谢卿淮也不戳穿她,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嗯,小宝伪装得真好。” 这样的午后,小姑娘身上也香香甜甜的。 她嘴上说着“你别把我当小孩”,嘴角已经弯起,露出点小梨涡来。 等了一会儿,有个小孩跑来,怀里抱着个装满橘子的塑料袋,怯生生地:“外婆让我送橘子,让陈叔叔和哥哥姐姐晚上来家里吃饭。” “谢谢。” 谢卿淮接过橘子,“去跟外婆说,哥哥姐姐就不去吃饭了。” 小孩睁圆眼睛:“可外婆说要去的。” “那晚点再说,你先回去,哥哥姐姐跟陈叔叔还有话要说。” 谢卿淮笑眯眯地,他生得好,又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对付小孩格外得心应手。 小孩眨眨眼,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宋酥酥坐在小板凳上,戳戳他的腰:“你还挺会哄小孩?” “那当然。” 谢卿淮将橘子塞进她怀中,继续摇着纸板给她扇风赶蚊子,“带了十几年的小孩,有经验。” “......” 这话也没错,怎么听起来就是怪怪的。 宋酥酥剥着橘子,吃得腮帮子鼓鼓,“这算哪门子带小孩?” “这还不算?” 谢卿淮随手劫走她即将送进嘴里的一瓣橘子,盘点道,“盖了这么多年的被子,喂了这么多年的饭,盯了这么多年的学习......” 他掐掐她的脸,没好气道:“说你是我亲手养大的也不为过,想赖账?” “我才没有。” 宋酥酥轻轻哼一声,又剥开一个橘子,“我又没说以后不孝敬你了。” 好一个孝敬。 真真是翅膀硬了,怼起人来也一套一套的,不知道随了谁。 谢卿淮还想说什么,陈贵生从里头出来,歉疚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时间也不早了,就不留你们吃饭了,至于资助什么的......” 他顿了下,像是下定决心般:“我还是不要了吧,我爸这情况,就算送到医院去也没可能再治好了,我自己做点工艺品或者卖卖纸板,还能挣钱的,你们还是去资助其他更有需要的人吧。” 他说罢,将外头的工艺品往里搬。 谢卿淮将纸板塞给宋酥酥,将她拎上一级台阶,弯腰帮忙搬东西:“没事,不用你留,刚有人说请我们吃饭,一起去。” 宋酥酥:“......” 如果没记错的话,不是拒绝了吗? 陈贵生也愣了下:“你说王阿婆?还是不了吧。” “对。” 谢卿淮直起身子,姿态松散,“怎么?你嫌弃王阿婆?还是嫌弃我们?” 陈贵生:“......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行,走吧。” 谢卿淮再次接过纸板,又给小姑娘扇了扇,等离开地下室的台阶,才顿住,转头瞧他,“我不认识路。” 陈贵生:“......” 他显然很费解。 两个看起来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大小姐,怎么答应去王阿婆家里吃饭。 但似乎也不容他拒绝,陈贵生只得走在前头。 离得不远,路途中,宋酥酥刚想给沈绒发条消息让她先回去,刚打开手机,就瞧见沈绒半小时前的消息,说自己已经走了。 她松口气,将手机揣回包中,就见谢卿淮停了下来,站在超市前对陈贵生道:“稍等一下。” 他往里走,宋酥酥亦趋亦步跟上去:“怎么啦?” “哥哥教你,人情世故。” 谢卿淮选了两箱看着品质好一点的牛奶,又往她怀里塞了个零食礼包去结账,“麻烦人家,是不是得拿点东西?” 宋酥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听他又道:“付钱。” 宋酥酥:“......” 她眨巴眨巴眼睛,拿出手机:“为什么是我?” “你说为什么?” 谢卿淮提着牛奶,好笑道,“哪张银行卡不是绑给你了?” 说得也是。 付完钱,两人又在门口买了个果篮。 谢卿淮朝陈贵生扬扬下巴:“劳烦,拿一下。” “好,好的。” 三人谁都没闲着,声势浩大地往王阿婆家去。 王阿婆听见声音出来迎接,惊讶道:“哎呀,怎么来吃饭还带东西啊?贵生,你疯啦?” 陈贵生忙要解释这些东西不是他带的,被宋酥酥打断:“没事的婆婆,您留着吃。” “这孩子,进来吧进来吧。” 宋酥酥笑笑,将零食大礼包递给孩子,弯着腰软绵绵地:“你请陈叔叔和我们吃饭,送给你。” 陈贵生站在一旁,看着她,眼底闪过抹复杂情绪。 王阿婆的儿子儿媳都在市区里租了房子工作,暑假将孙子送过来玩,因此也就两口人。 虽然谁都不认识谁,但一顿饭吃得还算热闹。 唯有陈贵生没怎么动筷子,只静静坐在一边,似在思考着什么。 吃过饭,两人不打算多留,陪着王阿婆看了会儿电视就准备离开。 然而走至巷子口时,突然被人叫住。 陈贵生站在路灯下,低着头:“我,我之前确实被百万汽修厂开除了。” ------------ 第 165 章 嫁妆 他说得仓促又突兀,宋酥酥脚下倏然一顿。 蝉鸣鸟叫的燥热夏夜,她被月光笼罩,身子忽而一麻,微微发冷。 所幸有谢卿淮扶着她。 耳边像是遮了层薄膜,她隐约听见谢卿淮开口,代替她问:“那为什么被开除了?” “因,因为......” 陈贵生捏紧了拳头,头低得不能再低。 苍白的脸色,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滑。 宋酥酥也不知怎的,恍惚之中又想起六岁时的那个夏天。 那天恰逢暑假放假前夕,她背着书包从幼儿园出来,蹦蹦跳跳地拉着保姆阿姨的手往家走。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生活即将迎来巨变,仍是天真烂漫模样,一边撒着娇要吃冰棍,一边挺直背,说自己已经长高了很多很多,下学期就要去上小学。 保姆阿姨拗不过她,给她买了冰淇淋。 她于是兴高采烈地吃着冰激凌回家,手里还拿着一把为了读小学做准备的彩色漂亮铅笔。 然而刚到家,她瞧见大人们围在门前,个个表情严峻,面色冷漠。 嘴里说着:“怎么就出事了?” “挺严重的,怕是醒不过来了。” “这也太突然了。” “孩子怎么办?” “……” 她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 冰激凌融化成水,淌在手上,又滴答滴答坠在地上。 再然后,有人带她去了医院。 消毒水气味浓重,她隔着玻璃,瞧见父母昏厥模样,浑身上下插满管子。 只看一眼,她就哇得哭出声,又吵又闹,根本不相信这是父母。 她迫不及待跑回家,想向大家证明,她的妈妈一定坐在院子的摇椅里等她放学,她的爸爸一定忙碌在厨房里。 他们约定好了,晚上要吃拔丝地瓜。 然而家里没有人。 她孤零零地,握着那把为了上小学买的彩色铅笔,蜷缩在角落里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就好像一觉醒来,白色床单里的怪物就会消失不见,爸爸妈妈还会回到自己身边。 然而没有。 他们再也没有离开过玻璃窗,再也没有人给她做拔丝地瓜。 她如同一个累赘,被推来转去。 而现在,毁了她人生的凶手现在就站在她跟前,以一个惹人同情的姿态,扑通跪在她跟前,掩面痛哭:“我,我其实早就认出你了……” “我见过你,那时候你才六岁,你,你跟小时候长得一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多荒唐。 杀了她父母的凶手一眼就认出她。 宋酥酥气得隐约有点想笑。 但她面上仍旧平静,只抿了抿唇,问他:“真的是失误?” “……” 男人瘦得厉害,膝盖磕在地上,四十岁的年纪,路灯光下可见根根分明的白发。 他没说话,整个人耸动着,被绝望压垮般。 好半晌,他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来一沓钱。 也是零零散散的。 大多是二十块和一百块。 “我这些年,每天都想着你。” 陈贵生将钱理了理,又拿出来一本存折,“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些钱给你,我家里还有一部分没带出来,也是给你的。” 宋酥酥滞住,神色微冷:“给我?” “以前生活不好,我每天只能存个一块两块,现在好点了,每天都存个二十块钱,就等着如果有机会,要把这些钱给你。” 陈贵生垂着头,像丧家之犬,“你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我想着有点钱,以后出了社会也没那么大压力……而且你是女孩子,以后要嫁人的,我这些钱存着,可以给你当嫁妆……” “……” 更荒唐了。 一个杀人犯,要给她攒嫁妆。 宋酥酥止不住的颤抖,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卿淮只安抚地握紧她的手,喉中酸涩,垂眸始终如一地望着她。 好一会儿,她才干涩出声:“那时候你已经赔过钱了,也已经受过处罚了,没必要。” “我知道没必要,但,但我就是过不了心里这个坎……” 陈贵生费力地站起来,将钱和存折放在离他们两米外的地方,“这些钱不脏的,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都是我卖纸壳、打零工做工艺品赚的,你,你别觉得晦气,别跟钱过不去......” 他顿了下,又道:“虽然我知道你应该不缺钱花,但如果你有需要,你就再去我那里一趟,我把剩下的也拿给你,那些还没来得及存进银行里,这个密码是010203。” 说罢,他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离开。 路灯光将男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似乎比起刚刚要更佝偻一些。 宋酥酥就这么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恍然回神,眼中有两分迷茫困惑。 “小宝。” 谢卿淮牵住她的手。 她掌心冰凉,像任人摆布的瓷娃娃,呆呆地朝他望去。 她还太年轻,没办法一次性消化这么多情绪。 同情、憎恨、感动、恼怒...... 复杂地全糅杂在一块,让她喘不过气。 可怜死了。 谢卿淮抿抿唇,嗓音也有点涩,“咱们回家,好不好?” “嗯。” 小姑娘愣了下,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了声好。 但她抬腿,拉着谢卿淮却是往那叠钱的方向走去。 蹲下来。 捡起。 指尖都跟着哆嗦。 她嘴上恶毒地说着:“谁稀罕。” 动作却轻柔,将钱拿在手中,蹲在地上数:“一百、两百、三百......” 不算太多。 但也有七百多块。 存折里,则足足有三万一千八百块。 里头的存款记录满满十几页,都是几百几百地往里存。 早早被翻出深深不可抹灭的褶皱。 宋酥酥即便不缺钱,但也知道三万多块对一个像他这样的家庭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可以给父亲多买几个月的药,意味着一年的伙食,甚至更多。 她就这么蹲着,攥着那个存折,眼泪倏而滚落。 砸在钞票上,落下一抹清晰的泪痕。 谢卿淮轻揉了下她的脑袋,在她跟前蹲下,嗓音沙哑:“小宝来,哥哥背你回家。” ------------ 第 166 章 名著 临近九月的夏天炎热,风吹着都有两分躁意。 宋酥酥紧紧抱着谢卿淮的脖子,脑袋贴在他肩膀上,手中攥着那沓钱。 他就这么背着她,沿着小巷往外走。 时间变得慢下来,身边偶尔跑过两个孩童,小狗追着狂吠不止。 莫名,像回到十几年前。 她一贯容易摔跤,有一回放学回来,恰巧司机有事没去接,她走到一半被淘气小男孩撞到,摔了一跤。 小男孩手忙脚乱地哄她也没哄好,还是谢卿淮顺着回家的路找过来。 那时少年正意气风发,也是这么背着她,吊儿郎当地:“哭什么?哥哥不是给你找回场子了吗。” 她咬着唇不说话,只默默掉眼泪。 谢卿淮转了弯,将她背去学校体育场的医务室。 一路上全是在打篮球的高中生,团团围上来,眼中全是羡慕。 她不敢哭了,可怜兮兮地将眼泪缩回去。 谢卿淮却仍背着她转悠,懒洋洋地:“谁许你摸我妹妹了?手洗了没?” “一身汗,滚蛋,别熏着我妹妹。” “滚蛋,看就看,别上手。” “......” 那时才七八岁,最是稀罕。 她处理完伤口,被大姐姐大哥哥们围着逗乐,谢卿淮则上场打了会儿篮球。 那天,不知多少人捏过她的脸摸过她的头。 零食将书包塞得鼓鼓囊囊。 等谢卿淮打完篮球,又背着她,慢悠悠地往家走。 一晃过去十多年,宋酥酥想起来,抽着鼻子问他:“热不热?我,我要不还是下去自己走吧?” “热呀。” 谢卿淮将她往上掂了掂,“总不能让我们家小宝边哭边走路吧?” 宋酥酥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本以为谢卿淮没听见,哪知他笑了下:“怎么谢?” “......啊?” 她刚刚哭得头发都蔫哒哒贴在额边,困惑地眨了下眼睛,“你想要什么?” “我也不过分。” 谢卿淮想了下,不紧不慢地开口,“待会儿,洗澡。” 宋酥酥:“?” “帮我。” “??” - 这澡到底没洗成。 小姑娘蔫蔫巴巴的,提不起精神,谢卿淮也舍不得再折腾她,自己进浴室洗漱。 等收拾完出来,宋酥酥已经睡了。 她穿着粉白色的睡袍,蜷缩在被子当中。 只有瘦瘦小小一团,看起来软绵绵,又香香的。 他无声叹口气,将灯调至最暗,上床。 身边微微下陷的一瞬,她就有所察觉般,哼哼唧唧地转了个身,钻进他怀里。 谢卿淮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她:“乖乖睡,我陪着你。” 她却忽而掉起眼泪,也不知是清醒还是熟睡的,小脸贴上他的胸膛,无声地哭着。 像是噩梦惊厥。 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用被子将她紧紧裹住,嗓音也轻:“不怕,哥哥在。” 不知过了多久,动静渐息。 谢卿淮翻出手机,正想给韩特助发条消息。 宋酥酥却从他怀中仰起小脸,拽住他的胳膊:“哥哥。” “怎么还没睡?” 谢卿淮旋即将手机放下,怜惜地蹭去她眼角泪珠,“要不要喝水?” “不要。” 宋酥酥吸吸鼻子,“刚刚睡了的,又醒了。” “做噩梦?” “嗯。” “不怕。” 谢卿淮将小夜灯按开,还是坐起身,将水递给她,“稍微缓一下再接着睡,不然还容易做噩梦。” 小姑娘嘴上说着不要,仍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 而后轻轻喘口气,又躺回他怀里:“我梦到,陈贵生死了。” 谢卿淮将水杯随手搁在床头柜上,哄着她:“嗯,然后呢?” “然后......” 宋酥酥百无聊赖地在他胳膊上画着圈圈,突然停住,“然后,我很伤心。” “伤心?” “嗯。” 宋酥酥偏头朝他看去,眼里是细微的不解,“哥哥,我好像,不想报仇,也不想恨他,怎么办?” “这很正常。” 谢卿淮轻轻捏着她的耳垂,嗓音也慢慢,一如小时候教她做作业那样温声细语,“过去太多年了,早就应该忘记的,而且,不是所有坏人,都是电视里漫画里那样的坏人。” “和电视里不一样......” “对。” 谢卿淮应道,“你可以恨他害了你爸爸妈妈,但你也同样知道,他本质其实不是个坏人,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 好像有点清晰了。 宋酥酥靠着他,若有所思地垂下头去。 她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太明白,晕乎乎地睡过去。 只是这回睡得安分许多,一夜无梦。 - 这件事勉强告一段落。 暑假结束,店里总算清闲了点。 沈绒和姜早盘算着再开两家酒吧,一次性开有点过于劳累,因此准备一家一家进行。 然而为了地段装修布置等等常常吵得不可开交,宋酥酥夹在其中当和事佬,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建议道:“不如还是两家一起开吧?” 两人顿觉她机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着手筹备。 宋酥酥松口气,整日待在店里,只偶尔给两家酒吧提点不必要的建议。 唯一让人可惜的,就是店里那个年纪大点的阿姨要辞职,准备带着孙子回县里读书。 南城物价高,消费不起不说,也没有合适的学区房。 宋酥酥做主,给她包了个大红包,在店里开了场欢送会。 欢送会结束后,那个打暑假工的温梨从后边抱着些书跑出来,问宋酥酥:“老板,我能不能把这些书带走看?” “可以。” 宋酥酥好脾气地笑笑,“你拿走吧,不用还回来了,这都开学了,你平时在这里没事吗?” 大一课多,她考上的还是南城大学的中医学专业,应该忙的很。 温梨摇摇头:“南城最近不是有个国际商贸金融会嘛,我们学校要借用场地,推迟了半个月开学。” 国际商贸金融会? 好像听谢卿淮提过,他也是主办方之一来着。 宋酥酥轻哦一声,听她又道:“对了,后面还有些被客人损坏的书,您看怎么处理?” “你挑一下,选些合适的送到孤儿院去。” 宋酥酥说罢,迟疑了下,“再选几本名著给我,我想送人。” ------------ 第 167 章 闹事! 清晨七点,太阳已明晃晃地悬挂高空,刺眼灼热。 陈贵生推门出来,瞧见门口小竹椅上摆着一摞书。 都是些名著。 还有散文集。 他惊讶地扫视一圈,进屋擦擦手,才将书拿起来。 却见里头厚厚的,翻开一瞧,发现中央夹着东西。 存折。 和七百多块有零有整的现金。 被压得很平很平。 最下面还压着张字条。 漂亮干净的字体,写着:“算了。” 算了。 他几欲将这两个字盯出窟窿来,面上浮现痛苦,四肢百骸似被细细密密的针刺痛,如芒在背。 他想起那个小姑娘。 想起路灯光下,她迷茫困惑的双眸。 那眼神分明澄澈,却如一团烈火,灼得他喘不过气来。 她被自己害得失去父母,生活翻天覆地,此次来找他,必定是来找他复仇的。 然而她显然长成了一个极温柔极善良的姑娘。 在他跟前,甚至半句重话都没舍得说,更别说报仇。 还注意到他喜欢看书,送书给他。 陈贵生头昏脑胀,靠在门边。 好一会儿,他摸出手机,拨了个很久远的号码过去。 然而无人接听。 他轻叹口气,回到家里,将门关上,走到父亲身边。 老人家呼吸微弱,常年瘫痪在床,四肢肌肉萎缩,瘦得像副骨架。 他静静地待了一会儿,跪下,给老人家磕了个头,背脊颤抖,声音嘶哑:“爸,我真的扛不住了。” “我一看到那个小姑娘就呼吸不过来,我对不起她啊!”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您会理解我的!” “我要是回不来了,您就安心走吧。” “......” 他说罢,再次重重磕了两个头,起身往外走。 外头阳光明媚,正是好天气。 - 午后人不多。 小野们的书店里冷气充足,放着欢快音乐,一派喜气洋洋。 店员们排排坐,宋酥酥抱着月饼礼盒正在分发:“大家都有份,回家好好吃个团圆饭,给大家多放两天,回去休息休息,好好玩。” “谢谢老板!” “老奴愿意给小姐打一辈子工!” “老板威武!” “......” 南城餐饮业时薪不算低,但却格外压榨人,而且通常只有五险没有一金,累死累活也拿不到多少钱。 像这儿月休十天,六险一金,节假日给调休多放,甚至逢年过节发红包的咖啡店可谓是少之又少。 更别说三个老板都出手阔绰。 请客吃饭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多买了些不喜欢的奢侈品,也会拿到店里分给小姑娘们。 店员们喜滋滋地散开继续工作,唯有温梨还停着没动。 宋酥酥晃着腿拆开一盒月饼吃,见状掰开一半,分给她,轻眨了下眼睛问:“怎么啦?再过十天不是开学了吗?我也接到通知了,不过我没课,你这两天就不用来店里了,到时候把你的排班换成周末。” 见她还是没说话,宋酥酥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问:“学费不够吗?还差多少?我给你转。” 一直都在店里待着,她也听了不少关于温梨的事情。 父母知道她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一天到晚跟她要钱,甚至警告她不许去上大学,要好好工作给弟弟挣生活费。 堪称新世纪的吸血鬼。 “钱够啦,我考得好,南大给发了奖金,还减免学费。” 温梨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拿出个淡粉色盒子,“铛铛!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 “礼物?” “对,我知道你是特地让我来打工的,谢谢你这阵子照顾我。” 温梨将礼物盒拆开,中央放着个小小的,镶钻的浅粉色发夹,上头印有lOgO。 她不好意思道,“不过我的钱现在钱还不够多,只能买得起这个,等我以后赚钱了,再给你买别的。” 宋酥酥认得这个牌子。 最近在圈子里较为流行,出了名的大小姐品牌。 单一个发夹,就得上千块。 这对温梨来说,应该算是大出血了。 她磕磕巴巴:“这,这太贵重啦。” 温梨忙摇头,脸红红的:“不贵重的!你不嫌弃就好。” “我当然不嫌弃!” 宋酥酥找了面小镜子在跟前放着,眉眼弯弯,“我现在就要戴!” 然而她话才刚落,“叮铃”一声清脆铃响,门被猛地撞开。 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女气势汹汹冲进来,狠狠踹倒桌子:“你他妈翅膀硬了是吧!想背着我们偷偷去上学!” 小镜子摔成碎片,连带着发夹也砸落在地,碎钻脱落。 宋酥酥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心脏漏掉一拍。 转头瞧见方才还满脸期待的温梨此刻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哆哆嗦嗦伸手去拉女人:“爸,妈,不是这样的,别在店里说,我们出去讲......” 女人蓦地甩开她,抬手,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巴掌:“贱丫头,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你要这样诓骗我们!早知道这样,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应该掐死你!” 她力道大,温梨被打得微微偏头,脸上清晰地肿起个五指印,崩溃地哭喊:“我就是想读书,我有什么错!” “你还敢顶嘴!” 女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跟我走!女人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趁早嫁人,彩礼钱拿给你弟弟买车!” 宋酥酥原本害怕得要死,心里忽地烧起一团火,拽住温梨另一只手。 这下夫妇两人注意力完全转移,落在她脸上,怨毒又狠辣。 宋酥酥心里没底,但还是硬着头皮,佯装凶巴巴瞪回去:“现在是上班时间,她是我的员工!你们干什么!” “哦呦~” 温父色眯眯地将她上下扫视了一番,直白道,“这么年轻就能在这里开店,睡过不少男人吧?梨梨,你可得跟人家好好学着点,说不准也能给你弟睡一套房子出来。” “你吃屎了吗嘴这么脏?” 有个男店员忍无可忍,蓦地伸手,扯开温母拽着温梨的手,将人拉至后头,“滚出去,我们要报警了!” “你报呗!” 温母冷笑一声,熟练地耍起无赖,“这是我女儿!我想带她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们管得着吗!” ------------ 第 168 章 斗殴 谁也没见过这样的泼皮,一时间都梗住。 倒是温父不紧不慢地扫视了店里一圈,掏出根劣质香烟点燃,狠狠吸了口,随手弹了弹烟灰,在沙发上坐下:“不过你这店里确实蛮好的,待遇也还可以,走了还蛮可惜的......” 温梨眼里刚浮出一抹欣喜,就听他接着道:“这样吧,这小贱人我就带走了,以后让我儿子留在你店里工作。” 气到极点真的会发笑。 店员们皆是一脸无语,宋酥酥已然拿出手机,给保镖发了个消息。 最近天气热,地段繁华,店里一般不太可能会有人闹事,因此她就没让保镖跟着,省得造成恐慌。 哪曾想这世上还有这种奇葩。 温母闻言,赞同地一拍手:“也是,我儿子确实该找点事情做做,不过我儿子在家都不干活的,你们注意一点,别让我儿子累着,最好再多弄个休息室,免得我儿子要睡午觉。” 宋酥酥在豪门圈子里待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真太子,还是头一次见这种没钱硬装的假太子。 她嗤笑一声,声线温吞:“那你应该让你儿子去坐牢,单独的休息室,想怎么睡怎么睡,一定不让你儿子累着。” “你怎么说话呢!” 温母早就看她不爽,想到以后还要从她身上捞钱,硬生生忍回去,视线瞪向几人身后的温梨,“算了!先不跟你计较!死丫头赶紧跟我走!看老娘不撕了你的录取通知书!” 温梨捂着半边脸,眼中蓄泪。 大概是身旁有人护着,她动也不动,反驳道:“我不走!我要读书!你们从我身上拿得已经够多了!现在还要抢走我的工作!” 她字字含泪,带着哭腔:“为什么?明明我也是你们的孩子!为什么你们心里只有弟弟!在家里什么活不是我干!每次有好的东西你们都留给弟弟!为什么我就非得给他让步!你们就这么偏心吗!我不要回去!我再也不回去了!”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温父脸色陡然难看,阴沉沉地瞪着她,压着声音威胁,“小贱种,上回挨的揍忘了是吧!” 温梨猛地打了个寒战,眼神中透出由内而外的恐惧。 常年的压迫使得她下意识抬腿,被宋酥酥一把拉住。 温梨哆嗦着转头:“老板......” 她瞧见宋酥酥再一次护在她跟前,漂亮温顺的侧颜下坚定又有力量。 软得不像话的声音丝毫不退怯:“没听见吗?她要跟你们断绝关系,你们也知道我有钱,我不仅有钱,还有权,再敢过来骚扰她,我就让你们儿子这辈子找不到工作。” 牵扯到儿子,太子妈太子爸当即乱了阵脚。 但下一秒,两人又镇定下来。 太子爸嘲讽道:“找不到工作又怎么样,他是你弟弟!你就得给我养他一辈子!” 他说着,伸手,却不是朝温梨抓去,而是朝宋酥酥抓去,嘿嘿一笑:“你长得还算可以,就是脾气差一点,这样吧,以后嫁给我儿子,在家好好伺候他!” 他话刚落,手在触到宋酥酥瞬间,温梨不知从哪抡起一个咖啡杯,狠狠朝他砸去。 “砰!” 太子爸被砸得头昏眼花,太子妈尖叫一声:“贱人!你敢打你爸!我今天非揍死你不可!” 两人怒气噌噌噌上涌,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所幸今天排班的男店员较多,都是讲义气的,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宋酥酥原本还着急张望保镖到哪了,最后不知被谁拽了一下,也加入战局,拽着个拖把不分青红皂白就往里砸。 人多势众,但也没多到哪里去。 慌乱之中,温梨喊了声小心,就见太子爸掏出把美工刀,胡乱在空气中乱划,几个店员猝不及防都落了伤,下意识后退。 宋酥酥拎着只剩半截的拖把,心脏陡然停住,隐约又想起当时缝针的恐惧,整个人几近僵直。 所幸门又“叮铃”一声。 有人重重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旁边一扯,挡了上去。 空气中隐约有血腥味。 宋酥酥刚刚回神,就见护着她的那人冲上前,狠狠抓住太子爸的手腕往下一折。 太子爸发出惨烈的哀嚎,美工刀应声落地。 正巧外头保镖赶来,这回不留余力就制服太子爸妈,死死将两人按在地上。 宋酥酥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惊讶道:“陈,陈贵生?” 陈贵生刚刚还快准狠地制住太子爸,听见宋酥酥喊他,立马悻悻低下头,怯懦应了声。 不过现下情况显然不容宋酥酥考虑他在这里的原因。 因为下一秒,警察急匆匆赶来:“接到报警电话,说这里有人斗殴,都跟我们走一趟!” 宋酥酥忙道:“等,等等,能不能先去医院!” 她轻轻踢了太子爸一脚:“这个人拿刀,把我店里的人都砍伤了。” - 南城大学。 世界金融贸易交流会。 会议恰恰结束,各地区集团代表暂未离开,团团围在中央。 极显眼的一道身影立在当中。 作为华东科技董事长,谢卿淮自然而然成了当中最炙手可热的存在。 他穿着身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身形笔挺又颀长,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框眼镜,矜贵到无以复加。 冷白手指按在耳麦处、垂眸认真同人交流,各国语言切换自如,只偶尔需要翻译助理来解释一些特殊词汇。 没稍片刻,韩特助挤入人群,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谢总,太太进医院了。” 方才还运筹帷幄的男人神色陡然一僵,疏冷视线平添一抹慌乱。 就听他又接着道:“不过太太没有受伤。” 谢卿淮微微松一口气,朝身边众人颔首:“有点事,抱歉。” 此时会议已经结束,提前离场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两人走至拐角处,谢卿淮接过手机,按出宋酥酥的联系方式,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倒是没什么。” 韩特助欲言又止,“就是太太斗殴,被警察抓了,而已。” “?” ------------ 第 169 章 姐夫哥 所幸美工刀不太锋利,店员们伤得都不重,只微微划破皮。 只有陈贵生伤得深一些,皮肉都翻出来,血淋淋的,看着有点惨不忍睹。 医生护士急匆匆赶来时,几人都喊着先给他看。 陈贵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用不用,我没事我没事。” 到底还是被医生训了一顿,他才坐立不安地让护士帮忙处理伤口。 出于安全考虑,宋酥酥给每个人都上了一针破伤风,免得美工刀生锈。 轮到陈贵生打针时,他又慌张摇头后退:“别浪费钱,不值得,我这没事的,以前在工地干活,划过好多次,都没事。” 宋大小姐平日里脾气好,这会儿却莫名暴躁,气冲冲地:“你有病吧,我又没让你救我!你想拿命赎罪是吧?我告诉你,不可能!我爸妈两条命,你一条不够!” 她都快气哭了,温梨跑过来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然而她这会儿情绪上头,怼天怼地,谁来了都得死,哭着连温梨一块骂:“还有你也是,他们这么对你,你就离他们远远的不行嘛!给他们钱干嘛啊!这种家庭还有回去的必要吗!” 她一向温吞乖软,从没说过店员一句不是,情绪稳定得要命。 这会儿突然崩溃,实打实把温梨吓了一跳。 温梨磕磕巴巴:“我,我知道了,我再也不给他们钱了,你别哭嘛。” 一群人都围上来哄,陈贵生着急道:“我现在就打针,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宋酥酥啪嗒啪嗒掉着眼泪,盯着每个受伤的人把针打完,才用袖子擦擦脸,呼出口气,冷漠道:“我没哭。” “好,你没哭。” 温梨抽了张纸给她擦眼泪,真心实意地,“今天真的对不起,都怪我你们才会受伤的,也多亏你们保护我,否则我肯定会被带走的......” 她拉住宋酥酥的手,诚恳道:“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给他们一分钱,更不当伏弟魔,等回去之后,我请大家吃饭!” “不要,我请。” 宋酥酥吸吸鼻子,“我是老板。” 病房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宋酥酥眼泪还没擦干,突然想起被他们遗忘的某个人,朝角落看去。 在一群年轻人中,陈贵生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穿着朴素破旧,背脊佝偻。 惴惴不安的。 她朝陈贵生走去,语气淡淡:“出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好的好的。” 由于提前让人准备了VIP病房,走廊上空荡荡,偶有几个护士路过。 宋酥酥靠在楼梯间门旁,平静地看向他:“来找我干什么?” “我......” “总不会是路过吧?” 她一句话截住他的借口,玻璃珠似的杏眼微垂,藏在纤长睫毛的阴影里,“我反正不信。” 陈贵生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姑娘,怎么能心这么软。 连对他说重话都压在喉咙里,不敢看他。 他只感觉良心痛得厉害,将存折从口袋里拿出来:“我把其他钱也存进去了,现在里面有五万多块,我想送这个给你......” “我不要。” 宋酥酥皱着眉瞥他一眼,“你也看到了,我不缺钱。” “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宋酥酥抿抿唇,忽而抬眸,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我确实有事情要问你。” 陈贵生赶忙道:“什么事?我要是知道,我都告诉你。” “行。” 她站直身子,定定地看向他,刚要开口,蓦地被人从旁边打断。 警察打量两人一眼,看向宋酥酥:“你是那家店的老板?伤口处理完了吗?好了的话来一下,我需要向你了解一些事情。” 话到嘴边被截住,这滋味并不好受。 但不能妨碍警察办事。 宋酥酥抿抿唇,瞥了他一眼:“你先别走,我待会儿还有事。” 陈贵生忙问:“那钱......” “晚点再说。” - 急匆匆赶到医院时,Vip病房里挤挤攘攘坐着不少人。 谢卿淮扫视一圈,没瞧见小姑娘身影,正要开口问,里头店员认出他,喊了他一声:“姐夫哥你来了!” “姐夫哥!我们老板在隔壁处理伤口!” 姐夫......哥? 这误会好像澄清了,又好像没有。 谢卿淮迟疑半秒要不要纠正,还是不想耽误时间,快几步去了隔壁。 门半掩着,透过门缝,恰好瞧见宋酥酥身影。 她坐在检查床上,床位较高,脚落不了地,轻轻地晃着。 然而视线上移,在落到她上半身时猛地顿住。 早上刚出门前,他那个漂亮乖软的小宝贝去哪了? 现下的宋酥酥,柔顺头发乱成鸡窝,东一根西一根炸毛。 裙子也乱糟糟,露出半个白生生的肩膀。 隐约还有点红肿擦伤。 一整个战损状态。 他有点心疼,又莫名有点想笑,半晌无奈摇摇头,听见里头警察在训话。 训一训也好,不知哪来的胆子,连打架都学会了。 他靠在门边,没打算进去。 视线却忽而被旁边陈贵生吸引。 陈贵生险些没认出他来。 上回见,他就穿着件普通T恤,虽然也很帅,但更多的是青春气,现下穿着白衬衫,西装搭在臂弯处,显然要矜贵冷恹不少。 陈贵生讷讷低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却见他懒洋洋地,勾了下唇:“聊聊呗,正好有事要问你。” 都有事要问。 陈贵生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人走到离病房远一些的拐角处,他正掏口袋,谢卿淮靠着墙,姿态懒散地发话:“钱收回去,别到处给。” “这......” “别墨迹,我没这么多时间跟你耗。” “好,好的。” 这人显然比宋酥酥要老道不少,单是往跟前一站,就莫名有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被那双眼睛盯着,内心阴暗面都无处遁逃。 他小心翼翼地问:“您是想问什么?”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想问问......” 谢卿淮拉长语调,顿了下,笑,“之前因为你的失误导致宋家夫妇车祸,总共赔偿了五十多万,我想知道,这笔钱你是从哪来的?” ------------ 第 170 章 送车 “......” 陈贵生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个问题。 他脸色唰得惨白,喉咙翻上酸水,整个人被极突然地打乱阵脚,措手不及。 谢卿淮不紧不慢开口:“我不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毕竟你连你父亲的医药费都出不起,要是你真能拿出这么多钱,你的妻女也不会离开你,所以,这笔钱,从哪里来的?” “是,是汽修厂出的。” 好在陈贵生经历得多,只一会儿就冷静下来,按住颤抖的手,将头垂得极低,“处罚下来并没有到个人,是汽修厂被勒令整改且赔偿的这笔钱,我出不起,就被开除了。” 不错的解释。 谢卿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接着道:“那就暂且相信你说的话,但我查了你父亲之前医院的记录......” 这话一落,陈贵生连唇色都苍白,极突兀地打断:“我,我有点事,我要先回去。” “什么事?” “我今天还没给我父亲弄吃的,我担心他......” 他转身要走,被谢卿淮下一句话堵住去路:“我给人发了消息去接你父亲来医院,以后有专人照顾他,现在可以接着聊了吗?” 陈贵生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你是在威胁我?” “是的。” 他承认得也坦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很快就会到的,你是想继续听我说,还是想离开?” 陈贵生只觉被抽干浑身力气,整个人像被渔网死死捆住,挣扎不得。 他干脆放弃,叹气:“你问吧。” “我查了你父亲的治疗记录,发现在宋家夫妇出事以后,你一次性交了二十五万给父亲做手术。” 谢卿淮笑道,“总不能这笔钱,也是汽修厂给你出的吧?” 陈贵生下意识反驳:“就是汽修厂,他,他们给我转的钱。” “是,这我也查了,钱确实是从汽修厂汇过去的。” 谢卿淮了然地点头,“但你扪心自问,你相信这世上有这种好心人吗?在被你破坏了口碑,赔偿五十万之后,还愿意给你捐款给父亲做手术?” 是啊。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人。 他在汽修厂待了几个月,因为缺钱花,又不抽烟不喝酒,还努力工作,就被同事排挤。 那些人哪天不压榨他就已经是大喜事,怎么可能会帮他? 更别说店长经理。 他们只会冷眼旁观,面无表情地扣掉他所有绩效,让他干不下去就滚蛋。 陈贵生本就挺不直的背脊,被一点一点压得更垮,也觉得自己这话荒唐。 “我猜猜。” 谢卿淮声线微冷,带着莫名的令人心颤的微压,“是有人,雇凶杀人,对吗?” 陈贵生一颗心坠至谷底,猛地抬头。 听到他接着道:“而你急需用钱,成了人家的刀,所以你才会十几年来心存愧疚,想要弥补被害者的女儿,是吗?” 陈贵生妄图挣扎:“......不,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没有人给我钱,是汽修厂给的,警察都已经定案了......” “当然,钱只有通过汽修厂流给你,才会撇清你和委托人的关系,才能证明你们的清白。” “......” 这人聪明过头了。 陈贵生突兀收声,意识到自己再怎么解释,也不可能有转圜余地。 他颓然失力,强撑着一口气站着。 其实他原本今天来这里就想自首的,想告诉那个姑娘所有真相。 但站在医院里,他又怕得不行。 他舍不得让父亲就这么饿死在床上。 想着等回去,再熬一熬,熬到父亲真的走了再来。 哪知被跟前这男人毫不留情地全部戳穿。 陈贵生紧了紧手又松开,双颊凹陷:“也不全对,我说了你肯定不信,我真不知道会害死人......那个人告诉我,不用修,拆个零件就行,他要拿去赛车玩,这样刺激。” “我本来是不答应的,这种害人的事怎么能做,但他说他们圈子里的人都这样,好几回了都没事,还说给我一大笔钱。” “我想着他有经验,应该没事,就答应了,谁知道隔天警察就找上门,说两个人出事了,命悬一线,活过来的可能性极低。”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被骗了......” 谢卿淮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那人跟我说,我要是告诉警察,我就会被判定成同伙,是要一起坐牢的,我不能坐牢,我爸还在手术室里!” 陈贵生脸上浮现莫大的痛苦,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我好不容易有钱给他治病了,我怎么能抛下他不管!而且手术还失败了!我爸成了植物人!我怎么抛得下他!” “我也不想杀人呐!我也不知道会死人啊!明明说的是赛车,怎么就撞死在小学门口了呢!” “......” 谢卿淮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此刻竟也哑口无言。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竟在陈贵生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嚅嗫着,崩溃道:“我曾经是个老师,我这双手是教书育人的啊,怎么就杀了人呢!那时候我去医院,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她才六岁,我把她害成什么样了!我好几次不想活了,在家里开了煤气,跟我爸一起寻死,被我以前的学生救回来。” “你知道那个学生说什么吗,那个学生让我好好活着,他夸我是个好老师。” 陈贵生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出来,“从那时起,我就不想死了,我想赎罪,我开始赚钱、攒钱,想给那个小姑娘一点保障。” 他失力跪倒在地,掩面痛哭:“你肯定不相信我说的,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然而,拐角处突然响起道清脆声音:“我相信你。” 陈贵生愕然抬头,谢卿淮轻皱了下眉,转头,不知道她在这里听了多久。 宋酥酥轻舔了下唇。 她仍是那副狼狈模样,视线温和平静,看着他:“所以,到底是谁送来的车?” ------------ 第 171 章 他护着她 陈贵生还在踌躇着。 跟前男人已然开口,充满蛊惑:“说出来,从此以后,你父亲可以一直住在疗养院,由专人照顾治疗。” “......” 极大的诱惑。 陈贵生抹了把脸,还低着头,像是在思考。 说出来,就要坐牢。 坐牢,就没人照顾父亲。 再好的疗养院,没有亲人,也同样会被欺辱。 但是...... 他瞧见宋酥酥微红的眼睑。 和平静表象下,攥紧的手,掌心掐得通红。 过了好一会儿,他总算下定决心,扶着墙站起来:“不用,我爸我会自己照顾,或许死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至于那个人,我其实记不太清了。” 谢卿淮皱眉:“男的女的?” “男的。” “多大?” “那时候,大概三十几岁。” 陈贵生想了下,缓缓开口,“我听到有人叫他夏先生。” 夏先生...... 姓夏。 宋酥酥摇摇欲坠,朝后跌退半步,险些摔倒,被谢卿淮拉住。 她也不知是不是气过头了,竟隐约想笑:“你说巧不巧,我姑父就姓夏。” 陈贵生皱了下眉:“夏什么?” “夏寒烨。” “就是他!我记得最后一个字,就是ye,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字。” 陈贵生睁大眼睛,“他是你姑父?你姑父为什么要......” “还能为什么?为了钱,为了权。” 宋酥酥闭了闭眼,唇线也绷得直,“毕竟他那时候,只是我父亲的助理。” 所以父亲才会放心地把车交给他,让他去修。 所以路过小学时,车上没有司机,只有父母二人。 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将陈贵生、将父母、将宋氏全算计进去。 甚至在往后的十四年,还常常道貌岸然地在她跟前说着什么:“酥酥,你也算是姑父和你姑姑养大的,要不是我心善,你哪能长这么大。” “谢家毕竟是外姓,你和你姑姑身体流的是一样的血,我们才是真的一家人。” “你以后长大了,出息了,一定不能忘了孝敬姑父,听到没?” “......” 他设计害死了她的父母,居然还敢称他们是一家人。 宋酥酥半边身子都发麻。 那时她自卑怯懦,十几年居然一直在讨好自己的仇人。 她不敢多想姑姑是否有参与其中,更不敢想,刚上小学时有几次夏寒烨来接她,说要带她和夏晚眠一起去山里露营。 那时陈温瑶让管家给她报了几个兴趣班,她不得已拒绝夏寒烨。 如果那会儿,她顺从,兴高采烈地跟着进了山,还有可能回来吗? 陈贵生看着她,再一次将存折放在她跟前的地板上,说:“如果你真的不需要这个钱,就麻烦你们帮我把钱充给我父亲,让他最后再住两天院,我......” 他下定决心,看向不远处病房外还在处理斗殴事件的警察:“我去自首了。” “等一下。” 宋酥酥拽住他。 她此时已经缓过神了,白皙小脸上是莫名的乖巧,“你有证据吗?” 陈贵生一头雾水:“什么证据?” 谢卿淮帮着补充:“证明是夏寒烨指使你这么做的。” “......” 陈贵生为难地摇了摇头,“过去太久了,店里是有监控,但是那时候的店长也收了钱,把他过来的那一截给删了,就留下我没修好的监控。” 他说着,又要去自首,再次被人喊停。 谢卿淮扫了他一眼:“你去自首个什么劲?你也是被害的,滚回来。” “可是......” 他话未说完,谢卿淮接了个电话,等挂断后看向他:“你父亲到医院了,你过去吧。” 这人说一不二的,陈贵生半点也反驳不了。 他三步一回头,过了会儿又不好意思地开口:“那我能不能把我爸带走,如果我不坐牢的话,住院费太贵了。” “不能。” 谢卿淮眼睫动了动,口气并不怎么好,“不需要你出钱。” 陈贵生忙摇头:“这不行,怎么能花你们的钱,我,我们住家里也一样的......” “你回家,我还需要找人盯着你,以防你逃跑。” 谢卿淮微拧了下眉,“你如果真的不想麻烦我们的话,就在医院呆着,别乱跑,万一有事用得着你,找你也方便。” 一听麻烦二字,陈贵生也不敢再拒绝了,点头哈腰地应下。 等他跑开,走廊安静下来。 没了外人,宋酥酥浑身卸力。 这会儿她学聪明了,没往后扎,一脑袋扎进谢卿淮怀里。 谢卿淮轻揉了两把她的脑袋,征求她的意见:“这件事,我觉得交给林警官去调查比较好,你觉得呢?” “嗯。” 宋酥酥闷闷地,往他怀里又蹭了蹭,嗓音软软:“听你的。” 她乖死了。 还可怜兮兮的。 谢卿淮小心理顺她的头发:“华东科技新研发的技术本来就是为国家人民服务的,拿来办案也算是试验,不要担心,一定能找到证据的。” “嗯。” 华东科技的技术走在最前沿,拿来查这种陈年旧案是大材小用。 但宋酥酥急需安慰,脑袋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孩子气道,“我们这是公报私仇。” “亏你还是中文专业,怎么什么成语都乱用?” 谢卿淮好笑地掐了把她的脸,“被人听到,不得取消你的保研资格?” “不管。” 宋酥酥心里酸涩涩的难受。 但跟谢卿淮多说说话,哪怕是被他骂两句,也觉得踏实许多。 她嘟嘟囔囔道,“晚上想回家里吃饭,今天是中秋节,今天不想聊这个。” “没事,以后也不聊。” 谢卿淮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哥哥来,都交给哥哥,你等着看结果就好。” 他其实能理解小姑娘的心情。 若是父母死在昨天,那她肯定会被仇恨蒙蔽双眼,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然而这事已经过去十四年。 她很好地长成了个善良明媚的姑娘,她敢于去面对阴暗面,却未必想要面对。 那倒不如,他接手。 他护着她。 ------------ 第 172 章 他的影子 中秋月圆夜,谢家出奇的热闹。 原本宋酥酥只领了个无家可归的温梨回来,绕过门口的花园前厅才瞧见姜早和沈绒也在。 两人听说店里发生了斗殴事件,赶过去时已经没人了,只得稍稍将店铺收拾一下锁了门,跑到谢家来找人。 除此之外,陈温瑶还喊了林辞均来吃饭,主要也是为了重查旧案的事情。 但眼下人多,似乎并不适合谈正事。 因此餐桌上,所有人都闭口不提此事。 倒是宋酥酥想起什么,问姜早和沈绒:“你们有看到一个发夹吗?” “看到了。” 姜早从包里拿出个脏兮兮沾了水渍的盒子,“在地上捡的,那个碎钻好像掉了,我想着你可能还要,就拿过来了。” “没关系,还可以黏回去。” 宋酥酥接过盒子,细心地拍了拍。 身侧温梨从没来过这样豪华的别墅,本就惴惴不安,此刻一张小脸涨红,慌忙摆手:“都坏了,你丢了吧,下,下次发工资,我给你再买一个。” “没坏。” 宋酥酥皱巴皱巴眉头,反驳她,“这个就是最好的,我不要别的。” 她把掉了钻的发卡就这么别在头发上,转过头问温梨:“不好看吗?” 温梨看也不敢看她。 总觉得自己的发卡弄脏了她。 她也太美好,太漂亮了。 只紧捏着勺子,轻轻嗯一声:“漂亮。” “你不用太紧张的啦。” 宋酥酥见她这样,又凑过去,小声地安慰她,“大家人都很好,不会欺负你的,你不要怕。” 大小姐连身上都香香甜甜的,凑近时,一缕头发垂落在她手腕上。 温梨脸更红了,也更紧张了,轻轻地嗯一声,偷偷瞄她两眼。 这世上,怎么真的有这么好这么好的人啊。 难怪所有人都喜欢她...... 对面谢卿淮正在和林辞均说话,不经意抬眸,视线扫过两人,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林辞均敏锐地注意到,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道......” 谢卿淮慢悠悠地,冷白手指夹着支酒,“老婆太受欢迎是什么感觉吗?” 林辞均:“?” - 吃过饭,警察那边打了个电话过来。 是关于下午斗殴事件的。 温梨担惊受怕,她还没有正式入学,总担心因为这事被取消上大学的资格。 宋酥酥宽慰她这事其实没有那么复杂。 早些年,温父温母家暴她的事情就已经在妇联登记在册。 但本着那时候温梨还小,妇联也是以警告调解为主,所以一直没有做出相应的措施。 眼下有着这个先例条件,加上温母一进来就动手扇了温梨,所以即便是斗殴,也仍是他们这一方更有利。 加之监控显示,温父在公共场合满口污言秽语,宋酥酥就是向他讨要精神损失费也不为过。 因此处理起来也很容易。 要么双方签字和解,要么都进去蹲两天,温父温母两人蹲得还更久一些。 太子爸妈当然舍不得太子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因此想要和解。 宋酥酥当然答应,但提出要求,赔钱。 不多,就两万块。 理由是店里损失需要双方共同承担。 温父温母无可奈何,把钱转了。 宋酥酥这才派人去警察局签字。 温梨站在一旁,还是很愧疚:“对不起啊,都怪我,那些东西都不止两万块吧?剩下的我来出。” 他们是在店还没有彻底装修好的时候就过来的,也帮忙布置了一下。 单是那个桌子,听说是某艺术家的手笔,就得六位数。 “不要,除了杯子,其实什么都没坏。” 宋酥酥脆生生地拒绝她,反手将那两万块钱转给她,“这个给你,开学了,有很多东西要准备,拿去买个电脑,买个新手机,买些生活用品,你不用不好意思,这都是他们欠你的。” 温梨这下真要哭了。 她眼眶红红,拿着手机坐立不安的。 从没有人为她考虑过这么多。 她没有电脑,没有新手机,用的是二手店里七八年前的旧手机,两百块钱一个。 卡得要命。 甚至过几天开学,她的行李也很单薄。 提前加的新生群里,大家分享着宿舍好物。 她也加了不少人,看到他们的朋友圈里收拾着行李,里头都是为了上大学,新买的漂亮衣服和鞋子。 爸爸妈妈会为他们铺好前路。 而她什么都没有。 即便家里并没有那么贫困,但所有的好处、所有的钱都留给了弟弟。 她想哭,宋酥酥给她擦擦眼泪,望着她,清澈的眸子干净又灵动:“没关系的,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了,你好好读书,好好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温梨点点头,头一次生出了自由解脱的感觉。 她也不是非得留在那个家里,不是非得被他们剥削蚕食。 她也可以成长起来,变得勇敢又独立。 只是她看向宋酥酥时,又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大小姐跟我们的开学流程也一样吗?” “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宋酥酥轻眨了下眼睛,唇边轻轻软软地露出个小梨涡,“跟你差不多,我也没有爸爸妈妈,那时候身边人也不多,什么都要自己准备。” “......” 温梨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愣了下,慌乱道,“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 宋酥酥笑了下。 其实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她虽然没有爸爸妈妈,虽然陈温瑶和谢崇很忙,虽然谢卿淮远在国外。 但她不缺钱。 只是这话就不太适合拿来安慰人了。 更何况,她现在过得很好,生活已然拨云见日。 “对了,我在店铺旁边还租了个套间,你开学之前可以先住那里。” 宋酥酥补充道,“本来就准备给店员住的。” “谢谢老板!” 温梨感动得差点就给她跪下了。 宋酥酥又叮嘱了两句开学前要准备的东西,忽而瞧见谢卿淮在不远处站着。 她眼睛一亮,跑过去喊他:“聊得怎么样了?” “晚点跟你说。” 谢卿淮伸手接住她,眼底笑意细碎,“先送客。” 他养大的小姑娘,身上总有他的影子。 如今也会像他爱她那样去爱别人。 这样挺好。 ------------ 第 173 章 还给我 想要恢复十四年前就被删掉的监控确实不容易。 但也不是真的无计可施,至少以华东科技现下的技术手段完全可以做到,只是要费点时间。 一切交给警察,宋酥酥确实没什么可以过多插手的。 加上中秋过后这两天本来就打算放假,店员们又受伤,宋酥酥干脆闭店一周让大家好好休息,自己回了趟学校。 虽然没有课,但还有一些资料要拿实习报告要交。 没过两天,林警官那头传来开启旧案重查的好消息,现在只等拿到证据就可以对夏寒烨进行拘捕。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某日宋酥酥从学校出来,迎面撞上了夏寒烨。 调查行动秘密进行,没想打草惊蛇,他显然还不知道这事,看见宋酥酥笑得竟莫名慈祥。 真稀罕。 他的女儿是她送出国的,现在还在坐牢,他老婆也因她离去。 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不过也是。 就连杀了她父母,他都还能毫无顾忌地在她跟前以姑父相称十几年,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宋酥酥眼里透出抹恨意,紧紧抓着包,几乎要克制不住。 但她到底还是清醒的,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强行压下,警惕地盯着他。 远处保镖同时偷偷逼近,只要他一有什么举动,就会立马制服他将他送到警察局去。 但很显然他们多虑了。 夏寒烨搓着手,朝她走近,还是那副好相处的样子:“酥酥啊,好久没见,怎么都不说来看看姑父呢?”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夏寒烨这人睚眦必报,即便碍于谢卿淮不对她动手,也不该是这种态度。 有阴谋? 宋酥酥后撤半步,皱巴着眉头提醒他:“你女儿前阵子差点杀了我。” “哎呀不说这个,她不是被你弄出国了吗?这事儿就算翻篇了,别那么斤斤计较,姑父这次来找你,是有别的事情。” 夏寒烨朝树荫底下招招手,没好气道,“在那躲着干嘛!过来啊!” 宋酥酥下意识朝那边看去。 就见一个长相漂亮的年轻女人抱着个小孩,快两步跑过来,抱怨道:“这么热,我们在车上等不就行了吗?” 她抬头看向宋酥酥,目光打量又审视:“这就是你那个侄女?” “对。” 夏寒烨疼惜地逗了下她怀中的孩子,抱过来,朝着宋酥酥笑了下,“酥酥,我跟你姑姑不是离婚了吗?也不知道她是跟哪个野男人跑了,姑父就给你找了新姑姑。” 新......姑姑? 宋酥酥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微笑:“那个,有没有可能,只有我爸爸的姐妹才是姑姑?” “哎呀,我是你姑父,我老婆不就是你姑姑吗,你这孩子,真不懂变通。” 夏寒烨将孩子朝她倾斜,眼中喜爱不言而喻,“看看,你姑姑还给你生了个小弟弟,可不可爱?” “......” 宋酥酥瞥了眼那孩子,又瞥了眼这女人。 先不说这女人看起来和她年纪相仿,照理算来,宋芸离开也不过几个月的事情,怀胎起码九月,即便早产,也超过了时限。 难怪夏晚眠和宋芸被送走后,夏寒烨一次都没有找过她麻烦。 原来在外头早有别的家庭。 这样看来,自己还算帮了他一把。 宋酥酥五味杂陈地看向他,冷声道:“你不管你女儿死活了?” 夏寒烨竟还迟疑了下:“女儿?你说眠眠?女儿哪有儿子重要啊,再说了,她不是犯错了吗,犯错就要受到惩罚,让她在外面反省反省也好,而且她跟沈家小少爷在一块,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一个犯错就要受到惩罚。 宋酥酥忽而觉得想笑。 亏她这十四年来还一直羡慕夏晚眠,羡慕她有个万般疼爱她的父亲。 原来她羡慕了这么久的这段感情,眨眼也会灰飞烟灭。 无语到极致,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宋酥酥转身要走,被女人蓦地拦住:“你先别走,话还没说完呢!” “对对对。” 夏寒烨忙把孩子还给女人,朝宋酥酥笑道,“酥酥,姑父这次来,是有事情找你帮忙,你看眠眠也已经受到惩罚了,你姑姑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们夏家已经不欠你什么了。” 乔装打扮的保镖已经走到不远处。 宋酥酥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没让人暴露,只定定地看着他:“不欠我什么?” 夏家一家三口,欠她最多的,就是夏寒烨。 “对啊对啊,女孩子嘛,就宽宏大量一点啦。” 夏寒烨仍半点没放在心上,陪着笑,“现在姑父也有新家庭了,孩子要上学要喝奶粉,花的钱多,姑父连婚礼都给不了你这新姑姑一个。” 宋酥酥不耐烦:“关我什么事?” 女人烦躁道:“当然跟你有关系!还不是你老公!那我家害得钱都拿不出来!” 她话未落,就被夏寒烨拉到后头去,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行了,对我侄女态度好一点!” 他说罢,这才又点头哈腰地朝宋酥酥笑:“你姑姑就是太心急了,公司被你老公压得喘不过气,特别最近几天,什么合作都给搞黄了,过不了多久就得宣告破产,我还得欠一屁股债,你给姑父求求情,让谢总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行不行?” 这事宋酥酥倒是不知道。 原来谢卿淮,一直都在给她出气? 她被仇恨揪紧的心脏好受些,冷漠开口:“你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跟我没关系。” 夏寒烨不依不饶:“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姑父以前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亏他说得出来。 宋酥酥巴不得现在就把他送进监狱去,她转身要走,夏寒烨急急道:“这样,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姑父尽量满足你。” 宋酥酥往回走的脚步顿了下:“什么要求都可以。” “什么要求都可以!” 夏寒烨眼底浮现抹希望。 然而下一秒,他瞧见乖乖软软的小姑娘若有所思地转头,甜甜地绽出点笑:“那你把宋氏,还给我。” ------------ 第 174 章 激将 夏寒烨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 他扯了扯嘴角:“酥酥,你这是在跟姑父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 小姑娘还是笑吟吟的,“是你自己说,什么条件都答应的。” “不不不......” 夏寒烨面色如猪肝,磕磕绊绊地开口,“不是姑父不愿意,你哪会管公司啊?你学的不是那什么,中文吗?姑父也是为你们宋氏产业着想。” “我是不会管公司,你难道就会了?” 宋酥酥稍稍挑眉,唇边溢出点笑,“你这么会管公司,怎么还要来求我呀?” 多天真无辜的语气。 刀刀带刺,杀人不见血的。 伪装成路人的保镖忍不住多看了大小姐两眼,莫名从她身上看出点自家董事长的影子。 就连毒舌都是一脉相承的。 夏寒烨果然被怼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他强行维持着表情,话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不是谢总逼的吗?” “那正好呀。” 宋酥酥想了下,眼睛弯弯的,“你把公司给我,谢卿淮就不会再逼你了。” 夏寒烨:“......” 这是真聊不下去了。 他喉间腥甜,气得心脏扑通扑通跳。 偏还得求着,哄着这个祖宗:“酥酥,别跟姑父开玩笑,你都嫁进谢家了,要什么没有,何必抓着个小公司不放?大不了......” 他狠狠心:“姑父给你点股份!” “股份!?” 旁边女人瞪他一眼,嗓音尖锐,“我都没有股份!你敢给她!” 她怒目圆睁,愤恼地瞥向宋酥酥:“我以前可是在专柜干的!你知道她穿的都是什么吗!你看看她手上这个包!九十多万!她缺你这点钱吗!” “还有她这双鞋!小十万吧得!” “你还不如把股份给我!” “......” 夏寒烨本就够烦了,转头狠狠地推了女人一把:“你给我闭嘴!带着孩子滚回车上去!懂什么?蠢货!” 在外头,偶有学生路过好奇打量。 女人丢不起这个脸,不情不愿地跺跺脚,抱着孩子往回走。 夏寒烨谄媚地朝宋酥酥又走近一步:“酥酥,你别听她的,她刚生完孩子,脾气不好,这样,姑父偷偷地,给你百分之五的股份行不行?” 这一幕真真是似曾相识。 以前在夏家,每当姑姑想要送点什么给她,或是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她时,夏寒烨和夏晚眠总会像那个女人一样阴阳怪气,或是直接耍脾气。 而姑姑就会偷偷地,难为情地让她不要计较,并给她塞点礼物。 哪曾想,现在说这番话的人竟成了夏寒烨。 她感到荒唐至极,嗤笑一声:“不行,我要百分之百。” “百,百分之百?不是,你,你是在耍我是吧?” 夏寒烨总算反应过来她半点跟自己和解的意思都没有,此刻也微微恼怒,“我在跟你好好说话!” “我也在跟你好好说话。” 宋酥酥笑笑,唇边小梨涡浅浅,“毕竟你出轨又家暴,还重男轻女,你这种人管理我们宋家的公司,会不会有点太脏了呀?” 夏寒烨这下彻底被激怒:“宋酥酥!你别给脸不要脸!” “怎么啦?说两句就受不了了?” 宋酥酥微微抬手,制止保镖想要上前的脚步,变本加厉地接着开口,“这件事,公司的员工知道了吗?你那些亲戚知道了吗?哦,可能还不知道,毕竟他们之前被我送去坐牢了耶,你现在应该都不回家过年了吧?” 明知她是故意的,夏寒烨还是不可避免地攥紧拳头,双目呈现可怕的猩红色:“我没有家暴!是你姑姑不听话!” “这样吗?” 宋酥酥挑眉,软绵绵地,“可我比她还不听话哎,你要打我吗?” “!!!” 夏寒烨显然不是一个能极好克制住自己情绪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抓住宋酥酥胳膊,攥紧拳头,二话不说朝她挥去,“你这个贱人!你们宋家全是贱人!老子打死你!” 这一举动来得太突然,所幸保镖离得近,慌忙扑上来制止。 拳头没有落到宋酥酥身上。 只是他的手劲实在太大,又死活不肯放开。 不可避免地,白皙小臂被攥得通红,他手上戒指又锋利,挣扎间划下道道红痕。 挺疼的。 宋酥酥无所察觉,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压倒在地上的夏寒烨。 他破口大骂:“宋酥酥!你没有良心!” “我是你姑父!你敢这么对我!你姑姑不会放过你的!” “放开我!!” “宋酥酥!” 小姑娘只是平静地,毫无感情地开口:“我不接受调解,送到警察局去,拘留他。” 夏寒烨被扭送上车前才猛地惊醒,扒着门框不可置信地看着宋酥酥:“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激怒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话随着摔门声一同消失。 女人抱着孩子急匆匆追过来时已经迟了,死死瞪着宋酥酥:“你有病吗!你不帮就不帮!你还要把他送去警察局!” 宋酥酥瞥她一眼,好心发问:“你也想去?我家很有钱,可以送你去陪他。” “......” 女人蓦地噤声。 宋酥酥好脾气地跟她说了声再见,才上另一辆车往家的方向开。 - 宋酥酥前脚刚到家,谢卿淮后脚也跟着回来了。 她在路上买了杯奶茶回来,刚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就被谢卿淮拿走,放在柜子最顶端。 而那里,超过了她身高所能触碰的限度。 她皱巴皱巴眉头,生气地瞪他一眼,转身抱了把凳子过来往上爬。 然而还是没能得逞。 谢卿淮面无表情地将她抱下来,踢开凳子,什么话也不说,就靠着,懒洋洋看她。 一双多情桃花眼里此刻无波无澜,唇线绷紧,神色寡淡。 宋酥酥心虚,还是强装着不高兴,转头就走:“不喝就不喝。” “滚回来。” 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手腕蓦地被攥住。 吃痛,眼泪花忽地冒出来,她委屈抬眼:“哥哥,我疼。” “别叫我哥。” 谢卿淮没什么情绪,视线在她手臂红痕上扫过,“现在知道疼?刚刚不是挺能耐的?” ------------ 第 175 章 小气鬼 宋酥酥瞧着比谁都委屈。 她咬着唇,小声控诉:“是他先找我麻烦的。” 她一贯是最会哭的。 说着话,眼泪就连成珠子往下滚。 纤长睫毛被沾得湿漉漉,蝶翼般卷翘着。 谢卿淮盯了她两秒,话卡在喉咙里,喉结上下滚动一遭。 片刻,松开她,转身往客厅走:“过来。” “......好。” 宋酥酥眼巴巴地看了眼仍在橱柜顶上的奶茶,抽抽鼻子囫囵擦了把泪跟上去。 “坐。” 谢卿淮正在翻医药箱,惜字如金地吐出一句,“别乱动。” 冷漠透顶。 宋酥酥乖乖坐下,脑袋耷拉着,可怜兮兮得像只小兽。 等谢卿淮拿着消毒东西过来,她瞄一眼,小声道:“我,我不用消毒也行......” 话刚落,谢卿淮顿住,不咸不淡地扫她一眼,目光微凉。 其中危险不言而喻。 宋酥酥立马认怂,乖乖将头低回去。 谢卿淮在她跟前茶几坐下,攥住她手腕,拿出棉签沾上药水,还是心软:“有点疼,忍着。” 小姑娘抓住机会就撒娇,扯着他的衣角泪汪汪:“忍不了,哥哥,我怕疼。” 哪知谢卿淮这次不理会她,棉签已触上了她的伤口。 他动作轻柔,其实并没有那么疼,只微微刺痛。 宋酥酥忍不住,又偷瞄谢卿淮一眼,咬着唇,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 他面色无异,周身气压沉沉,眼皮子也懒得多抬一下。 “......” 宋酥酥瘪着嘴,扯扯他袖子,试图解释:“我知道错了,我没想到他会动手的。” 谢卿淮拿着棉签的手一顿。 他攥住她手腕,来回看了看,确定没有疏漏以后才将药品放回医药箱里。 慢条斯理收拾好一切,他抬眸,懒洋洋出声:“你是没想到他会动手,还是故意惹他动手的?” 他桃花眼也潋滟,直勾勾地像能洞悉人内心。 宋酥酥心蓦地一紧,下意识攥住怀中抱枕,声调却尽量平常:“是他先来学校门口找我的,我就是跟他聊了两句,谁知道他会恼羞成怒。” 她站起身,撒娇似的走到他跟前想往他怀里钻,杏眼无辜又可怜:“我好疼。” 然而无用。 谢卿淮二话不说扣住她乱动的手,抓紧了按在她身后,眉梢轻挑,冷笑:“现在还学会撒谎了。” 这下连逃都没地方逃了。 宋酥酥被禁锢在他跟前,小声辩解:“我没有。” “好,那你说说看。” 他音调也凉,眼底压着点怒气,“为什么保镖就在旁边,不让他们早点动手?” 宋酥酥只觉无处遁形,磕磕巴巴地:“我,我说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冲动嘛,而且他是杀人凶手,我没忍住,骂他几句而已。” 找起借口来还真头头是道。 谢卿淮绷着脸,冷嗤一声:“宋酥酥,你是谁养大的你还有点数吗?” “我,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见他真生气,宋酥酥瘪着嘴还想糊弄,“我下次肯定不这样了。” 谢卿淮懒得搭理她,起身,他个子高,方才坐着就已气势逼人,现下起身,宋酥酥就跟只鹌鹑似地垂着头。 看他去放医药箱,宋酥酥自知理亏,又颠颠跟上去:“哥哥,有什么要帮忙吗?” “没有,谁敢让你帮忙。” 谢卿淮错开她往外走,“为了把人早点送进去,小命都不要了,挺厉害的。” 那么点小心思被他猜得完完全全。 宋酥酥脚步一顿,还想插科打诨:“我没有,我就是......” “在家待着。” 谢卿淮没给她说完的机会,朝门外走去。 临出去前,还是停了下,将柜子上的奶茶拿下来,放在桌子上,淡淡道,“我去趟公司。” 宋酥酥抱着奶茶蔫头蔫脑站在门口。 想了下,换了双鞋急匆匆追上去,从韩特助的胳膊下溜进车里,往谢卿淮身边蹭了蹭,狗腿道:“我陪你一块去。” 韩特助忙道:“太太,今晚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您去了怕是不好玩。” “没关系。” 宋酥酥瞥一眼身侧面无表情的男人,紧急表明自己的决心,“我保证不惹麻烦。” - 车一路狂飙在高架上。 韩特助递来一份报告,恭敬道:“这是待会儿会议的内容,我们大概会迟到五分钟,已经跟主办方联系过推迟时间。” “嗯。” 谢卿淮形散意懒地翻着报告。 宋酥酥在旁边默默听着,悟了。 谢卿淮这样一个时间观念严谨的人,为了教训她一顿,居然不惜迟到。 看样子真气得不轻。 她略有点愧疚,伸手扯了扯谢卿淮的袖子,小声道:“哥,我真的......” “会议结束再说。” 谢卿淮随口应付她,将报告递还给韩特助。 韩特助也抽空给她送了个同情眼神,转回去。 她来得突然,主办方没有准备房间,所幸岑秘书也在,谢卿淮一个眼神示意,将孩子丢给她照看。 岑秘书想了下:“二楼有个休息室,要不我们去那里等?” “好。” 宋酥酥乖乖点头,跟着她没走两步,就见她低头看了眼手机,而后视线转移,落在宋酥酥手上。 宋酥酥:“......你想干什么?” “抱歉,谢总说待会儿要吃饭,让您别喝太多奶茶。” 岑柳笑了下,朝她伸手,“要不给我吧?我帮您丢。” 宋酥酥:“......” 考虑到自己理亏,她不情不愿地给出去,嘟嘟囔囔:“谢卿淮,小气鬼。” 岑柳丢了奶茶,回来听到这一句,忍不住笑了下:“谢总也是为您好,听说您受伤了,丢下客户就回家,而且最近这段时间,谢总一直警察局公司两头跑,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就怕把人弄丢了。” 宋酥酥闷闷地嗯一声,跟在后头往前走。 她自然知道谢卿淮为了这件事情诸多烦恼,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想着能不能帮忙做点什么。 想来想去,也只有让夏寒烨早点去警察局里蹲着,才没有后顾之忧。 ------------ 第 176 章 不要强求 休息室里除了她以外,竟还碰见个熟人。 许贺薇,先前那个许卿雨的姐姐,Killy。 她穿着条抹胸白裙,正在跟身侧人攀谈着,手里拿一杯咖啡,侧目恰好跟宋酥酥对视,饶有兴致地抬手。 分明带了点挑衅的,这小姑娘却浑然不觉,还礼貌地跟她道了句好,走到角落里坐下。 身侧秘书安顿好她后低头说了几句话,转身离开。 就见她架起手机,点开部电影,侍从过来倒水,她就这么抱着水,坐在那里乖乖看起来。 同伴也跟着多看了两眼:“她不是你妹妹情敌吗?我听说你妹妹都因为她回美区了,你们还能这样和平相处啊?” “抢不过她,那能怎么办?” 许贺薇懒洋洋起身,“算了,我去打个招呼喽。” 她不紧不慢朝着宋酥酥走去,不请自来,在对面沙发上坐下:“我听说宋小姐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我装修的呢,怎么样,住着不膈应吗?” “......” 宋酥酥艰难地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按下暂停,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认不得我了?” 许贺薇笑笑,“宋小姐还真贵人多忘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卿雨的姐姐......” “我记得你的。” 宋酥酥苦着脸打断她,“那个......” “什么?” “我今天心情不好,你能不能过两天再来找我麻烦?” 她眨着一双真挚又澄澈的漂亮眼睛,可怜兮兮道,“或者,我们另外约个时间,今天我不想跟你吵架,可以吗?” 多诚恳的一番话。 许贺薇还是头一次找茬遇上这种情况,她怔愣两秒,反应过来,压低声音好奇道:“你跟谢总吵架了?” “差不多吧。” 宋酥酥说出口才后悔,警惕地看向她,“你不许出去乱说,我俩没有夫妻不和。” “我不是那种人。” 许贺薇抿了口咖啡,满脸八卦,“是他单方面冷战你?” 宋酥酥惊讶:“你怎么知道?” 她旋即回过神,皱着眉头:“你套我话?” “我才懒得套你话。” 许贺薇笑眯眯地,来了兴趣,“放心吧,我保证不给你说出去,你说说看,发生什么事了,我说不定能帮帮你。” 宋酥酥显然不会笨到跟一个不熟的人说这些。 她委婉拒绝:“还是算了,我自己可以处理。” 许贺薇轻哼一声:“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早觉得你俩迟早会出问题,看吧,出事了。” 这下实打实戳到了宋酥酥的雷点。 她鼓鼓腮帮子气恼道:“为什么?” “你俩关系不平衡啊,他都这么大年纪了,你才二十出头,再看这性格,他多成熟稳重,你嘛——” 许贺薇上下打量了宋酥酥一眼,挤到她那头的沙发去,勾了勾她的下巴,“你嘛,就一大小姐,在家肯定挺会耍横的吧?” 宋酥酥不可置信地拍开她的手,微恼:“你,你说我耍横!人家都夸我文静!” “被爱的人都有恃无恐嘛......” 许贺薇正头头是道地解释着,忽地瞧见什么,攥住她手腕,视线落在她伤痕累累的胳膊上。 这回她比宋酥酥还不可置信,“谢,谢卿淮家暴你??他比何潮还不要脸???还好我妹妹没跟他在一起。” 宋酥酥忙缩手,皱巴着小脸反驳她:“你胡说什么呀!这是我自己弄的!” “这是新伤吧?你打架斗殴啊?你还说你不耍横。” 许贺薇越猜越离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谢卿淮跟你冷战,谁成年人还去打架斗殴啊。” “......” 在谢卿淮跟前还没挨几句训,到这儿来反被许贺薇训了一通。 宋酥酥试图争辩,“我没有跟人斗殴,我是单方面被殴。” 许贺薇落井下石:“好丢脸,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 考虑到不能白挨这一通骂,宋酥酥虚心求教,“那,那我怎么办?他生气不搭理我。” 许贺薇得意洋洋:“现在知道求我了?” “昂,你说说嘛。” 宋酥酥将咖啡恭恭敬敬地端到她跟前,眨着一双漂亮眼睛,“帮帮我。” 多会撒娇。 许贺薇将前来找茬的事情忘了个干净,抱着胳膊想了想:“这样吧,你现在回去,给你老公做顿饭。” “做饭?” 宋酥酥迟疑道,“我不会。” 许贺薇竖起一根手指,若有所思地摇了摇:“你会不会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等你俩吃了这顿烛光晚餐,你再把自己收拾干净......” “干什么?” “送给他吃第二顿。” “......” 什么虎狼之词。 宋酥酥挣扎道:“非得这样吗?” “效率高,效果好。” 许贺薇笑眯眯地,“你听不听,由你。” 宋酥酥脑中努力斗争了半分钟,猛地起身。 “你去干嘛?” “去做饭!” - 做饭这事,不难。 教程里全都有。 不过就是煎个牛排,做份奶油浓汤,烤个面包,拌点沙拉而已。 冰箱里食材多,不怕不够吃。 但出于谨慎,宋酥酥还是打了视频电话给许贺薇。 方才走之前,两人加了联系方式。 许贺薇自称在国外读书时专门进修过,可以教她做饭。 然而仅仅在半小时内,许贺薇眼睁睁地在屏幕对面瞧见大小姐煎坏了两块牛排,险些炸了烤箱,顺便切到手指后陷入沉思。 这大小姐,显然十指不沾阳春水,这双手更适合去弹琴作画。 她微笑着看向拿着汤勺的宋酥酥。 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给妹妹报仇,下点绊子什么的。 现在倒好,她本身就是个最大的绊子。 宋大小姐愧疚道:“这碗奶油浓汤我肯定能做好,你说我该先放什么?黄油吗?还是牛奶?” “这样,你听我说。” 许贺薇温柔道,“桌上这些食材和调料都看到了吗?” 宋酥酥用力点头:“看到了。” 许贺薇笑笑:“这样,你喜欢什么,就放什么,咱们不强求。” “......” ------------ 第 177 章 疙瘩汤? 三小时后,会议结束。 谢卿淮被保镖簇拥从拥堵人群中出来,婉拒几个邀约饭局, 站在车前。 这几日天气异常,入了夜,天气阴凉不少。 风瑟瑟吹过,几小时前的烦躁郁结消散不少。 没急着教训,也是怕脾气上头,说话没个轻重,吓到她。 他转头,瞥一眼二楼问:“酥酥呢?” 岑柳接过会议记录递给他,恭敬道:“太太刚刚说要回家,我就让司机把太太先送回去了。” 早点回去也好,受了伤在外头乱蹦乱跳,总让人心头不宁。 谢卿淮抿抿唇,保镖适时打开车门。 他刚准备坐进去,许贺薇不知从哪里蹿出来,投给了他一个极其同情的眼神。 就,很莫名其妙。 - 回家路程不远,只半小时。 刚推开花园大门,隐约闻见空气里一股烧焦味。 谢卿淮微皱了下眉,随手关门,快几步朝客厅走去。 灯没开。 餐厅里若隐若现冒着火苗。 他心蓦地一紧,步子慌乱,等进了餐厅才发觉自己多想。 桌面上立着两根大红蜡烛。 宋酥酥正穿着围裙,哼着小曲往上面撒花。 撒的还不是玫瑰花,是剪得零零碎碎的,假花。 听见动静,她下意识扭头,吓一跳:“你,你回来了,我做饭啦。” 她显然刻意让自己看起来贤惠乖巧,绕到他身后,顺手扒掉他的西装外套放在一旁,邀功似的踮起脚尖,得意洋洋:“我亲手做的烛光晚餐。” “烛光晚餐?” 谢卿淮沉默地扫了桌面一眼,空气中仍有焦味。 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转身往厨房走。 宋酥酥急急拦在他跟前:“菜要凉了。” 小姑娘真是半点都不会撒谎,心虚两字直挺挺地写在脸上。 她以前哪下过厨,别说是下厨,就是煮个泡面都要大半夜来房间喊他帮忙。 不用想也知道厨房是何种惨状。 谢卿淮将人拎到位置上放好,解下她的围裙搁在一旁,脸色微冷:“坐着别动,我去洗个手。” 听他是去洗手,宋酥酥才微微松口气,还不忘叮嘱他:“你别进厨房呀,我待会儿会收拾的。” “嗯。” 应得痛快,他转身就进了厨房。 果真。 一片狼藉。 谢卿淮只检查了下各种厨具电器,把没关的关上,确保安全就出去,免得伤到她自尊。 洗完手,回了餐厅,他在餐桌对面坐下。 昏暗烛光下,他实际并不太瞧得清饭菜模样,只觉是黑乎乎一团。 并不太有食欲的样子。 宋酥酥偏还睁着圆眼睛,期待地看他:“你尝尝,好不好吃,不过那个面包我烤坏了,就没拿出来,汤应该是好喝的。” 谢卿淮沉默地点头,拿起勺子喝了口。 而后,久久地凝固。 好半晌,他迟疑:“这个是......疙瘩汤?” “什么疙瘩汤。” 宋酥酥颠颠地凑过来,献宝似的,“是奶油蘑菇汤。” “......” 她察觉出异常,神色略略失落:“不好吃吗?” “好吃。” 生气归生气,她有这份心是好的。 不能一杆子打死。 宋酥酥这才弯弯眼睛,跑回去坐下,拿起勺子:“我也尝尝。” “等等。” 谢卿淮忽地出声,站起来走过去,将她手里的勺子拿开,放好,“先把事情解决了再吃,过来。” 他变脸变得突然,宋酥酥也知道逃不过,只得瘪着嘴乖乖跟上去,祈祷他别气得太厉害。 但她没瞧见的是,谢卿淮紧急在手机上给韩特助发了两条消息:【现在,买两份牛排,两份奶油蘑菇汤过来。】 【直接去餐厅换上,不要敲门。】 韩特助盯着手机,尊重但不理解地回了个好的。 上到二楼,进了书房,门一关上,宋酥酥就极有眼力见地开始道歉:“刚刚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了,你消消气,我再也不跟人吵架了。” 前两句还算有点道歉的意思,这第三句...... 谢卿淮不冷不热斜她一眼:“给你一次机会,重说。” 他的眼神一向很有杀伤力。 宋酥酥鹌鹑似的缩缩脖子:“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你干嘛这么生气呀,我不就是骂他几句。” 不说还好,一说倒点了炸药桶。 谢卿淮嗤一声,攥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拉,将她强按在膝盖上:“你非得出了事才满意是吗?你想骂他,你大可以让保镖捆了他回家,随你骂上几个小时都无所谓,你非得凑近了骂,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他凶得要命。 宋酥酥挣扎两下,瘪瘪嘴就想哭,闹脾气道:“你凶死了,我要回家,我晚上不跟你睡了。” 她就跟水做的似的,泪汪汪地盯着他。 眼中水波流转,眼泪要掉不掉。 怪惹人怜的。 谢卿淮拿她没办法,喉咙一僵,语气总算软了些:“你故意激怒他,让他对你动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保镖来不及救你怎么办?万一他身上带了刀怎么办?” “不会的......” “我是说万一。” 谢卿淮眼睫微颤,眼底是后怕,嗓音沙哑,“他这人心狠,你父母两条命都折在他手里,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他顿了下,眼睑泛红,直勾勾盯着她:“还是说,你压根不在乎自己的命,不在乎我?” “我没有!我,我就是……” 她声音愈小,被他说得,后知后觉涌上点害怕。 那时只想着让夏寒烨坐牢,只想着让他进去,想给父母报仇,也为姑姑不值。 哪还有空管自己的性命安危。 情绪上头,她骂就骂了。 眼见她惶恐不安,小鹿似的眼睛泛起水雾,谢卿淮终究于心不忍,托着她的后腰,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将她的脑袋按在肩窝处,无奈拍拍她的背哄:“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应该提前跟你说的。” 到底年纪还是小了些,平日里看着再稳重,遇到这种事免不得还是会冲动。 他无声叹口气:“小宝,我只是怕你出事。” ------------ 第 178 章 下回再做 宋酥酥向来是知错就改的典范。 她紧搂着谢卿淮的脖子,断断续续哭着说对不起,哄也哄不好,一时间不知道犯错的到底是谁。 谢卿淮被这小八爪鱼缠得一时也脱不开身,只得伸手扯了两张纸胡乱给她擦擦,哭笑不得:“又没打你又没骂你的,再哭人家真以为我家暴你。” “你冷战我。” 这会儿倒是不认错了,宋酥酥抽搭两下,将脸蹭在谢卿淮肩头,泄愤似的擦了擦眼泪鼻涕,“冷暴力也是暴力。” 铮铮有词的。 看样子是在这里等着他。 谢卿淮看破不说破,眼底宠溺一闪而过,脱下腕上皮筋,给她随意扎了个丸子头:“那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下回我一定不冷暴力你。” “嗯。” 宋酥酥点点头,又补充上一句,“热暴力也不行。” “那不一定。” 谢卿淮笑笑,慢条斯理地威胁她,“要是下回再做出这种不要命的举动,我就把你揍得下不了床。” “......” 这话显然很有威慑力。 宋酥酥缩了缩脖子,脑中竟还能想起刚刚在休息室跟许贺薇的聊天内容。 她吸吸鼻子,笨拙又生疏地捧住他的脸,亲上去。 猝不及防。 这吻里还夹着点咸味。 她亲得毫无章法,像是小心试探,尖尖虎牙咬得他嘴唇生疼。 他轻嘶一声,偏没退却,好整以暇地按着她的细腰,任她索取探究。 然而她嘴唇也软,偶溢出声不满嘤咛,也叫他心神紊乱。 他被吻得青筋突起,喉结滚动,瞳色一寸寸变深。 半晌,总算被她那蜻蜓点水似的亲法惹得忍无可忍,扣住她的后脑勺,加重这个吻。 小姑娘原先还志得意满,主动权却在转瞬间易主。 她呼吸难忍,空气被尽数攫取,滚烫大掌探入衣摆,男人嗓音缱绻暧昧,咬着她耳垂低笑:“这是打算贿赂我?” “......嗯。” 宋酥酥被吻得昏昏沉沉,眼前蒙上层薄雾,音调也愈发娇软甜腻,“贿赂你,你要不要?” “行。” 谢卿淮似是为难,指腹轻蹭过她白皙肌肤,发出难忍的低喘,“反正都是下不了床,形式由你选。” 空气变得稀薄燥热。 浮浮沉沉间,宋酥酥挣扎了下,恍然清醒,背后贴着微凉的桌面,嗓音沙哑带着哭腔:“楼下,楼下好像有声音,进贼了吗?” 谢卿淮垂眸吻住她,惩罚性地咬了下她嘴唇:“专心一点。” “呜——” - 折腾完洗了个澡已是深夜。 宋酥酥蔫哒哒地坐在床边等谢卿淮给她吹头发,愤愤控诉道:“你无耻。” “哪里无耻?” 谢卿淮裹着浴袍,不紧不慢出来,身上蒸腾着水汽,冷白脖颈处隐有旖旎颜色。 他懒洋洋地,擦擦她的头发,神色松散,心满意足,“搞清楚,今晚是你主动贿赂我在先,要说无耻,还是我们家小宝更无耻一点。” “......” 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 宋酥酥浑身都酸痛,鼓着腮帮子气恼道,“我也没说贿赂这么久呀?” “行。” 谢卿淮按开吹风机,贴心道,“多的我还给你,好不好?” 宋酥酥:“......” 等吹干头发又是十分钟后,她没力气动弹,仰躺在床上耍赖:“抱我下去。” 使唤人真真是愈发得心应手了。 这说明,小姑娘被他养得还不错。 谢卿淮忍不住笑笑,吊儿郎当地勾着唇:“想哥哥怎么抱?” “都行。” 嘴上说着都行,人已经自觉地爬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颐指气使,“不要把我摔着了,小心一点。” “行。” 谢卿淮嘴上应得快,坏心眼地将她往上掂了掂。 扯到酸疼处,小姑娘倒吸一口凉气,毫不犹豫地就张嘴,可着他的胸膛咬下去,半点不肯吃亏的模样。 谢卿淮轻皱了下眉,好笑地顿下脚步,垂眸看着不肯松嘴的宋酥酥,懒懒开口:“反正我还不是很累,你想继续?” “......” 还能继续?! 宋酥酥悻悻松嘴,往他怀里蹭了蹭,软着调子撒娇,“哥哥,我饿,饭都凉了。” 谢卿淮勾了下唇,这才接着进电梯。 音调却慢悠悠地:“刚还没喂饱你?” 宋酥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眸,不可置信地看他。 怎么结个婚,她两袖清风恍如谪仙的好哥哥,真成变态了。 下了楼,谢卿淮将她小心放下,顺手拿了个软垫搁在椅子上,让她坐得好受一些。 宋酥酥可惜道:“都已经凉了。” “我拿去加热一下,你乖乖坐着。” 谢卿淮瞥一眼桌上牛排和奶油蘑菇汤,微微松口气。 刚韩特助做得不错,已经将东西都换过了。 所幸烛光昏暗,瞧不太出来差距。 只是进了厨房,他沉默片刻。 倒是忘了,厨房现下已经面目全非。 好在微波炉没受到波及,还勉强能用。 他热好东西,端回餐厅,小心放在宋酥酥跟前,叮嘱道:“小心烫,慢慢吃。” “好~” 宋酥酥点点头,拿起勺子喝汤。 谢卿淮刚要坐下,就听那头哇一声。 他困惑抬头,只见宋酥酥正自言自语,不可置信:“我还有这种天赋?” 谢卿淮:“......” 宋酥酥又切了小块牛排放进嘴里。 肉汁四溢,隐约还有黄油香气。 她轻眨了下眼睛,困惑:“我,我记得有点煎焦了呀?怎么焦掉的部分没有啦?” 谢卿淮脸不红心不跳地抿了口茶水:“我刚刚处理了一下。” “哦......” 怕惹她怀疑,谢卿淮紧接着补上一句:“主要还是你做的好。” 宋酥酥不疑有他,认可地点点头,片刻又道:“不过,这个味道怎么跟中心广场的那家西餐厅有点像?” 谢卿淮:“这说明你和他们的主厨有的一拼。” “那......” 宋酥酥在烛光中仰起脑袋,小脸在烛火下明媚而漂亮,“我下回还做给你吃。” 谢卿淮:“......” ------------ 第 179 章 五万? 十四年前的杀人案牵扯颇多。 夏寒烨因寻衅滋事被拘留七天,这七天内,除了华东科技这边在修复程序监控以外,林警官也跑前跑后,找陈贵生问了几次话。 顺带来宋酥酥家里了解情况时,还严厉警告了她一通,让她绝不能再做出那种危险的事情来。 宋酥酥在谢卿淮面前还能蹦跶两下,到了警察跟前才是真真半句话也不敢讲,耷拉着脑袋连声认错,还被迫写了份检讨书。 林教官走前警告她,如果再做这种事情,就让她在南城大学全校师生跟前读检讨。 宋酥酥平日里多低调一个人,巴不得全校谁都不认识她。 更何况她可以死,但绝不能社死。 一下子被唬得不轻,连连点头鞠躬送走林警官,转身哭丧着小脸骂谢卿淮:“肯定是你。” “昂,是我。” 谢卿淮承认得极为坦然,“小孩不听话,是要抓进去坐牢的。” 谢崇愤恼指责他:“哪有这样教的,你这是浪费公共资源,你懂不懂啊?” “我不懂。” 谢董事长懒懒散散,“我小时候又没人教。” 谢崇:“......” 整个谢家也没人说得过谢卿淮这张嘴。 宋酥酥找不到援手,被按在家里不准乱跑,照谢卿淮的意思,就是在夏寒烨彻底拘留定罪之前,她都最好不要露面。 夏寒烨毕竟也当了这么多年的董事长,难免有心腹难免会下暗招。 小姑娘年纪轻,没见识过社会险恶,一不小心就着了套。 谁也赌不起。 宋酥酥自知出去乱跑会给人添麻烦,干脆也乖乖在家待着。 白天没事干,来了兴趣就练练琴写写书,往杂志社投两篇散文,心血来潮还要给陈温瑶和谢崇都露一手。 在险些炸了个空气炸锅以后,宋酥酥得出结论。 一定是在老宅水土不服,所以才没能成功。 否则以她的天赋,应当不至于这样才对。 除了心里总有一根弦绷着外,日子倒还算惬意悠闲。 只是某日下午,宋酥酥一人在家待着练字时接到辅导员电话。 辅导员为难道:“酥酥,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来趟学校?” 她听出异常,皱了下眉:“怎么了?” “有个自称你姑姑的人今天在学校门口闹事,抱着个孩子又哭又闹的,说你把你姑父送去坐牢,学校这边把她扣下,现在安顿在办公室,你要不然过来看看?” 辅导员是知道她家中变故的,加之她能力出众又低调,平日里也对她颇为照顾,压低声音问,“这真的是你姑姑吗?” 宋酥酥抿抿唇:“她不是我姑姑,方便的话,您能不能把电话给她,我跟她讲两句。” “行,那你自己注意点,实在不行,还有学校在。” 南城大学作为国内顶尖学府,向来是以学生为先,不会因为顾及名声而强压下事件委屈学生。 这点宋酥酥早就知道。 她略有两分感动,轻嗯一声:“谢谢老师。” 电话那边一阵嘈杂,而后是阵细微的骂骂咧咧和婴儿哭声。 先前那女人的声音毫不客气地传来:“赶紧把我老公放出来!你知道公司没有他现在乱成什么样了吗!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你是想饿死我们母女俩吗?” 她声音尖锐,几乎刺破耳膜。 宋酥酥将手机拿远点,点开免提,平静道:“我就说两句话。” “什么?” “第一,挂断电话之后,我会立刻报警,你马上就可以进去陪你老公。” “你,你敢!” “第二,你们那个所谓的公司,应该马上就会破产清算,即将被我们收购,你和夏寒烨,都拿不到一分钱,提醒你,如果想抚养孩子长大的话,就去找份工作。” 一番话说得毫不留情。 女人紧紧捏着手机,怒气从胸腔喷涌而出:“你他妈敢诅咒我老公!他是你姑父!你赶紧把他给我放出来!公司是我们的!!你想都别想!” 她话未落,电话已经毫不留情地挂断。 女人狠狠地将手机摔在地,怒瞪辅导员,抱着孩子往地上一躺:“你不把宋酥酥喊过来!我就不走了!” 辅导员:“......” 她看看碎一地的手机,又看看女人。 很好。 钱难赚,...难吃。 不等她反应,十分钟后,林辞均领着两个警察出现在门外:“你好,我们接到有人报案。” 他朝身后两人扬扬下巴:“别在学校,直接回局里处置。” “是。” 女人显然没想到宋酥酥真会报警,当即慌了神,挣扎道:“你们干什么!别碰我!信不信我告你们猥亵!!” “弄伤我儿子,你们赔得起吗!” “滚开啊!” “......” 她显然极会耍无赖,本就穿得单薄,见来的都是男警察,竟毫不顾忌地将衣领往下扯,“你们碰我试试!救命啊!耍流氓啦!” 警察既怕伤到孩子,又怕弄到她,一时间竟束手无策。 显然,他们也很想报警。 “烦死了,吵不吵啊。” 所幸门外又冒进来个人。 姜大小姐随手将包往林辞均怀里一扔,上前狠狠抓住女人头发,趁她吃痛之余,二话不说抱走孩子。 没了孩子阻隔,警察三下五除二将她制住往外押。 林辞均朝辅导员微微点头:“方便的话能不能也跟他们去一趟局里,想跟您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好,好的。” 辅导员忙应下,急匆匆就要出去。 “等等。”姜早眼尖地瞥见地上手机碎片,喊住她,“抱歉弄坏了您的手机,我赔给您。” 辅导员一愣:“不不,要赔也不是你赔,是刚刚那个人赔才对,而且我还有备用机。” 姜早笑笑:“她未必会第一时间给你,说不定会一直拖着,我先扫给你,就当精神损失费。” “可是你是?” “哦,我也是南大的,是酥酥朋友,她最近不方便出门,我替她跑一趟。” 辅导员这才勉为其难应下,拿出备用机打开收款码。 等两人走了,她瞥一眼收款记录。 不是...... 五万? ------------ 第 180 章 庆祝 本就是这一片的巡逻警,接到林辞均电话才赶过来接他。 等林辞均和姜早下楼,发现他们已经押着那女人去了警局,顺道给他发了条短信:“均哥,你坐姜小姐的车把孩子带过来吧。” 林辞均微微皱眉,转头瞥一眼抱着孩子手忙脚乱的姜早,给两人弹了个电话:“不符合规定,回来接我。” “就一公里路,均哥,扭捏什么?” 林辞均在刑侦大队破获不少案件,又是年轻一代最铁面无私的代表,在整个南城公安机关都是出了名的。 多少女警瞧上他这张脸,又被他那严厉态度吓跑。 直到最近,有个姓姜的千金大小姐缠上他,追得那可叫一个轰轰烈烈,传得也叫那个沸沸扬扬。 现下,姜大小姐忍无可忍地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最烦小孩哭了,上车,走吧。” 她也不管自己才是追人的那个,随手拽走包包,开门上车,戴上墨镜。 见外头迟迟不动,她按下车窗,懒洋洋撑着门,勾下一点墨镜,从缝隙里瞧他:“怎么?林警官连我的车都不敢上了?” 秋老虎的天气下,太阳灼热,孩子哇哇哭。 林辞均绷着脸,无可奈何开门坐上车:“你来干什么?” “我说了,我是帮酥酥来的。” 跑车内饰奢华高调,空气中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香水味。 姜大小姐将墨镜推至头顶,漂亮得像个明星,“怎么?林警官觉得我在跟踪你?” 她笑得也灿烂明媚,从后视镜里扫他一眼:“虽然我确实很喜欢你......这张脸,但还是不要太自作多情比较好,林警官,您说呢?” 一口一个林警官,喊得也自然,偏还刻意加重音调,让人听出几分暧昧。 狐狸似的狡黠勾人。 林辞均转过头,没理会她。 等到了警局,林辞均抱着孩子下车,转头还想说什么,姜大小姐一脚油门踩下,走了。 等待的女警恰好瞧见,跑来将孩子抱走,瞥一眼跑车车尾,揶揄道:“均哥,姜小姐对你还真挺上心的,这种大美女追你,你不心动我都要心动了。” 林辞均淡淡斜她一眼:“......工作时间,不该说的别说。” “是。” 女警撇撇嘴,抱着孩子匆匆进去。 林辞均站在门口,给谢卿淮打了个电话:“已经办好了,下次这种小事,你可以直接报警,我最近很忙。” 谢卿淮扬眉,悠悠道:“我老婆的事,怎么会是小事?” 林辞均:“......” -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两边消息传来。 一是韩特助发来的,关于这个女人的身世背景 宋酥酥这才知道,她这个“姑姑”姓王,原名王秋莲,是从乡下来的,原先也是个努力勤奋的小姑娘,边上学边打工。 在她读大学时,唯一供养她的爷爷生病,她只得将爷爷接到城里来看病。 但老人家没有医保,她一个大学生哪里付得起钱。 最后不得已经过介绍,去了酒吧陪酒,给爷爷挣钱治病。 然而不等她赚到足够多的钱,爷爷病倒离世,她不知是绝望过度还是如何,从学校退学,去当了个不大不小的网红。 去年年初,认识了夏寒烨,两人偷偷好上,并育有一子。 宋酥酥没觉得有多同情,就觉得可悲。 若说前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后期给夏寒烨当小三,就已是自甘堕落。 不过她没什么立场去教训别人,粗略看过就关上文件夹。 尊重他人命运,这话真没错。 二是林警官发来的。 这事制止得及时,没造成实质性的损失,加上王秋莲还有个哺乳期的孩子,就算宋酥酥执意要追究,也顶多关她两天,而且极大可能延期执行。 警察这边口头警告过了,还是希望以调解为主。 既然这么说,宋酥酥也不好强求,只让王秋莲把该赔的钱赔给辅导员。 然而她隐隐还是觉得不安,蔫蔫躺在摇椅上刷手机。 消息很多。 都是南大的同学朋友,听说了下午的事,纷纷过来慰问了解情况。 温梨也发了消息过来:【老板,你放心,我已经控制住表白墙了,不让他们乱传。】 宋酥酥心情好受些,逐个回了句没什么事,听见花园里传来动静。 转头瞧去,本该在公司的谢董事长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正在往池子里撒鱼食。 一大把一大把地往下扔。 宋酥酥皱巴皱巴眉头,走过去制止他往下扔鱼食的手:“你不过了吗?” “嗯?” 老爷子送的几尾锦鲤咕嘟咕嘟吐着泡泡,争先恐后争抢着鱼食。 谢卿淮将东西放回去,饶有兴致地揉揉她脑袋,笑:“今晚出去吃?想吃什么?” “不是说不让我出门嘛。” 虽然知道是有原因的,小姑娘闹起性子来哪管什么是非黑白的。 她轻哼一声,“怎么?不关我啦?” “小白眼狼。” 谢卿淮今天瞧着心情不错的样子,提供了三家餐厅由她选择,“日料,法餐还是粤点?” “粤点吧。” 宋酥酥在家闷得厉害,凑上去抱他胳膊,睫毛忽闪忽闪,软绵绵地撒娇,“吃完饭,要去楼下买个gelatO吃。” “好。” 他应得未免太痛快。 这下疑惑的人轮到宋酥酥。 她警惕地撤开半步,问,“你今天……疯啦?” 话刚落,谢卿淮就面无表情地将她拎回来:“给你半小时,去换衣服,洗个脸,化个妆。” “哦……” 宋酥酥困惑不解,还是乖乖照做,但心里隐约有了点猜测。 她按捺住乱蹦的心跳,跟着来到餐厅。 包厢被精心布置过,粤点精致。 她被照顾着吃了些,终于忍不住仰起脑袋,然而问题到嘴边,又被不自觉咽回去:“你,你发财了?” 不敢问。 问了只怕失望。 谢卿淮将筷子放下,唇边微扬:“小混蛋,我本来就有钱。” “哦,那……” “你猜得没错。” 他眼底带着点释然与温和,攥住她的手,嗓音浅淡,“证据出来了,已经送审,林警官去逮捕夏寒烨了。” “他八成,能判个无期,或者死刑。” ------------ 第 181 章 好日子 昨夜刚下过一场秋雨,天气转凉。 虽没出太阳,但空气湿润,天高气爽,风都吹出一番惬意自在的快感。 夏寒烨从拘留所出来,七天没刮的胡子拉碴,眼底划过抹狠辣阴翳。 他拿出手机,接了个电话:“他娘的你人呢!还不赶紧来接我!妈的那死丫头居然敢匡我!等我东山再起!我非得弄死她不可!” “什么?她居然还想把你送进牢里去,要我说姓宋的一家都该死!” 他骂骂咧咧往外走,不知谈了什么,脸上又露出点笑:“我就说沈家的小子是个好样的,行!既然他姓谢的在国内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就去国外做生意!” “有你和儿子在,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你去把护照签证弄好,咱们越走越好!” 然而他话刚落,忽地被人拦住去路。 他脸上笑容骤散,没好气地瞪了跟前男人一眼。 只一眼,他脸上戾气减低。 不为别的,只为这个男人生得过于严厉冷漠了点。 且身量极高,气压沉沉。 一看就知道很能打。 夏寒烨烦躁道:“没他妈看见老子在打电话吗?别拦路。” “打扰了。” 林辞均淡淡俯视着他,从口袋里快速翻出一本证件,“我是刑警支队的。” 夏寒烨一愣,脸色更臭:“刑警找我干什么?那死丫头不就受了点小伤吗?你们还想关我多久?” “是这样的。” 林辞均平静道,“您涉嫌一起杀人案,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杀人案?” 夏寒烨紧皱了下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杀人案,我不知道!” “可能您忘了。” 林辞均刻意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开口:“ 十四年前,百万汽修厂。” 几乎是他话说完的瞬间,夏寒烨立马反应过来,脸色刷的一白,手机“啪嗒“”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语无伦次道:“不不不,我不知道什么百万汽修厂,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对,一定是你们。” 他说罢,急匆匆地转身就要离开,然而手腕猛地被桎梏住往后用力一折。 难以控制地,夏寒烨发出痛苦惨叫,旋即腕上一冷,手铐紧紧的扣住他双手手腕。 后头跟上来两个年轻刑警,林辞均将人往他们方向一推,瞥了惊慌失措夏寒烨一眼:“收队。” - 夏寒烨落网落得极快。 前脚出狱,后脚就被收押看管。 有了确切的证据,无论是检察机关起诉,还是法院判决,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十一月初,判决结果下来。 死缓两年。 一家人正在老宅吃火锅,听到这个消息,陈温瑶放下筷子,对身侧保姆道:“你再去添两副餐具。” “好的夫人。”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谢崇站起身,去酒窖里拿了两瓶红酒出来,笑着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喝一杯。” 宋酥酥将杯子往他方向推,音调微哑,不知是被辣的还是别的什么,软绵绵道:“酥酥也喝一杯。” 谢崇忍不住笑,身侧谢卿淮揉了揉她的脑袋,也笑:“好,给我们酥酥也倒一杯。” 谁都没接着提这事。 只是桌上多了两个位置。 喝到后头,宋酥酥微微有点醉了。 朦胧之间,她瞧见谢卿淮朝那两个空位置举杯,而后饮尽。 她唇边也跟着弯弯,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说自己吃饱了。 谢卿淮牵着她去洗手擦脸,镜子前无奈地摆正她的脑袋:“这么点酒量还敢学人喝酒。” 他低眼,拿着毛巾细心擦干她的手。 小姑娘却猝不及防一抬头,不等擦好就扑进他怀里,音调酿着醉意,轻轻软软:“我们再去看看爸妈,行吗?” 他一怔,舒了唇角:“行,这么大的事,是该去见见岳父岳母。” 夜已深,车疾驰在高架上。 墓地在郊区,离得远,平日里过去不是太方便。 宋酥酥下车时,怀里还抱着瓶酒。 她有些醉了,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地,不等谢卿淮下车就莽撞地一脑袋扎进守墓大爷的工作间。 守墓大爷睡得正香,吓得惊坐起,二话不说从枕头底下拿出叠符纸怒喝:“妖魔鬼怪快离开!” 下一秒开灯,对上趴在地上的宋酥酥的无辜杏眼,愣住,飞快下床:“小,小妮儿,怎么趴这里睡,凉不凉啊?” 这小姑娘他认得的,乖巧又懂事,父母双亡就葬在这里。 小时候常常一个人跑过来哭,可怜兮兮的。 出于安全考虑,他经常收留她在房间里看动画片吃零嘴,后来她长大些,来的次数少了,反过来扫墓时还会给他带些水果。 但不等他扶起她,外头又匆匆进来一人将宋酥酥提溜起来,拍着她的膝盖没好气训斥:“不是让你乖乖在原地站着吗?摔疼了吗?” 他训罢,还看向守墓大爷,歉疚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小孩给你添麻烦了。” 这男人大爷也认识。 小姑娘小时候在他这看电视时,就是这个男人接走的。 他忙摆手:“没事没事,你们这是……” “我们来扫墓,酥酥说要给您带瓶酒。” 谢卿淮刚撒手的功夫,宋酥酥已屁颠屁颠拿着酒跑上去,塞进守墓大爷怀里。 摔得不轻,酒倒还好好护着。 守墓大爷忙道:“不行不行,你们这些年送的东西可太多了,这么贵重,不要不要,拿回去。” 他话刚说完,宋酥酥已不受控地转身就往墓地里跑。 谢卿淮没空再跟大爷讨论收不收酒的问题,礼貌客气地道:“下回您睡觉记得锁门,我们先进去了。” 他出去帮忙关门,才又匆匆跟上宋酥酥脚步。 月明星稀,墓地里一片孤冷清寂,风吹着,泛起几分冷意。 熟悉的墓碑前,宋酥酥静静坐着,长而柔顺的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纤长睫毛低垂,伸手摸了摸牌位,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比起刚刚,乖得有点离谱。 谢卿淮拿着外套走过去,给她披上,跟着坐下来问:“跟我岳父岳母说什么呢?” 月光下,她小脸恬静白皙,看向他:“说,我被哥哥照顾得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 ------------ 第 182 章 是你 宋酥酥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上一秒还口齿清晰地说着话,下一秒就原地躺下,脑袋枕舒适地枕着谢卿淮的大腿。 顺道将肩膀上的衣服扯下来盖好,双手交叠,乖乖闭上眼睛,脆生生道:“晚安。” 谢卿淮:“……” 无语之外,又被她可爱得想死。 他戳戳她的脸,好笑道:“待会儿着凉了,起来。” 宋酥酥不适地哼唧两声,翻了个身。 看样子真困了。 又或许不是困了,而是终于能松一口气。 大仇得报,十四年前的真相浮于水面,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桩桩件件,都让人欣喜。 手穿过她的膝窝,谢卿淮毫不费力地就将人从地上抱起来。 宋酥酥不自觉依赖地将脑袋靠上他的胸口。 他垂眸瞧了她一瞬,勾着外套盖在她身上,视线看向墓碑,好半晌,微微颔首,抱着小姑娘离开。 - 陈贵生虽然是被误导,但也属于过错方,按理来说也需要被追究刑事责任。 然而他的最高刑已过了诉讼时效,因此侥幸逃过一劫,不需要坐牢。 另一方面,宋酥酥并不打算追究他。 若是没有他后面的全力配合,夏寒烨也不会这么快落网。 他是个苦命人,被人欺骗,就已用一辈子去偿还。 不管坐不坐牢,他的日子都不好过。 不过好在住院期间,他的父亲醒了两次。 虽然神志不清,但终归是好消息。 除此以外,宋酥酥还提了点东西去医院看他。 陈贵生似乎早有预料,也知道宋酥酥不要他的钱,提前将钱花光买了个金手镯。 沉甸甸金灿灿的,没有任何花纹。 藏在他的裤袋夹层里,用线严严实实缝着,大概是怕掉了。 宋酥酥一来,他就剪开裤袋,偷偷摸摸将金手镯塞给她。 这回不等宋酥酥拒绝,他立马解释道:“黄金是硬通货,你自己好好藏着,不要给别人看见,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拿出来抵一抵也好。” 说罢,紧接着又开口:“你要是不收下的话,我就带着我父亲离开医院,我们不能再花你们的钱住院了。” 他既然这么说,宋酥酥也不好再拒绝。 她在他期待目光中戴上金手镯。 很沉。 很实在。 怕是花光了他全部积蓄。 她在病床旁坐下:“这次来,我其实是有事情要问你。” 陈贵生忙道:“什么事?” “我听说,在惠安区旁边有一所孤儿院,里面孩子多,各年龄段都有,现在正在招老师。” 她说得缓慢,陈贵生愣了下,似是没明白她要说什么。 只听她接着说:“那个地方比较偏,旁边没有什么生活娱乐设施,而且老师不仅要教他们写作业读书,还要负责他们生活上的一些事情,说不准还得做饭。” “工资五千,招了很久,也没有老师愿意来应聘,一没编制二没保障,还很辛苦,因为里面的孩子们多多少少身体上的缺陷。” 宋酥酥一口气说完,似是在等陈贵生消化。 他呆呆地:“所以你的意思是?” 她温和又平静地:“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去给他们当老师。” “……” 陈贵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眼底闪过抹欣喜,旋即又低落下来,“我,我就是个杀人凶手,我怎么能当老师,我已经十多年没有当过老师了,我,我……” “这段时间,我和孤儿院的院长及工作人员去你之前教书和生活的地方探查过了,一致认为,你有这个资格。” 宋酥酥看向他,眼里带着鼓励,“更何况你只是教教孩子做作业,不用有太多压力。” “所以,你去不去?” 陈贵生脸上犹豫,似是没想到天上会掉馅饼。 他做梦都想当老师。 他刚毕业那年,出社会,进了小学当教师。 他迄今为止都还记得孩子们第一次脆生生叫他陈老师的场面。 他耐心地教导他们,带领他们成长。 他无比热爱这份事业。 然而,天不遂人愿。 他的事业断送在父亲病倒的那一刻。 好半晌,他下定决心,认真地看向宋酥酥:“我去!我要去!” “好。” 意料之中的回答。 宋酥酥站起来,“不过还有试用期,试用期间院长会一直跟着你,如果你做出什么对孩子不好的事情,就会立刻被开除。” 其实她并没有这么好心特地为陈贵生找一份工作。 只是有一天在店里做咖啡时,恰好碰到一个朋友。 那人是某慈善基金会的,专门对接几个孤儿院。 那日听到他抱怨:“市里的学校几千几万个人争一个岗位,孤儿院连个应聘的人都没有,都是当老师,有什么区别吗?” 旁边的人笑:“一个有编制,一个没编制,当然有区别。” 她那时才想到陈贵生。 要来孤儿院院长联系方式后,不做隐瞒,将陈贵生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了遍。 院长听完,只说:“让他来试试吧。” 她那时也是好奇问:“你不介意他曾经间接杀过人吗?” 院长顿了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孤儿院的小孩,活着就已经很困难了,他们不在乎今天吃的是米饭还是面条,也不在乎零食有没有掉在地上,同样的,他们能读书就已经很好了,也不会在乎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院长说:“心善就好。” 心善就好。 宋酥酥看着陈贵生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他搓着手团团转:“那我得给孩子们去买一些本子铅笔橡皮擦,哎呀,还得买点书……” “我得把胡子也刮一下,别吓到孩子们。”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我,你说我要不再去理个发。” 宋酥酥眼睛弯弯:“好,都好。” 她觉得,陈贵生就是院长要找的,那个心善的人。 她攥着金手镯,没再打扰陈贵生,转身出去。 谢卿淮在外头等她,还拿着手机在办公。 她跑过去抱住他,声调软软:“陈贵生真是好人呀。” “怎么光夸别人,我不是吗?” 醋意极重。 谢卿淮懒洋洋地,掐了下她的脸,“全世界最大的慈善基金组织是谁成立的?” 宋酥酥狗腿地往他怀里蹭:“是你!” ------------ 第 183 章 万万 陈贵生是在十二月初上岗的。 宋酥酥姜早和沈绒一合计,将“小野的书店”自开业以来的全部营收都捐给了孤儿院。 除此以外,另两家酒吧也在平安夜前一天正式开业。 隔得不远,半小时车程,偏还挑在同一天开业。 前一天,两人纷纷发来消息,询问宋酥酥去参加哪家酒吧的开业典礼。 端水大师宋酥酥思来想去,拉着谢卿淮商量:“你替我去一个,好不好?” 谢卿淮:“?” 沉默震耳欲聋。 他迟疑地看向宋酥酥,好半晌才开口:“你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去参加你闺蜜的,开业仪式?” “昂。” 宋酥酥眨巴眨巴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谢卿淮将她扯到怀里,掐着她的脸没好气骂道:“有你这么当老婆的吗?” “啊?” 怎么上升到这个高度了。 宋酥酥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 谢卿淮一字一顿不紧不慢开口,“我是一个分寸感的男人,绝不能单独去见任何除了我家小宝以外的女人。” “……” 宋酥酥总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她想了下,仰头温吞道,“没事,我不介意的。” 还真……挺大方。 谢卿淮忍无可忍,低头惩罚性地咬了下她嘴唇,冷冷道:“我介意。” 她吃痛,疼得偷偷用视线瞪他,又被准确无误抓包,悻悻收回视线:“小气鬼。” “骂人还敢当着面骂。” 谢卿淮将她圈在怀里,手也挺不安分的,好一会儿,哑着嗓音在她耳边问,“要不哥哥给你想个法子,你就说我要给你庆祝生日,腾不出时间,两边都不去了。” 平安夜是宋酥酥的生日。 小姑娘面红耳赤地缩在他怀中,眼中朦胧泛着雾气,嗓音也跟着颤:“我,我跟绒绒说好了,要一起过生日……你能不能别乱动?” 好巧不巧,沈绒的生日就在圣诞节。 两人只隔一天。 “这不给你想办法吗?” 谢卿淮禁锢着她细软腰肢,眼底欲色浓烈,坏心眼地折腾着人,在她耳边发出声低喘,“不得收点利息?” “……呜。” 她被哄得不轻,抱着他的脖子,喉咙里滚出点哭腔。 “再说,我家酥酥是独一无二的,哪有跟其他人一起过生日的道理。” 谢卿淮轻柔地吻去她眼角泪珠,心里没由来泛起阵酸涩。 料想他不在的这三年,小姑娘定然受尽委屈。 小时候那个没人过生日,就偷偷在被子里点火的小丫头,竟也愿意让步将就。 乖得让人心疼。 他也不知如何才能弥补上这三年空缺,只想着给她多一点,更多一点。 总觉得不够。 宋酥酥快被他溢出来的爱给包满了。 她沉沦在当中,总算抓住了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谢董事长也压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抱着她,越来越紧。 情到深处时,他紧扣着她的手按在两侧,十指交缠间,他眼底占有欲不加克制地释放。 而后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重复说爱。 他爱她爱得要死。 而她呢? 她纯澈干净一如往昔。 没了力气蜷缩在被子里,半梦半醒间还嘟嘟囔囔:“明天怎么办,我去哪,呜呜。” “疼——” - 车到山前必有路。 第二天路来了,只是来得有些过分。 宋酥酥被折腾得不轻,一瘸一拐在院子里喂鱼时,被热情洋溢的万万撞了一下,摔进水池里,脑袋磕在假山上,磕得头破血流。 谢卿淮正同池深一起从外头进来,两人去接先前在拍卖展会上拍得的画作。 进门就瞧见宋大小姐满脸是血地从水塘里往外爬。 眼圈透红,眼泪汪汪。 偏还故作坚强,抽空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啪嗒。” 池深手中画卷应声掉落。 谢卿淮表情骤僵。 他反应过来,快两步上前,也顾不得湿,将人拎小鸡似的拎出来上下检查一番。 除了额头,膝盖也撞得红通通的,破了点皮。 看着挺疼的。 宋酥酥吸着鼻子,全身上下嘴最硬:“我没事,我不疼。” 池深忙捡起地上画卷随手搁在桌子上往屋里冲:“我去拿块毛巾。” 十分钟后,家庭医生急匆匆赶来。 已经做过简单处理,看着可怕,实际并不怎么严重。 只是现在天气冷,水池虽是恒温,但摔进去也冻得不轻。 重新上了药包扎后,家庭医生叮嘱完注意事项,又语重心长道:“以后还是不要玩水比较好,就算要玩水,也得有人在旁边看着。” 谢董事长虚心听训,过了会儿将人送出去,折回来时听见池大少爷正压低声音问宋酥酥:“酥酥,你给池深哥哥说实话,是不是谢卿淮虐待你,你想不开跳河了?” 宋酥酥用力地点点头:“对。” 谢卿淮:“……”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他没好气地上前隔开两人,瞧了瞧她的伤,心疼死了:“下回还是要让保姆全天在家看着。” “嗯。” 宋酥酥像是想到什么,挺失落的,“那我还能过生日吗?” “能过。” 谢卿淮撞了池深一下,脸不红心不跳地就挖坑,“你池深哥也给你准备了份大礼,待会儿就送过来。” 池深:“……” 眼看着宋酥酥满脸期待朝他望来。 他站起身,微笑:“对,在路上了,我出去打个电话催一下,稍等。” 等池深出去,宋酥酥的手机铃响。 是沈绒,和姜早。 两个号码争先恐后往里挤。 她心里咯噔一下。 摔了一跤,差点把这两位祖宗的开业典礼给忘了。 不过好在听说她摔进水池里后,姜早表示理解,让她好好休息,等晚上再去给她庆祝生日。 反倒是沈大小姐一脸警惕吱哇乱叫:“我不信!你一定是偷偷去姜早那边了!你偏心!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 宋酥酥眨巴眨巴眼睛,默默将手机塞给刚打电话让人买礼物回来的池深耳边。 池深:“……我作证,她真的摔了,被谢卿淮亲手推下去的。” 谢卿淮:“?” ------------ 第 184 章 找到你了 谢卿淮原本设想的是—— 平安夜的夜晚,在别墅顶层的温室内布置各种鲜花,支起张桌子,歌声悠扬温和,加一盏浪漫小灯。 就她和他,两个人。 久别重逢,他要把这三年的生日都补给她。 然而现实与想象总是略有差别。 满屋子的人吵吵闹闹熙熙攘攘。 窗和门也推开了,几个小野书店的店员在外头捣鼓烧烤架,一团团烟由内而外消散在空气中,勉强能闻到羊肉串的香气。 宋酥酥和姜早沈绒蹲在圣诞树旁边装饰,将乱七八糟的彩带星星往上戳,树下堆着各种各样礼物盒。 池深端着盘略有些焦褐的烤鸡上来,点上香薰,笑:“都别忙了,来吃饭。” 人又热热闹闹地围到餐桌边。 谢卿淮眼疾手快将宋酥酥拉到身边坐,方便照顾伤员吃饭。 有沈绒在,桌上很难冷场。 饭吃到后头,灯光蓦地一暗。 宋酥酥诧异转头,旋即门边亮起烛火,生日歌悠悠扬扬响起。 她其实早有预料,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惊喜,耳根微红,小声道:“我这么大了,不吃蛋糕也行的。” 谢卿淮哪还不知道她的口是心非,起身接过保姆手中推车,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 三层蛋糕。 挂着蝴蝶结,淡粉色,很公主的款式。 上头还坐着个Q版宋酥酥小人。 沈绒比正主本人还激动,站起来鼓掌:“许愿许愿!” 宋酥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睫毛在跃动烛光里颤啊颤。 只一小会儿就睁眼,她嗓音轻软:“我好啦,吃蛋糕吧?” 谢董事长亲手分蛋糕。 第一块就切给寿星。 极大,极规整的一块。 宋酥酥鼓鼓腮帮子,指指蛋糕最上面的Q版奶油“宋酥酥”,明示他:“我想要那个。” “不行。” 谢卿淮正在切下一块蛋糕,附身到她耳侧,轻笑道,“那是我的。” 吃着蛋糕,沈绒感慨连连:“酥宝,你的生日也太好玩了,我就跟你差一天生日,我都不想过了,肯定很无聊。” “不会的。” 不等宋酥酥开口,池深朝她温和道,“老爷子说,邀请你来我家过生日。” “……” 沈绒:“那个,其实,我都不过生日的,我不过也行……” 宋酥酥轻眨了下眼睛,小声问姜早:“池爷爷还没放弃让他们相亲呀?” “嗯,池爷爷觉得绒绒活泼,跟他们家正好互补。” 姜早点点头,“不过绒绒不愿意,绒绒觉得他们家太古板了。” 宋酥酥点点头:“我也觉得。” - 由于宋酥酥今天脑袋受了伤需要静养,没闹多久客人们都散了。 宋酥酥单腿蹦蹦跳跳想进电梯,被谢卿淮拦住,抱回了圣诞树下。 他唇边含笑,将她放在柔软地毯上:“礼物还没拆。” 宋酥酥微讶:“这么多?都是我的?” 她原以为有一部分,应该是其他人的圣诞礼物。 谢卿淮边收拾东西边笑:“不然还有哪个小宝今天过生日?拆吧,就你一个小宝。” 礼物被分成左右两堆。 左边全是谢卿淮的。 以一己之力数量取胜。 另一边是其他人带来的。 宋酥酥坐在当中,拆包装都拆得小心翼翼。 拆着拆着,莫名想要掉眼泪。 她想到前几年。 那时候她跟沈绒的关系还不怎么好,甚至有些恶劣。 每次两人遇到矛盾,沈让总会说,绒绒比你小,你要让着她一些。 可她只比沈绒大一天。 凭什么这一天,她就要咽下这么多委屈。 而过生日时,沈让也总是说,两个女孩子一般大,就一起过好了。 沈绒不愿意。 她也不愿意。 于是她就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去买蛋糕,一个人偷偷地在房间里点蜡烛,过生日。 她以为谢卿淮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弄丢了他。 可时过境迁,兜兜转转,他又回到她身边。 她想着想着,眼泪真的滚了下来。 谢卿淮收拾完东西过来,见她抱着个包哭得梨花带雨,心酸又好笑:“怎么?哥哥给你买的包还少吗?哭得跟我虐待你似的。” “谢卿淮。” 她擦擦眼泪,转过身来抱住他,“我好喜欢你。” 突然认真。 还怪不习惯的。 谢卿淮轻抚着她头发:“嗯,我知道。” 宋酥酥在他身上蹭蹭眼泪:“那你知道我刚许了什么愿吗?” “什么?” “我许愿你永远不死。” “……” 谢卿淮沉默地,捂住她的嘴,“咽回去,说出来就不灵了。” - 生日没能好好过个二人世界,谢卿淮转而把视线投向跨年。 包场了市中心的高级法餐厅,请来小有名气的钢琴家。 总归要让小姑娘每个节日都充满仪式感。 宋酥酥对此一无所知,只记得谢卿淮让她晚上七点前去餐厅。 然而本就不多的店员临时请假,又进来个预定单。 宋酥酥不得已将咖啡做好,等人来拿了再关店,顺便歉疚地谢卿淮发了条消息,说要晚点才能到。 谢卿淮并不是太在意,语音里头声音懒洋洋地:“不急,我来接你,刚从会场出来,半小时到。” “好。” 能和喜欢的人一起跨年,向来是最最最让人开心的事情。 等待客人上门期间,宋酥酥进休息室换了条漂亮礼裙,头发披肩,漂亮而矜贵。 真真像个公主。 第一个预订单的客人来拿咖啡时,眼睛都快看直了,连连称赞:“之前来就觉得你像明星,你比人家走红毯的还要好看。” “谢谢。” 客人笑笑:“下次有机会来我店里,我免费给你拍一组写真,好不好?” 见宋酥酥为难笑笑,她又道:“我花钱也行,请你来当模特,多少都行。” “那我们下回再说。” 宋酥酥朝她笑,“我也要关店啦,跨年快乐。” “好,你也快乐。” 人一走,宋酥酥松口气,将灯和点单系统都关上,绕过吧台朝后头走去,打算检查检查还有什么纰漏。 然而刚踏入后方,猛地一道身影从书柜后钻出,狠狠掐住她脖颈,声调阴狠:“找到你了。” ------------ 第 185 章 推开 脑中警铃大作。 然而里头灯关着,漆黑一片。 宋酥酥浑身僵直,被掐得几近缺氧,脑中快速划过几个名字。 而后她强撑着,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名字:“沈让?” 两字落下瞬间,男人蓦地松开她脖子,欣喜若狂地去抚她的脸,指尖颤栗,声音似乎哑了点:“你忘不掉我,你果真忘不掉我!” 宋酥酥大口大口喘着气,重重咳了两声,下意识躲开。 然而也就是这一举动点燃引线。 气氛霎时僵住,气温坠至冰点。 沈让脸上划过抹残忍的笑,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手几乎贴着宋酥酥的耳朵划过:“你嫌我恶心?你怎么敢嫌我恶心?” 他脾气阴晴不定,精神似是出了问题。 若放在以前,她说不准还会莽莽撞撞跟他对峙。 而现下…… 现下她过着安生闲适的日子,家庭和睦,幸福美满。 没必要和沈让这种亡命徒争口舌之快。 宋酥酥默默往外间挪。 保镖就在不远处守着,如果出事,一定会很快发现的。 她心都提到嗓子眼,转移话题:“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回来的?” 沈让冷笑一声,黑暗里眸子带着恨意和癫狂,“这还多亏了你姑父跟我做的交易!我答应让他接手我在国外的生意!他负责把我带回来!只可惜……” 他狠了命地攥住宋酥酥手腕,阴冷瞳孔和她在暗夜里对视:“只可惜你居然送他去死!害得我在回来的海港上差点被打死!” 宋酥酥几乎刹那间就反应过来:“你是偷渡的?啊——” 她胳膊细瘦,似乎一下子就能被掰断。 沈让手收得愈发紧,杀意一闪而逝:“托你的福!我有家不能回!连回国都跟做贼似的!” 窗外有车经过,灯光一闪而过。 宋酥酥瞧见他胡子长了不少,戴着鸭舌帽,头发乱糟糟,穿一件皱巴巴的黑色卫衣。 完全找不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少年郎的身影。 时至今日,他居然还觉得,一切是她造成的。 不过…… 他是怎么进来的? 小野的书店只要她在,就有保镖在外面看着可疑人员。 更别说是一个偷渡者。 他是什么时候? 视线在望向角落里半掩着门的废弃隔间时顿住。 那里藏着水管器具,店里用不着,就让人用白墙隐藏起来。 难不成沈让一直住在那里? 在她不在的时候,他就已经偷溜进来,等待时机,弄死她? 疯子! 宋酥酥疼得眼泪花都往外冒,恐惧腾升,强硬憋回去,哆嗦着声音温声细语地安抚他的情绪:“你不是在国外做生意了吗?以你的能力,应该做得挺好的吧?也不是非得……” “好?你他妈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沈让怒目圆睁,“是你们逼我的!逼我跟夏晚眠这种人结婚!做生意?你知道我做的是什么生意吗!” 他猛地按开装饰灯带。 面容猝不及防撞进宋酥酥眼中,她倒吸一口冷气。 那张原本算得上英俊帅气的脸,现下侧脸旁多了条狰狞长疤。 最主要的,他眼圈凹陷,脸色呈现不自然的白,颧骨凹陷。 有两分可怖的病态。 很明显是个瘾君子。 国内查得严,南城近几年更是严厉打击。 宋酥酥只在新闻电视上见过,小腿肚都跟着发抖,磕磕巴巴:“你,怎么会……你缺钱?” 她先前听谢卿淮和韩特助谈论事情时说过,并没有阻止沈家给沈让生活上的支持。 毕竟狗急了也要跳墙。 没必要赶尽杀绝。 “呵,沈家养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要把我逼上绝路!别说是给钱,就是连正常生意都不让我做!” “……”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说的应该是沈绒那位堂哥,也就是沈家大伯的养子。 没想到他在这事里也有掺和。 宋酥酥贴着墙,小心又诚恳地建议他:“要不然你先去找他报仇,我在这里等着你。” 沈让有一瞬间的犹豫。 片刻,凹陷的浑浊双眼冷冷盯着她:“你是把我当傻子吗?” “那你想要什么?” 宋酥酥尽量不去刺激他的情绪,“钱?权?我都可以给你。” 沈让露出阴恻恻的笑容:“我要你——” “跟我一起死。” 他话落下瞬间,宋酥酥忽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惊慌失措挣扎:“你别冲动,一切都好商量,我可以让谢卿淮送你回沈家,保证让你像以前一样,你……” 然而薄薄火光跳跃在沈让手指间。 她心咯噔一下,立马知道他的意图。 这里都是书。 易燃物。 下一秒,火苗扔进角落没收拾的书堆里。 几乎是瞬间,以燎原之势熊熊燃烧。 滚烫的火光映着沈让扭曲癫狂面容,宋酥酥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沈让,挣扎着往外跑。 然而还是晚了。 台阶绊倒她,他步步靠近,拽着她的脚踝往里里拖。 拖到最深处。 里面全是书。 地上还铺着毛茸茸的地毯。 毫无疑问,他们会被轻而易举烧死在这里。 宋酥酥几近绝望,感受到强烈的恐惧,热气腾升,烟雾浓烈,令她说不出话。 沈让却还拽着她,眼底疯狂:“我们本来就该一起死的!我后悔了,我会对你好的,下辈子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你相信我,相信我……” 宋酥酥趴在地上捂住口鼻,所幸她熟悉小野书店里的一砖一瓦,捞过转角处灭火器,起身朝着沈让的脑袋狠狠砸去。 濒死时的人总能爆发出非比寻常的力量。 沈让被砸得头晕眼花,朝后倒去。 宋酥酥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往外跑。 火烧得太烈太烈,她隐约瞧见外头有人朝里跑。 是保镖。 他们总算发现异样,急匆匆赶来。 然而来得还是太迟了。 书架纷纷坍塌,书燃起熊熊大火,挡住去路来路。 宋酥酥被浓烟熏得几乎失去意识,迷迷糊糊之际,瞧见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朝她冲来。 与此同时,身后架子掉落,朝她砸去。 她绝望闭眼。 然而疼痛并未来袭。 有人挡住了燃烧的架子,将她推开。 ------------ 第 186 章 今晚不合适 她第一反应就是谢卿淮。 在浓烈烟雾中惊恐地睁眼,喉咙里冒出一声:“哥——” 然而在看清的刹那,她瞳孔骤缩,尖声道:“姑姑!” 宋芸瘦弱得很,被书架压住半个大身子,还强撑着力气吼:“出去!出去啊!” 各种情绪冲昏头脑,宋酥酥挣扎着朝她爬去,试图推开她身上柜子:“姑姑,姑姑一起走!” 然而只是无用功。 另一道身影冲进来,二话不说用湿漉帕子捂住她口鼻,将她拦腰抱起。 她瞧见浓烈的黑雾中,男人绷紧的唇线和冷戾双眸。 火光冲天,谢卿淮带着她一路跌跌撞撞,偏还要压低声音安抚她的情绪:“不怕不怕,已经打过火警电话了。” “酥酥不怕,有我在。” “忍一忍。” 她被护得稳稳当当,眼前骤然明亮,保镖伸手将她接出去,。 她只觉身后一空,蓦地转头,谢卿淮竟又冲了回去。 火舌席卷着整片天地。 火势凶猛,烤干人身上每一滴水分。 她连呼吸都骤停,脑中那根弦彻底断掉,指尖刹那间冰凉,喉咙却连半个字都发不出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爸爸妈妈在六岁那年离她远去。 她来到谢卿淮身边,得到了另一份爱。 难道时至今日,连谢卿淮也要被夺走吗? 可她不能去求助任何人。 火烧得这样大,保镖也有自己的家庭,不至于为了一份工作赔上自己的性命。 至于她,她若再冲进去,只是给人徒增麻烦。 然而下一秒,那道颀长身影逆着火光出现在视线里,还抱着被压在柜子底下的宋芸。 他一步一步,走得稳当。 宋酥酥眼中再次亮起光,慌乱扑上去,想开口喊人,嗓子却被纸糊住般,只发出点气音。 在保镖接走宋芸瞬间,谢卿淮支撑不住蓦地朝前摔去。 所幸有宋酥酥在。 她努力撑着他,抱着他。 失而复得地将他抱得很紧很紧。 两人都脏兮兮的,满身烟灰。 丝毫没有那平日里的矜贵模样。 谢卿淮也任她抱着,看着她通红双眸,费力地勾了勾唇:“笑一个给哥看看。” 她唇角半扯不扯,视线落在他胳膊上,眼睛红得更厉害。 一道长长的烧伤。 看起来像被什么东西给砸了。 “不许哭。” 谢卿淮轻柔又艰难地抬手,给她擦了擦泪,指腹摩挲过她眼角,“活着就好,大不了,哥哥再给你重新开一家书店。” 她噙着泪点点头,也去摸他的脸。 正巧外头响起消防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两人相互支撑着,在保镖医生簇拥下朝救护车走去。 坐上车,她瞧见书店燃起大火。 将她的心血,烧得一干二净。 同样葬身火海的,还有沈让。 - 上了救护车,谢卿淮躺在平床上,看起来累极了的模样。 偏还一边等护士处理伤口一边撑着同宋酥酥笑:“本来还准备了烟花,这跟烟花也差不多。” 宋酥酥瞧见他的衣服被烧毁,黏在皮肉上。 看着就疼得要命。 可他散散漫漫地,见宋酥酥没应话,抿抿唇拉着她的手道:“有点累,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临睡前还不放心地叮嘱护士:“待会儿到了医院,给她做个全身体检。” 话刚落,他就疲倦地闭上双眸。 宋酥酥身子一瞬间绷紧,恐惧地看向护士。 杏眸里蓄满泪珠,要落不落。 护士赶忙解释:“没死没死,真的睡了。” 她说着,还抓着宋酥酥的手去探谢卿淮鼻息。 确实还有气。 宋酥酥这才松口气,晕乎乎地,也跟着靠下去,但睡不着。 等到了医院,宋芸第一时间被送进急救室。 谢卿淮则被拉去处理伤口。 宋酥酥倒是没多少外伤,只手心手背有两处轻微烧伤烫伤,护士领着她清理了口鼻,又推她去做全身体检,免得有纰漏。 这个时间段人不多,等做好了,宋酥酥就乖乖坐在谢卿淮的病房外等待。 他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走廊里空荡荡的,所幸开着暖气。 她掌心阵阵抽痛,低着头刷手机。 其实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脑子里只有谢卿淮离开她,冲进火场的场面。 说不上来的恐慌。 这种感觉就像六岁那年,她在保姆阿姨的带领下站在父母病房外。 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她瞧见他们浑身上下插满管子。 明明近在咫尺,但他们永远都醒不来,永远不会再叫她一声宝宝。 她像被人浸入水中,隔绝五感,连呼吸都艰难。 好半晌,有护士跑来通知她:“你姑姑已经转入无菌病房了,后背烧伤有点严重,现在还没醒。” 她默默地点点脑袋。 护士总觉得她有哪里不对劲,轻皱了下眉头刚想说什么,里头的医生推门出来:“哎,谢总醒了,你进去躺着吧,好好休息一下今晚。” 她慌忙起身,连谢谢都来不及说就匆匆进门,在瞧见谢卿淮时眼泪瞬间决堤。 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可怜死了。 谢卿淮强撑着坐起来,好笑地朝她招手:“哭什么?我这不是还没死吗?过来,哥哥看看。” 她边哭边擦眼泪,走过去也不敢往他怀里扑。 他的胳膊上缠满无菌敷料,身上还贴着几块纱布,病号服宽宽松松地,解开几颗纽扣,能瞧见冷白肌肤,和健壮恰到好处的肌肉。 宋酥酥哭得梨花带雨之际,还没忍住伸进他病号服里摸了摸,抽抽嗒嗒地吸着鼻子。 谢卿淮制止她的动作,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挑眉不紧不慢道:“小宝,今晚有点困难,忍耐一下,回去再说。” “……” 宋酥酥没好气,瞪他一眼。 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谢卿淮将她扯到病床上挤着,揉揉她头发:“过了今晚,我们小宝又大一岁,说说看想要什么礼物?要不过几天去山上祈福,去去晦气?” 然而小宝本人只是眨着漂亮眼睛,并不吭声。 谢卿淮总算,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异样。 他皱眉:“怎么不说话?” ------------ 第 187 章 平平安安 谢卿淮话刚落,宋酥酥别开视线就要下床。 被他眼疾手快地拉回怀里,猝不及防撞到伤口。 他闷哼一声,顾不上疼,掰过她的小脸:“怎么了?跑什么。” 她张张嘴,还是没能说出半个字。 谢卿淮意识到不对劲,一手箍着她不让她乱跑,一手按响呼叫铃。 等待间隙,他将桌边玻璃杯拿过来喂到她嘴边,见她玻璃珠似的眼睛慌张失措,声音又放柔两个度:“不怕,乖,喝点水休息一下。” 宋酥酥凑过去,咕嘟咕嘟喝水。 其实刚刚就渴得要命,但心被系紧,顾不得考虑别的。 现下谢卿淮清醒过来,姑姑没有生命危险,猛地松下一口气,竟让她有点患得患失。 没过两分钟,医生匆匆过来。 谢卿淮抓住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没事,不怕。” “抬头,张嘴,啊——” 医生按开医用手电,粗略看了两眼,“是有点熏到,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先去检查下声带吧,初步怀疑是创伤性应激障碍导致的。” “麻烦了。” 谢卿淮轻嗯一声,寻了件外套搭在小姑娘肩上,“走吧,去做检查。” 哪知刚下床,就被宋酥酥往回推了一把。 她生疏地打着手势,医生看得一头雾水,谢卿淮笑道:“你让我休息,你自己一个人去?我们家酥酥什么时候这么独立了。” 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宋酥酥点点脑袋,穿上鞋子要走。 哪知谢卿淮还是跟上来,松松散散地:“这点小伤什么时候见我放在心上过?没事,我陪着你。” 他拉住宋酥酥的手,小姑娘白皙小脸还脏兮兮的,显然只粗粗擦拭过,身上也还有些脏。 刚被他拉着往病床上一躺,白色床单都黑了几度。 小花猫。 很快,检查完毕。 声带并没有受损,确实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失声。 医生温声道:“不用太过担心,我们建议保守治疗,大多数患者都会自行恢复,不过短则几天,长则几年,这段时间放轻松,好好休息就行。” 宋酥酥点点头,想说谢谢,鼓了鼓腮帮子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脸受挫的可怜模样。 谢卿淮心疼又无奈,低声问她:“我们回家好不好?” 宋酥酥再次点点头。 在医院到底不方便,家里有家庭医生,再请个心理医生,免得跑来跑去。 陈温瑶和谢崇听说这事后,亲自来医院接人。 元旦节的凌晨,一家四口疾驰在高架上。 陈温瑶心疼得掉眼泪:“杀千刀的沈让,死了我也要把他挖出来大卸八块,沈家一个都别想好过!老娘要把他们都鲨了。” 宋酥酥蜷在她怀里,猛地打了个寒战。 陈温瑶忙又哄她:“不怕不怕,妈开玩笑呢。” 她拿着湿巾给宋酥酥擦脸擦手,轻叹口气:“不过没想到宋芸会过去,不是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出国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吗?” 宋酥酥微微僵了下。 脑中再次回忆起那个画面。 是宋芸扑过来将她推开,如果没有宋芸,被压在书柜下面的人就是她。 她垂着头,鼻尖酸酸,莫名有点想掉眼泪。 她倒宁愿姑姑是个十足的坏人。 像夏寒烨和沈让一样坏得彻底。 可偏偏姑姑一边刺伤着她,又一边对她好。 让她拿不起,放不下。 谢卿淮漫不经心地从后视镜里扫了宋酥酥一眼,见她垂着头,毫无痕迹地扯开话题:“怎么都不关心关心我?我也疼,我伤最重。” 谢崇正在开车,抽空斜了他一眼:“疼就忍着,男人瞎哼唧什么。” 转念又想到什么,找补道:“回去好好休息,别留下伤疤,多吓人。” 陈温瑶搭腔道:“酥酥现在不能受刺激,再被你的伤疤伤到就不好了,你注意一点。” 谢卿淮:“......” 果真。 美观的肉体,是男人必备的嫁妆。 - 回了家,宋酥酥钻进卫生间洗了个澡。 出来时瞧见谢卿淮已经擦拭过身体,换了睡衣在床边坐着。 只见他若有所思地瞧她一眼,唇边勾起点笑:“过来。” 宋酥酥乖乖走过去,不敢多碰他。 烧伤的皮肤应当很疼,万一扯到伤痛处就不好了。 然而刚走到他跟前,就被他扯到膝盖上坐。 他揉揉她头发:“怎么不让我帮忙吹头发?” 这回宋酥酥不知道怎么打手势。 她拿出手机,打字:“你受伤了。” “这不还有一只手能用吗?” 谢卿淮懒洋洋地,极突然地伸手,捏住她的两侧腮肉挤成一团,迫使她微微张嘴,“真说不出话了?” 宋酥酥凶巴巴地打掉他的手,眉头紧皱,有点不高兴。 小姑娘脾气还蛮大。 谢卿淮没再逗她,掀开被子抱她先上床。 哪知这动作幅度有些大,他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宋酥酥紧张地爬起来,漂亮眼睛睁着,着急坏了。 “没事儿。” 谢卿淮无所谓地跟着上床,将胳膊垫在她脑袋底下,“不疼,哪个男人不带点疤?你就当我去纹了个身,纹身还有恢复期呢。” 宋酥酥这会儿却闷闷地,下床光着脚跑到书桌旁,拿起纸笔写字,又颠颠跑回来。 谢卿淮瞧着她,眉头皱了又皱:“穿鞋——,这个季节光脚,你要气死我吗?不是有手机吗?手机上打字就好啦小宝……” 没人回应。 一个人自言自语,听着还挺啰嗦。 宋酥酥跑到他跟前,将纸展示在身前。 字写得极大。 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下次不要救我。】 谢卿淮眉头一紧,脸色骤凉:“这是什么话?” 宋酥酥又赶忙跑回去,这次穿了拖鞋,埋头苦写,再跑回来给他看。 【我不想你死,好危险。】 【你要平平安安的。】 她一脸诚挚单纯,圆圆杏眼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谢卿淮话噎在嘴边,到底是舍不得责怪她。 半晌,搂着她的细腰,将她按向自己,无声叹息:“你要我平平安安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好好的,就是我最大的平安。” ------------ 第 188 章 手语 她说不出话,半晌,伸手摸了摸他的纱布。 指尖轻柔地触上去,而后歪歪头,细眉微微皱起,莹亮似林间小鹿的漂亮眸子盯着他,像在问疼不疼? 被这么瞧一眼,只觉春风化细雨,整颗心都被软化了。 谢卿淮没理会她这话题,眸子深了深,懒懒散散搂着她的腰往后靠:“你这么三番四次地勾引我,真不太妥当。” 宋酥酥:“?” 她被迫朝他俯身,然而又怕碰着他的伤处,上半身半撑着。 一条腿被迫卡在他腿间,隔着睡衣布料,也能察觉到不对劲。 然而现在连反驳的能力都没有,她生气地拧眉,翻身要跑,被谢卿淮拽着手腕按在身下。 他眼底划过抹兴味,咬着她的耳垂,声音也多了两分吊儿郎当:“你喊呀。” “?” “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 分明仗着她说不出话欺负她。 宋酥酥耳根红得滴血,愤愤扑腾两下以示抗议。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当人弱小时,生气在对方眼里都只剩可爱。 谢卿淮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眼底宠溺纵容,笑得漫不经心:“你说这回被我欺负,还怎么告状?” 宋酥酥说不出话,张嘴就往他另一段完好无损的胳膊上啃。 谢卿淮只轻皱了下眉,又好笑道:“小哑巴,除了咬人还会什么?嗯?” - 被谢卿淮欺负了一通,原本惊魂不定的精神竟恢复少许。 只是夜里睡着,不可避免地又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被热焰席卷,死死地拽着姑姑的胳膊往外拉。 然而下一秒,姑姑的脸骤变。 一会儿变成夏寒烨,恼怒地瞪着她怒斥:“宋酥酥!你就是个赔钱货!以后别来我家!滚!” 一会儿变成沈让,扑上来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怒骂道:“老子他妈出轨怎么了!咱俩同归于尽!以后就是死,你也要跟我死在一块!” 再然后,她从头到尾变成了谢卿淮。 他被压在柜子下,狠狠地将她推开,怒道:“不许过来!好好活着!” 火焰燃烧着柜子,也燃烧着他。 她拼命地扑上去想救他,跟前却隔了厚厚一层玻璃,怎么也冲不破。 于是她跑出门求助,然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路人只是极冷漠地盯着她。 她急得冒汗,整个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烤,努力张着嘴想要解释,喉咙却仍嘶哑。 下一秒,耳边传来点沙哑声音。 有人将她从火场里捞出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哄:“不怕,不怕,小宝不怕,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他用微凉的手背贴她的额头,驱散些许不适。 她在昏暗小夜灯的氛围中望向他,眼泪唰得掉下来,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等他慢慢讲起故事,她迷迷糊糊地靠着他,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消散。 只是这回她没再做噩梦,梦里回到参加父母葬礼那年。 那年她六岁,被家中亲戚踢皮球似地踹开。 她捧着白色的花,穿着条黑裙子,像个没有感情的瓷器娃娃,呆呆地站在葬礼角落。 众星拱月的大小姐,现下像条可怜的流浪狗。 没有人愿意接纳她,视线只有她背后的宋家。 充满功利性。 直到陈温瑶出现。 十四年前的陈温瑶不似如今温和,总冷着一张脸公事公办,穿着干练,看着不好相处。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见人怕的陈董事长,如救星般蹲到她跟前,揉了下她的头说:“你们不养,我养。” 那时她怕陈温瑶,却也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陈温瑶的衣角。 比起被凶,她更怕被抛弃。 陈温瑶拉着她的小手,一步步顺着墓地往外走。 走到墓地门口时,车上下来个少年。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饶有兴趣瞧她:“不是参加葬礼,怎么还捡根小尾巴回来?” 他好恶劣。 也长着张冷冰冰的脸,却有双很漂亮的眼睛。 弧度微微上扬,似桃花勾人。 睫毛也长。 宋酥酥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哥。 她被陈温瑶扔给了他。 陈温瑶说:“我还有工作,你带她回家。” 于是帅气哥哥不情不愿地牵着她上车,不情不愿地牵着她下车。 牵来牵去,竟牵了一辈子。 - 翌日中午,宋酥酥醒来时枕头湿漉一片。 谢卿淮靠坐在床头,难得没有工作,拿着本书在看。 见她醒了,将书倒扣在床头柜上,摸摸她脑袋:“醒啦?” 宋酥酥点点头,拿出手机似是想打字,谢卿淮已早一步猜到她想问什么,开口道:“你姑姑没事,已经醒了,只是身上的烫伤有点麻烦,不过妈请了医生,不会有太大问题。” 宋酥酥微微松一口气,又拿出手机打字,递到他跟前。 他瞥一眼,唇角微舒:“还挺关心我,没白疼你,但是我不疼,别想太多。” 宋酥酥点点脑袋,跟着坐起来揉揉眼睛。 才揉到一半,就被谢卿淮扯开手腕:“脏,不揉,去洗脸。” 她踩着拖鞋往卫生间走,听他又在后头道:“医生来了,在书房,咱们吃完早饭去看看。” 她脚步一顿,面露惊恐。 谢卿淮好笑地安抚她:“没事,心理医生,不怕,不打针。” 她这才又松一口气,走到镜子前洗脸刷牙。 转头见谢卿淮不在身侧,试探性张嘴。 然而还是发不出声音,只有短促的气音。 像鼓了层膜,无论如何都戳不破。 她略微沮丧,谢卿淮恰巧走过来,也不知是不是能看穿她的内心,替她擦干净小脸,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来,先去吃早餐。” 两人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迎面撞上陈温瑶和谢崇夫妇。 两人都受伤,住在老宅里方便照顾。 只见陈温瑶和谢崇两人眼下青黑一片,显然没睡好。 谢卿淮皱眉:“你们......” 话刚出口,就被陈温瑶一个手势堵回喉咙里。 在两人诧异目光中,陈温瑶和谢崇煞有其事地,朝宋酥酥打了几个手势。 宋酥酥:“?” ------------ 第 189 章 他是好人 她转头,迷茫地跟谢卿淮对视一眼。 陈温瑶旋即递来一张纸。 上头写着:“没关系,就算你一辈子不会说话,我们可以学手语。” 宋酥酥:“......” 她更加不解,且大为震撼。 谢卿淮沉默了会儿,还是没忍住解释:“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不用学手语,她也能听得见?” 陈温瑶:“?” 谢崇:“?” “她是哑了,不是聋了。” 谢卿淮微笑,“而且,她也不懂手语,你们搁这......你画我猜呢?” 两人醍醐灌顶,沉默地看向对方。 那他们为什么......要大半夜爬起来学手语? 谢卿淮不是很有空去搭理他俩,拉着宋酥酥去餐厅吃早饭。 她胃口不怎么好,只吃了块面包就坐着喝水。 看着有点落寞。 “在想什么?” 谢卿淮揣测她的心思,将事情不紧不慢都说给她听,“沈让还活着,但是多半会变成植物人,不用想太多,那是他咎由自取,我让韩特助去重新找了个地方,你还想开书店的话,我们重新来。” 宋酥酥恍然一抬眼,眸中竟蓄满泪珠。 情绪像是突然崩溃,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谢卿淮慌了慌神,二话不说将她抱到自己怀中,给她擦眼泪:“怎么了?没事没事,没事的。” 他一手轻轻顺着她的背抚摸,一手将她搂紧。 耐心又温柔地哄着她:“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多想。” 昨天回来前,医生就说过,正常人正面接触到非自然死亡,大多会产生应激创伤。 情绪出现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 她这情绪看着有点不太对头。 小姑娘哭了好一阵,谢卿淮耐心地哄着,顺便让人拿了蛋糕进来。 吃点甜的,会好受一些。 她抽抽嗒嗒,过了会儿扯着谢卿淮的袖子擦擦眼泪,和他对视时眼中不安却并没有消散半分。 谢卿淮忽地反应过来,像是读懂了什么。 他抿抿唇,将她往怀里托了托:“你是担心沈小姐,和沈老太太?” 这两人刚一出口,她鼻头蓦地一酸,眼泪又啪嗒摔落,灼得他心脏抽痛。 “不用担心这个,今早沈家已经派人来过了,来的就是沈小姐和沈家那个养子。” 陈温瑶站在门边,没往里走,满眼心疼地瞧瞧两人,“是来道歉赔罪的,监控都还能修复,他们都知道是沈让要对你动手。” 宋酥酥红着眼眶望向她。 就听她又道:“沈老太太那边还不知道这件事,沈家人说了,老太太年纪大,受不得刺激,就不告诉她了,只当沈让还在国外。” 宋酥酥哽咽地点了下头,脑袋靠在谢卿淮肩膀上,眨着眼睛缓神。 她知道这件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受害者。 但沈让毕竟是沈绒的哥哥。 沈绒先前还是很黏这个哥哥的。 她怕沈绒伤心。 但似乎一切都走向了不可逆的方向。 过了会儿,小姑娘缓过来些许,刚才吃的面包不顶饱,又捧着蛋糕努力吃。 谢卿淮捏捏她手腕:“给哥哥吃一口。” 宋酥酥迟疑了下,转头瞧他,眼睛里充满疑惑。 不用听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谢卿淮懒洋洋地,拽住她手腕就往自己嘴边送:“之前不喜欢吃蛋糕,你亲手喂的,喜欢。” 宋酥酥瞥了眼被他控制着的手腕,又瞥了眼他。 这跟自己吃有什么区别? 谢卿淮自动忽略她的鄙夷目光,将她手中勺子拿开放下,温声询问她:“先去看下心理医生?” 宋酥酥迟疑一瞬,半晌才点头,跟上去。 心理医生在书房等她。 漂亮温柔的女医生坐在窗边,跟前放着纸笔和电子设备,方便沟通交流。 谢卿淮就坐在外间陪着她。 一个半小时过后,她出来,瞧见谢卿淮不在了,姜早搬了把椅子在外头坐着。 她眼睛倏忽一亮,凑上去拉姜早的手。 哪知姜大小姐二话不说掰她的嘴,好奇凑过去瞧:“真说不了话了,我去,这么帅?” 宋酥酥:“......” “难受吗?什么感觉?还能尖叫吗?叫两声给我听听。” 跟逗小猫似的一连串往外冒。 宋酥酥撅撅嘴,别过头不理她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 姜早忍不住笑,从包里拿出一堆药膏和护肤品:“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以前世界各地旅游搜刮的,功效可厉害,你的手不是被烫伤了吗?小心留疤,拿回去每天勤快点上药。” 她眼中担心做不得假。 说罢又压低声音:“也就是绒绒不在我才敢说,怎么就没把沈让烧死呢!算了算了,植物人更好,一辈子赎罪!” 听她这么说,宋酥酥不自觉眼睛弯弯,拿出手机打字给她看:“对不起。” 姜早一愣:“对不起啥?” “我把小野的书店给毁了。” “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早戳戳她脑袋,见她满脸愧疚,有些许气恼,“你差点都死了,还搁这对不起我呢?要对不起也是沈让对不起我,走吧走吧,我跟谢卿淮说过了,今天带你出去玩。” 她歪歪头,疑惑。 姜早神秘兮兮地笑:“晚点你就知道了,咱们先去看个电影,看完电影吃个晚饭,然后再玩。” 宋酥酥了然地点点头,上楼换了身衣裳,跟着跑出去。 只是这回刚上超跑,后头就跟上来两辆车。 显然是保镖的。 已然寸步不离。 姜早想到什么,啧啧赞叹:“不过说实话,我真的蛮佩服你老公的。” 她也看过监控,谢卿淮把宋酥酥抱出来时,有两个保镖想帮着进去救人,被他拦住了。 他自个儿却二话不说往火堆里扎,这才落了一身伤。 宋酥酥想了下,打字,而后语音播报出来:“他是好人。” 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事后他还跟她说过对不起,如果让保镖早点进去,她姑姑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但保镖也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他去救人,是因为那人是她的姑姑。 保镖只是拿薪水,没必要冒生命危险。 ------------ 第 190 章 不可以! 去电影院的路上,宋酥酥收到两条沈绒发来的消息。 绒绒:【对不起酥酥。】 绒绒:【他真是有病有病有病!】 绒绒:【你能不能别跟我产生隔阂?】 宋酥酥看着这几条消息,心酸酸的,无声轻叹了口气。 照理来说,现在最难过的人应该就是绒绒。 她对沈让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毕竟是兄妹,对于他成为植物人这件事,估计一面觉得他可怜一面又憎恶他。 偏还要跟自己道歉。 宋酥酥低着头打字:【跟你没有关系,不用说对不起。】 【要一起去看电影吗?】 沈绒那头显示【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才发过来:【下次吧,我家里现在一团乱。】 【我得表示表示,呆在家里。】 宋酥酥回了个好,将手机放下。 见她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姜早问:“怎么了?跟绒绒聊天?” 宋酥酥点点头,想说话又发不出声音,难受地按下车窗,让风吹进来。 “估计她去找她堂哥麻烦了。” 姜早倒是置身事外,“要不是她堂哥断了沈家给沈让的资金链,沈让怕是不会走上歪路,你这回劫难,跟她堂哥多少有点关系。” 宋酥酥说不了话,她又自顾自接着道:“听说他堂哥以前被沈让折腾得挺惨,现在算是报仇,沈家大半都掌握在她堂哥手里了。” 宋酥酥立马皱眉,担忧地朝她望去。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绒绒会吃亏,她那堂哥对她还挺好的。” 听姜早这么说,宋酥酥才抿抿唇,轻点了下头,眉目间郁闷散开。 两人到了电影院,后头明晃晃地跟上来几个保镖。 宋酥酥眨巴眨巴眼睛,跑去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张电影票,又顺带一人买了一桶爆米花。 场面挺壮观的。 一群穿着各异的一米九男人们,就这么捧着爆米花,跟在两个姑娘身后。 这两姑娘还漂亮得像大明星。 电影开场前,姜早找她唠嗑,没说两句就觉得憋闷,掐掐她的脸:“真不会说话啦?” 她摇摇头,姜早想了下问:“那我给你说点刺激的,你能开口不?” 宋酥酥打下两个字:“试试?” 姜早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谈恋爱了,跟林警官。” 宋酥酥那双杏眼一下子睁圆,张了张嘴,惊恐地看着她,话卡在嘴边,还是没能往外冒。 她只得低头,字打得满天飞:“为什么??” “林警官?他看着好凶!” “你追的他?” “跟他在一起不害怕吗?” 姜早一目十行,哎呀一声,只挑自己想说的回答:“他很帅哎,凶吗?还好吧。” 宋酥酥想起林警官就腿软。 虽然什么坏事都没有干,但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抓进监狱里去。 她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姜早没收她的手机,戳戳她的脸:“电影要开始了。” 八卦能冲破黑暗。 宋酥酥感觉自己离开口说话不远了。 看电影确实是件放松心情的事,看完电影,注意力分散不少。 散场时,宋酥酥垂着头边发消息边往外走,聊天框对面是谢卿淮。 霸王酥:【你要好好休息,不许工作。】 霸王酥:【要不然我要生气的。】 被小姑娘管着的感觉还不错。 对面慢悠悠地回了句:【电影好看吗?】 霸王酥:【讨厌你。】 这句讨厌你也挺无厘头的。 谢卿淮没跟她计较,唇角微舒,只给保镖发了个消息,让他们跟得再紧一些。 发完消息,他按灭手机,抬眸看向韩特助:“既然掌握着最新的科技,就好好用起来,所有被拉入黑名单的人,都严加管控,我不允许酥酥身边再出现任何危险。” “包括夏晚眠,沈让在国外的公司,以及夏寒烨现在的妻子等等,都加入黑名单。” 韩特助微微弯腰:“是,已经在录入数据了,不过刚刚太太给我打了个电话。” 提到太太,谢卿淮眉眼跟着柔和:“她说什么?” 韩特助一本正经地转述:“太太说不许您工作,让您赶紧回家。” 嗯。 管得还挺多。 谢卿淮原本还有事,闻言将电脑合上,起身:“行,有什么会都推了吧。” 他当着几个股东的面朝外走,不无得意:“毕竟我是妻管严。” 股东:“……” 韩特助:“……” 就,很突然的一嘴狗粮。 - 但小姑娘说着让他早点回家,半夜十二点,自己却连半个身影都没有。 保镖也没个报备。 他略微不安,皱了下眉给宋酥酥发消息:【人呢?打算夜不归宿?】 没人回复。 他又给保镖头子发消息:【地址?】 好一会儿,保镖那边答非所问地回了句:【小姐说她很好,让您早点睡。】 谢卿淮:“……” 昨天才受的伤,今天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下午医生还特地叮嘱,一定要让小姑娘早点休息,千万不能累着。 瞧她那样,哪有要休息的意思。 他翻出宋酥酥联系方式,正准备拨过去,一个电话跳进来。 是林警官的。 他接起。 对面音乐声震耳欲聋,林警官的声音清正干净,微微带着点责备:“姜早喝醉了,你老婆也快控制不住了,你还不来接吗?” 很好。 很双标。 自己在外面玩得这么开心,让他早点回家休息。 谢卿淮随手披了件大衣下楼,想了想又回来找了件宋酥酥的羽绒服,一块儿拿着去开车。 - 另一边酒吧内,宋酥酥可怜兮兮地抱着姜早的胳膊不让她走,身边围坐着一圈帅气保镖。 看起来不像保镖,倒像一群男模。 两人方才不慎点了两杯度数高的,这会儿都有点醉醺醺。 姜大小姐一手被宋酥酥抱着,一手紧拽着林警官的衣服:“都不走!都来陪我们酥酥玩!” 她看向自个儿刚谈两天的男朋友,皱皱眉头:“你快点,陪酥酥喝酒。” 林辞均抿抿唇,冷冷扫她一眼:“让男朋友陪你朋友喝酒,真有你的。” 宋酥酥醉眼朦胧,还抽空拿出手机努力打字,然后开到最大声语音播放:“没关系,我男朋友也可以陪早早喝酒!” 谢卿淮脚步一顿,揪住她的耳朵:“……你男朋友不可以!” ------------ 第 191章 心软软 宋酥酥迟疑地朝他看去,沾了水汽的眸子亮晶晶,像在问为什么不可以。 谢卿淮总觉得要是她能开口说话,那一句小气鬼已经蹦出来了。 他绷着脸在她身侧坐下,视线首先扫过桌面。 乱七八糟的酒杯。 看样子这是借酒消愁来了。 再看对面这一圈整整齐齐坐着的保镖。 谁找的保镖,怎么一个个都人模狗样的? 他烦躁地转头,瞧见比他还烦躁的林辞均,心情莫名好了点。 半晌,他招手喊了个服务生过来收拾桌面,松松散散在宋酥酥身侧沙发坐下,掐了把她小脸:“看在你是小哑巴的份上,今天放过你,下回不许乱跑。”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往他手里塞了杯酒,扯着他的手腕往姜早的方向带。 像在说:“好了,可以陪酒了。” 他眉心一跳,酒杯转了个弯,朝林警官虚虚一扬:“来都来了,不坐下来喝一杯?” 林警官沉默了会儿:“我待会儿还要值班,不能喝酒。” 这句不能喝酒像是打开什么开关。 宋酥酥忽地又将谢卿淮手里酒杯收走,不等阻拦一饮而尽。 谢卿淮受了伤,现下动作没有这么利索,反应过来后捏了捏她的腮帮子:“不是,姐,这是伏特加,你搁这当白开水呢?吐出来。” 显然已经迟了。 小姑娘被辣得咳了两声,小脸涨得通红。 他无奈,着人拿了杯清水过来让她捧着喝。 林辞均在旁边瞧着两人,见他嘴里责备,举动却温柔。 以前见宋酥酥,这小姑娘胆子小,怯生生的,现下喝醉了还能对谢卿淮全身心依赖, 他片刻蹦出一句:“你们很恩爱。” “就还行吧。” 谢卿淮姿态闲散,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吧。” 就...... 很装。 死装哥。 炫耀全表现在语气里了。 林辞均看不下去,垂眸同姜早道:“我已经通知过你哥哥了,待会儿会有人来接你,我要出勤了。” 他犹豫了下,也将姜早手里的酒杯拿开换成水,朝谢卿淮微微点头:“谢总,麻烦您帮我看着一点,等她哥哥来了再走。” 谢卿淮懒懒抬眸:“要不怎么说你没我恩爱呢,反正我不这个点跑去工作。” 林辞均:“......” 他走得匆忙,姜早的哥哥来得很及时,将人接走时还笑着凑到宋酥酥跟前:“酥宝真哑巴了?说句话听听?” “真说不了了?还蛮酷的,我都没当过哑巴,这什么感觉?” 最终被谢董事长一个目光瞪跑。 保镖们这会儿也早已自觉地散开,谢卿淮伸手将小姑娘碎发别至耳后。 她眼眸总是亮亮的,始终如一地盯着他。 不会说话,安静乖巧的模样像极了十四年前初见那般。 那时她只有小小一个,比同龄人要矮一些,皮肤白白的,穿着条蕾丝边边的黑裙子。 像个瓷娃娃似的,躲在陈温瑶身后怯生生瞧他。 他对小孩没什么兴趣,却被迫担起带小孩的责任。 带她回家路上,她抱着个布偶,蜷缩在角落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是这样,直勾勾望着他。 于是他起了逗弄心思,也像如今这样喊她:“小哑巴,会说话吗?喊声哥哥来听听。” 她真真是乖得要命。 小脸藏在布偶后头,憋得通红。 好一会儿才出声,奶声奶气地喊他:“哥哥。” 这一声哥哥,甜得他心颤颤,激起他的保护欲。 也因着这一声,他说要护她周全,护了十多年,总算将人完完整整地养大了。 他想着想着,想得心脏酸涩。 若是三年前他没去美区,若是他始终如一地陪着她,兴许她还会更开朗更活泼一些。 他始终不能原谅自己缺席的这三年。 让她风雨飘摇,孤苦伶仃。 他眼睛酸涩,将羽绒服给她穿上:“宝宝,回家。” 她似是感知到他的情绪,伸手摸摸他的脸,像在安慰他。 然而人却不肯起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谢卿淮忍不住笑,亲昵地摩挲了下她的脸问:“是要抱,还是要背。” 话未问完,她就已经钻进了他怀里。 此刻酒吧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他们的位置又偏中央。 不少人侧目望来。 所幸她是真的醉了,瞧不见旁人神色,只黏糊糊地靠着谢卿淮。 谢卿淮忍不住逗她:“要抱还是要背,说出来。” 她急坏了,凶巴巴地瞪他。 谢卿淮被她乖得想死,转过身去:“上来。” 就这么沿着一路人的视线,谢董事长背着厚厚羽绒服的小姑娘朝外走。 外头月色清朗,脚下也踩出一地花。 - 一星期后,宋芸好转,宋酥酥去见了她一面。 隔着帘纱,她瞧见小姑娘温顺精致的眉目。 很漂亮。 一如她母亲的江南婉约气质。 小脸缩在粉色毛衣里,肤色也衬得白。 她潸然落泪,哆哆嗦嗦伸手又放下:“酥酥,姑姑不好,姑姑对不住你。” 然而宋酥酥只是倒了杯水,送到她跟前。 她微怔,旋即又苦笑道:“你不想跟姑姑说话?没关系,是姑姑之前瞎了眼,都是姑姑的错,你不喜欢姑姑,也能理解。” 宋酥酥原本已经将她完完全全抛之脑后了。 其实也能理解,夏寒烨毕竟是她丈夫,夏晚眠毕竟是她肚子里怀胎十月的宝宝。 而自己呢? 不过是个没人要的累赘。 两者相权衡,该选谁很容易得出结论。 只是她没想到,宋芸还在国内 ,还会拿命去救她。 她轻轻叹口气,伸手拉住宋芸的手。 姑姑的手变得苍老,身上裹满纱布。 宋芸眼底微微泛起光,瞧着她,嘴唇嗫嚅:“我们酥酥,真的是长大了。” 她只微微笑了下,拿起果篮里的橙子切成小块放在碟子里放好。 又拿出张纸写了几个字。 等她走后,宋芸拿起来看。 干净的字体,写着:“我下次再来看您,好好休息。” 宋芸眼眶湿润,靠回去,好半晌望着天花板,长长叹息:“你们的女儿,和你们一样心软。” ------------ 第 192 章 度蜜月 原本医生说,这种功能性失声最快几天就能恢复。 然而过了大半个月也完全没有好转迹象。 倒是谢卿淮身上的伤好了许多,只等结痂。 但他思来想去,小姑娘恐怕还在梦魇中没能抽身出去,干脆将肩上重任重新扔回给了陈温瑶和谢崇,给自己放了个寒假,专门陪她去旅游。 就当弥补先前没来得及的蜜月旅行。 听说可以出去玩,宋酥酥抱着世界地图认真研究了一下午。 谢卿淮坐在她身侧,将她所有指到的地方都记下来,而后规划路线做好详细攻略。 从南城出发飞往英区,而后环游欧洲,顺道去一趟谢家在芬兰周边的小岛看极光。 最后一站是江城,宋酥酥外婆家的新房子装修好了,顺便打算回去看看。 出发前一天,医生给开了点药,让宋酥酥按时服用,对功能性失声有帮助。 谢崇和陈温瑶扯着两人叮嘱来叮嘱去,半点放心不下。 毕竟宋酥酥自六岁那年来谢家后,再没离家这么久。 虽然他们以前不够关心她,但家里保姆管家都时时盯着。 谢卿淮拎着两个箱子,靠在一旁懒洋洋地:“我那会儿出国,也没见你们叮嘱过一句,我不是亲生的?” 陈温瑶没好气斜他一眼:“不说了吗,你是买车送的。” “......” 再聊下去,飞机怕是要延误。 谢卿淮将行李箱推给保镖,回头将宋酥酥拎走,“走了。” 宋酥酥瞧着两人担忧目光,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短促的气音。 像在说拜拜。 这倒是一个惊喜。 谢卿淮揉揉她脑袋,笑了下:“不着急,宝宝。” - 从国内机场出发,坐头等舱。 等到了英区才换成私人飞机。 欧洲国与国之间靠得近,自己开车开飞机都更方便。 谢卿淮询问了下宋酥酥的意见:“我开,行不?” 宋酥酥眨着那双漂亮眼睛,惊疑地瞧他。 “没事儿,很简单。” “......” 小哑巴都被急得快说话了。 嘴里蹦出来个字,“哥。” 而后又噎住,拿出手机哐哐打字:“你有驾驶证吗?” “你别冲动。” “!!” 谢卿淮将她抱上直升机的副驾驶,停机坪广阔,四面是一望无垠的青草地。 真真是好风光。 宋酥酥可怜兮兮地抱着安全带,嘴里再一次蹦出声:“哥。” 短促地一个字。 试图唤醒他的人性。 谢卿淮觉得好笑,凑过去:“亲我一口,我就让其他人来开。” 小姑娘二话不说就捧着他的脸吧唧一口。 想了下,又多亲了两口,眼巴巴地望他。 “那......” 谢卿淮得寸进尺,“叫声老公听听。” 两个字对宋酥酥来说还有点难度。 她尝试了下,没能成功,只好又凑近他,亲亲他的嘴巴,小鹿似的眼睛将人一瞧,就叫人半点招架不住。 谢卿淮受不了了,将她的小脸捏了两把:“怎么这么乖啊小宝。” 他随手打开个储物舱,从里面拿出本证扔给宋酥酥:“自己看看。” 只见是本直升机驾驶证。 翻开,里头赫然写着谢卿淮的名字。 还有一张穿着白衬衫的证件照。 眉眼沉郁冷恹。 并不似她跟前这个人的意气风发。 她顿了下,去看发证日期。 是前年。 他们分离的那几年。 她伸手,轻触了下照片。 谢卿淮打断她:“想什么呢?把耳机戴上。” 话这么说着,人已经俯身过来替她带耳机,顺带将她的头发轻柔扎起来:“待会儿风大,头发乱飞不舒服。” 她点点脑袋,虔诚地将证件还给他,眼里带着星星。 “觉得你老公很帅是吧?” 谢卿淮将证件放回储物舱里,“还有更帅的。” 他戴上耳机,有条不紊地启动飞机,冷白手指拨动几个按键。 宋酥酥原本还微微有些紧张,直到耳朵里传来熟悉温和又微微磁性的嗓音:“会有点高,不要怕,看看风景。” 草原逐渐缩小,远处湖泊蔚蓝,如嵌在草地中的宝石。 等升入高空,能瞧见独特的欧式建筑。 宋酥酥微微放松下来,视线乱晃,最终还是回到谢卿淮身上。 确实如他所说,还有更帅的。 松散又漫不经心,似乎很轻松就能做好任何事情。 连唇边弧度都肆意张扬,像极了十年前那个在巷子里,随手就能收拾掉小混混的少年郎。 她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心脏扑通扑通跳。 一小时后,飞机停在私人庄园的停机坪上。 这里有着全世界最大的酒窖,归谢老爷子所有。 两人要在这里住两个晚上,品尝一下这儿最出名的葡萄酒,以及参观周边中世纪遗留建筑。 只是这儿天气寒凉。 刚下直升机,宋酥酥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被谢卿淮裹着羽绒服抱上前来接机的吉普车。 庄园的管家是个法区人,勉强会讲中文,但是讲的不太好。 见了两人,磕磕巴巴地:“少爷小姐好,欢迎来到这里,晚饭点什么?” 宋酥酥往掌心哈着热气,朝他露出个友好的笑,看了眼谢卿淮。 谢卿淮搓搓她的手,对管家道:“说法语英语都可以,不用勉强。” 以前宋母在法区留过学,从小就教宋酥酥。 小姑娘又在语言上有特别的天赋,因此不论是英语法语都很流利。 只可惜她现在开不了口,只朝管家点点头。 管家这才松一口气,换成自己熟悉的语言。 只可惜两人坐在长桌旁,才后知后觉想起双方都不能喝酒的事情。 谢卿淮的烧伤还没好彻底,宋酥酥这两日刚吃的药。 都需要禁酒。 酒是喝不成了,所幸两人要来,庄园里早就开始准备。 端上来特殊酿制的葡萄汁。 里面没有酒,但能尝出浅淡酒味。 味道很好。 吃过晚饭,谢卿淮命人收拾行李的功夫,宋酥酥一瞬间没了人影。 转头一瞧,窗外飘起鹅毛大雪,没两分钟就堆起薄薄一层。 裹得像个球的宋酥酥,一脑袋扎进雪地里去,正哼哧哼哧堆着雪人。 ------------ 第 193 章 回家过年 管家走至谢卿淮身边,手里拿着两双特地准备的一大一小的手套:“我们这里一年到头都会下雪,是很干净的雪,您可以跟小姐一起玩。” “谢谢。” 谢卿淮接过手套,视线停留在那抹身影上,无声舒了唇角。 走出两步,又回来叮嘱:“麻烦提前放热水,我们可能需要泡澡。” “好的少爷。” 走到院子里时,宋酥酥旁边还跟着个小姑娘。 看起来跟她年纪一般大。 谢卿淮将宋酥酥拎起来,拿着手套给她戴上,瞥一眼那女孩,问:“这位是?” 女孩怯生生道:“我,我住在这里。” 听说管家有个女儿,应该就是她。 谢卿淮将另一双手套给她,见她没接,淡淡开口:“我不玩,你们玩。” 女孩这才接过去,穿上,怯怯说了声谢谢。 谢卿淮揉揉宋酥酥的脑袋:“就玩一会儿,刚到这里,时差没倒过来,我们早点休息,不然容易生病。” 宋酥酥点点头,跑去跟那女生滚雪球。 他怕两人不自在,在房檐下找了个躺椅坐着。 管家送来热茶就回去收拾东西。 他远远地坐着,目光始终被牵引。 也不知玩了多久,两人成功堆好雪人,插上根胡萝卜当鼻子。 宋酥酥兴冲冲跑回家,又兴冲冲跑出来,将相机塞进他手里。 谢卿淮挑眉,垂眸看一眼相机。 已经调好了模式,只要按快门就能用。 他好笑:“让我帮你们拍照?” 宋酥酥点点头,扯着他就往外走。 “小白眼狼,到底是谁跟谁度蜜月?让你老公帮你和其他人拍照?” 谢卿淮嘴里抱怨,身体倒挺自觉。 不紧不慢走过去,就见两个不同国家的小姑娘一左一右站在雪人两边,比了个耶。 他按下快门,宋酥酥跑过来想看照片,拽了拽相机没拽动。 她下意识抬头,见他懒洋洋地嗯了一声,马上了然,朝那法区女孩招招手。 女孩似乎有点怕谢卿淮,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宋酥酥将相机递给她,比划了个手势。 女孩恍然大悟,点点头:“给你们拍照?可以的。” 谢卿淮这才松开相机带子:“还算有点眼力见。” 拍完照片,女孩说了句自己还有事,就急匆匆跑掉。 宋酥酥蹲在雪人跟前看照片。 率先跳出来的是她和谢卿淮的照片。 男人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搭在她肩上,那双桃花眼潋滟,难得露出点笑。 很帅。 谢卿淮对这张照片也挺满意的。 大雪落在两人发梢,竟莫名有种共白头的诗情画意来。 他接过相机,蹲到她身侧询问她的意见:“回去睡觉?” 宋酥酥点了点头,人却没动。 拿起根树枝,一笔一划地在雪地上写字。 字有些多。 第一个字写完,薄薄的雪就覆上一层。 谢卿淮一字一顿地读出来:“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什么时候喜欢你?” 他迟疑了下,似乎被难住。 小姑娘却星星眼地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他抿了抿唇,脑中记忆却猝不及防地回到四年前的夏天。 或许是在她高考毕业的那个暑假,瞧见别人陪在她身侧,那以不可估量速度迸发的嫉妒心和占有欲。 又或许是在听说她有了婚约以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情感的可能性。 又或许是更早更早以前。 那时她上高中,会拽着他的衣角问他这个数学题怎么解,会哭着回来说这次考试考得不好,也会偷偷摸摸,将书包里不知是谁塞的情书扔掉。 他察觉到危险,察觉到不对劲,察觉到自己不应该出现的感情。 于是从她读高中后,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她。 并时不时拉着她,认真又严肃地告诉她。 ——毕业前不能谈恋爱。 即便谈恋爱,也不能牵手不能亲嘴。 要警惕所有男人,不论大小,甚至是他。 要保持足够的距离。 他以十足的耐心克制着自己。 然而感情这东西,一旦出现就来势汹汹。 他等了许多许多年,忍了许多许多年,才终于赶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她身边。 然而当下,他似乎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大雪纷飞,他亲了亲她的眼睛。 她的睫毛上沾着雪花。 漂亮又纯净,像个雪地里的精灵。 她听到他说:“一直。” 一直? 宋酥酥心尖微颤,掌心发麻。 被他抱起来上楼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一直”这个答案,分明就是作弊。 喜欢分这么多种。 总不能从一开始就是那种情感吧? 然而她仍旧很开心。 眼睛弯弯地,抱着他的脖子,在心里重复着。 一直。 她也是。 - 两人此次旅行,是为了散心休息。 因此行程排得不满,而且选的大多是靠近自然的地方。 一路看过草原雪山湖泊丛林,最后去了芬兰的小岛。 去之前,谢卿淮签了份赠与协议,将小岛记在宋酥酥名下。 并改名:“SU”。 用宋酥酥的名字命名。 巧的是,十二月到一月正是看极光的好时候。 头一天晚上就在玻璃顶的小木屋里瞧见漫天耀眼极光。 绚烂多彩。 宋酥酥跪在床上,虔诚地许愿。 谢卿淮警惕地道:“这次许愿,就不要说出来了。” “......” 宋酥酥指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 表示自己说不出来。 谢卿淮这才松口气。 总算见到了哑巴的好处。 只是可惜的是,这儿实在太冷了。 宋酥酥只跑出去坐了一会儿,吃了点当地管家给做的炖牛肉,第二天就冻得发起烧。 所幸有随行的医生,给喂了药扎了一针。 小姑娘烧得迷迷糊糊,趁谢卿淮给她擦身子的功夫,竟还能睁眼说了句话:“你人真好……” 谢卿淮哭笑不得。 怎么发个烧还能把哑巴给治好了。 顺便给他发了张好人卡。 只是等她彻底清醒,仍旧说不出话,只能可怜兮兮地缩在被子里瞧他。 无奈,只能早点回家,免得病情加重。 谢卿淮瞧着日历,将她抱在怀中,笑说:“我们正好回家过年。” ------------ 第 194 章(完) 只可惜回去时出了意外,遇上暴雪,飞机延误。 所幸谢家在欧洲的房产根据地不少,两人兜兜转转,回到某处别墅里休养了几日。 外头暴雪纷飞,凌晨一点,谢卿淮起来给宋酥酥换温水,好让她半夜醒来就能喝上。 在他尽心尽力照顾下,她这烧已经退了,只是还微微有些咳嗽。 等他拿着热水回来,宋酥酥不知什么时候也爬起来,头发微微凌乱地搭在肩头,微微迷茫地望着他。 “怎么了?” 他将水递给她,见她摇摇头,又放在旁边桌子上,“哪里不舒服?” 宋酥酥说不出话,只朝他张张手。 他了然失笑,上了床,将她抱进怀里:“明天就可以回国了,还来得及,没事儿,就算来不及,咱俩一起过年也是一样的,之前哪一年不是我们俩一起过。” 他话刚落,就梗了下,又补充道:“除了那三年。” 哪知宋酥酥突然细微摇了摇头,拉过他的手。 昏黄小夜灯光线柔和温馨,外头雪簌簌落下,她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 痒痒地。 他垂眸瞧,读出来:“礼...物?” 他攥住她的手,捏了两下:“什么礼物?” 这回字似有点多,宋酥酥困蔫蔫地打了个哈欠,捞过来手机,打字给他看:“新年礼物,不是每年都给我准备了吗?那三年也是。” “......” 谢卿淮微微顿了下,“你怎么知道?” 他担心自己把控不好距离。 担心自己会过分冲动。 所以那三年间让人寄回国的新年礼物,都是用陈温瑶的名义送的。 甚至连红包,汇款,都是从陈温瑶的账户上转的。 宋酥酥靠在他怀中,轻轻咳嗽两声,垂着头继续打字:“妈妈不会送我娃娃,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子的项链。” “只有你知道。” 她打完字,递到他跟前给他看。 他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心软软的。 又酸酸的。 只觉得牙都快咬碎了。 早知道,早知道就该回国,抢也好做小三也罢,就该将人抢回去,藏起来。 也省得这三年来,让她受尽委屈。 - 由于天气状况仍一般,各种航司容易出现延误甚至取消的状况。 思来想去,还是安排了私人飞机回国。 只是小姑娘突发奇想说要去一趟江城,买些桂花糖当作置办年货。 谢卿淮由着她闹,反正时间腾出来都是给她玩的,干脆陪她去了一趟。 临近过年,江城张灯结彩,路边挂起各色各样的灯笼,云安桥头街巷门户外贴满对联。 天气冷,到处都是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和烤红薯。 谢卿淮挑了个最大的烤红薯,掰成两半,用纸和塑料袋裹好递给宋酥酥,叮嘱道:“很烫。” 宋酥酥仰着脑袋瞧他,眼巴巴地。 很显然,谢董事长在她变成哑巴之后,耐心无限拉长再拉长。 连那张毒得要命的嘴,都变得温柔起来。 嗯。 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两人在云安巷逛了一圈,没什么要买的,就折去去买桂花糖。 显然有了先前那二十万,连店面都被精装修过,和谢卿淮记忆里有些不同。 瞧见两人,老板一家人急匆匆迎出来,热情道:“哎呦,好久不见,您又来了。” 谢卿淮礼貌道:“你们好。” “上次你半夜来,喝醉了,你还记得不?” “......” 旧事不必再提。 谢卿淮微笑地转移话题,“我们想买点桂花糖,现在有吗?” 可惜没能成功转移话题。 老爷爷拍拍他肩膀:“小伙子,上次你来,半夜把我从床上叫起来呢,你真忘了?” 谢卿淮:“......” 难得见他这副吃瘪模样,宋酥酥忍不住捂着嘴,露出双藏着笑的弯弯眼睛。 谢卿淮没好气掐了把她的脸,再次转移话题:“这次也是专程来买桂花糖的,没打扰到你们吧?” 打扰两字压得极重。 视线总算被吸引开,落在宋酥酥身上。 老爷爷盯了她一会儿,惊讶道:“哎,这丫头我认得......叫什么来着,嘶——” 老板笑道:“你认得什么啊,人家是从南城来的。” 他说罢,朝宋酥酥和谢卿淮两人笑笑:“我去给你们拿桂花糖,你们等等啊。” 宋酥酥点点头,老爷子那头想了好半晌,终于想起来:“你是宋家那小丫头,住在云安巷,对不?” 竟还真记得。 眼见宋酥酥满脸惊讶,老爷爷又笑:“哎呀,你们这些孩子,哪个没吃过老头子我做的桂花糖啊,跑出去多少年再回来,我也能认得!而且咱们这巷子里,最漂亮最皮的就是你了!” 宋酥酥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老板拿着一大篮东西跑过来:“好了好了,装好了,拿着。” 谢卿淮刚拿出手机要付钱的功夫,就被老板塞了回去:“别别别,别给钱啊,你们想吃随时来,这店给你们都成,不许给钱了啊。” 谢卿淮也不勉强,道谢后拉着小姑娘离开,上车。 一篮子沉甸甸的。 里头不仅有桂花糖,还有各种糖酥糕点,像是把店都搬空了。 坐在回南城的飞机上已经是大年三十当天,宋酥酥嘴里塞着颗糖,伸手还去谢卿淮口袋里摸糖。 被他制止。 谢董事长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撇出去:“第八颗了,牙不要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宋酥酥:“......” 仗着她说不了话,就欺负人是吧。 她蔫蔫地,轻哼一声,也存了坏心思。 等飞机落地回到南城,宋酥酥一下飞机就看见谢崇和陈温瑶。 两人正在接机,朝这边张望,摆摆手:“酥酥,这边!” 谢卿淮连抓都没抓住,宋酥酥就已跟条泥鳅似的朝他们跑去,一脑袋扎入陈温瑶怀中。 他担心她摔着,快两步跟上去,就听哑巴了一路的宋酥酥,气恼开口:“妈,他欺负我。” — 宝宝们正文就到这里完结啦,后面还有番外哦!谢谢大家一路看到这里! 忙忙给大家拜个早早年! ------------ 番外幼崽篇1 谢卿淮第一次见宋酥酥,是在更早以前。 那年他七岁,参加完奥数竞赛回来,一向忙碌见不着人的陈温瑶和谢崇难得都在家。 说要带他去参加宋伯伯宋伯母女儿的周岁宴。 真稀罕。 两人忙得起飞,竟还有空去瞧人家闺女。 他勉强有了点兴趣,被迫换上一身西装,拿着管家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来到酒店宴会厅。 宾客不算太多。 但却热热闹闹的,全凑成一团,围在粉色的藤编的婴儿床旁。 跟前还坐着宋伯伯宋伯母。 宋伯伯儒雅温和,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宋伯母则还要更温柔更美丽。 穿着一身青色旗袍,也显得端庄大方。 两人同宾客说着话,一边摇着婴儿床,眼中宠溺不言而喻。 等宾客散了些,陈温瑶和谢崇上前送完贺礼,才朝他招手:“过来,看看妹妹。” 他很难说那时是怎么样的心情。 在他记忆里,陈温瑶和谢崇从未用如此溺爱的眼神看他,从未对他如此有耐心。 不像这个孩子。 他一步步走得缓慢,等到了婴儿车跟前,就见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正在啃手指。 她也穿着旗袍。 露出两条短又白的腿,正四处乱蹬。 像个挂在墙上的年画娃娃,可爱得要命。 他不自觉伸手又顿住,看了宋伯父宋伯母一眼。 宋伯母笑着点头:“没关系,妹妹可以摸,但是妹妹要咬人,你小心。” 宋伯母的提醒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刚捏了下小奶团子的脸,就被嗷呜一口,咬住了手。 一周岁的小宝宝已经有牙了。 力气还怪大。 咬得他皱了下眉。 宋伯父宋伯母赶忙阻止,小奶团子却已经乖乖松开,哼哧哼哧地撑着围栏爬起来,眨着一双漂亮眼睛,朝他张开胳膊哼哼唧唧。 陈温瑶在旁边忍不住笑:“小妹妹喜欢你呢,想让你抱。” 他冷漠地拒绝:“不要。” 小孩这种东西最麻烦了。 只会哭个不停。 长得可爱有什么用? 他不给面子,小奶团子瘪瘪嘴,哇一声哭出来。 她比旁人的睫毛都要长,脸又肉乎乎的,一下子就挂满泪珠。 宋伯父宋伯母也半点不恼,似乎没觉得小孩哭有什么问题。 宋伯父温温柔柔地将小奶团子抱起来哄,宋伯母还摸摸他的头,嗓音轻柔如傍晚湖水:“谢谢卿淮给酥酥送的礼物,我们也给你准备了回礼,你下回还来看酥酥,好不好?” 他那时才七岁,虽然跳了好几级,有着同龄人难以匹敌的心理素质。 但仍旧在那一瞬间,希望自己能和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奶团子换个爸爸妈妈。 - 对小奶团子的第一印象仅限于此。 吵闹、无礼、脸上肉很软。 他很快将宋家抛之脑后。 这样温情的场面永远不可能在谢家出现。 一个庞大的家族,不需要亲情来维系。 能力,金钱,利益才是第一准则。 但他偶尔会在陈温瑶的朋友圈看到宋家母女俩的照片。 宋伯母是陈温瑶的大学同学,也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听说读书时宋伯母帮过陈温瑶许多次,也是他记忆里,陈温瑶唯一的朋友。 照片里,宋伯母总是温温柔柔眉眼带笑的。 似乎从来不会发脾气。 至于她身边那个奶团子。 在五年时光里一点一点长大。 扎着小啾啾,眼睛圆圆,每次不是在爬树,就是站在茶几上称霸王。 典型的熊孩子。 一看就是吵闹的代名词,溺爱的实验品。 若不出意外,两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其他任何交集。 然而转机出现在他十三岁那年。 跟着陈温瑶去公司时,她忽而潸然泪下。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陈温瑶哭。 一个女强人。 做任何事情都有条不紊,从无差错。 她只是捂着脸,两行泪滑落,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出去,把门关上。” 他没动,微微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陈温瑶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才颓然坐下,踹开高跟鞋,抚着额头,崩溃道:“是你的宋伯父宋伯母,他俩出车祸,八成......八成活不了了。” 他猛然一怔。 脑子里却是那个小奶团子叉着腰威风凛凛的模样。 但也只一瞬。 他对陌生人的遭遇并不感兴趣。 对一个熊孩子的未来过去更不感兴趣。 他照例过好自己的生活。 每天重复着学习,研究,训练等等枯燥的活动。 直到一个多月后,他陪陈温瑶参加宋伯父宋伯母葬礼时,沿路听说,宋家树倒猢狲散,所有人争着抢着要家产,唯独对那个小奶团子避之不及。 再然后,陈温瑶接走了小奶团子,将她带到自己跟前。 怯生生的一小只。 和照片里那个凶巴巴的混世小魔王截然不同。 她眼中隐约有恐惧害怕,咬着唇,紧紧地抱着玩偶不撒手。 乖顺,漂亮,又脆弱。 像下一秒就会被敲碎的瓷器娃娃。 他觉得烦人。 娇滴滴的。 却又忍不住逗她,垂眸问她:“小哑巴,叫声哥哥来听听?” 六岁的年纪,她看起来显然比同龄人还要小一些。 全然没有当年张嘴就往他胳膊上啃的气魄,可怜兮兮,奶声奶气地喊人:“哥哥。” 哥哥。 那年他只觉得,怎么会有小女孩的声音这样甜,这样乖。 他忍不住,又戳了戳她的脸。 还是跟她小时候,一样软。 墓地离谢家有点距离。 车子开得平稳,没过多会儿,他的半边身子忽而一沉。 刚刚还警惕得不得了的小奶团子往他身上一靠,咂巴着嘴睡过去了。 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上挂着泪痕,睫毛扑闪扑闪,没有安全感地说着梦话:“妈妈……” 有一瞬间,谢卿淮觉得,他也不是不能当妈。 陈温瑶扯了件外套扔到后座。 谢卿淮下意识拿起,给小奶团子盖上。 陈温瑶从后视镜里看看两人,叹口气:“以后,她就是你妹妹,你给我把她当亲妹妹看,别叫她受委屈,听到没?” 他没应话,垂眸瞧她。 脏兮兮的。 爱哭鬼。 谁要这种妹妹。 ------------ 番外幼崽篇2 一个小孩的出现,并不能在谢家掀起任何波澜。 除了她刚到的那日,谢家难得地举办了个欢迎晚宴。 为什么说难得。 谢家一家三口,一年到头凑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家族里的其他人,竟也在欢迎晚宴上到齐。 吃过饭,陈温瑶领着小奶团子认人。 年纪虽小,又这副怯怯模样,喊人却脆生生地,一口一个“舅舅好”“舅妈好”“爷爷好”。 谢家人不讲求什么情分,老一辈们却也被她乖得眼睛弯弯,大红包金手镯金项链平安锁不要钱似的往她手上套。 特别是谢爷爷,平白扔给她两本价值千金的古籍:“拿着,好好研究研究。” 谢卿淮坐在酒桌旁,抽空扫她一眼。 奶呼呼的小娃娃,穿着红色的裙子,短短白白的脚踝上一边戴着个金链子,手腕上一边一个金手镯,脖子上还有个金项圈。 看起来怪沉的。 抱着古籍躲在角落里偷偷瘪嘴。 更像个年画娃娃了。 他对年画娃娃提不起任何兴趣,照例送上自己的礼物就要离开宴席。 不论是下个星期的机器人竞赛还是下个月的联合国模拟竞选会议,都比她有意思得多。 然而下一秒,有什么东西抱住了他的大腿。 他凝固一瞬,垂眸。 小奶团子紧紧地抱着他不撒手,珍珠似的眼睛眨呀眨,用那软绵绵的声音喊他:“哥哥。” 甜得腻人。 像街边橱窗里精心展示的巧克力。 年少时的谢卿淮不擅长应付女性。 不论是女人,还是女孩,还是女团子。 他冷漠地开口:“松手。” “哥哥......” 可惜小奶团子契而不舍,抱得更紧几分,瘪了瘪嘴,眼底立马蓄起泪珠。 谢卿淮:“......”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同她讲道理:“我要去看书了,松开。” 可惜宋酥酥显然不是个明事理的小奶团子。 她没说话,转头眼巴巴地看向陈温瑶和谢崇,眼泪“啪嗒”滚下来。 下一秒,陈温瑶就发话了:“你带妹妹一起去看。” “看什么书?” 谢崇皱眉,变本加厉,“带妹妹去玩一会儿,别老在家坐着。” 谢卿淮:“……” 饶是他再不愿意,也没有反驳余地。 谢家没有任何游乐设施,倒是隔壁有个儿童乐园。 里头是巨大的充气堡,一群低龄儿童正到处蹦蹦跳跳,像一盆刚从蝌蚪进化的青蛙。 谢卿淮一看见这样的场景就头疼。 然而身边的小奶团子却喜欢得紧,眨着漂亮眼睛将他望。 也不说话,就这么可怜兮兮的,乖乖软软的。 谢卿淮抿抿唇,抬手扫码付钱,淡淡道:“麻烦,就玩半个小时,我还有事。” 小奶团子眼睛倏忽一亮,脱了鞋就往淘气堡里扎,转头又跑回来,再次抱住他大腿:“哥哥最好。” 夸完才屁颠屁颠跑走,钻进淘气堡,成了众多小青蛙中的一员。 谢卿淮凝固了会儿,不动声色地在远处坐下,嗤一声:“谁稀罕。” ------------ 番外幼崽篇3 然而意外发生在淘气堡里。 几只“小青蛙”撞成一团,哭着闹着跑下来找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谢卿淮买完水回来时,就瞧见淘气堡外大孩子小孩子哭成一团。 他霎时头疼,却一眼在人堆里瞧见宋酥酥。 出乎意料,她竟没掉眼泪。 坐在淘气堡门口的板凳上,膝盖红红,额头也红红。 双手搭在腿上,安静又乖巧地坐着,只是眼里局促难掩,偶尔慌张地环视一圈,又讷讷低下头。 像只被抛弃在路边的流浪猫。 他心蓦地一紧,上前两步皱眉问:“摔了?” 棉花糖似的奶团子忽地抬头,眼中光亮一闪而过。 她瘪了瘪嘴似是想哭,鼻尖红红,偏下一秒又硬生生将眼泪忍回去,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粉白的指尖不安怯懦。 好一会儿,才压住哽咽的声音:“没有,没摔,我不疼。” 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莫名烦躁地,转头瞥了吵吵闹闹的人堆一眼。 里头两个孩子家长正在吵架。 他听了会儿,大概得出结论。 这次事故,是由一个小胖男孩引起的。 他在充气滑梯上将一个小女孩推下去,小女孩摔倒,撞到其他小孩,导致了这场“淘气堡事变”。 而现在,小胖男孩的妈妈正气势汹汹,指着对方小女孩的家长破口大骂:“我儿子为什么不推别人!只推你!?” “你女儿就是活该!” “我儿子可是独苗苗!以后是要继承家产的!你敢骂我儿子!” 谢卿淮将水往可怜兮兮的小奶团子手里一塞,转身要走,又被紧紧扯住。 明明才六岁大,她却乖得要命。 小声哀求:“哥哥,酥酥不疼,酥酥想回家。” “挨了欺负就回家哭?谁教你的这道理?” 谢卿淮没由来的坏脾气,轻拍了下她的手,“松开。” 那年他十三,跳级读高中,比同龄人看起来要成熟许多。 冷冷地插入战局,开口:“我已经报警了。” 方才还运筹帷幄的小胖男孩母亲一愣:“你说什么!小孩子吵闹!报警干什么!” “粗略计算了下。” 少年懒洋洋地,视线扫过周遭受害者,朝她扯出点笑,“你的家产,应该全部都会用来赔偿。” 他说罢,又微微弯腰,看向那个小胖男孩:“恭喜。” 小胖男孩母亲一愣:“恭喜什么?” “恭喜他,”少年顿了下,“以后不用继承家产了。” “......” 他转身回去,小胖男孩母亲总算反应过来:“你找死啊!信不信我打死你!”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受害者们团团围住,脱身不得。 小奶团子眼睛瞪得圆圆,看着帅气哥哥回到自己跟前,不由自主地,轻轻哇了一声。 帅气哥哥却还是很拽,没什么耐心地瞥她一眼:“能走就赶紧起来,别耽误时间。” 凶死了。 那时的宋酥酥,自卑敏感,却也知道跟前这个哥哥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 她拽住他的手,咬着唇:“哥哥,疼。” “现在知道喊疼了?” 少年嗤笑一声,抱着胳膊斜她,“刚刚怎么不知道跑远点?” 小奶团子把头压得更低。 好半晌,只听跟前一声叹气,挺无奈地:“算了,回去可别告我状说我没照顾好你啊。” 他在她跟前蹲下:“上来。” 宋酥酥只记得,那是帅气哥哥第一次背她。 回家的路她很陌生,那个家也很陌生,但少年的背却很有安全感。 月光洒满地面。 似乎有什么,在照亮她小小的阴暗的世界。 - 然而很快,年幼的宋酥酥就发现,别人家和自己家还是不一样的。 在自己家里,爸爸会每天做好爱心早餐,温柔地喊醒她,等她吃饭。 即便她磨磨蹭蹭挑这挑那,妈妈也会陪着她,哄着她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 然而在这里,她住着更大更豪华的房间,却冰冰凉凉,毫无人情味。 每天只有保姆来敲门。 她一个人坐在空旷的餐厅,跟前放着早餐。 她吃或不吃,都没关系。 同样的,她的爸爸妈妈很恩爱。 他们住在小小的别墅里,爸爸每天下班都会给妈妈带一捧花,顺便给她带一个小玩偶、或是一朵小玫瑰。 吃过晚饭,爸爸常常和妈妈一起去散步,偶尔也会带上她,一家三口逛逛商场和公园。 每到周末,她会去少年宫参加兴趣班。 爸爸妈妈得了空,就在外头等她。 即便没时间,让保姆来接她,也会在事后,弥补给她一个小蛋糕,或是别的什么。 临睡前,妈妈也会陪着她,给她讲故事。 妈妈总说,酥酥是宝贝。 是天上的星星落到人间,变成了宋家的小公主。 爸爸就会在一旁应声,说如果酥酥是星星变的公主,那妈妈就是月亮变的公主。 宋家有两个公主,而他不一样,他要当大王。 那时的宋酥酥不知道什么叫幸福。 只知道每天都很开心。 然而谢家不一样。 谢家老宅大而空。 谢伯父谢伯母常常不在家,一走就是好几个月。 谢家哥哥更不用说。 上了高中学业繁忙,他时常要参加各种比赛,学习各种东西。 于是,大大的家,就住着小小的宋酥酥和几个恭恭敬敬的保姆管家。 六岁的年纪,并不能很好地消化情绪。 她总是孤零零地躺在房间掉眼泪。 想爸爸,想妈妈,也想医院里,已经不认得她的外婆。 她总是一个人,偷偷地想,没了爸爸妈妈,她还能当公主吗? 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整夜整夜地掉眼泪。 后来,她渐渐习惯没人管的感觉。 渐渐从中尝到甜头。 她可以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 于是她开始看动画片。 放学后一边做作业一边看,就算看到天亮,也没人会说她一句不好。 她隐约希望这么做爸爸妈妈会回来管管她,隐约又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两个月后,有人在凌晨一点钟,敲开了她的房门。 两人沉默地对视。 在凌晨一点,耳边是动画片里角色的对话。 谢卿淮看了看电视,又看了看她,最终微笑问她:“小朋友,请问现在几点了?” 六岁的宋酥酥已有预知危险的能力。 她思考了一会儿,双手平整地搭在身前,往下一滑,闭上眼睛,假装入睡。 唯有睫毛不安地颤动。 谢卿淮似乎被气笑了。 他将书包随手放在门边,进房间,将人从被子里毫不客气地拎出来:“几点了知道吗?还想不想长高了?信不信我揍你?” 她在他手底下瑟瑟发抖缩成一团,一双小鹿似的漂亮眼睛霎时凝起水雾。 可惜少年谢卿淮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毫不犹豫地搬来梯子,当晚就拆了她房内的电视投影设备。 她缩在被子里,等他离开,才委委屈屈地开始落泪。 凶死了。 这个哥哥一点儿也不好。 她掉了会儿泪,似是觉得没人哄她,又吸吸鼻涕,爬下床拖出半人高的行李箱往里塞衣服。 谢卿淮放好东西折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丫头戴着顶幼儿园发的春游帽子,穿戴整齐,准备离家出走了。 他的高智商并不足以让他理解一个六岁儿童的脑回路。 他一手拽住行李箱拉杆,太阳穴跳了跳:“跑哪儿去?这个点出门,是打算去跟人贩子打招呼吗?” 她抽抽嗒嗒,咬着唇不说话。 只用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僵持好一会儿,谢卿淮让步:“你想怎么样?” 和一个小女孩谈判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小奶团子想了下,倔强地开口:“给我讲故事。” “呵。” 少年喉咙里滚出一声冷笑,“我每天忙成狗,还给你讲故事?” 他话刚落,小奶团子拖着行李箱拔腿就跑。 腿不长,倒腾得还挺快。 谢卿淮愣神功夫,人已经跑到电梯口了。 他快几步追上去,拽住她后衣领,挺凶的:“滚回来。” 宋酥酥抱着行李箱,不敢反驳,也不想回去,就这么抬着头和他对视。 半晌,谢卿淮深吸一口气,让步:“就讲一个。” 十三岁的少年,再成熟也带着点叛逆的少年气。 给一小丫头天天讲故事算怎么回事? 他面无表情地翻开《百年孤独》,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改变主意:“就讲半页。” 六岁的宋酥酥,正是看幼稚动画的年龄,不可置信地听了会儿,弱弱提出意见:“哥哥,要听伊索寓言。” “麻烦。” 话虽这么说,谢卿淮还是在书架上翻翻找找,找到本寓言故事,在床边坐下,“你把眼睛闭上。” 大概是有人在旁边陪着,有安全感。 半个故事没讲完,小奶团子就睡着了。 谢卿淮起身想走,感受到细微的拉力。 ——他的衣角还被人紧紧攥着。 他一顿,想掰开她的手指,垂眸一看,轻皱了下眉。 怎么感觉瘦了这么多? 那么点婴儿肥都快瘦没了。 小小一团。 可爱是可爱,哪像个六岁小朋友。 难不成睡觉不好好睡,吃饭也不好好吃? 果真是熊孩子。 - 原本以为一觉睡醒,噩梦就会远离自己。 第二日的餐桌上,宋酥酥接到噩耗。 “今年的比赛都结束了,不出意外的话,除了上学时间,我都会在家。” 少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潋滟桃花眼染着点威胁,扫她一眼,“要是不好好睡觉吃饭,你就死定了。” “......” 宋酥酥短短六年人生,从没被威胁过这么多次。 她求助地看向保姆阿姨,保姆阿姨假装没看见,转身就走。 她又看向管家,管家似是读不懂,笑眯眯又恭敬道:“有少爷在家陪着小姐,小姐一定很开心吧?” 宋酥酥:“......” 她腮帮子鼓鼓,筷子都快在饭里戳出火星,撅着嘴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然而跟前少年只是不咸不淡地扫她一眼,压根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只在她伸手去拿零食时,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吓得她默默将手缩回去。 好凶。 超级凶。 这是酥酥小朋友对谢卿淮的第二印象。 她轻轻哼一声,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才恰恰起身,身后少年嗓音清冽:“我数到三,坐回来,一。” “二——” 三字还未出口。 宋酥酥就不情不愿地,一屁股坐回餐桌旁。 她攥着衣角,弱弱反抗:“哥哥,我吃饱了!” 谢卿淮粗略扫一眼。 就吃了两只虾,两口米饭。 别的碰也没碰。 他难得耐心询问:“不合胃口?” “我,我吃饱了。” 一看就是撒谎。 他想起房间角落那堆零食和垃圾桶里的纸壳,略微了然,将她的碗挪过来,拍拍身侧位置:“过来。” 小奶团子满脸警惕,动也不动。 谢卿淮十三岁的年纪,就对“又当爹又当妈”这词有了具象化的理解。 他再次让步,坐到她身侧去,拿着勺子盛了饭菜:“张嘴。” 小奶团子偏还在耍性子,耷拉着脑袋挑剔:“......不要,不吃菜,不吃肉,嗯......也不吃饭。” 耐心告罄。 谢卿淮已然熟练掌握威胁这个技能:“我现在手里拿的是勺子,如果你想,它也可以变成巴掌。” “......” 威胁有用。 宋酥酥乖乖张嘴。 大米饭一口接一口,一副乖极了的模样。 吃了大半碗饭,见她真的吃饱了,谢卿淮放下碗,让厨师拿了纸笔过来,对小奶团子道:“你喜欢吃什么,跟叔叔说,以后让叔叔做。” 小奶团子抱着牛奶喝,怯怯摇头:“我都可以。” 少年没什么耐心:“说。” “......喜欢肯德基、麦当劳、必胜......” “好了,闭嘴。” 谢卿淮微笑着捂住她的嘴,朝厨师微微点头,“还是按照原来的菜谱吧,不用管她。” 宋酥酥:“......” 第三印象。 这个哥哥老喜欢捂她嘴,不让她把话说完。 真奇怪。 但她又莫名有点小开心。 有人陪着她。 可以哄她睡觉,陪她吃饭。 真好。 ------------ 幼崽番外篇4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慢悠悠地过。 小奶团子在谢家的第二年,成功迈入小学。 送她开学第一天的任务原本是交给保姆的。 哪知她扭扭捏捏,愣是不肯出门。 直到谢卿淮从楼上下来,她才找准机会,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喂了几个月的饭,讲了几个月的故事,怎么说也培养出点感情来。 少年人单肩挎包,身姿挺拔,慵懒眉眼中泛着浅淡细碎的笑:“别扭鬼,连声哥哥都不知道叫,还想让我送你去上学?门都没有。” 一年时间里,她被喂胖不少。 原本瘦得能捏到骨头的胳膊也多了些肉。 看着气色好许多,个子也拔高了点。 小奶团子撅着嘴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眨巴着圆眼睛喊人:“哥哥。” 他忍不住笑了下,从保姆手中接过书包:“成,哥哥勉为其难,送你一回。” 大多小孩都是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送来上学的,哥哥姐姐占少数,即便真有,也不是谢卿淮这个年纪的少年郎。 班主任将一大一小两人来来回回打量,好半晌才弯着腰,摸摸宋酥酥脑袋,笑道:“你哥哥真帅。” 酥酥小朋友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但还是内敛害羞地轻轻嗯一声,没往外表露。 谢卿淮瞥见一眼,等领了书回去,坐在车上,才懒洋洋地捏她的脸:“你不是在我跟前挺横的吗?怎么在别人跟前就这么乖?” 上一年级的宋酥酥认认真真坐在车里,回头看他,攥住他的手,声调也甜:“哥哥好,酥酥喜欢哥哥。” 然而谢卿淮顿了下,似是不习惯这种过分亲近,下意识将手抽走。 转头瞧见小姑娘一瞬间失落,迟疑了下,捏捏她的手腕,笑:“行,没白疼你。” - 只是宋酥酥小朋友对于兄妹之间的界定,显然跟他不一样。 他在谢家长大,亲情寡淡。 几乎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从没跟谁有过亲密关系。 即便是和陈温瑶与谢崇,也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见了面,除了沟通与工作以外,不会有其他任何话题。 无意义的社交,对于谢家所有人来说,等于浪费生命。 然而那日过后,不论多晚,谢卿淮每每结束一天的活动回来上楼,总能听到“咔擦”开门声。 住在他对门的宋酥酥小朋友光着脚,就这么探头探脑,软声软气地向他问好。 他起初觉得不适应。 甚至冷声让她赶紧回去睡觉。 可小姑娘却坚持不懈,有时回来迟了,他还能瞧见她趴在电梯口的地毯上,蔫头蔫脑写作业模样。 真真是半点也不嫌脏。 他嘴上嫌弃,胸腔里的心脏却好似被裹上一层糖纸。 瞧着她,隐约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也同样像宋酥酥一样,不理解为什么其他人都有父母陪同参加学校活动,而他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父母人影。 更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生来就要担起重任。 但他连闹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人会理会他。 他孤零零地学习,上课,按部就班走好谢家继承人的路线,从未有过差池。 直到这层冰霜被她打破。 她就这么直白地,抱着他的大腿,依赖地眨巴着漂亮眼睛:“哥哥,今晚要听爱丽儿。” 他轻轻嗯一声。 不知不觉间,也觉得冰雪消融,笔直人生道路极难得地亮起微光。 自此以后,他开始期待放学后为自己留的那盏灯。 更期待有个人黏着他,吵吵闹闹也好,叽叽喳喳也罢,至少让他觉得,他还活着。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等他。 然而两人愈熟悉,宋酥酥小朋友就愈无法无天。 特别是读三年级以后,谢卿淮升入南城大学,学业繁忙,没空搭理她。 没了人管束,小姑娘隐隐压制的各种坏毛病一股脑冒出来。 她一贯会伪装自己。 看起来聪明温柔又乖顺,实则骨子里仍是那个微微带着叛逆的熊孩子。 然而就是这副乖巧模样极好地蒙蔽了保姆和管家的双眼。 直到谢卿淮无意发现,小姑娘藏起来的体检报告。 龋齿。 他只觉太阳穴突突跳。 所幸这两颗牙还是乳牙,以后还能换,才微微松口气,命人将宅子里所有的糖果收拾起来,锁在柜子里,才在书房等她。 - 接到去书房通知的小奶团子,几乎只愣了半秒,撒腿就往外跑。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谢卿淮往书房里一坐,黑眸沉沉望着她的模样。 极为吓人。 然而跑不掉。 她下一秒就被拎着书包塞进车里,少年神色冰冷,抱着胳膊懒洋洋睨她:“长本事了。” “哥哥。” 见逃不过,宋酥酥可怜兮兮拽他袖子撒娇,“我不疼,我待会儿就好了。” 他生气的模样极冷。 天生多情的桃花眼里泛着凉意,侧脸瘦削,矜贵不可一世,并不搭理人。 车内气氛格外压抑。 宋酥酥瘪瘪嘴,再次试图活络气氛:“哥哥,我们去哪里?” “去慈善机构。” 宋酥酥紧追不舍:“去慈善机构干什么?” “去——” 少年顿了下,眼底划过抹戏谑,拖腔拉调,“去捐东西,反正你的牙也不要了,正好,全拔了捐给有需要的人。” 宋酥酥未来十二年人生,险些都在这句话的噩梦中度过。 她瑟瑟发抖地捂了一路嘴,车最终停在牙科医院门外。 独属于牙科医院的消毒水气味令人惊恐。 司机下车,开门瞬间,医院门口哇得爆发出一阵哭声。 只见不远处,一个小男孩翻滚在地,哭着闹着往外跑:“我不,我不要看医生!我要回家!!” “我不要拔牙!我不要拔牙!” “救命啊!” 哭声震撼着一众还没进入医院的病人,谢卿淮心头一跳,转头看向宋酥酥。 小姑娘一手死死地拽着安全带,一手死死地捂着嘴,圆眼里满是惊恐。 偏还要故作镇定:“他,他好幼稚。” 那小孩一看就还在上幼儿园。 谢卿淮懒懒散散地,攥住她手腕:“那我们上三年级的酥酥同学,能不能自己下车,进去看看医生?” “……” 沉默在两人当中蔓延。 宋酥酥挣扎了下,眼巴巴地望着他,“哥哥。” “嗯?” “我,我再也不吃糖了,我能不去吗?” “……” 少年唇边溢出声轻嗤。 他生得好看,笑起来时唇线轻扯,风吹入车门,吹起他额前碎发,只一眼瞧去,也觉着温吞矜贵。 而然下一秒,假象被撕破。 他一手将人捞出车,残忍又可怕:“门都没有,今天这牙,我亲手给你拔。” “……” 宋酥酥小朋友到底还是含蓄内敛的,不会在医院大门口就哭。 她自知逃不掉,紧紧抓着谢卿淮的衣角。 路过那撒泼的小男孩时,她瘪瘪嘴,突发奇想:“哥哥,如果我也像他这样坐在地上,你会让我回家吗?” “你可以试试。” 少年笑眯眯地看着她,“但我不能保证是你坐的更快,还是挨打得更快。” “……” 威胁再再再次奏效。 但等真正躺在治疗床上时,年仅九岁的宋酥酥还是破防了。 她紧紧捂着嘴,圆亮的眼睛里蓄起水汽,哀求地看向谢卿淮。 可怜得要命。 这家牙科医院以治疗儿童为主,医生护士都极有耐心。 医生笑着哄:“今天就看看,不一定治疗,没事的。” “待会儿让你哥哥带你出去买玩具,听话。” 躺在这样的地方,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宋酥酥仍旧没有安全感。 她仍看着谢卿淮,咬着唇,什么话也不说。 医生想了下:“那哥哥过来,先跟妹妹商量一下。” 这样的情况医生护士见怪不怪,转身先出去。 宋酥酥从治疗床上坐起来,耷拉着脑袋,这会儿倒是不敢再去看谢卿淮了。 哥哥对她好是真的。 哥哥凶也是真的。 视线里那双白色运动渐渐靠近,她察觉到他抬手,下意识缩缩脖子。 这一细微举动,惹得对面人稍显无奈。 他揉揉她的脑袋,好笑道:“躲什么?搞得我好像真揍过你一样。” 掌心暖暖的。 没有外人,她微微放松,但仍不吭声。 “为什么这么害怕?” 谢卿淮不是有耐心的人。 这会儿语气放缓,已经是十成十的温柔。 他半蹲下来和她对视,“说说看。” 小姑娘的心门不容易撬开。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仰起脑袋,小声说:“哥哥,爸爸妈妈就是,在医院死掉的。” 他愣了下。 手被她抓紧了。 她眼睛红彤彤,泪珠缀在眼睑,要落不落:“酥酥要是也死了,遗物都给你。” “……不是。” 谢卿淮反应过来,五味杂陈,“谁跟你说,补个牙会补死人的?” “手机里看到的。” 宋酥酥认认真真地给他“科普”,“如果失血过多,就会死掉,有案例的。” “……” 他难言地看着她,“你一天到晚到底在手机里什么东西?” 人家小孩拿着手机,不是看动画就是打游戏,最多也是跟朋友聊聊天。 怎么到了这孩子这里…… 宋酥酥委屈巴巴:“是,是走近科学说的。” “……” 很难反驳。 但转念一想,小姑娘亲眼瞧着她的父母在病房里插满管子,对医院有心理阴影也是无可厚非的。 谢卿淮回牵住她的手,“哥哥陪着你,成不?” 宋酥酥摇摇头。 “补完牙,陪你去看电影?成吗?” 她又摇摇头。 “那你想要什么?” “……” 小姑娘总算不摇头了。 她抓着他的手:“哥哥,其实我从小……” “嗯。” “就想要个姐姐。” “?” 短短一句话,将谢卿淮近两百的脑子给烧了。 他沉默了会儿,挑眉:“我去哪给你弄个……姐姐?” “你当姐姐。” 聊起别的,小姑娘倒兴致高昂,眼泪也收了回去,皮肤白白的,泛起一层薄薄的浅粉色,显然很开心,“你穿裙子,你是大公主,我是小公……” 她的声音在看到对方逐渐难看的脸色后戛然而止,耷拉下脑袋,瘪了嘴:“不补了。” 小孩真不是一般的难搞。 谢卿淮想了下,准备拖人下水:“这样,哥哥给你多找几个姐姐,行不行?” “行!” 有了谢卿淮在旁边按着人,补牙进行的还算顺利。 两颗龋齿,但是不严重。 半个多小时就补好,结束后护士准备了一小本关于儿童牙齿保护的册子。 小姑娘说好不哭,期间还是落了两滴泪,眨巴着眼睛拉着谢卿淮的手就往外逃窜。 上了车,才微微松一口气,伸手朝他讨要好好处:“姐姐呢?” “稍等。” 谢卿淮垂眸,拿出手机。 手机界面,池深那头攒了个局,正喊他去聚聚。 原本想拒绝的,但现下,他拐了个弯,回复消息:【带个人。】 群里立马炸开锅:【我去,淮哥带人还是第一次,男的女的啊?】 【这不废话,你什么时候见过淮哥跟女生玩?】 【咱淮哥是好学生,可不能早\\恋。】 【什么学生这个年纪读南大啊?】 【……】 群里人不多,就五六个,大部分是上层社会圈子里的世家子弟。 属于思想三观较正,平日里规规矩矩不乱来的那一类。 大多作为继承者被培养。 但再不纨绔,这个年纪在朋友跟前仍没个正形。 池深跑出来艾特了谢卿淮一下:【我让人加个位置?】 【好。】 这句话是单独回复池深的,下一句话则是回复所有人,【女孩。】 群里立马开始新一波刷屏:【女孩??】 【真带女孩??】 【你家里给你安排联姻了??】 【这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 然而谢卿淮只是讳莫如深,好半晌才高冷地回了句:【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今晚可能也会变成女孩。】 【……】 【……】 【……】 云里雾里的一番话,众人默默表示无语。 谢卿淮转头,瞧向正在挑衣服的小姑娘。 “这件给池深哥哥,这件给陈宇哥哥……” 她最后拿起条白裙子,看向谢卿淮,眼睛亮亮的,“这件给酥酥的哥哥。” ------------ 幼崽番外篇5 聚会的地点是在陈宇家里。 这群人年纪相仿,都差不多读高中。 但只有陈宇是一个人住在外头,因此聚餐什么的常常会选择去他那里,更加方便。 谢卿淮去的迟,客厅里叽里呱啦闹成一团。 陈宇开了瓶红酒:“淮哥带女孩啊?淮哥总不能带的大学同学吧?虽然说女大三抱金砖,但会不会差的有点多啊?” 旁边姜倾南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柄打游戏,笑嘻嘻地:“淮哥什么做不到?淮哥他男女老少通吃好吧?” “赞同。” 池深略一点头,恰巧玄关处传来门铃声。 几人眼睛倏忽一亮,全过去开门。 谢卿淮带女孩。 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 圈子里多少这个年纪的女生情窦初开,对象都是这位未来的谢家继承人。 现在半点风声都没有,多半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 一出五十万字霸道总裁爱上贫民窟女孩的戏码出现在几人脑中。 陈宇倒吸一口凉气:“你们说,要是被谢伯母知道,她该不会亲手拆散他们吧?” “应该不至于。” 池深略微迟疑,“我觉得谢伯母不是这样的人。” 门铃再次响起,总算有人想起要开门。 姜倾南甚至满怀期待地,给人鞠了一躬:“嫂子好......” “好”字在看到软绵绵小姑娘的瞬间戛然而止。 半人高,眨巴着一双怯生生的漂亮眼睛,攥着谢卿淮衣角躲在他身后,紧张又好奇地打量他们。 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三人面面相觑,猛地被一冲击,感觉心被软化了。 不是。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像橱窗里的洋娃娃。 睫毛也长长,皮肤也白白。 乖得要命。 谢卿淮轻挑了下眉,视线挺凉的:“瞎叫什么?小孩多大看不出来吗?今天嘴巴放干净点,别给我惹哭了。” “嘶——” 几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好半晌,姜倾南压低声音问:“她,她是你爸的,还是你妈的......?” “?” 谢卿淮头顶囫囵冒出一个问号。 姜倾南还搁那思绪翻飞:“没事没事,你也别太难过了,像咱们这样的家庭,爸妈有个私生女私生子的也很正常。” “......” 神他妈私生女。 但不等谢卿淮开口,那小萝卜头嘴一瘪,可怜巴巴地,“我不是私生女。” 音调颤颤的。 再次将人甜出一脸血。 姜倾南攥紧拳头,嗷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我妈不给我生个这样的妹妹?为什么我家那个长大了说要当警察第一个崩了我!!!” 他嚎的声音过于响亮,吓得宋酥酥小朋友一哆嗦,又躲回谢卿淮身后。 倒是池深想起来,笑问:“宋家的妹妹吧?酥酥吗?” “嗯!” 见有人认出自己,小萝卜头眼睛忽地一亮,“酥酥!” 她颠颠地朝池深跑去,眼巴巴回头望谢卿淮:“喜欢这个。” 谢卿淮:“......你确定好了?就这一个?” 在几人困惑目光中,小萝卜头点点脑袋又摇摇脑袋,依依不舍:“其他也喜欢。” “行。” 谢卿淮将背上鼓鼓囊囊的书包随手往池深怀里一扔,“去换,大家都有,别抢。” 在几人一头雾水的目光中,池深拉开书包拉链,从里头扯出来一条吊带的、浅粉色的、胸口还有个蝴蝶结的裙子。 “不是......” 池深抿抿唇,“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没办法。” 谢卿淮揉揉小萝卜头的脑袋,唇角轻扯,看着吊儿郎当地,“谁让妹妹想要姐姐呢。” 拒绝的话卡在嘴边。 宋酥酥生了双极干净纯澈又无辜的眼睛。 就这么仰着脑袋,随手攥住了姜倾南的衣角,软绵绵地:“哥哥。” 姜倾南想想家里那只小老虎,被她萌得喘不上气,看向谢卿淮,跟他协商:“我穿也不是不行,这样,咱俩换个妹妹,酥酥跟我,晚点我让人把姜早送到你家去。” 他这话刚落,攥着他衣角的手霎时就松开了。 小姑娘满脸惊恐地盯着他,快速退回谢卿淮身后,咬着唇不吭声了。 姜倾南:“不是,我不是人贩子,哎,别怕我啊……” 他靠近一步,小姑娘就哆嗦一下。 最后愣是将脸紧紧埋在谢卿淮背后,瘪着嘴,嗓音哽咽:“哥哥,我想回家。” 显然是被吓到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哪会哄小孩。 谢卿淮睨了他一眼。 眼神挺凉的。 旁边几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池深将裙子往姜倾南手里一扔:“现在好了,给人惹哭了,赶紧去换了哄哄。” 最终受害者,只有姜倾南一人。 他接过裙子,又撑着下巴弯腰:“酥酥,我穿裙子,不哭了行不行?” 小姑娘埋着头不看他,脑袋小幅度地轻点了下。 他艰难地看了看裙子,最终下定决心,指着周围几人:“都把手机给我放起来,谁敢拍谁就死定了啊。” 等他进房间换衣服,谢卿淮懒洋洋地垂眸:“好了,别装了。” 在几人诧异目光中,小姑娘擦擦眼泪,吸吸鼻子抬起脑袋,软软地露出点笑。 “……” 众人同情地看一眼房间,又看一眼“兄妹俩”。 如出一辙的腹黑。 好坏。 裙子意外的很合身,姜倾南拉着裙摆出来:“哎,你说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还挺特别~” “要不我以后留个长发?” “你们别对我有意思啊。” 沉默。 全场沉默。 就连宋酥酥小朋友,都紧紧拉着谢卿淮的手,抿了抿唇,严肃道:“哥哥,我这次是真的想回家了。” 谢卿淮瞧见她板着的小脸,好笑问:“为什么?” 她压低声音:“这个哥哥,有点像变态。” 只不过等上了车,宋酥酥又嘀嘀咕咕一路。 一边念叨着谢卿淮不守承诺,一边说他不讲信用诓骗小孩。 谢卿淮被她烦得头疼,最终在傍晚时分,答应穿裙子给她看。 连衣裙不行,吊带不行,公主裙更不行。 最终宋酥酥思来想去,拿了条百褶裙给他,兴冲冲地:“酥酥还有假发。” 假发是从隔壁收藏室玩偶头上薅下来的。 谢卿淮板着脸,冷冷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和隔壁那个姓姜的变态不一样,谢卿淮刚一走出房间,小姑娘就睁圆了眼睛。 少年如今已有1.8米几,百褶裙下,两条腿直而白,白金色的假发披在肩头,衬得那张脸愈发清冷矜贵。 桃花眼潋滟微光,像个混血。 宋酥酥还没来得及“哇”出口,走廊远处,“哐啷”一声。 ——陈温瑶和谢崇夫妇手里的电脑双双坠地,眼神惊恐。 谢卿淮:“……” 沉默在三人当中弥漫。 只有宋酥酥眨着一双漂亮眼睛,兴冲冲地:“伯父伯母,你们看,酥酥有姐姐啦。” 谢卿淮:“……闭嘴。” - 虽然事后好好解释过了,陈温瑶和谢崇也表示理解,但显然没有这么容易翻篇。 这事以后,陈温瑶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对劲,甚至暗戳戳询问过他对未来婚姻的看法。 并且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性取向并不重要,但如果选择另一条路,对他对谢家都会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让他一定要好好考虑再做决定。 顺便还认真叮嘱他,自己怎么样都可以,但是千万不能带歪妹妹。 谢卿淮百口莫辩,干脆不辩。 只私底下罚罪魁祸首一个月不许听睡前故事,但仅仅坚持了半个星期就以失败告终。 而谢家多了个千金大小姐的事情,也很快在圈内正式传开。 之前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也从未公开介绍过,大人们或多或少知道,但孩子圈层里,知道的并不多。 现下有了姜倾南和陈宇这两个大嘴巴在,消息顷刻就满世界乱飞。 原先那些对宋家避之不及的,如今也都眼巴巴地跑回来向她问好,邀约一个接一个,宋酥酥小小的生活,渐渐被填满。 然而她似乎疲于应付这些。 每每站在人群中,周遭的视线总是功利的讨好的。 她不喜欢这些。 她更喜欢跟谢卿淮在一起。 她感觉得出来,哥哥虽然凶,但是哥哥对她好。 是那种和爸爸妈妈一样好的好。 日子一天接一天过,在谢家的第六年,宋酥酥上了六年级,谢卿淮大学毕业,直接保送研究院。 同样的。 他成年了。 谢家本来没打算给准备成年礼的,哪知宋酥酥小朋友提前一个月就忙前忙后。 偏她还鬼鬼祟祟的,各种快递偷偷往房间搬,蹑手蹑脚,甚至连睡前故事环节都要求取消。 借口也很拙劣。 称自己要小升初,好好努力,不能拖谢家后腿。 谢卿淮倒想看看这小萝卜头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也不阻拦,让家里人避着些。 一时间家中保姆厨师如临大敌,生怕撞破小姑娘精心准备的惊喜。 哪知还是出了意外。 一直在外出差的陈董事长突然母爱泛滥,买了礼物着急回国打算给小姑娘一个惊喜。 夜里九点,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来到小姑娘门前。 轻敲了两下门,里头无人回应。 反倒噪音嘈杂。 她微微拧眉,又敲两下。 只听里头似是被吓到,小姑娘惊呼一声。 再听一声重响。 像是有人摔倒。 陈董事长心里一紧,二话不说推门进去。 只见宋酥酥小朋友趴倒在地,一双拖鞋高高飞起落下,她鼻子红红,眼圈也红红,强撑着朝她问好:“伯母,我不疼,我没事。” 陈温瑶赶忙将她扶起来,视线却落在她身后。 那里有一幅大大的画。 两米高。 用各种材料,各种颜色粘贴称成人形。 远远瞧着,似乎还有点眼熟。 好像是她那个,久未谋面的儿子。 她迟疑问:“这个是?” “是给哥哥的礼物。” 小姑娘一瘸一拐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压低声音,带着摔疼了的哭腔,“不能被哥哥看见。” 然而下一秒,身后脚步声猛地一顿。 两人下意识回头。 跟门外的谢卿淮面面相觑。 谢卿淮沉默两秒,迟疑道:“那个,嘶——我今天眼睛不太好……” 极为拙劣的借口。 他似是也觉得荒唐,又沉默了会儿,问宋酥酥:“我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你相信吗?” 陈温瑶:“……” 宋酥酥:“……” 原本还能强忍着不哭的宋酥酥,终于在两秒之后,眼泪啪嗒掉下来:“我信,呜呜。” 陈温瑶愧疚不已,看看小姑娘,又看看谢卿淮。 最后压低声音,在宋酥酥耳边说了句什么。 小哭包竟奇迹般止住泪水,不可置信地仰起脑袋,看了眼陈温瑶:“真的?” “嗯,真的。” 陈温瑶将礼物拿出来,递给宋酥酥,“伯母不骗你,好不好?” “好~” 她软软地露出点笑,往陈温瑶怀里钻,“伯母最好,伯母最最好。” 陈温瑶也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 她一年到头,见这丫头的次数屈指可数。 然而这小孩却半点不觉得委屈。 总是奶声奶气地,看到她就喊伯母。 乖得要命。 她也难得地,在这个家里感受到了些暖意。 似乎也不全是她想的那样。 冷漠。 无情。 只可惜不论谢卿淮怎么问,小姑娘都神神秘秘的,半句话不肯往外讲。 他也不勉强,只揉揉她的脑袋,问:“那今晚讲故事吗?” “讲!” “讲几个?” “讲十个,哥哥十天没讲了。” 谢卿淮失笑,戳戳她的小梨涡,拉长语调:“也不知道哪个小朋友说要小升初,以后都不用讲故事了?嗯?给哥哥说说,是哪个小朋友啊?” “不知道哪个小朋友,反正不是酥酥。” 小姑娘一本正经抱着胳膊,声调轻甜欢快,“酥酥明年上初中,不叫小朋友了。” 谢卿淮忍不住又要笑。 他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家里有个小孩的感觉。 也已经习惯要睡前给她讲故事。 他似乎隐隐也在期待,有个人因为他眼睛亮亮。 他轻轻嗯一声,将她的被子扯好:“那今天,给我们酥酥讲一百个故事。” ------------ 幼崽番外篇6 谢卿淮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十八岁成年礼,是一家四口出门露营。 陈温瑶是纯纯的女强人,对于生活事业都很有自己的规划,同样对于时间也有极强的把控。 即便她生病发烧,也仍旧坚守在岗位上,从不会因为什么小事而让步。 这还是头一次,和家里人一起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活动。 同样的,谢崇在这一方面和陈温瑶达成了意外的共识。 他们认为,把时间浪费在吃喝玩乐上,是极为愚蠢的。 更别说,他前一天明明还在渝城出差,怎么自己生日当天就回了南城,还难得地换了身休闲装,背着个帐篷站在车边跟陈温瑶商量晚上究竟是睡在野外比较好,还是睡在别墅里比较好。 宋酥酥在一旁弱弱地举手:“哥哥说他想住帐篷里。” 究竟是谁想住帐篷里啊。 有了小姑娘在这插科打诨,谢卿淮回过神,又扫了跟前父母一眼,声音里带着点生疏寡淡:“今天不是还要开会?去山上住不耽搁吗?” 陈温瑶和谢崇还没来得及发话,小姑娘就已经急匆匆开口:“不耽误不耽误,应该不耽误吧......” 她说着,声音渐弱,抬眼小心地看向陈温瑶谢崇。 两人被她这小表情萌得发笑。 陈温瑶将一顶帐篷递给谢卿淮,开口道:“没事,不耽误的,我们一起出去走走,也好。” - 露营的地点是谢崇助理安排的。 在郊区天桉山山顶上。 不是什么多高大上的地方,这里有连成排的露营别墅,外头一整座山的户外娱乐设施,两百块一张门票可以畅玩,别墅另外算钱。 应宋酥酥小朋友的要求,他们没有租别墅,而是在专门的露营场地搭建帐篷。 一家四口出发得晚,到那里时已是下午四点。 宋酥酥在一旁抱着鲜花装饰野餐垫,谢崇和陈温瑶则在旁边研究帐篷的说明书。 谢卿淮懒洋洋地,看起来没多大兴致,坐在树下冷眼看着这边。 和两个不熟的,平日里相敬如宾的父母出门露营,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小姑娘兴冲冲的。 抱着那捧花溜达来溜达去,一个没看着的功夫,人就已经蹲在了隔壁帐篷外,抽了两支花递给那对甜蜜的年轻小情侣。 谢卿淮心一惊,忙不迭上前把人拎走,连声道歉:“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情侣看着也是刚成年,和他差不多年纪的模样。 笑嘻嘻地摆摆手说没关系,还从野餐篮里拿了块小蛋糕给宋酥酥:“花真漂亮,这个给你,我们交换。” 宋酥酥紧紧地抱着蛋糕,一面被拽着胳膊往回走,一面回头道谢:“谢谢姐姐,谢谢哥哥。” 回去时,帐篷还没有搭好。 掌管着商界大半经济命脉的陈董事长和谢董事长正在互相指责:“你是不是少带了个钉子?要不我怎么对不上?” “你胡说,我一个不落全带了,做人要讲道理。” “谁跟你讲道理,你们谢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哎怎么就没好东西?昨天不是还谈了合作,你今天就翻脸不认人。” “谁稀罕跟你们合作,我回去就把合同撕了。” “......” 眼看着因为一枚钉子两家即将从亲家变成对家。 宋酥酥慌里慌张上前打圆场:“不吵不吵,酥酥去买钉子。” 陈温瑶冷静地推开她:“酥酥,现在不是钉子的问题。” 谢崇深吸一口气:“那是什么问题。” “是你的态度问题。” “......” 谢卿淮沉默地瞥了两人一眼,默默在帐篷旁边蹲下,随手翻了翻说明书。 十分钟后,一个几近完美的帐篷成形。 宋酥酥轻轻哇一声:“哥哥好厉害。” 陈董事长和谢董事长双双被吸引注意力,转头往这边扫了一眼:“哎?怎么就搭起来了?不是,怎么做到的......” 宋酥酥脱了鞋,钻进帐篷里打了个滚,又探出脑袋,撅着嘴巴问陈温瑶和谢崇:“哥哥不厉害吗?” 她倒是会邀功得很。 谢卿淮无奈摇摇头,倒了杯水递给她,却听身后那对向来不苟言笑的父母一来一回开了口:“厉害呀!我生的怎么能不厉害!” “跟我年轻时一样,学什么都快。”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好吧?” “没有我你怎么生?” “你以为我以前没有追求者吗?” “......” 耳边吵吵闹闹,谢卿淮微微一顿。 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水杯送到小姑娘嘴边,轻笑一声:“你倒是......神奇。” 能将这两位业务繁忙的大佬喊过来露营,还能让他俩亲手搭帐篷,顺便狠狠地吵了一架。 这些事情,在以前的谢家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他们家,好歹也有了点人情味。 小姑娘刚刚满草坪乱跑,现下口渴得厉害。 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将水喝干,眼睛弯弯:“酥酥不神奇,酥酥想让哥哥开心。” “嗯。” “那哥哥开心吗,今天?” 谢卿淮将水杯放在野餐垫上,听到她问,转头看了陈温瑶和谢崇一眼。 两人居然还在吵架。 他深刻怀疑,这两人一年说的话都没有今天一天说的多。 但他仍忍不住,唇边稍扬又压下,嗯一声:“如果酥酥以后能乖乖吃饭乖乖睡觉好好读书,哥哥会更开心......” 他话未落,就被宋酥酥气鼓鼓地捂住嘴。 他失笑,拉住她的手扯下去:“好好好,哥哥不说这个,吃点东西吧,另一个帐篷让他俩自己搭。” 太阳六点半落山。 天气好,彩霞大片大片地蔓延。 天黑之前,陈温瑶和谢崇总算结束战斗,勉勉强强搭了个帐篷。 也不知是不是缺斤少两,总之看着不太牢固,山风一吹就摇摇欲坠的模样。 一家人总算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 哪知翻找食物时,四人茫然相对。 餐盒不见了。 面包甜点也不见了。 甚至是生日蛋糕也没了踪影。 剩下只有两大瓶矿泉水,和一盘切好的水果。 谢卿淮只觉太阳穴突突跳了跳,迟疑问:“你们早上不是说全部都准备好了吗?” 谢崇茫然道:“是准备好了啊,等等。” 夫妻俩这才回想起来。 原本是让助理跟着一起来的,因此吃食都放在助理车上。 后面公司有事,就让助理先回去。 哪知...... “没事没事,我去看看,旁边应该有卖吃的。” 这里算是个露营基地,上头小摊店铺并不少。 谢崇站起来,陈温瑶匆匆跟上去,转头叮嘱谢卿淮:“看好妹妹,我们去看看。” “嗯。” 小姑娘倒是不饿,只耷拉着脑袋,一副失落模样。 谢卿淮坐下来,笑问:“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 她蔫巴巴地,抬起头看了看谢卿淮,又垂回去,“哥哥的生日蛋糕没有了。” “没事儿,哥哥今天已经够高兴了。” 谢卿淮随手抓了个包,枕着躺下,“酥酥就是哥哥最好的礼物。” 陈温瑶和谢崇回来时,怀里抱了四桶泡面。 谢家人从来没感受过这么贫乏的生活,这个点连烤肠和卤蛋都买不到。 好在谁都不娇气。 凑在一起吃泡面。 水不够热,面也不太软。 可偏就是这样狼狈的模样,谢卿淮却难得心情很好。 整整齐齐的。 这样才像一家人。 吃过泡面,谢卿淮装了垃圾去扔,等回来时就瞧见小姑娘手里捧着那块,刚刚小情侣送的蛋糕。 小小一个切角,上头插了根不知从哪来的火柴,似乎马上就要熄灭。 小姑娘眼睛亮亮:“哥哥,许愿!” 谢卿淮稍愣半秒,听到陈温瑶催促:“快呀,要灭啦。” 三人就这么护着那根火柴。 谢卿淮下一秒开口:“许好了。” 与此同时,火柴熄灭。 小姑娘微微松口气:“差点就来不及了。” 谢家人都不爱吃蛋糕,只有谢卿淮给面子吃了两口,其余的全进了宋酥酥的肚子。 等小姑娘吃饱,陈温瑶蹲下来,给她擦擦嘴问:“晚上跟伯母睡,好不好?” “好~” 她乖得很,轻轻点头。 两人很快入住精致版帐篷,拉上帘子,将风隔绝在外。 外头的父子俩却莫名有些尴尬。 两人不熟。 是真的不熟。 别说是一起睡帐篷,从小到大,一起坐在同一个沙发上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还是谢卿淮先打破宁静:“困了。” 他进了帐篷,靠边躺下。 帐篷很大,里头还有个气垫床。 过了会儿,谢崇也进来。 不知是不是为了缓解气氛,他笑着开口:“没想到咱们卿淮一眨眼都十八了,大学怎么样?” 谢卿淮迟疑了下,委婉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大学毕业了。” “......” 谢崇想要关心儿子的念头被狠狠掐死在摇篮里。 过了会儿,临睡前,他又问:“刚刚许了什么愿?” 谢卿淮翻了个身:“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 好高冷。 谁生的? 谢崇没再问,帐篷里安静下来。 耳边只有呼呼风声,和远处不知是哪个帐篷里传来的轻微鼾声。 这样空旷的地方,谢卿淮睁眼,听到自己许的愿。 他希望。 宋酥酥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 露完营之后的谢家显然跟以前有所不同。 那层隔绝着所有人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些。 见面除了问好之外,也能开两句玩笑。 但仍旧很忙。 特别是谢卿淮,事情变得越来越多。 读研后直接跟着导师进了研究院,一天到晚泡在办公室。 宋酥酥也在下半年上初中,要上晚自习,要练小提琴,变得同样忙忙碌碌。 但小姑娘不知怎么的,只读了两天,就回来跟陈温瑶商量,说自己想跳级。 跳一级还不够,想直接读初三。 并信誓旦旦,称自己将初中的内容都习完了。 陈温瑶觉着不对,正巧谢卿淮从研究院回来,便托人将这事告诉他。 两人皆是眉头紧皱,想到了另一个最坏的原因。 总不能刚上两天学,就被人欺负霸\凌了吧。 想到小姑娘在外头向来乖顺温吞,谢家的电话二话不说打进了校长办公室,讨要这两天学校的所有监控。 然而并不存在霸凌。 小姑娘生得漂亮,性格温柔,很快就交到朋友。 校长顺便还发来一份成绩单。 是入学考的,方便给学生们分班分座位。 而宋酥酥的成绩单,除了语文作文扣了一分外,全部满分。 校长像得了宝似的在电话那头喜气洋洋:“这试卷里一般都是初一内容,这孩子全做对了,跳级倒是可以,但是跳两级怕是压力会太大,别拔苗助长了就行。” 谢卿淮看着那份试卷,微微皱眉,全无欣喜。 他分明记得,这孩子上小学时并没有这么努力,一天到晚懒懒散散的。 好在聪明,成绩也不错。 怎么一个暑假没怎么见面,就进步飞速? 这不是个好兆头。 但陈董事长显然不懂,看着那份试卷,竟有点想哭:“不愧是莺莺的小孩,莺莺以前读书也好,你看这作文,跟莺莺写的一样。” 莺莺是宋酥酥的母亲。 谢卿淮没去打扰她,只在旁边跟上一句:“晚点我去找酥酥聊聊。” 他向导师请了个假,顺便给小姑娘也请了个晚自习的假。 傍晚时分,他在学校门口等她。 果真是窝里横。 在他跟前吵吵闹闹,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小姑娘却步子缓慢,温顺乖巧。 眨着一双漂亮眼睛。 等走近他,才快几步跑过来,给他塞了半根快融化的冰棍:“哥哥吃。” 大半个月没见,她似乎又高了一点点,也瘦了点。 谢卿淮刚想开口,旁边跑来个男生,红着脸将巧克力塞给宋酥酥:“酥酥,明天见!明,明天我给你带早饭!” 喊完也不等回答,他又匆匆骑上自行车离开。 谢卿淮要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咙,脸色一沉,似是梗住。 好半晌,咬牙切齿问:“他是哪位?” ------------ 幼崽番外篇7 “同学。” 上了初中,宋酥酥小朋友变得冷静许多。 坐在副驾驶上边系安全带边给谢卿淮解释,“大家人都挺好的,经常给酥酥送礼物,但是酥酥都拒绝了,明天还要把这个巧克力还给他的。” 相反,不冷静的人变成了谢卿淮。 他眉头一皱,嗓音发凉:“经常?男孩女孩?” “都有。” 宋酥酥想了下,眼睛弯弯,“哥哥也想要?” 这个年级的孩子,情窦初开,很容易走上弯路。 谢卿淮瞧着跟前半大的小姑娘,眉头紧锁,将跳级的事情忘了个干净,掐着她的小脸冷漠问:“他们除了给你送礼物外,还跟你说什么了吗?” 宋酥酥努力回想,而后朝他笑笑,唇边梨涡浅浅,甜得要命:“有,有个学长说喜欢我。” 她拍开谢卿淮的手,攥着另一半冰棍:“还问我可不可以跟他谈恋爱。” 夏天还没过完,热风从窗框里吹进来,撩起她的发尾。 她皮肤白,即便瘦了些,也仍稚气未脱,瞧着甜甜软软的。y 谢卿淮今年十八。 竟恍惚之间已经有了种护犊子的感觉。 他抿了抿唇:“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说不要呀。” 小姑娘讲话软绵绵地,仰着脑袋一本正经地,“我还小呢,现在才十一岁,这个年纪谈恋爱,不好。” 她乖巧懂事得很,谢卿淮稍稍欣慰。 却听她转头又道:“酥酥都想好了,酥酥初中不能谈,高中/再去谈恋爱。” “......”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谢卿淮不咸不淡扫她一眼,“谁跟你说高中能谈恋爱的,不行。” “为什么?” 小姑娘不解,“电视剧和小说里都这样。” “电视剧里说的不算,哥哥说的才算。” 他的小姑娘乖乖软软又单纯,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便宜了别人。 谢卿淮毫不留情地警告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有谁骚扰你,你就来跟哥哥说,不许让男孩子牵你的手,也不许男孩子抱你亲你,听到没有。”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那酥酥什么时候才能谈恋爱?大学?” 谢卿淮一口否决:“大学也不行,大学你还不成熟。” “那上班?” “上班更不行,社会上男人各个诡计多端,你会被欺负的。” “......” 宋酥酥小朋友看起来有些失落,垂着脑袋,“那酥酥再也不能谈恋爱啦。” 小女生对于恋爱,还是稍稍有些向往的。 谢卿淮腾出只手揉揉她的脑袋:“不怕,以后哥哥给你把关,哥哥给你找最好最好的。” 小姑娘好哄,当即仰起头,晃着两条白生生的腿:“真哒?” “真的。” 话题彻底跑偏。 等回了家,谢卿淮才想起还有要事没说,干脆把车停在门口,起了个头:“妈说你想跳级?为什么?” 此时天色已暗,外头管家在等着给两人开门。 小姑娘漫不经心地按下车窗又按上:“酥酥厉害呀,酥酥都考满分。” 他直入话题:“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宋酥酥摇摇脑袋,“大家都对酥酥好,老师也好。” “那为什么?跟哥哥说说。” “......” 小姑娘别开视线,莫名耳根有点红,像是不好意思。 他也不着急,笑问:“还是说酥酥想少读两年书?就这样去读初三,压力会很大,而且中考得考体育,还得训练,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小孩在初中阶段成长迅速。 初一还一米五的小孩,初三可能已经拔高到一米八了。 同样的,初一学习成绩优异的小朋友,初三可能会因为方方面面成绩下降。 更别说现在小孩早熟。 他怕小姑娘适应不了。 宋酥酥支支吾吾好半晌,才转过来看他。 路灯光洒落进窗框里,他瞧见小姑娘眼里亮起星子。 她小声地,轻轻地说:“酥酥也想跟哥哥一样厉害。” 像是没料到这个答案,谢卿淮下意识开口:“什么?” “没什么。” 到了会害羞的年纪,小姑娘轻轻哼一声,别过头跑下车。 谢卿淮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唇角轻舒。 他抓起她落下的书包,下车将车钥匙交给车童,跟着进了别墅。 宋酥酥到底是没有连跳两级。 初中学习进度赶得快,初三就差不多已经学完了所有内容以复习备考为主。 谢家对她的期待,就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便只让学校安排直接给她上初二。 只是他们谁也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女孩,身体里真的藏着一股劲。 刚上初二那段时间,成绩只有中游水平。 等到了期末,就已经一口气冲上年级前十。 谢卿淮在研究院忙得焦头烂额,还抽空回来叮嘱她,不要累坏自己。 小姑娘却只是拿着书,认真地道:“酥酥以后也要上南大,酥酥跟哥哥上一个学校。” “行。” 她真真是太乖太乖了。 谢卿淮勾了唇角,“行,那到时候哥哥找人罩着你。” - 中考当天,南城迎来梅雨季。 阴雨连绵,车子行驶在街头,溅起不高不低的水花。 陈温瑶和谢崇都有事,赶不过来送考,只提前一天跟她说了句加油,让她放宽心。 考好考差都没关系,不要有压力。 然而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宋酥酥第一次遇上大考,翻来覆去一整晚没睡着。 第二天起来时,连早饭都吃不下,抓起书包就说要出门。 按照约定,管家会送她去考试。 然而刚踏出别墅大门,就瞧见远处车停下。 好几日没见的谢卿淮撑着黑伞,不紧不慢朝她走来。 他立在雨中,风尘仆仆的模样。 握着伞柄的手冷白骨节分明。 他似是一眼就瞧出她的情绪,微微俯身同她对视,笑问:“怎么了小朋友?怕考不好呀?” 宋酥酥捏紧书包袋子,咬咬唇:“不怕。” “没事儿。” 他伸手,毫无顾忌地揉乱她的头发,“我们酥酥还小呢,考不好,明年再考一回。” “不要。” 她干巴巴地,绷着小脸,“酥酥可以。” “对,我们酥酥可以。” 谢卿淮伸手勾住她书包的袋子,极其熟练地挎到自己肩上,“走吧,哥哥送你。” 外头下着雨,伞始终偏向宋酥酥那一边。 - 可惜的是,中考小姑娘还是发挥失常。 平日里模拟考能排上全省前五甚至第一,这回跌到了三十名。 所幸不论是分学校还是分班都没有任何影响。 仍上了重点高中,在最好的班级。 宋酥酥拿着那份南城一中的录取通知书,鬼鬼祟祟地粘在谢卿淮房门上。 她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就给哥哥看。 才刚粘好,耳边就猝不及防传来一声轻笑:“干什么坏事呢?” 她吓一跳,转头瞧见谢卿淮一手提着个小蛋糕,一手抱着束花,狗腿地跑过去:“送给我的?” “不然还能给谁?” 谢卿淮将花塞进她怀中,顺手把录取通知书揭下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别乱扔。” “好~” 宋酥酥颠颠跑回房间,将花插进花瓶里。 谢卿淮已跟着走进来,把蛋糕放在桌边:“考得已经很好了,别多想,暑假好好玩。” 然而宋酥酥一顿,困惑地转头瞧他一眼:“我没多想呀。” 她看了看花,又看了看小蛋糕。 恍然大悟。 谢卿淮该不会是因为怕她名次降低失落,特地来安慰她的吧。 她坐在桌边,挖了口小蛋糕,嗓音轻软:“我是故意的。” “故意的?” “如果考得太好,入学要上台演讲。” 宋酥酥咬着勺子,有点苦恼,“我不想上台演讲,也不想进冲刺班,很辛苦哒。” “......” 谢卿淮迟疑道,“你控分?” “什么叫控分?” 小姑娘软白的小脸朝他扬着,“我就少做了两题。” 谢卿淮:“......” 他的小姑娘,显然比他想象得还要更聪明更厉害一点。 她吃着蛋糕,拨弄着花花,好一会儿又问:“哥哥,这个蛋糕是哪家店的,好吃。” “好吃?” 他松松散散坐在沙发上,修长手指翻着书页,闻言漫不经心地答,“是实验室的学妹帮忙买的,喜欢吃,我下次问问店铺。” “啪嗒。” 宋酥酥手里的勺子掉了。 她心一紧,望向他:“哥,哥哥。” “嗯?” “你谈恋爱了?” “......” 谢卿淮的视线总算从书页上移开,看向她,“什么乱七八糟的?买个蛋糕就叫谈恋爱了?” 宋酥酥瘪着嘴:“你不喜欢人家,为什么让人家帮你买蛋糕。” 谢卿淮被气笑了,将书搁到一边,走过来掐她的脸:“小丫头,谁给你的胆子往哥哥头上泼脏水的?” 小脸被掐得生疼。 宋酥酥紧张地看着他,压低声音:“真没谈?谈了也没关系的,这次我帮你保密,绝对不跟伯父伯母说!” “没谈!” “哦。” 过了五分钟,宋酥酥躺在懒人沙发上,百无聊赖,又开口,“我嫂子漂亮吗?” 谢卿淮微笑:“......宋酥酥,我是不是太久没揍你了?” “对不起,我错了。” “认错还挺快。” 谢卿淮戳戳她的脸,“好了,哥哥得回去了。” 他站起身,宋酥酥像条小尾巴似的跟上去:“这么晚了还要回实验室吗?” “要跟导师一起去参加研讨会,估计这个月不回来了。” 谢卿淮停在门边,摸摸她的脑袋,“你乖乖的,别乱跑。” “好。” 他没瞧见她眼底失落。 等人走了,宋酥酥才慢吞吞,回到沙发旁,往后一仰,倒下去。 半晌,轻声说:“没事的酥酥,你都习惯了。” 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个微微发旧的娃娃。 是那天陈温瑶从葬礼上接走她时,她抱着的那个娃娃。 她闭上眼睛,在沙发上蜷成一团。 轻轻叹口气。 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很难追上谢家人的脚步。 他们太优秀。 也太忙碌。 - 接下来几个月,谢卿淮都没回过南城。 参加研讨会的那段时间,又临时接到一个项目,整个团队都忙得不可开交。 担心小姑娘一个人在家,谢卿淮时不时也会注意着她的动向。 出乎他的预料。 而宋酥酥的能力比所有人想象的要更强。 读高中以后,所有人成绩上下起伏不定。 她没再像小升初时那么努力读书,却也仍稳坐年级前三的位置。 特别是在写作方面,几乎每次考试每篇作文都能登上优秀作文合集,拿给全校甚至全南城的学生当范文。 她变得优秀,耀眼。 即便努力将自己藏在人堆里,仍熠熠发光。 谢卿淮总算能松一口气,隐约也有些怅然。 长大了。 却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隔着电话对他小声说:“酥酥想哥哥了。” 反倒变得有些冷漠。 每次匆匆打完电话或者视频,最后一句总是:“哥哥,我要看书了。” “我要睡觉了。” “下次再打吧。” 某日夜里打完电话回到办公室,导师顶着所剩无几的头发,拍拍他肩膀:“怎么了?被甩了?脸色这么难看,做我们这行的,被甩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是。” 谢卿淮笑笑,“是我妹妹,可能太忙了,她好像心情不好。” 导师眼睛一亮;“哦哦,酥酥呀?老听你把妹妹挂嘴边,下回把妹妹带来学校玩。” “高中呢。” 他懒懒坐回电脑前,指尖多了根烟,面容藏在雾里,有些看不分明,“哪有时间出来玩。” “这个岁数小孩最容易谈恋爱了,你家没人看着哪能行。”导师语重心长道,“这样,给你放两天假,你回去看看好了。” 谢卿淮原本想拒绝,但心头莫名烦躁。 思来想去,还是回趟家。 小孩长大了,什么都不愿意跟他说。 不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归是不放心。 同团队的女生听说这事,笑眯眯问:“那要不要我再帮忙给妹妹订个蛋糕?还是之前那家?” “不用。” 谢卿淮顿了下,笑,“我家小孩成天胡思乱想的,我给她买就好了。” ------------ 幼崽番外篇8 读高中以后,情窦初开的小孩比初中要多得多。 宋酥酥不爱主动跟人交流,但因着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优异,脾气又好,一年到头书桌里的情书从没少过。 不过好在南城一中的学生们素质较高,即便被她拒绝,也鲜少有恼羞成怒的。 更别说到后来,大家都发现,宋酥酥温和归温和,温和之下,却是难以接近的疏离。 因此上了高二以后,朝她示好的人都望而却步,不敢再向前。 但宋酥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隔壁职高的小混混缠上。 事情的起因是离学校两条街远的地方开了一家时兴的文具店。 说是文具店,其实里头还有各种小女孩喜欢的发卡皮筋帽子等。 以及许多动漫相关的周边。 那日不知从哪传来消息,说文具店里上一批限量版胸针,可大部分人都要住校,整个班级只有宋酥酥和她的同桌于好好走读。 若是等到周末再去买,肯定就已经没货了。 巧的是于好好也想要,拍着胸脯答应几个女孩子帮忙代购的申请。 她答应完,还晃着宋酥酥的胳膊求她:“酥酥,你就跟我一块儿去吧,我请你吃冰棍儿。” 宋酥酥在外头本就是软乎脾气,轻点了下头朝她笑:“好。” 她眼睛弯弯的,唇边梨涡浅浅,在夏末盛开一丛丛花。 旁边女生们当即倒戈,围着宋酥酥,摸摸她的头又捏捏她的脸:“哎呀,我们酥酥真好呀。” “酥酥,明天早上等着姐给你带食堂的包子。” “明天的牛奶也留给你喝。” 宋酥酥上学早,又跳过级,年纪比大家小了两岁。 更别说她长得乖,在女生堆里并不比男生吸引力少。 只是她自己似乎看不出来,只是仰着脑袋冲大家笑:“没关系的。” 意外就发生在去文具店的路上。 彼时晚自习放学,天已经黑了。 去往文具店的路上开着两家网吧和面馆。 于好好在旁边蹦蹦跳跳,拉着宋酥酥讲八卦:“我听说学生会打算让你当下一届主席!好威风,你当了主席,以后跑操的时候能不能别抓我?” 宋酥酥咬了口冰棍,朝她摇摇头:“我不当主席,我不会管人。” “也是,还蛮累的好像。” 于好好叹口气,“不过你这么优秀,当个学生会主席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咱班有多少人喜欢你!我要是男孩,我也喜欢你。” 宋酥酥又咬了口冰棍,朝她笑:“那你想想办法变成男孩。” 甜滋滋的糖水在嘴里化开。 夏末夜晚的风微凉,两人说说笑笑经过网吧,右侧忽地砸过来一个易拉罐。 “砰!” 几乎擦过宋酥酥的脸颊,砸落在墙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最后“扑通”坠地。 两个小姑娘猛地一顿,于好好气冲冲转头:“你有病吗,没长眼睛啊,往哪扔呢……” 话头戛然而止。 她脸色瞬间苍白,磕磕巴巴道:“季,季燃?” 季燃? 这名字有点耳熟。 宋酥酥跟着转头,视线落在网吧门口的少年身上。 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外套松松垮垮系在腰上,头发烫得微卷。 一副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模样。 他唇边勾起坏坏的笑,朝宋酥酥勾手:“你就隔壁那校花?过来,加个联系方式。” 他看着就不太好招惹的模样,身后一左一右还跟着两个小混混,胳膊上有纹身,嘴里叼根烟,视线赤裸地在她脸上扫过:“燃哥,你别说这校花还真有点东西。” “是,我就没见过这么纯的妹。” 两个小姑娘,还都是乖乖女,哪见过这阵仗。 于好好手都抖,凑到宋酥酥耳边:“怎么办啊,他是隔壁的,大哥大,听说这片都听他的,他家可有钱了。” 宋酥酥攥紧书包带子:“多有钱?” “季家,季家你知道吧?南城最大的房地产公司。” 宋酥酥这才回想起来。 难怪觉得这名字耳熟。 平日里和圈中小姐妹们交流时,也常常会听到这个名字。 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家里娇生惯养,听说以前还差点弄死过人,都被摆平压下去了。 还不愿意读贵族学校,偏要来职高玩。 没想到恰好就是隔壁的学校。 她抿了抿唇,挪开视线,抓住于好好的手腕:“我们走。” 谁也没料到这丫头敢无视人。 她背影清瘦,端端正正地穿着蓝白校服,偏偏露出来的那一截脖颈白皙纤细。 干净透顶。 季燃勾了唇,把玩着根烟:“那些女生不都爱看小说吗?你说我一个混混,跟她一个乖乖女,是不是蛮般配的?” 旁边两个小弟笑嘻嘻地应:“那肯定,燃哥配谁都绰绰有余。” “现在说着不要,以后八成爱咱燃哥爱得死去活来的。” 季燃将烟一扔,冷了脸:“那还不赶紧去把联系方式要过来?” 两个小姑娘脚步飞快,却听身后传来摩托车嗡鸣声。 宋酥酥“快跑”两字还没出口,车就已经一个飘移,车灯猛地一晃眼,拦在两人跟前。 季燃勾勾手:“我没什么耐心,过来扫码。” 他亮出手机二维码。 宋酥酥盯着他,再一次攥紧了衣角:“我没带手机。” “那电话号码告诉我。” “……” 宋酥酥仍没动,只盯着他,脆生生开口,“我要告诉你爸妈。” 场面诡异地安静了半秒。 而后几个混混爆发出惊天动的嘲笑:“哈哈哈,我没听错吧,她说什么?燃哥,她说要告诉你爸妈!” “噗!” 季燃也没忍住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甚至擦了擦眼角生理性的眼泪,“你知道我爸妈是谁吗?我都见不着他俩,你能见得着?赶紧去赶紧去。” 连于好好都觉得她荒唐,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道:“酥酥,你别说了,别惹怒他们。” “那,那……” 小姑娘咬着唇,仍旧倔强,“那我告诉我爸妈。” 这回跟前几人笑得更厉害,几乎人仰马翻,差点从摩托车上摔下来。 “还告爸妈呢!真不愧是乖宝宝。” “好久没见这么可爱的妹妹了,燃哥,你眼光是真不错,我都想象不到跟她谈恋爱会有多开心。” 在他们狂笑声中,宋酥酥跌退半步,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她不懂他们在笑什么。 身体都微微发颤。 季燃笑够了,跨下车,朝她凑近。 小姑娘几乎是下意识将于好好护在身后:“我是认真的。” 他脸色一瞬间冰冷,瞧着她,恶狠狠威胁:“那你就去试试,实话告诉你,这南城还没有我季家怕的人。” “你要是想让你家破产,或者全家身败名裂,你就去试试好了!” 彼时宋酥酥对谢家的实力还没有彻底的了解。 她知道谢家强盛在南城数一数二,但同样季家也不遑多让。 到底谁更胜一筹,她不知道。 更何况最近这段时间,谢伯母和谢伯父都不在家,一人在海外跟进项目,另一人在港区约见某金融大鳄。 谢卿淮更不用说。 研究院的项目缠得他脱不开身。 家里只有保姆佣人。 她已经够麻烦谢家了。 总不好再让他们因为自己和季家为敌。 她咬着唇,眼眶微红,强忍住涩意,开口:“我不想给。” 清瘦的小姑娘站在跟前,背脊也直,就这么认真地看着他们。 她一字一顿,说:“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小混混们最听不得说教,又扑哧扑哧地笑出来:“那你说说,我们怎么样算对?” “不愧是乖宝宝,说话都跟书呆子似的。” 两人不掩嘲笑,反倒是跟前季燃瞥见她微红眼眶,烦躁莫名,一脚踹在摩托车上:“老子他妈让你报你就报!废什么话!” 于好好被吓得尖叫一声,宋酥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憋屈又可怜,站在路灯光下,像个白白软软受尽欺负的糯米团子。 好半晌,才哑着声音开口,一个一个数字地往外蹦。 季燃瞥一眼头像。 是个风景照。 他嗤笑:“怎么跟个老年人似的。” 小姑娘不搭理他。 还轻轻捏了捏于好好的手安慰她。 季燃自讨没趣,冷了脸:“回去之后记得通过我的好友,明天这个点,我还在这里等你。” “......” 见他让开半步,宋酥酥抓着于好好的手就跑。 两人一口气跑到文具店跟前,宋酥酥扶着栏杆微微喘气。 于好好站在旁边啪嗒啪嗒掉眼泪:“怎么办啊酥酥,他们家可有钱有权了,不会缠着你不放吧?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让你陪我的。” “没事,跟你没关系。” 宋酥酥买了瓶水喝,渐渐冷静下来,“来都来了,先买东西吧。” 于好好也没心思再逛,稀里糊涂买了一堆胸针放进包里,又送了宋酥酥一个:“我让我爸妈来接,一起把你送回去,这样安全。” 宋酥酥摇摇头:“我有人接,你先走吧。” “行,那我们明天再想想怎么办。” 等于好好走了,宋酥酥才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坐上车,熟悉的内饰让她总算松一口气。 她想了下,迟疑道:“李叔,你明天能不能来校门口接我?” 因为是在普通学校,而谢家的车最低调的也要大几百万,不想太高调,她向来是跟司机约定在两条街外等。 司机一愣,笑道:“当然可以,那我下回就在门口路灯那里等您。” “好。”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来接让季燃那一伙人收敛些。 接下来的几天,宋酥酥一出校门就跑上车,没再遇到任何骚扰。 包括那条添加好友验证短信,她也忽略不看,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于好好猜测道:“他们这些社会哥见一个爱一个,我听说他跟他们圈子里的人谈恋爱了,估计已经把你忘了。” 宋酥酥庆幸道:“这样最好。” 不过显然,她庆幸错了。 一个星期后的早晨,她刚到教室,就瞧见周遭暧昧视线。 班长跑过来,掐她的脸,还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怎么想的,哎呀。” 她眨着一双漂亮眼睛,满脸狐疑:“怎么了?” 班长缄默不语,摇头叹气地走了。 于好好在座位疯狂朝她招手:“酥酥!过来!” 她满脑子问号,匆匆走过去,却又被人叫住。 班级门口,高年级女生冷冷看着她,摸不着头脑地说了句:“你是宋酥酥?” 她还没应话,那女生气得转头就走。 更奇怪了。 宋酥酥平日里自认足够低调,即便在学生会,也总是乖乖坐在角落,除非必要才会发言。 她抿抿唇,被于好好一把拉过去:“酥酥!完了!” “怎么了?” “是季燃!!” 于好好急得额头冒汗,“他说你是他女朋友!到处说呢!” “......” 宋酥酥也料不到,这世上居然有这么无耻的人。 她平静地坐回位置上,“没事,谣言而已,得不到证实,很快就会消散的。” 她仰头,看向于好好:“我们不用自证。” 于好好一愣,看着她,突然好像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会被她吸引。 坐在阴影里,也好似会发光。 但她心态放得再稳,季燃显然也不会放过她。 出校门时,外头停着几辆摩托车。 小混混们笑嘻嘻地坐着抽烟。 她刚一踏出校门,就听见齐刷刷的:“嫂子好!” 各个朝她弯腰,她一整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无数视线朝她看来。 她攥着拳头,咬紧牙关,气恼道:“我已经跟老师说了。” “哇!真的跟燃哥说的一样,她真会告老师哎。” “妈的她好可爱啊,燃哥以前不是不喜欢这挂吗!” “嫂子,你就从了我们燃哥吧。” 小混混们七嘴八舌地,一句一句戳在她心上。 这个年纪的少女,嘴再硬,心也敏感柔软。 更别说她还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她求助地回头看看保安室,所幸提前打过招呼,保安和老师抓着警棍就冲出来。 小混混们登时散作一团,启动摩托车时还冲她吹了个口哨:“嫂子,咱们下次见哈!” ------------ 幼崽番外篇9 老师保安都认识这个小姑娘。 白白净净的,说话轻软,笑起来唇边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这个阶段的孩子们都叛逆,遇上了也未必愿意打招呼。 只有她,不论碰到谁,不论认不认识,都会乖乖点头,说声“老师好”。 更别说她成绩好,有望能成为下一届的文科省状元,所有人都寄予厚望。 保安追了两步,没追上,跑回来愤愤道:“现在的小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好好读书!就知道祸害小女生!” 他拍拍胸口:“小同学,你别怕,下次他们再来,你就来保安室叫我!” “对,南城一中的学生,不能就这么让他们欺负,下次老师陪你去报警。” “谢谢老师,谢谢叔叔。” 宋酥酥勉强朝两人笑笑。 她听于好好说过,季燃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就算告诉老师和保安也没有任何用。 隔壁职高的保安就因为拦着他不让他出校门,差点连腿都被打断。 跟老师吵架,动手也是常有的事。 每次都赔钱了事。 纯纯的大魔王。 谁敢再把人扯进去? 她走到车旁时,司机老李已经下来了。 他担忧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到有几个人围着您。” “没事。” 宋酥酥垂着头,坐进去,“不用担心。” 坐在车上,她翻出谢卿淮的联系方式,粉白指尖在屏幕上下滑动。 正犹豫着,一通视频电话正巧弹进来。 是谢卿淮。 只一瞬间,满肚子委屈顷刻涌上来。 她咬着唇,脑袋低垂,将视频电话切成语音,接通后轻轻喂了一声。 声音轻轻的。 席卷着南城的风,吹到电话那头。 谢卿淮轻笑一声,嗓音清冽,带着点夜半慵懒:“小白眼狼,哥哥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给哥哥打是吧?” “没有。” 她攥着衣摆,小声道,“要上课。” 对面的人没听出异常,仍勾了唇笑:“晚自习放学不还有点时间吗?下回记得主动点关心哥哥。” “好。” 明知他看不见,宋酥酥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下次给哥哥打。” “最近上学怎么样?累不累?钱还够花吗?” “不累,够花的。” 她应了两句,攥紧衣裳,又有点想哭,“哥哥,我......” 话未落,电话那头传来其他男人声音:“卿淮,过来看下,有个程序出bUg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谢卿淮将电话拿远应了声,才凑回听筒旁,音调轻又缓:“怎么了?” “没事。” 宋酥酥轻揉了下微红的眼睛,“哥哥去忙。” “行,刚给你银行卡里打了钱,不用省,想花多少就花多少,哥哥争取早点回来。” “好,谢谢哥哥。” 她挂断电话,微微地叹一口气。 谢卿淮肯定忙得脚不着地,哪能因为这点小事就麻烦他。 这些小混混,对待女孩的态度向来是浮浪的。 说不准过两天季燃就会自讨没趣,放弃了。 但很显然,季小少爷从小被宠惯了,得不到的反而更想要。 几乎每天晚自习结束,都带着群小混混,就这么松松散散地靠在学校门口的电线杆旁等宋酥酥。 也不做什么,只在宋酥酥跟其他人一起走时,冲上去抓着对方的衣领,让人滚远点。 不止宋酥酥,一中的学生也苦不堪言。 终于有一天,小姑娘忍无可忍,站定在几人跟前,一双清澈杏眸微凉,冷冷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混混们吹着口哨起哄,季燃站直身子,将烟灰随手一弹,走到她跟前:“第一,通过我的好友,第二,跟我谈恋爱。” 他笑眯眯地:“放心,我对女朋友肯定好,不会亏待你的。” “就是就是,我们燃哥还给前任买了个好几万的包包和手机呢。” 后头有人接嘴,“燃哥真的蛮喜欢你的,小妹妹。” “被我们燃哥看上,你就偷着乐吧!” “赶紧答应啊,知道有多少女生排队跟我们燃哥谈恋爱吗?” 你一言我一句的起哄声中,周遭不少家长学生侧目。 小姑娘耳根微红,却仍攥紧拳头,一字一顿:“可是我不喜欢你。” “季燃,我讨厌你。” 起哄声戛然而止。 少年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我说我讨厌你。” 宋酥酥攥着书包带子,认真看着他,“你以后能不能别来烦我。” 她未免太真诚。 在这样干净的人跟前,小混混们莫名生出点自卑感来。 季燃只觉气血上涌,双目猩红,脸上笑意骤然消失,狠狠地扼住她的手腕:“谁他娘给你的胆子拒绝我?” 这个年纪的,不论是少年还是少女,总有股子不计后果的冲劲。 小姑娘委屈,也顾不上会不会激怒他,挣扎了下接着道:“我讨厌你,为什么不能拒绝你,你一天到晚在外面调戏女孩子,季燃,你很脏。” 小混混们脸都白了,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谁敢这么招惹季燃啊。 这女的真是疯了。 季燃咬牙切齿:“我脏?” 他一双眸子阴沉,松开她的手腕,从包里掏出一根棒球棍,忽地扭头,看向不远处路灯下停着的车:“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你家的车吧?老子不打女人!不代表老子他妈不敢打你爸!” 他显然是误会了。 车上坐着谢家司机老李,这会儿也正察觉到不对劲下车。 远处有维持秩序的巡逻警察往这走,两伙人皆乱成一锅粥。 小混混们急匆匆冲上前拦人:“燃哥,燃哥!警察来了!咱先走!” “燃哥,你冷静啊!” 季燃被连拉带拽,最后还是不死心地高举起棒球棍,狠狠朝车砸去。 车被砸出一处凹陷。 警察们也快步赶过来:“干什么呢!站住!” “走走,燃哥,走!” 摩托车飙驰在马路上,下一瞬就消失在道路尽头。 老李被吓得不轻,忙上前去瞧宋酥酥:“小姐,你没事吧?这,这些小混混真是太过分了!您别怕,我这就给先生太太说!” 那棒球棍似是不仅砸在了车上,也砸在了小姑娘的心尖上。 她慌忙回神,拉住老李:“没事,先别说,这几天我先不去上学了,等他们回来,我再自己告诉他们。” 动辄几个亿几十亿的项目。 宋酥酥哪敢在这关键节骨眼麻烦他们。 反正对她来说,在家自习和在学校上课,区别不大。 季燃再有能耐,总不能找到谢家来。 老李犹豫了下:“可是,刚刚少爷说,他马上到家。” - 南城的傍晚空气微凉。 老宅外有棵桂花树,今年开得格外早。 车停在家门口时,宋酥酥远远就瞧见谢卿淮。 他靠在门边抽烟。 指尖一点猩红。 这不是宋酥酥第一次见他抽烟。 先前刚上高中时,谢卿淮大学毕业,一边在研究院跟导师做科研,一边还要在公司帮忙上手,成天忙得团团转。 那时他已答应过,会慢慢戒烟。 宋酥酥确实已经很久没见过。 还是一年来的,头一回。 她不知怎得,略微有点心虚,心虚之中,还有些委屈。 大概是瞧见车驶近,他按灭烟头,眸色清冷,看向下车的宋酥酥:“过来。”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慢吞吞朝他挪过去。 脑袋上传来男人微哑嗓音:“为什么不跟哥哥说?” 略带责备的。 显然是被气到了。 宋酥酥掐了掐掌心。 这年纪的小孩,别扭又倔强:“我自己能处理,哥哥很忙。” “自己能处理?” 他眼中心疼又复杂。 高中生的书包很重,将她清瘦的肩膀几乎压垮。 他勾过书包带子,替她提着,冷声问,“多久了?” “什么?” “他骚扰你多久了。” “......” 宋酥酥咬了咬唇,“半,半个多月吧。” 难怪这段时间给她打电话都是匆匆挂断。 谢卿淮揉了下太阳穴,唇边轻嗤:“你还挺独立,我说没说过,有事给我打电话?” “......” 小姑娘不吭声了。 他背着她的包,转身进屋:“进来。” 餐桌上放着碟剥好的小龙虾和一小碗面。 谢卿淮拉开椅子:“先吃点东西。” 他看着明显心情不佳。 宋酥酥不坐下,反走到他跟前,扯扯他的衣角:“哥哥,别担心,我没什么事。” “他骚扰你这么久,叫没什么事?” 谢卿淮直勾勾盯着她,“酥酥,你叫我一声哥哥,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可是......” 她话未出口就被打断,谢卿淮认真地开口:“我从不觉得你是麻烦。” 宋酥酥怔了怔,被按在椅子上。 谢卿淮倒了杯牛奶放下,在旁边坐下:“垫垫肚子早点睡,从明天开始,我接你上下学。” “嗯。” 宋酥酥吃着吃着,忽然就开始掉眼泪。 泪珠子啪嗒啪嗒摔进碗里去。 偏还努力往嘴里塞面。 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谢卿淮好笑地抽了两张纸给她擦眼泪:“现在知道委屈了?下回有人欺负你,你就给人说,你哥是谢卿淮,听到没?” 她吸吸鼻子,努力咽下去,泪眼朦胧地望他:“有用吗?” 谢卿淮将杯子送到她嘴边:“有没有用,下回你试试。” “嗯。” 难得,这一夜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日一早,谢卿淮将她送到学校门口,叮嘱她:“晚上,我就在这儿等你。” “好。” 小姑娘走出两步,又折回来,“谢谢哥哥。” 她扎着高马尾,蓝白校服穿在身上,漂亮得要命。 谢卿淮弯了下唇,伸手似是想揉她头,忽而又放下:“去吧。” 等进了校门,于好好从后头追上来,表情夸张:“我去!酥酥!那是谁啊!!!好帅!” 宋酥酥朝她弯弯眼睛:“我哥。” “你还有哥哥?” “不是亲生的。” “那是表哥,堂哥?” 宋酥酥想了下,点点头:“差不多。” “我靠这么帅!我还以为哪个明星呢!” 于好好想到什么,冷静下来,“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个季燃的事情,所以你哥才来接送你的?那季燃就是个疯子,他不会连你哥一起打吧?” “......” 这个可能性宋酥酥倒是没想过。 她眉头紧皱,“应,应该不会。” 话虽这么说,她一上午都坐立不安,思来想去还是找到学校电话打给谢卿淮。 对面很快接通,传来男人疏离清冽的声音:“你好?” “是我,酥酥。” 在听到她声音的刹那,谢卿淮拒人千里的语气荡然无存,无意识地转笔轻笑:“怎么了?” “你晚上记得带保镖,我,我怕你被打。” “......” 对面的人似是觉得荒唐,好半晌才无语道:“宋酥酥同学,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他们人多。” 小姑娘声音软软地,透过学校的老式座机传过听筒,“我不想让你受伤。” 心脏被戳了一下又一下。 谢卿淮笑:“不怕,哥哥一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酥酥。” - 晚自习九点放学。 宋酥酥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铃声一响就收拾书包往外跑。 于好好抓着包跟在后头:“酥酥!你等我一下!我爸今天也来接我了!让他帮帮你哥呗!” 通校的人不多。 门外的家长零零散散。 两人到校门口时,原先约定的地点连人影都没有。 宋酥酥心里咯噔一下,那种预感越发强烈。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就往之前的那条巷子跑。 远远地,她看到了谢卿淮的身影。 还有一地哎呦叫唤的小混混。 男人就这么懒洋洋站着,一手将季燃按在墙上,指尖猩红,笑得散漫:“季家管不了的人,我帮忙管管,没意见吧?” 季小少爷已然挂了彩,原本嚣张模样荡然无存,眼底带着点不甘和细微恐惧,怒吼道:“你,你他妈放开我!” 谢卿淮折着他手腕的力道骤重,只听一声惨叫。 男人却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家小孩看着呢,脏话咽回去。” 季燃都是以多欺少以强欺弱的那一方,哪见过这场面,吓得两股战战,转头就跑。 小混混们一瘸一拐跟着走,连摩托车都扔了。 宋酥酥眼眶一红,慌忙跑过去:“哥哥,你受伤了吗?” ------------ 幼崽番外篇10 她眼中担忧做不得假,鼻子一酸,眼泪花就往外冒。 初秋的风裹挟着她身上轻甜朝他扑来。 她似是害怕极了,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哭出声:“他们这么多人打你一个呀?” 谢卿淮没料到她会就这样抱上来。 小脸贴在他胸前,身子细微颤动:“哥哥,你疼不疼?” 甜得腻人。 他凝固一瞬,只觉好像有什么变了。 眼底微深,不自然地将人拎开半米,好笑道:“什么叫他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是我一个人打他们这么多人好不好。” 她眼睛里含着水雾,就这么隔着路灯光,泪盈盈将他望着。 对方到底人多,不落下点伤是不可能地。 他嘴角一处擦伤,胳膊上似乎也带了点伤。 小姑娘像是想到什么,忙将书包拿下来,从里头翻翻找找,找出两枚淡粉色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口贴。 她匆匆撕开外包装,又朝他靠近,踮起脚尖,带着浓重鼻音:“哥哥,贴这个。” 猝不及防凑近,谢卿淮呼吸骤停。 然而还是没有任何用处。 她甜甜的。 这个视角,清晰可见她纤长似蝶翼的睫毛,和水润漂亮的嘴巴。 他轻咳一声,错开视线,从她手中拿过创口贴:“我自己来吧。” “好,好的。” 宋酥酥似是不解。 以前谢卿淮总说,脸上的伤自己哪看的见,当然要帮忙才行。 但她也没有多想,乖乖将地上的包提起来,谢卿淮已先一步拎起,大跨步朝前走:“回家。” 他连步伐都紊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宋酥酥不解地歪了歪头,跟上去担忧问:“哥哥,你的腿也受伤了吗?” “没有。” “那你身上受伤了吗?” “没有。” “等会儿回家,我帮你检查一下?或者待会儿上车,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看看。” 谢卿淮猛地停住,剧烈咳嗽两声。 宋酥酥猝不及防撞上去,泪汪汪地捂着鼻子,还不忘拍拍他的背:“怎么了?” “宋酥酥。” 谢卿淮好不容易才转头瞧她,“我是男的。” “昂。” 宋酥酥眨着一双单纯无辜的眼睛望他,“我,我知道呀。” “......” 她瞧着没有半点歪心思。 倒显得他阴暗龌龊。 谢卿淮一时梗住,不知如何解释。 好半晌才艰难开口,“那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脱我的衣服?” “我不脱你衣服。” 小姑娘慌忙摇头,解释道,“你自己脱,我看看有没有伤。” 得。 说了跟没说一样。 谢卿淮试图指正她:“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 宋酥酥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可哥哥是哥哥。” 她坦坦荡荡。 好半晌,谢卿淮停在车前,伸手揉揉她脑袋:“那就不要担心哥哥,哥哥没受伤。” 她就像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 有人珍惜,也有人忍不住乱涂乱画,想要毁掉她。 他就想让她好好的。 但冥冥之中,他又觉得,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 原本导师只给批了两天的假,这一遭闹下来,谢卿淮又多请了两天方便送宋酥酥上下学。 第三天,南城一中消息传开。 宋酥酥一早刚到教室就见一群人围在一起讲八卦。 于好好拉着她凑近了一起听,才得知是季燃退学了。 而且是季家亲自将人给抓回去的。 不仅季燃退学了,连带着那一群小混混都跟着跑路。 而且学校隔壁巷子的两家网吧都被查封,门口巡逻力度大大加强。 但凡再有人敢骚扰一中学生,直接拉到少管所或者公安局去。 这事一出,一中和隔壁职高都炸开了锅,纷纷猜测其中内幕。 有说是季燃玩得太过火的,也有说前几日在巷子里看见季燃被人给揍了的。 总之传来传去,谣言愈传愈烈。 好在没有人怀疑宋酥酥。 之前在她身上的谣言也随之烟消云散。 只偶尔有个高年级的学姐跑来找宋酥酥,红着眼眶问她知不知道季燃下落。 毕竟宋酥酥是他消失以前最后一个喜欢的女生。 宋酥酥嘴上说着不清楚,其实是知道的。 谢家显然比她想象的更有权势地位。 分明被揍的人是季燃,道歉的却是季家。 第二天就备了厚礼上门,季父季母亲自向宋酥酥道歉,并承诺绝不会让这个逆子再出现在她跟前。 第三日,也就是谣言传开的一大早,季燃就被打包送上了出国留学的飞机。 季家花重金将他塞进美区的学校,让他多多少少读一点再回来。 很解气。 宋酥酥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答谢谢卿淮。 所幸隔天不需要上学,她干脆抱着本书,钻进谢卿淮的房间。 他正坐在床上办公,听见动静刹那转过头,僵了僵:“你......” 话未落,小姑娘已经手脚并用地爬上他的床,将书放在大腿上:“今天酥酥给哥哥讲故事。” 她毫无顾忌地穿着睡衣。 刚洗过还没彻底吹干的头发就这么散在肩头,柔顺又微微湿润。 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水嫩,身上有一股沐浴乳的奶香。 很好闻。 很勾人犯/罪。 谢卿淮只瞥过一眼就别开视线,轻抿了抿唇:“怎么穿成这样?” 宋酥酥不解:“这是睡衣,睡觉当然要穿睡衣。” “......” 谢卿淮掩饰性地轻咳一声,下床从衣架上拿了件薄薄外套,走过来搭在她肩上,垂眸瞧她时,竟有两分无奈,“酥酥,就算是在哥哥跟前,也要保护好自己。” 她似懂非懂地仰头瞧他。 整个人笼罩在他阴影当中,眼睛眨呀眨。 他几乎克制不住触碰她的欲望,后退半步,又移开视线,将行李箱拿出来,欲盖弥彰地开始收拾东西:“我明天就要回研究院,你去睡吧,故事就不听了。” “那我帮你?” “不用。” 他脱口而出,几乎是瞬间,又略微有些后悔。 小姑娘敏感多思,难免会多想。 他朝她望去,只见她从床上爬下来,仍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说:“那哥哥早点睡,酥酥也去睡了。” 他轻嗯一声,等关门声落下,才坐回床上,眼底划过抹浓重克制。 半晌,拿起根烟点燃,嗤一声:“谢卿淮,你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 自那日以后,谢卿淮回家的次数更少了。 他忙忙碌碌,从研究院回来以后,将大半的时间都砸在公司里。 每日早出晚归,几乎很少有跟宋酥酥碰面的时候。 唯一不变的,是时不时就出现在宋酥酥门口的礼物,和她卡里日益增多的余额。 同样的,上了高三的宋酥酥也变得忙碌。 每日无休止地学习,绷着一根弦。 但越是这样的时候,她就越想有人陪,即便只是说几句话也好。 可是陈温瑶好忙好忙。 她端着燕窝羹到陈温瑶房间里,总是见陈温瑶在开会。 好不容易有空闲时间,刚叮嘱两句,又有电话进来。 至于谢崇,她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问两句好,她自个儿就要跑开了。 只有谢卿淮。 于是某日,她复习到凌晨,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 对面的门似乎被打开。 她眼睛倏忽一亮,起身跑出去,并在对面门关上前一秒扒拉住门框,隔着门缝和谢卿淮遥遥相望。 他似乎被吓了一跳,忙把门拉开,略带怒意攥住她手腕仔细看了看,见没事,才冷着声音开口:“手不要了?待会夹着有你哭的。” 宋酥酥也吓一跳,瘪瘪嘴小声道:“我这不是没事嘛。” “没事就去睡觉吧。” 她的房门还开着,能瞧见书桌前的台灯光线明亮。 他转身要关门,小姑娘张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又微微点头,神色落寞:“哥哥晚安。” 谢卿淮到底还是舍不得小姑娘孤孤单单的。 半小时后,宋酥酥的门被敲了两下。 她刚做完卷子准备休息,开门时就瞧见门口放了把椅子,椅子上上是刚煮好的热气腾腾的馄饨和牛奶。 下面压着张纸条,写着几个字:“早点休息,晚安小宝。” 反面是:“高考加油。” 她小心地将纸条收好放起来,端着餐盘回到房间里。 然而等吃完东西,翻来覆去仍睡不着,干脆拿出手机,给谢卿淮发消息:【哥哥,这周我有一天假,我请你出去吃饭,好不好?】 本以为这个点谢卿淮不会再回。 但只过了半分钟,手机就弹出来几条消息。 【怎么还没睡?】 【周末我有事。】 这样的借口,宋酥酥已经听过许多次了。 她缩在被子里,忽视第一条消息,接着打字:【谢卿淮。】 Kylian:【?】 直呼其名还是头一次。 大半夜,人总是冲动的。 宋酥酥气呼呼地:【你是在躲我吗?】 沉默的轮到谢卿淮。 久久没有回复。 久到宋酥酥呼吸均匀睡下,第二日早晨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 等刷完牙出来再看时,对面在凌晨三点回复消息:【等你毕业再说。】 什么事要毕业再说? 宋酥酥不懂。 分明是待了快十年的家,宋酥酥却觉得,她和谢家的距离再一次拉长拉远。 但人总要有期待。 于是宋酥酥期待着毕业。 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 毕业之后,她会坠入更深一层的地狱。 她在这个世上最亲最亲的外婆,在她跟前去世。 就连谢卿淮都离她远去。 整整三年,她都没听到谢卿淮当初承诺要说的话。 她似乎被偷走了三年。 这三年来浑浑噩噩。 她恍若被系在悬崖边上,绳子摇摇欲坠。 只要风吹一吹,她就会无止境地掉下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坠落的那一瞬间,有人回来,又拉住了她。 - 好几个月后,宋酥酥突然回想起这件事。 她从老宅房间的书桌里翻出字条。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字条仍被规规整整叠着,夹在笔记本当中,没留下半点岁月痕迹。 她兴冲冲跑到谢卿淮跟前,熟练地坐到他怀中,眼睛亮亮:“谢卿淮,你那时候说毕业再说,到底再说什么呀?” 谢卿淮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圈住她,慢条斯理地将纸条扔远点:“不记得了。” “不记得?我不信。” 一个记忆力超群,几乎过目不忘的男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忘记。 宋酥酥试图提醒他,“就是那时候我问你是不是在躲着我,你说毕业再说,那是什么呀。” “哦,那个呀。” 他拖长语调,懒洋洋地,“我是想说,你睡得太晚了,等毕业了要早点睡。” “......” 一听就是胡扯。 宋酥酥不满地皱起眉头,胳膊抱在胸前,“骗子,大骗子。” 她白白嫩嫩的,脸上软肉手感格外好。 谢卿淮忍不住亲了亲她,眼底染上点纵容笑意:“我们酥酥真是长大了,都不容易上当了。” “我以前也不容易上当呀。” “是吗?那我家小宝真厉害。” 夸人都夸得这么不走心。 宋酥酥轻轻哼一声,忽而想到点什么,转头望向他,脸上划过抹狡黠:“谢卿淮,你该不会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没有,怎么可能。” 谢卿淮轻咳一声,“那时候你才多大。” 宋酥酥却觉得自己猜的很有道理:“你说毕业再说,那时候上学,有好几个男孩子也跟我说毕业再说,等毕业典礼的时候,他们都跟我表白了。” 她说罢,笃定地点点头:“你也想跟我表白?” 但很显然,谢董事长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转移。 他脸色一沉,扣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咬牙切齿:“很多男孩子跟你表白?” “昂。” 宋酥酥似是还没察觉到危险降临,掰着手指头想,“不止高中,前段时间大学毕业也有呀,哥哥不是还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啦?” 难怪毕业典礼上,小姑娘时不时就被人喊走,忙得脚不着地的模样。 原来是被人表白去了。 他半个字也听不下去,扣住她后脑勺,垂眸惩罚性地吻下去:“闭嘴。” “唔!!” “哥哥今晚,也给你好好表次白,你听听我嘴里表的白好,还是别人的好。” “......” ------------ 幼崽番外篇11 宋酥酥读研后的第二年,谢卿淮提拔了几个能力出众的谢家小辈。 他恍然意识到,夫妻两人不能都忙,容易影响感情。 将身上担子稍稍分出去一些,方便他在空余时间多陪陪小姑娘。 于是十年如一日,他接送小姑娘上学放学。 而且作为优秀毕业生,谢卿淮有资格直接将车开进去,把宋酥酥送到教学楼楼下。 某日宋酥酥做完课题出来时,接过谢卿淮手中奶茶,同他一起坐电梯下楼。 刚进电梯就碰上隔壁楼的教授。 宋酥酥乖乖问了声好。 只见他看看谢卿淮,又看看宋酥酥,惊异道:“酥酥,这位是?” 宋酥酥暂时还没将两人已婚且热恋的身份刻入脑海,下意识开口:“我哥。” 话刚落,谢董事长的手已意味不明地转头扫她一眼。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宋酥酥强装镇定,默默挪开视线。 倒是教授惊异道;“卿淮的妹妹原来是酥酥呀,那会卿淮天天挂在嘴边,真不愧是一家人,怎么都这么优秀。” 卿,卿淮? 宋酥酥还没反应过来俩人为什么认识,谢卿淮含笑着转头瞧她,懒洋洋地:“是啊,我家妹妹优秀。” “……” 这微笑里,怎么莫名还藏了点危险的气息。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的车上。 宋酥酥被迫跨坐在他身上,发丝散乱,腰上大掌滚烫炙热。 偏男人语调缱绻暧昧,扣着她的后脖颈,迫使她低头,嗓音发哑:“你见过谁家哥哥这么亲妹妹?嗯?” 小姑娘恼羞成怒地咬了他一口,怒气冲冲:“……谢卿淮!我们还在南大!” 谢卿淮恍若无睹,指腹细细摩挲过她细软腰肢,话也愈发露骨大胆:“或者说,你见过谁家哥哥在跟妹妹在车里就……震的?” “闭嘴!” 宋酥酥脸颊都红透,猛地捂住他的嘴,“我,我下回不这么说了!” 谢卿淮偏还不放过她,亲了亲她掌心,攥住她手腕,扣在她身后:“那下回说我是谁?现在叫来听听。” 宋酥酥真真是被他惹怕了。 这人吃软不吃硬的。 她撅了撅嘴,凑上去:“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不好。” “……” 还挺无情。 宋酥酥挣扎半天,耳根红到快要滴血,将脑袋迈进他颈窝,才轻声开口:“老公。” 他眼中欲色加深,唇边勾了点笑:“听不见。” 车外偶有人经过,明知道他们看不见车内景象,宋酥酥还是害羞得不行。 她只想快点走,声音勉强响了点:“老公。” 嗓音软软绵绵的。 勾得人心痒痒。 谢卿淮没忍住,按着她的后脑勺又亲了亲她,声线沙哑,失笑:“宝宝,你好可爱。” “……” 宋酥酥又一次捂住他的嘴,板起脸,“回家。” - 离开南大前,谢卿淮又去了一趟办公楼,秋招在即,之前同导师门下有不少优秀的师弟师妹。 来都来了,干脆去看一看他们的作品,拿一份个人简历,省得人多跑一趟。 但谁也没想到,他上楼的功夫,宋酥酥会在楼下遇到一个熟人。 季燃。 彼时宋酥酥正坐在路边吃冰淇淋。 南大特色之一,就是路边偶尔会出现的限量版冰淇淋车。 是南大学生的创业项目,冰激凌口感独特,和外面买的都不一样。 宋酥酥恰巧遇上,买了两个。 原本有一个是要给谢卿淮的。 但看起来马上就要融化,她“迫不得已”一手一个,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吃。 正吃得欢,耳边忽而传来惊讶声音:“宋酥酥。” 她下意识抬眸,对上双略微熟悉的眼睛。 这人穿着件白衬衫,背上背一吉他,头发烫得微卷,扑面而来的少年气。 宋酥酥记忆里似乎没有这一号人物。 她呆愣愣地望着他,努力回想了下,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你是?” 对方显然有点受伤,提醒道:“季燃,我们高中见过的,我在你隔壁班。” “啪嗒。” 冰淇淋扑通坠地。 宋酥酥眼中那点对待陌生人的友好瞬间荡然无存,转而浮上点警惕。 不是。 跟前这人看着跟阳光开朗大男孩似的,居然是当年那个左青龙右白虎脑子还进水的不良少年?? 两人的影子渐渐重合,宋酥酥咬着唇,没吭声。 察觉到她的害怕,季燃忙退后半步:“当年的事情真的对不起,你别害怕。” 宋酥酥嘴硬:“我没害怕。” 她倒是没怎么变。 还是记忆里那个倔强模样。 在所有人都怕他又被他吸引的那个时候,只有她盯着他,认认真真说“我讨厌你”。 那姿态,和现在如出一辙。 季燃歉疚道:“其实高中毕业之后我就回来了,我想找你跟你道个歉来着,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现在想想,那时候真不是个东西。” 他说着,又笑了下,将袖子捋上去:“你真别怕我,你看,我把纹身都给洗了。” 那时候他胳膊上纹了个骷髅头。 现下干干净净。 宋酥酥总算放松一点,朝他露出点笑:“没事,都过去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眼中仍疏离。 毕竟当年若不是谢卿淮,她还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 季燃松口气:“对了,你怎么在南大?你是这里的学生?” “嗯。” 宋酥酥点点头,没细说,回头望了望,想看看谢卿淮来没有。 季燃虽然没有高中那么霸道,却也仍自来熟得很:“这么巧!我也在南大,不过我是交换生的身份过来,就读一年。” 他见宋酥酥兴致缺缺,似是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半蹲下去将地上冰淇淋捡起来:“你等等,我赔你一个。” 宋酥酥“不用”两字还没出口,他已匆匆去追冰淇淋车。 恰在此时,谢卿淮从教学楼里拿着资料出来,见小姑娘愣着,走过去摸摸她脑袋:“怎么了?” “没,没什么,碰到熟人了。” “熟人?什么熟人?” 谢卿淮话刚落下,季燃拿着冰淇淋跑过来。 他其实长得很好看,只是高中时流里流气,痞得要命,现下卷毛明眸,像个混血。 将冰淇淋递给宋酥酥,看向谢卿淮时稍顿了下,回想起来:“哥?” 宋酥酥:“......” 谢卿淮:“......哥?” 他瞥一眼小姑娘手里的冰淇淋,抿唇:“你是?” “季燃,你高中打过我的,记得吗?” 季燃笑笑,“我是酥酥隔壁学校的。” 谢卿淮总算回想起来,抿唇:“是你。” “那会儿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咱哥到学校揍我一趟。” 季燃毫无芥蒂,摸摸后脑勺,“哦对了,我还有点事要先走。” 他拿出手机,翻出二维码朝向宋酥酥:“我们加个微信吧,都在一个学校,有什么事可以互相照顾。” 宋酥酥僵住:“不是......” 季燃反应过来,看向谢卿淮:“哥,我跟酥酥加个微信行吗?我已经改邪归正了,肯定不会骚扰酥酥的。” 他说罢,又补充一句:“我就算真要追酥酥,肯定也堂堂正正地追,您放心。” 空气有一瞬间寂静。 宋酥酥背脊发麻:“不是,我们不是兄......” 她话未落,有人按住她的后脑勺,垂眸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光明正大地。 偏那人亲完还不够,又慢悠悠冒出一句:“抱歉,不太方便。” 这下僵住的人轮到季燃了。 他惊恐地看看宋酥酥,又看看谢卿淮。 好半晌,喉间干涩,挤出一句:“你俩这样,你们爸妈知道吗?” “哦。” 谢卿淮不紧不慢地,“他们支持。” 季燃:“......” 他几乎石塑在原地。 不是都说国内家长的观念稍稍保守点,不是,到底哪里保守了? 他磕磕巴巴道:“你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听说这样生出的小孩,都,都容易畸形。” “怎么会?” 宋酥酥眨着一双漂亮大眼睛,摸摸肚子,“都三个月了。” 谢卿淮好笑地扫她一眼。 好的不学,坏的倒是学得飞快。 他攥住宋酥酥的手,将她手里冰淇淋拿走:“季小少爷替我们和季总季夫人问个好,我们就先走了。” 季燃还是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讷讷点头:“再,再见。” 上了车,开到拐角处,谢卿淮才将冰淇淋扔掉。 他戳戳小姑娘的脑门:“秋捂春冻,小心肚子疼。” 宋酥酥满脸无辜:“可你上次明明说春捂秋冻的。” “差不多,一个意思。” 他将车窗按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腹部,“要不然真要一个。” 读研生宝宝的人也有。 同窗有个师姐上个月刚怀孕。 宋酥酥眨了下眼睛,心脏扑通跳:“你想要宝宝?” 她并不想生宝宝。 但若是跟谢卿淮在一起,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要一个孩子。 届时他们一家三口,就会像小时候的宋家一样。 一定很幸福,很美满。 但谢卿淮下一秒就否决:“不着急,我们酥酥自己还是宝宝。” 他揉揉她脑袋:“生宝宝很疼的,怀孕的时候还会孕反,会食欲不振,还有可能会长妊娠纹,等生完宝宝,如果剖腹产,可能会留疤,可能会有后遗症,比生理期要疼一万倍。” 他不是在吓她。 这一切都有可能会发生。 宋酥酥想了下:“但是现在医疗水平先进。” 特别是他们这个阶层,生宝宝几乎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改变,因为有专人调养,甚至帮助恢复身材。 “但还是很疼。” 谢卿淮眼底纵容又宠溺,“再过几年,如果我们酥酥真的想要个宝宝,我们再要,不着急。” 他舍不得让她受一点苦。 哪怕风险降到最低最低,他也不容许有任何让她不开心的可能发生。 她还小,觉得婚姻和生宝宝再简单不过。 那他就慢慢教她,科普她,让她做好万全准备。 宋酥酥弯了眼睛,唇边梨涡浅浅,酿着醉人的酒。 她软声软气:“哥哥是胆小鬼。” “嗯,哥哥是胆小鬼。” 他将车窗按下来一些,秋风撩过她的发梢,也撩过二十一年前,那个站在摇篮跟前的自己。 那时的他想不到,一个张嘴就咬人的奶娃娃,如今会成为他心尖尖上的人。 若早知如此,他会将她藏起来,藏得更深一些。 好让她永远开开心心,不因为那些生离死别而伤痛,不因为青春期而敏感神伤,更不被其他男人哄骗欺负。 他如今还在后悔,为什么五年前的自己不再狠心一点。 他若是足够狠心,他就会遵从内心。 将她抢回去,将她按在美区金融中心的顶楼落地窗外,占有她。 让她的眼里再装不下其他人。 他的小姑娘,是要开心快乐,永远活泼明媚的。 她理应站在高台上,理应被珍惜。 他几乎想象不到,若是宋酥酥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的人生会何等灰暗。 无休止的学习与工作,亲情爱情都是干涩的,是为利益服务的附加品,毫无温度。 在她出现之前,他挣扎过渴望过,也无数次服从过,将自己变成一个麻木的机器人。 好在她来了,那盏灯亮起。 在无数个深夜里为他而亮。 她会攥着他的衣角撒娇,说哥哥我饿了。 也会将脑袋搭在他怀里,困哒哒地掰手指,说今晚要讲三个故事,然后在第一个故事结束时就睡着。 他期盼着她始终坚定朝他跑来的模样,期盼她躲在他身后,可怜兮兮求助的模样。 或许所有人都不知道,不是宋酥酥依赖他,而是他依赖宋酥酥。 和季燃在学校旁边巷子里打的那一架,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发飙。 他总是被教育要斯文要知礼懂礼。 但是戾气上涌,他克制不住自己半分,甚至有一瞬间,他想弄死这个混蛋。 也是在那一晚,宋酥酥跑来,抱住他。 她乖软香甜,用漂亮眼睛看着他。 那年她十五,读高二。 他二十二,读完研进了研究院。 他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但那又怎么样。 时至如今,他是她的。 ------------ 早早番外1 姜早和林警官分手那天,南城的雪下得格外大。 她将沈绒和宋酥酥都从家里薅出来,开了个卡座喝酒。 宋酥酥拿着杯鸡尾酒,忧心忡忡地:“你跟他提分手,是不是因为他看起来太凶了,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他这么凶,你跟他一块约会的时候害怕吗?” 她显然跑偏了,把姜早都问得一愣。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是因为这个。” 宋酥酥抿了口酒:“那是什么?” “早早跟人分手不是很正常吗?” 沈绒捧着碗炒面坐在旁边,“上一个才谈了一星期,前一个才谈了半个月,林警官很出息嘛,足足谈了一年呢!我还以为早早这次认真了。” “我每次都很认真好吧?” 姜大小姐没好气地扫她一眼,双腿交叠,懒洋洋地将玻璃杯中威士忌一饮而尽,“没什么好猜的,我俩不合适。” 沈绒将炒面咽下去,灌了口果啤:“谈了这么久才觉得不合适啊。” “昂。” 姜早耸耸肩,“他掌控欲太强了,平时工作又忙,我跟其他人出去玩都要吃醋......算了,不提他。” 她撬开几个瓶盖:“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今晚不醉不归。” 最后醉的只有宋酥酥一个人。 谢卿淮来接她,垂眸瞧见这一桌狼藉,轻皱了下眉:“不早了,我送你们两个一起回去,顺路。” 虽然是自家酒吧,但两个女孩这么晚,喝得醉醺醺的,怎么也不安全。 沈绒摇摇晃晃地摆摆手:“我堂哥来接我。” 她方才吃了一整碗炒面,喝的不多,没怎么醉。 谢卿淮朝保镖使眼色,示意他跟着,才弯腰,将酩酊大醉的宋酥酥从沙发里捞出来,看向姜早:“姜小姐?” 姜大小姐拿着包站起身,看起来全无喝醉的模样。 她步子也稳,扫一眼宋酥酥,才道:“谢谢,不用了,我带了司机。” 谢卿淮不强求,示意另一个保镖也留下,朝姜早微微点头,抱着宋酥酥出去。 吵闹的摇滚乐震耳欲聋,姜早捋了捋头发朝外走。 说没醉,其实也有点晃。 她长得过于明艳,这样的冬天,穿着一字肩毛衣,包臀裙下是修长匀称的大腿。 一张脸即便只化淡妆,也显得精致难以接近。 浆果色的唇,睫毛纤长。 明晃晃的千金大小姐。 邻座似乎有人注意到她落单,笑嘻嘻走过来,姿态浮浪,朝她举杯:“早早姐今天男朋友怎么没来接?喝这么多,分手啦?” 都是酒吧里的常客。 姜早扫他一眼,懒得搭理:“嗯。” “我早就说你那男朋友不行,整天酒也不喝烟也不抽,往那一坐跟佛似的,早就该分了。” 他吐槽一通,却见姜早冷冷扫他一眼:“你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请你跟我们再喝一杯。” “滚蛋,不喝。” “......怎么这么凶啊,喝两杯怎么了?” 他还不死心,伸手就去拉她,哪知手腕忽地一痛,有人横在两人当中,眉目矜冷,死死盯着他,吐出一字:“滚。” 天然的威压。 男人霎时矮了几个头,忙不迭地走掉,还不忘嘀咕:“不是分了吗,分了还纠缠。” 在这样喧闹的环境里,浓重酒气却被隔绝在外。 厚重的,带着点清浅香水味的外套搭在她肩上。 她恍惚中抬眸,与林辞均目光相撞。 林警官的眼底带着细微哀求与渴望,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抓着她肩膀的手略微收紧,他嗓音沙哑隐忍:“为什么分手?我不同意,发条信息就分手,姜早,你以为我们这一年是在过家家吗?” 姜大小姐皱着眉,小幅度地挣扎了下:“林辞均,我疼。” 他下意识松手,整个人逆着光,垂着头瞧她。 素来强势的林警官在氤氲香氛中红了眼眶,光落在他身上,有种近乎破碎的哀求。 他拉住她的手,放低身段:“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我可以改,早早,我能改。” 姜早抬眸,眼波流转间尽显风情。 她唇边扬起点笑,轻佻又优雅,像流连在尘世中的精灵。 漂亮。 又残忍。 她将手抽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没有什么理由,我不喜欢你了。” 太直白。 林辞均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他脸色煞白,摇摇欲坠:“为什么?我不相信,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辞均。” 姜大小姐略有点不耐烦,将腕上手镯摘下,扔进他怀里,“还你,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什么为什么,都是成年人,出来玩玩而已,别不体面。” 她转身就走,被攥住手腕。 林辞均整个人都紧绷,似乎下一秒就会碎掉。 他连唇色都白,磕磕巴巴:“是不是因为我太忙了?等办完手头这个案子,我就闲下来了,我,我有年假的,我陪你出去玩,我们去旅游,好不好?” 她烦躁地瞧一眼被他攥住的手:“我要走了。” 他却恍若未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还是说你不喜欢我管着你,那我以后不管你,行吗,早早,我......” 她彻底没了耐心,干脆利落地甩开他,将肩上衣服扔回去:“我最烦被人缠着,我想林警官不会这么不知好歹。”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们能走到结婚吧?咱俩充其量只能算作dating。” 十二月的冬夜寒凉,林辞均循规蹈矩的二十多年人生,顷刻碎裂。 - 这一次的恋爱对姜早来说最为难忘。 她从没谈过这么久,也从没在分手时这么艰难。 但她深知两人走不下去。 林辞均他是传统的男人,在玩乐这方面一窍不通,满脑子只有工作和她。 偏她习惯了自由。 她受不了她需要的时候他不在身边,也受不了他处处管辖。 不过再刻骨铭心,分就分了,对姜大小姐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十二月底,她请假出了趟国散心。 疯玩了几个月,又在以前交流时的学校接了个播音相关的比赛项目,回来时已是第二年秋天。 姜家人也没料到她会在外头待这么久,总算忍不住开始催婚。 于是刚到家的第二天,姜早就被强硬按在沙发上听人唠唠叨叨:“你看看,酥酥结婚都这么久了,两口子多好?沈家那个小姑娘绒绒,听说也打算让她跟池家那个定亲,你呢?天天在外头玩,玩够了也该收收心,定个合适的。” 姜早将脑袋靠在沙发上,时差还没倒过来:“我哥不是还没结婚,等他结婚了我再结。” “你哥都谈多久了,结婚是早晚的事!别扯开话题。” 姜母嘀嘀咕咕,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你上回不是跟林家那小子谈恋爱了吗?妈妈觉得他不错,家里知根知底的,又门当户对。” 突然提起这个,姜早反倒一愣。 快一年没见,她竟略微有点失神。 不得不说,林辞均这个前男友做得极为称职。 竟真的一次都没联系过她。 先前那一个两个的,总死缠烂打。 毫无脸面可言。 她别开视线,撇撇嘴:“他那人无聊死了,还古板,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不要。” “古板?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你说谁?” 姜倾南从外头进来在沙发坐下,“你该不会说林辞均吧?” “昂,不然还有谁。” 她打了个哈欠,瞧了眼自己的光秃秃的指甲,盘算着下午去做个美甲,好参加晚上小姐妹们特地为她开办的回国宴。 姜倾南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那你可真是看走眼了。” “什么?” “林家缺个继承人,今年过完年他就回了林家接手生意,现在......” 姜倾南神叨叨地摇摇头,“你肯定认不得了。” 就一年能有多大变化。 姜大小姐没放在心上,站起身,卷翘的头发落在肩头,素颜也清纯漂亮得无可救药:“我先上去了,待会儿美甲师上门,让她直接来我房间。” 姜倾南还忍不住要八卦,追到电梯口:“哥不跟你开玩笑,晚上我这儿有个局,你来看看前男友呗?” “他会去参加你那种局?” 姜早明显不信,按下关门键,“我晚上也有事,没空。” 做完指甲,自己懒得动弹,干脆找来化妆师帮忙化了个简单精致的妆容。 作为这种回国宴的中心,时隔一年重回南城,不能过分高调,也不能过于平凡。 去宴会之前,姜早顺路去学校接了宋酥酥。 她似是在赶论文,头发随意地在脑袋顶上扎成个丸子,小脸苍白,瞧着可怜兮兮的,一坐上来瘪着嘴就开始抱怨:“早早!我都半个月没睡好觉啦!” 她哭哭啼啼往沈绒怀里钻:“这研就不是人读的啊!我好想你!” 姜早塞给她一杯冰美式,捏捏她圆润了点的脸:“去我的局就穿成这样?” 小姑娘猛喝一口冰美式,被苦得龇牙咧嘴:“可是来不及了,没事,我经常这样。” “不成。” 姜大小姐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在她的地盘邋邋遢遢,愣是赶着最后半小时将宋酥酥拖到店里上了个淡妆,换了条裙子。 一路疾驰,期间接到沈绒的电话,问她们到了没有。 宋酥酥将脑袋点得飞快:“马上马上。” 挂断电话,姜早不知怎得,忽而想起姜倾南说的话,不经意问:“我哥说林辞均回林家了。” “好像是有这回事。” 宋酥酥点点头又摇摇头,嘟囔道,“我也不太清楚。” 姜早应一声,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总不能是因为她吧? 但也只瞬间,她就将这想法压下去。 不太可能。 林辞均这人做事十分有原则。 不论干什么都井井有条,多半是因为家中要求。 她不免好奇,又问:“听说他现在也会去参加各种局了?” “啊......” 宋酥酥饿得慌,翻出袋饼干吃得腮帮子鼓鼓,“我也不知道哎,我最近都在学校。” 问宋酥酥不如祈求上苍。 姜早干脆利落地闭嘴,一脚油门踩到底。 两人急匆匆赶往私人会所时天已经黑了。 原本是要包场的,哪知隔壁被人提前订了,多半就是姜倾南的那个局。 姜早进门,场子霎时热起来,塑料小姐妹们热切地向她表达问候送上礼物,她同样将从国外带回来提前准备好的伴手礼送给大家。 姜大小姐的局向来人多。 不止有同圈层的,还有不少娱乐圈的年轻男星。 宋酥酥乖乖坐在角落里改晚上要交的论文,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这个帅。” “嗯,这个也帅。” “这个更帅,这个我上个月在电视里看过。” 沈绒抿唇,皱眉吐槽:“我现在看男人就烦,这个烦,这个也烦,这个还烦。” 她也被事情缠得不轻,眉头紧皱。 宋酥酥瞧瞧她,又瞧瞧姜早,眨巴眨巴眼睛。 为爱情苦恼,和为论文苦恼。 不知道哪个更折磨人一点。 - 专门请来的乐队在会所中央嘶吼,姜早社交了一圈得空坐下,将礼物扔给两个眼巴巴的小姑娘,懒洋洋往后一靠:“喜欢哪个跟姐说,姐给你俩引荐。” 宋酥酥举手:“我已经结婚了。” 沈绒摇头:“封心锁爱。” 两人倒是难得团结一致。 姜早忍不住笑,就见手机里姜倾南发了条消息过来:【一块玩呗?我让人都过来。】 她笑容骤僵,打字飞快:【你脑子有病吧?我前男友在你那呢,你把我杀了得了。】 姜倾南:【我问问。】 问什么? 姜早一脸困惑,就见半分钟后,姜倾南回复:【你前男友说可以。】 姜早:“??” 她皱起眉头:【你不问问我可不可以吗?哥?大哥?】 刚发出去,包厢的门被推开。 姜倾南领着一群人,笑眯眯地朝里面探头:“我带了人过来,行不?” 这种局,越热闹越好。 姜早连拒绝的空档都没有,两拨人就已经交汇。 她下意识抬眼,瞧见队伍最后,时隔一年未见的男人穿着件白衬衫。 只是与她记忆中不一样。 记忆里的林辞均,衬衫衣领总是系到最上面,板正,一丝不苟。 如今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勾人锁骨,袖子折在腕骨上方,线条流畅肤色白皙。 就连遥遥相撞的目光,也多了两分轻佻。 ------------ 早早番外2 轻挑? 这词出现在林辞均身上可真稀罕。 姜早恍了下神,险些认不出他。 他似乎变了很多。 连宋酥酥都在旁边咬着触控笔嘀咕:“那是林警官?看起来没那么凶了哎。” 不止是不凶了,反倒有两分游刃有余。 姜早不自觉想起原先的林辞均。 他不喜欢这些场合,但也会在空闲时陪着她去参加。 但他总是坐在角落,挺拔端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姜早嫌他无趣融入不了,久而久之就不带着他了。 没成想短短一年时间,他居然能变成这副模样。 作为这场party的中心人物,姜早即便再不情愿也得出面接待一下。 她微笑走上前,忍着气从罪魁祸首姜倾南脚背上踩过去,跟隔壁来的人打了个招呼,让大家随意玩,不用太拘谨。 她刻意没去看林辞均,话也说得漂亮落落大方。 姜倾南被高跟鞋一碾,疼得龇牙咧嘴,坏心眼顷刻冒出来。 他二话不说转头,看向末尾的林辞均:“早早,你和林少都分手这么久了,过去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打个招呼吧,毕竟咱们是主人。” 姜早僵住,杀了姜倾南的冲动都有了。 脑中已然浮现回家之后,把姜倾南赶出去的画面。 然而姜大小姐喜怒不形于色。 在前任跟前自然不能失了气势。 她将碎发别在耳后,仰头朝林辞均看去,落落大方地伸出手,露出极为标准的笑容:“好久不见。” 不用刻意设计角度,她也足够璀璨明艳。 恍若精心雕刻的,熠熠生辉藏在玻璃橱窗中的稀世珍宝。 不少人侧目望来。 姜早对自己有自信。 也总习惯于高高在上。 然而林辞均的视线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半分,开口;“是好久不见。” 他以前不爱笑,总习惯性板着一张脸。 现下唇角微扬,视线反倒审视地扫过她的手。 那里有她新做的美甲。 镶了钻。 只这一眼,姜早竟莫名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以前她做这种过于长的美甲时,总免不了被林辞均一阵唠叨。 说这么长,容易连带着本甲一起掀翻或是断裂。 如果遇到危险,也会很麻烦。 她总不耐烦地说知道了,而他会无奈摇头,然后替她规避一切有可能的危险。 但眼下他似乎真的只是瞧一眼,飞快移开视线,而后蜻蜓点水般握了下她的手就收回,补上一句,“上次见面,还是姜小姐甩我的那天。” “……” 字字句句往人心里扎。 若放在以前,姜早一定会怀疑对方是不是旧情难忘。 但他的眼神实在太过疏离冷漠。 偏又态度随和。 语气像在说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情。 姜早不喜欢被人缠着,更不喜欢被前任缠着。 如今他这般无所谓,又觉得胸闷气短,有点烦躁。 她咬咬唇,赌气般想说点什么给自己找回场子,却见林辞均已兴致缺缺地转头,在沙发上扫了一眼,对她道:“失陪。” 他转身就走,没有任何犹豫。 姜早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一年不见的前任,对她居然没有半点留恋,似是将这段感情忘得一干二净。 看起来就像,她才是被甩的那个。 她下意识转头追随他的身影。 就看见他在沙发角落里坐下,身边还坐着另一个女孩。 一个和她风格截然不同的女孩。 那女孩穿着白色长裙,黑长直,看起来温柔干净,手里捧着酒杯,连笑起来都捂着嘴。 这人她不熟。 看样子是从隔壁来的。 她心烦意乱,抓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姜倾南撒气:“你有病啊,你想死吗?信不信我今天就跟你断绝兄妹关系。” “干嘛?你又不喜欢他了,打个招呼怎么了?” 姜倾南笑嘻嘻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再说,人家都有自己的女伴了,你吃醋啊?” “姜倾南!” 眼看着她真要生气,姜倾南干脆利落地闭嘴滚蛋。 姜早坐回宋酥酥和沈绒身边,轻呼出一口气,平复心情。 沈绒压低声音支持她:“早早,我觉得你更漂亮。” 宋酥酥从论文里抬起头,迷茫地环视一圈,虽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还是附和地点点头:“对对,我也觉得。” 还不如不安慰。 姜早往两人嘴里一人塞了一颗草莓:“吃你们的。” 她抿抿唇,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期间不少人找她喝酒,注意力总算稍稍转移。 但某个瞬间,她不知怎么想的,意有所察地偏头。 准确无误,视线再次相撞。 他在看她? 然而他却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心虚感,遥遥朝她举杯,抿了口就移开视线。 好嘛。 更气了。 姜早宁愿他像以前一样冷漠,亦或者是对她穷追不舍。 可偏是这样,她从未见过的姿态。 将心下那点烦乱撇开,她拿起酒杯混入人群当中。 宋酥酥好不容易改完论文上交,抬头瞧见姜早一杯接着一杯,忙屁颠屁颠追上去:“早早,你都没吃饭,要不你少喝点吧?” “没事。” “会胃穿孔的呀。” 喧嚣吵闹声中,她掰着手指头细数,“还可能会酒精中毒,会低血糖,会……” 姜早干脆利落地将酒杯放下:“我不喝了,我去个洗手间。” “好~” 包厢里的卫生间有人。 姜早绕到外头。 外面被清场,门一关上,霎时安静下来。 呼吸到新鲜空气,她蓦一回神,才觉得有些晕乎。 时差没调过来,又喝多了酒。 她垂眸,在镜子前洗手补妆。 习惯用较深较浓的口红,旁人驾驭不了,她却能轻而易举主宰。 然而有人靠近,在她身侧停下。 冷白修长的手指出现在她视线里,按开水龙头。 她瞧着两只熟悉不过的手交叉打转清洗,手背隐约可见青筋浮现。 盯了半秒,身侧男人喉间滚出声轻笑:“怎么?姜大小姐连抬头看我的勇气都没有?” 她背脊一僵,脖子上像压了千斤石头。 以往在和男人交手中,她总处于上风,习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别人。 一年不见,被主宰的那人摇身一变,站到了高位。 连她都摸不透看不透。 不过她也只迟疑了半秒,唇边就弯起个勾人明媚的笑,抬头从镜子里看他:“怎么会?” 不落俗的长相,像夏夜里转瞬即逝的昙花。 秾丽勾人。 这招式对男人最有效。 然而林辞均连半秒的停滞都没有,就从镜子里移开视线,垂眸看她:“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眉眼中不杂多少感情。 姜早略一晃神,感觉似乎回到了一年前。 那时的林辞均总是无奈处理她的烂摊子,一次次给她煮醒酒茶,担心她气恼她。 她眼中划过点胜券在握。 看吧。 时隔这么久,还是忍不住关心她。 她拎着自己珍珠项链包包,靠在洗手池旁,娇矜又高傲:“怎么?关心我?” “那倒不是。” 林辞均笑了下,“我只是以为,你在吃我的醋。” “......?” 姜早似是被戳穿心思,下一秒就有点恼羞成怒。 她攥紧包带,冷嗤一声,“吃谁的醋?林少爷,您对我还是不够理解,我这人从不吃回头草,我在国外的dating对象,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不如回去照照镜子。” 夹枪带棒的一番话。 挺冲的。 偏林辞均包容得很,还是微微一笑:“是吗?那你那些dating对象......” 他顿了下,忽而伸手,撩过她的碎发,轻柔替她别至耳后。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手指细微地蹭过她耳垂,微微弯腰,朝她凑近了笑,接着道:“有我厉害吗?” “......” 姜早几乎不敢相信,这么浮浪一番话会从他嘴里出来。 以前的林辞均,要多根正苗红就有多根正苗红。 嘴里吐不出半点骚话。 就连情到深处,也只会哑着声音喊她的名字,更不可能事后提起。 偶尔姜早坏心眼地调戏他,他只需短短几秒,就能整个人红温成水煮虾。 而现在,这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调戏她? 她咬咬唇,耳根可疑地泛起红晕,生出两分恼火,伸手便拽住他衣领,荒唐话张嘴就来:“当然了,方方面面都比你厉害,你,不过如此。” 这话显然是胡诌。 她虽然浪迹情场,却也不是半点不挑。 跟林辞均分手的这一年,是她最清心寡欲的一年。 约会最久的对象也不过半星期就分手。 她知道为什么。 前任太优秀,她很难再瞧见合眼缘的。 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 “是吗?我不过如此?” 林辞均却轻笑一声,眼底情/欲明明灭灭,“我记得次次都是你求着我停下来的,这是忘了?” “......” 姜早心底骂了句狗男人,嘴比谁都硬。 她眨着那双娇俏的狐狸眼,睫毛纤长,眼底波光流转,“你难道不知道,女人为了照顾男人的自尊心,都很会演戏吗?” “演戏啊?” 他挑眉,手顺着她的头发抚摸下移,最后停在她后颈上。 这样暧昧的姿势,本不该出现在一对前任身上。 偏他弯了下唇,笑吟吟地邀请,“那再试一次?” 姜早几乎落荒而逃。 她完全想象不到林辞均会变成这样。 往日说两句就害羞脸红的林警官,从不会这样勾引人的手段。 只在她调戏他时,板着脸坐得端正,让她不要胡来。 甚至在她主动和他做那档子事的时候,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确认,才肯真正碰她。 他一向将她捧在掌心,不肯让她受半点委屈折磨。 如今,如今竟这么不把她当回事,甚至在调戏完她的下一秒,又去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 姜早望向角落里那对璧人。 林辞均显然不在乎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正在跟那个温柔漂亮的女生说着话。 她都快气死了。 愤愤地将玻璃杯往桌上一搁,发出清脆响声。 她抿唇,冷声道:“渣男。” 宋酥酥正在跟沈绒打游戏,闻言慌乱转头,一把捂住她的嘴,诚恳道:“早早,不要这么骂自己。” “对呀对呀。” 沈绒认同地点点头,“你再怎么也是渣女,不是渣男。” 姜早:“......” - 她原以为,和林辞均这一夜之后再也不会见面。 哪知第二日中午睡醒下楼,就瞧见客厅里被众星拱月围着的男人。 林辞均。 和昨日吊儿郎当纨绔形象不同,他穿着件灰色大衣,坐在当中,气质温和,总算让她生出几分熟悉感来。 她站在电梯里,想也没想就朝关门键按去。 没化妆、穿睡衣,头发散落。 不论哪一条都是她姜大小姐出现在前男友跟前的大忌。 人可以死,面子决不能丢。 可惜还是迟了。 林辞均意有所察地转头,清冷视线落在她身上,开口:“姜小姐。” 姜早只当没听见,猛地捂脸,伸手狂戳关门键。 关门上瞬间,她隐约瞧见林辞均笑了下。 他在嘲笑她? 嘲笑她素颜难看,还是嘲笑她刚睡醒水肿? 姜早烦躁地跑回房间,翻出衣服。 不能太华丽,否则就会显得她很在乎他的感受。 也不能太普通,不然被他轻视。 妆容不能太浓,伪素颜妆最好。 忙了半个小时,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姜早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 很适合见前男友。 她又磨蹭了一会儿才下楼,姜父姜母都在客厅坐着,不知在和林辞均说什么,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转头瞧见她,招招手:“早早,怎么这么慢?看看谁来了。” 姜早在沙发边缘坐下。 晚秋中午的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融融的。 也在她身上晕开温柔光圈。 她抬眸,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眸望向他,懒洋洋地:“你来干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姜父打断她,朝林辞均又笑了笑,才对她道,“辞均是来找你哥哥的,你哥哥怎么比你还磨蹭,你直接带他上去找你哥吧。” 姜早一动也不动,拿腔捏调地:“姜先生,你让你女儿带着前男友上楼,真的Ok吗?” 半点情面都不留。 姜父姜母尴尬地满地找洞。 倒是林辞均不紧不慢开口:“姜小姐若是还介意我们之前那段感情,我也可以自己上去。” 姜早一凝,立刻被拿捏住了:“我会介意这个?算了,走吧。” ------------ 早早番外3 电梯里气氛诡异。 像无形之中拉开屏障。 姜早从未觉得三层楼这么高。 她用余光去瞥林辞均。 他正在低头玩手机,比起她的僵硬,反倒一副松松散散的闲适模样。 游刃有余。 姜早轻皱了下眉,有点沉不住气。 他调戏她,勾引她。 又对她无所谓。 BUff叠满,像一只小猫爪子挠过她的心脏。 她从未对哪个前男友产生出如此大的兴趣。 这是头一回。 下一秒,电梯门开。 他率先抬腿,却在电梯门边停下,伸手挡住了门,风度翩翩:“请。” 姜早看向他。 三楼走廊窗户外的光落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浅淡的光。 不得不承认,林辞均确实是她约会过的男人里身材长相最绝佳的。 只是之前过于禁欲古板。 现下穿着最新一季时装周的大衣,身量挺拔,法区设计师出品的袖扣极衬他气质。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她喜欢的点。 比一年之前更甚。 怎么会有人开窍得这么快? 她脑中不由自主想起昨夜酒吧卫生间外,他勾着唇问她:“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 好像也不是不行。 姜大小姐没往外走,反倒走近他,踮起脚尖。 她对自己的长相有自信。 但这自信也没有半点夸张。 因为她确实美,是那种璀璨夺目,令人挪不开眼睛的美。 潋滟的狐狸眼中含笑,头发随意披落肩头,裸色唇釉在她身上巧妙地勾出点少女的天真顽劣来。 她笑吟吟地:“林少就这么上赶着,当鸭?” 坏透顶了。 林辞均却不为所动。 他垂眸瞧她一眼:“姜少在等我。” “那又怎么样?”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嘴巴撅起来,“让他等就好喽,等我的男人这么多,不少他一个。” 她字字句句,想要激怒他。 情绪起伏,才能证明,他多多少少还忘不掉她。 可他偏没有。 视线和昨夜的空气一样凉,用最冷漠的语气,说出最不正经的话:“姜小姐,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今天,我不准备跟你上/床。” “......” 他忽而攥住她的手腕,她趔趄着被拉出电梯。 而后那只手顺势松开,林辞均头也不回地离开。 姜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把她当什么? 当成猴来耍吗? 昨天轻佻地问她要不要试一次,今天就反悔,羞辱她。 她眉头紧皱,气恼回房间,像是泄愤般重重摔上门。 - 听到外头传来巨响,姜倾南“嘶”一声:“这死丫头干什么呢?怎么一天到晚有人欠她钱似的。” 他说罢,又歉疚看向窗边的林辞均:“之前的事情真不好意思,难为您还愿意跟我们合作。” “不是什么大事。” 他一双黑眸沉沉,一改方才的浮浪,此刻周身气质矜冷,眼底笑意退散,摸了根烟,“介意吗?” “可以抽可以抽。” 姜倾南忙点头,将桌面清空,邀请林辞均坐下,“不过说实话,我们这个项目跟你们应该不是太契合,算起来是我们占了便宜,你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 “没什么好考虑的。” 他将烟按灭,冷恹面容掩在雾里,垂眸将字签了。 姜倾南还是不太能理解,忽而想到什么又压低声音:“林少,你该不会是想跟我妹妹复合吧?我跟你说,她这丫头被我们宠坏了,你可别真陷进去哈,我当你是兄弟才这么说的,当然,你也别报复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你就给我说,我替你教训她去。” 林辞均笑了下,不自觉又点了根烟:“不相干的事情就不谈了。” “好好好。” 事情回归正题。 谈完后正值饭点。 姜倾南将人送到楼下,接了个电话跑到书房去打。 姜父姜母热情地拉着林辞均:“留下来吃个饭吧?小均也好久没来玩了。” “家里都已经做好了,你姜伯父亲自下的厨。” 林辞均只犹豫了两秒,微微点头:“好,谢谢伯父伯母。” 两人这才喜笑颜开。 姜母喊住路过的管家:“去将早早喊下来吃饭。” “好的,我马上去。” 他手里还拿着个单子,显然在工作,林辞均笑了下:“还是我去吧。” 姜父犹豫道:“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没关系。” - 门被叩响。 姜早仰躺在沙发上,跟前放着白瓷茶盅,水果切好摆好。 她咬了颗车厘子,翻身:“我不吃晚饭。” 外头的人似是顿了下,而后开口:“是我。” 清冷悦耳的嗓音。 姜早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来,穿上真丝拖鞋朝门边走去。 按下门把手刹那,她还在思考要说点什么能找回场子。 毕竟成年人相处,是博弈。 胜负兴许就在一个眼神之间。 然而下一秒,外头的人主动推门。 她只觉腰肢忽地被箍住,有人俯身,重重地吻上她。 她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呼吸蓦地一滞,男人扣着她的后脑勺,压迫极强。 他咬着她的唇,舌齿磕碰。 甜腥味弥漫。 她细微挣扎,退后半步,却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他顺势进屋,搂着她的腰稍一侧身,将她按在门板上。 “砰。” 门关上。 静谧的室内,这个吻进一步加深。 手也变得不安分,一寸一寸,探入裙摆。 最终还是姜早忍无可忍,猛地推开他,一巴掌甩过去:“林辞均!你他妈有病啊?” 然而她忘了,她面对的人已经不是当年的林警官了。 他不会由着她将巴掌甩在他脸上。 他轻而易举扣住她手腕,膝盖向前,将她紧紧扣在门上。 两人靠得太近太近。 身量高,肩宽,天然的压迫感下,姜早却没有半分危险来临的感觉。 她推了推他的胸口,恼怒道:“你刚刚不还说今天不准备跟我上床?林辞均,这是我家!信不信我让你爬着出去!” “我是不准备跟你上床,姜小姐,严谨一点。” 他伸手,指尖温柔缱绻地勾勒过她脸颊,最终捏住她下巴,指腹摩挲过她被亲得红肿的唇,眼底闪过抹病态的占有欲。 但也只瞬间就消散不见,他平静补充道,“我只是亲了你一下。” 多冠冕堂皇的一句话。 姜早都要被气笑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是想到别的什么可能性,开口:“林辞均,你还忘不了我,是不是?” “是。” 没料到他会承认得这么坦然。 姜早那点得意还未生出,就听他又接着说,“原本是挺忘不了的,但今日一试,不过如此。” 她笑容僵住。 林辞均放开她,退后半步,温和笑道:“既然姜小姐不吃饭,那我就先下去了。” 他走得快,没有半分留恋。 门在身后关上,姜早攥紧裙摆,烦躁生气一股脑涌上来。 还从没有哪个男人在亲完她之后这么随随便便就能脱身离开。 她都快气晕了。 同时心尖还酸涩难受得紧。 以前的林辞均分明不是这样的。 林警官长得凶,在这方面却青涩腼腆。 他总是将她娇养着,处处珍惜。 绝非现在这样。 轻浮放荡。 男人这样对待一个女人只有一个原因。 他确实不喜欢她。 对她不感兴趣。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服气。 开玩笑。 追她姜大小姐的人能绕地球一圈,谁都可能不爱她,唯独林辞均不会。 - 楼下热热闹闹,楼上冷冷清清。 期间管家上来一趟喊她吃饭,被她拒绝后就再也没有后续。 好半晌,门外响起脚步声。 姜早拿着吃了一半的果盘出去,“恰好”撞上姜倾南。 姜少爷皱着眉,张口就训:“刚刚让你不吃饭,现在饿了吧?没人给你做夜宵。” “懒得理你。” 姜早瞥他一眼,将果盘往他怀里一塞,“给你吃。” 说罢转身又要回房间。 姜倾南懒懒散散跟上去,起了兴趣:“你就不想知道我们吃饭的时候说了什么?” 姜早原本打算将门摔在他脸上,闻言手一顿,勉强给他放行,嘴还挺硬:“谁稀罕听。” “爸妈想让你跟林家联姻,顺嘴提了句。” 姜倾南对这个妹妹的脾气早就了解,不跟她计较,随意在她沙发上坐下,“想看看林辞均的意思。” 姜早不知怎得,莫名想起下午那个吻。 是毫无温情的。 但却充满致命吸引力的。 她点燃香薰,装作不经意地撇撇嘴:“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说......” 姜倾南刻意拖长语调,“他说暂时没有结婚的想法。” 他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家纵横情场无敌手的妹妹,嘲笑道:“你说他这算不算拒绝你?” 姜早瞥他一眼,唇边勾起点冷笑:“他拒绝我?只能说他还有点先见之明。” “行行行,反正不是林辞均也会是别人,爸妈已经在为你相看了,相亲是早晚的事,你自己想想办法。” 姜倾南在她这里讨不到好,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又脚步一顿,“但我说实话,林辞均的条件在南城各家适婚男青年里已经算得上最好,你俩还谈过恋爱,知根知底的,怎么看都最合适。” 姜早不想再听他夸林辞均,推着他的后背将他赶出去:“这么好你怎么不嫁?我要休息了。” 门关上,室内安静下来,浅淡微甜的香薰味道漾开在空气中。 她在床边坐下,扯过被子,有点提不起兴致。 宋酥酥在电话那头轻声轻气地安慰她:“你要是还喜欢林警官,为什么不重新追他呢?大不了你就跟他道歉,你说你不该甩了他。” 向情场白痴询问情感问题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姜早一边心不在焉地玩着游戏,一边骂她:“笨蛋,你以为谁都像谢卿淮一样这么主动送上门,成年人的恋爱,谁主动谁就输了。” 小姑娘挨了骂也不难过,嘿嘿一笑:“那你怎么办?你去相亲吗?” “再说吧。” 姜早细微地摇摇头,翻了身趴在床上,托着腮,抿唇,“我也没想好。” 她怎么也料不到,在回国短短两天时间内,整个脑子都会被林辞均以这样的方式占据。 她在游戏里点了投降,挂断电话趴着想事情,冷白纤细的小腿翘着微晃。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沉沉。 梦中回到刚跟林辞均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 记忆里,是她先追的林辞均。 第一次见林辞均,是为了调查宋酥酥父母的真正死因。 男人足够帅气,足够冷漠。 最重要的,他是个刑警。 在宋酥酥父母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姜大小姐向他展开轰轰烈烈的追求。 上流社会纨绔子弟圈层,刑警大队,无人不知她行径。 但林辞均比她想象得还要更难攻克。 无论她怎么调戏,怎么捉弄,他都只是板着一张脸,让她不要妨碍公务。 多有挑战性。 矜贵又令人心动。 直到冬日的某个夜晚,她喝醉酒,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到刑警大队门外。 满天雪花纷飞,路上早没了行人。 她蹲在角落,偷偷给林辞均发消息。 然而手指冰凉,眼前晕眩,戳了好几分钟才戳好一行字。 【等你下班。】 【冷。】 只短短五分钟,一双沾染了雪的皮鞋出现在她跟前。 男人踏雪而来,垂眸瞧她。 她喝了酒,两颊绯红,眼底却是平日里罕见的天真和无辜。 雪落在她头发和羽绒服上,将她莫名衬得圆滚滚,像个雪团子。 她抓住他衣角,张口就是责问,娇气坏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声音娇又绵。 还有些含糊不清。 林辞均抿唇,嗓音微凉中透着无奈:“不冷吗?” “冷。” 她朝他张手,“抱我。” 见他不为所动,她又气呼呼地收回去,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那我就冻死在你们门口,明天就上热搜!” 恶劣坏了。 可偏偏林辞均不知怎的就被吸引到。 他头一次回应她的追求,他蹲下来,手臂穿过她的膝弯,轻笑道:“我还有半小时换班,你进来等我,可以吗?” 她被抱起,顺势抱住他的脖子。 偏还不知足,仰头望向他:“等你下班,然后呢?” “然后?然后去约会。” ------------ 早早番外4 她记得男人红到几乎能滴血的耳根。 眼中中温柔缱绻,充满占有欲。 在无数个日日夜夜,轻声哄着她,将全世界最好的礼物呈到她跟前。 那时的他在刑警大队工作,并未在林氏掌权,虽然比起普通人来说更有钱一些,但能力有限。 可他却在有限的能力里,花掉所有钱,只为给她买一条项链。 他多珍惜她。 几套衣服洗了穿穿了洗。 每次约会,却定最昂贵的套房,只因她肌肤细腻,受不得委屈。 巨大的落差感令姜早忍不住回忆过去种种。 她努力将人抛之脑后,却还是常常在聚会时听到他的名字。 一颗商界的新星,长得帅,身材好,以前还当过刑警。 也是。 他本就该是天之骄子。 被她拉下神坛踩入泥泞里。 多半是在报复她。 - 过了几日,回国的时差倒回来。 先前酒吧一直扔给宋酥酥和沈绒经营,现下无论如何也得担起当老板的责任。 只是她没想到,刚到酒吧就接到了姜母的电话。 “陈家那个小少爷也这两天刚回国,你帮妈接待一下,我让他直接去你那个酒吧了,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多聊一聊。” 姜早还没来得及拒绝,服务员就跑过来,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外面有个姓陈的男人说来找您。” 很好。 直接赶鸭子上架了。 她挂断电话,让服务员把人带进来,随意找了个卡座坐下。 一眼就知道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穿着时尚潮流,露肤度比她还高,肤色白,似乎还化了点淡妆。 看着跟她同一个性取向。 她兴致缺缺,手里把玩着骰子打了个哈欠,时不时看一眼表,连跟前那杯特调的漂亮鸡尾酒也没喝两口。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过了会儿,陈安忽而眼睛一亮:“我靠,这么帅?” 姜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再再一次,对上了那双微凉又熟悉的眼眸。 但这次甚至没有半分钟的停留,男人就漫不经心挪开视线。 身边还是跟着那位,白裙子、温柔又漂亮的女生。 一行三个人,在偏角落的卡座坐下。 陈安嘀嘀咕咕:“那是他女朋友吗?可惜了,不然我还想去要个微信呢。” 他显然也看出姜早对他没有那个意思,干脆连隐瞒都懒得隐瞒。 姜早跟着拧起眉头,拿着鸡尾酒的手一凝。 水珠在玻璃杯壁上凝结,顺着她的指尖滑落。 过了好一会儿,她不由自主,又看向那个卡座。 两人坐得近。 瞧着确实亲密。 之前没多想,现在才反应过来。 林辞均这王八蛋,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亲她? 她承认自己不算个什么好东西,但这种出轨戴绿帽的事情也做不出来。 更别说那女生看着就单纯,和宋酥酥似的。 她冷下脸, 忽地起身,拿着鸡尾酒就朝他们卡座方向走去。 陈安在后头追:“姐,姐,姐,回来啊姐!你干嘛去!” 叫声吸引了卡座上的人。 林辞均猝不及防一抬头,当面就被猛泼了酒。 四下惊愕。 陈安默默停住脚步,转身离开,装作不认识她,免得引火烧身。 林辞均发梢也湿漉,水珠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偏冷硬的面容竟莫名多了点破碎感,就这么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旁边女孩慌忙起身,抽了两张纸想给他擦擦脸,被姜早一把攥住手腕拉到身后。 她怒气冲冲瞪了林辞均一眼,转头对女生认真道:“前几天,他亲了我。” 女生像是被吓到,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昂。” “昂??” 姜早怎么也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但瞧着她这张脸,又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 指不定这类型的姑娘都有点笨。 她要像对待宋酥酥一样对待其他女孩子。 她循循善诱:“这种时候,你可不能恋爱脑,他现在敢亲我,以后就敢嫖/娼,你们万一结婚了,他说不准还能搞个私生子私生女出来。” 女生惊愕地摇摇头:“我,我觉得林警官不是这种人。” “他怎么不是这种人,他就一衣冠禽兽。” 见劝不动她,姜早又将矛头指向林辞均。 她小脸微红,正义凛然地抓住他的衣领:“你别敢做不敢当!上次在我家,你是不是亲我了?” 林辞均唇边勾起点微冷弧度,细微点头。 周遭看热闹的人眼神愈发八卦。 姜早眉头皱得更紧:“亏你还敢承认!” 她看向女生:“你看到了吧?当着你的面都这么肆无忌惮,背地里不知道做过多少事!” 女生欲言又止。 好半晌,她拽住姜早的袖子:“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先放开林警官。” 姜早都快气炸了。 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她抓得更紧,瞪林辞均一眼:“你到底给人小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对你这么死心塌地!” “没有没有!” 女生慌忙摇头,“我们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是我男朋友!” “你还敢维护......啥?” “我和林警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林警官是我的救命恩人。” 女生急得说话语速都快了许多,“您误会了,我,我出了点意外,不方便找工作,所以林警官就给我介绍工作。” 卡座上的第三个人唯唯诺诺举起手:“我可以作证,向小姐腿落下病根,我这儿刚好有个图书馆在招人......” 姜早脑中嗡得一声。 所以,真是她误会了。 她僵硬地转头,对上男人戏谑双眸,下意识松开他的领口。 但很显然已经迟了。 领口皱巴巴一团,还有些酒,脸上鸡尾酒将干未干。 他朝后一靠,双腿懒懒交叠,眸光审视又轻佻:“姜小姐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解释?” 姜早尴尬地咳嗽一声:“那,那要不然,我让你泼回来?” “我不对女孩动手。” “......那你想怎么样?” 她抿了抿唇,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赔钱?你要多少?” “都不要。”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令人有两分心惊胆怵。 姜早瞧见他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扫在耳垂上:“这样,你怎么把我弄脏的,就怎么把我弄干净。”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呢? 可偏林警官转头又一本正经:“你们先回去吧,我跟姜小姐走就行。” 女生点点头。 回头又好奇地看了姜早一眼。 还记得半个月前,她走投无路找到林警官,希望他能帮自己找一份工作。 彼时林警官已经离开了刑侦大队,诺大的办公室空旷寂冷。 她瞧见桌面上压着张照片。 现实里,她从没见过这样明媚惊艳的长相。 抹胸礼裙勾勒出姣好身材,长而卷的头发,一张脸秾丽而摄人心魄。 偏当中还巧妙地夹着些许风情之外的单纯。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定然是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 林警官说,给她介绍工作可以,但如果方便的话,他希望能找她帮个忙。 她瞧见他眼底晦涩,摩挲着照片的手收紧又放开。 似是恨到极点,也舍不得这照片有半点褶皱。 帮的忙也很简单。 待在他身边。 直到猎物上钩。 - 姜早在酒吧旁边有套小公寓。 打烊太晚,或是喝了酒不能开车,又不想麻烦司机时就会住在这里。 她想了下,觉得现下情况,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拿上包,她看向林辞均,还是觉得尴尬,心虚道:“走吧,我让人去给你买衣服。” 林辞均什么也不问,竟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朝外走。 等到了门口,姜早才想起还没来得及跟陈安说一声。 她顺手发了条消息过去,后头嗓音清冷:“相亲对象?” “嗯。” 姜大小姐还不忘了要在前男友跟前长脸,故意道,“我还挺喜欢的。” “是吗?” 林辞均轻笑一声,“可我怎么感觉他挺喜欢我的?” 姜早:“……” 她差点忘了,跟前这人曾经是刑警。 洞察力比谁都强。 她轻轻哼一声,别过头去,懒得再搭理他。 一路上再没有什么话。 两人一前一后,安安静静地进电梯,上小公寓。 不知怎的,指纹不灵敏。 姜早输入密码开门,林辞均微皱了下眉,提醒她:“姜早,我还在你后面。” “没事儿。” 姜早没放在心上,“这个小区治安挺好的,再说了,除了你,谁能看一眼密码就记下来。” 林辞均听出点不对。 他眼眸微沉,冷了冷脸:“你以前带人来的时候,也不遮密码?” 她被保护得太好了。 似乎天生对谁没太多警惕心,仰头瞧他一眼:“昂,电梯也要刷卡,就算知道密码也上不来的,没关系。” “……” 林辞均没再开口。 他轮廓冷硬,此时脸色更沉两分。 但似乎又找不到立场教训她。 他进门,姜早找了双拖鞋扔在他跟前:“你先去洗澡吧,我买了衣服,待会儿会有人送过来。” “嗯。” 他浑身酒味,不太好闻,穿上拖鞋沉默地往里走。 姜早跟在后面唠唠叨叨:“你不要用我柜子上的那瓶沐浴乳,你用架子上的,毛巾放在外面,你记得拿,都是干净的。” 这样的场景,似乎以前也出现过。 他脚步一顿,姜早就撞了上去。 她似乎想骂,但是转念想到什么,又默默把嘴闭上:“怎么了?” 他垂眸看她。 她还是如一年前一样,娇矜又恶劣。 他感受到自己的占有欲愈强,几乎忍不住占有她的冲动。 但也只几秒,他就克制地移开视线,进了卫生间:“没什么。” 他拧开水龙头,呼吸粗重,眼底冷意与眷恋相交织,莫名竟有两分疯狂。 - 林辞均洗澡的功夫,姜早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陈安跟疯了似的给她发消息。 【我去,姐,你这招真好使。】 【他这就跟你回家啦?这也太容易拿下了吧。】 【你对他有意思不,没意思的话,要不然推给我吧。】 【我真的很吃他这一款。】 【……】 姜早:“……” 头一回相亲,就相亲了个姐妹。 很好。 未来可期。 她回了条:【谢邀,我前男友。】 对面霎时寂静无声。 最后默默发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 姜早失笑,刚在沙发上躺下,外头就传来门铃声。 她懒得动弹,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小云吗?你不是知道密码吗,自己进来吧,把衣服放在玄关就行。” 外头的人似是顿了下,才开始按密码。 她懒洋洋翻个身,打了个哈欠,视线仍在屏幕上:“你都买齐了吗,别漏了什么,钱已经转给你啦,有多的就当跑腿费。” 脚步声渐渐靠近,手机屏幕忽地一闪,跳出来个电话。 联系人写着:“小云。” 她皱巴皱巴眉头,抬起头:“你都到了,打什么电话……” 声音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戛然而止。 穿着快递公司工服的中年男人站在跟前,眼神阴翳又贪婪,直勾勾盯着她,手里拿着把菜刀。 她心脏一瞬间缩紧。 这人她认识。 之前订了一箱水,自己搬上来不方便,就不让快递小哥帮忙搬到屋里去。 各种入室抢劫的新闻出现在脑海里,手指也跟着发抖。 姜早翻身坐起来,磕磕巴巴:“你,你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很有钱。” 男人脏兮兮的,头发看起来好几天没洗,衣服也皱皱巴巴,猥琐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我欠了二十万,你帮我还了。” 姜早飞快答应:“可以。” 男人却皱了下眉,还是不满足,视线落在她冷白大腿上,笑嘻嘻地走过去:“听说你们这些女人都骚得很,要不哪来的钱住这么好的地方,这样,你跟我睡一觉,我就不杀你。” “……” 细细密密的汗从掌心渗出,见他逼近,姜早慌忙爬下沙发,朝着卫生间的方向退去,“有,有话好好说,我可以给你五十万……” 男人却忽地一顿,脸色霎时恶毒:“你家里还有其他人!” 水声戛然而止。 他拿着刀冲上来:“你敢给老子耍心眼?” 姜早下意识闭眼,下一秒,身后门开,水汽蒸腾。 有人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卫生间。 她几乎反应的功夫都没有,门就已经关上,外头传来打斗声。 ------------ 早早番外5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林辞均闪身躲过面上逼来的菜刀,下一秒狠狠抓住他手腕,用力往后一折,刀“哐当”掉落。 同时猛地一脚踹在他膝窝,他“扑通”跪地,疼得发出一声嚎叫,冷汗直流,还不忘破口大骂:“我艹你m,放开我!” 林辞均一把拽住他头发,眼中狠戾,狠狠将他的头砸在地上,嗓音哑又狠:“谁他妈给你的胆子招她。” 一下,两下。 “砰!” “砰!” 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 他有一瞬间恍惚,声音弱了点:“你疯了吧!” 他连半点反抗余地都没有,整个人近乎扭曲地被禁锢按在地上。 偏按着他的男人一顿,忽而松手,抓起了地上的刀。 他眼中惊恐,跌跌撞撞在地上挪动后退,眼睛里糊了血,看着恐惧又狼狈:“你想干什么?杀人是犯法的!我自首!我去自首行了吧!你别冲动啊!” 林辞均一步步逼近。 冷白灯光下,他只有下半身系着浴巾,眼中有着近乎疯狂的执拗。 下一秒,他将刀塞进了男人手里,狠狠攥住对方手腕,猛地往跟前一拉:“给我一刀。” 男人都快被逼得精神崩溃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要求。 揍他一顿,又让他捅一刀?? 有病吧? 很显然,坏人也怕疯子,他手抖如筛糠:“求你了,求你了,我去自首行吗?我想坐牢,我想坐牢!” 林辞均唇边勾起点残忍弧度:“行。” 然而男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再次被他攥住手腕,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刀刃向前,毫无阻拦地扎进胸口。 他发出尖锐暴鸣声,刀把脱手,再次落在地上,整个人被吓得缩在角落。 疯子。 真他妈的疯子 姜早着急忙慌地从浴室推门出来,就瞧见混乱的走廊,那个变态快递员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林辞均只单单在腰间系了条浴巾。 他脸色苍白,血顺着胸肌流至腹肌,一路延伸至浴巾当中。 姜早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慌张道:“我报警,我去报警,救护车,还有救护车,你没事吧,我去拿纱布!” 肾上腺素飙升,她慌乱地跑到房间翻出医疗箱,找出纱布给他捂着。 想起他没穿衣服,小云还没来,又急急忙忙去柜子里找衣服。 所幸以前姜倾南来这里住过,留了几件衣服。 她手忙脚乱拿着件卫衣跑过去,递给他。 却见他神色微冷,只摸了下布料,别开视线:“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不是,这会儿就别嫌弃了,待会儿警察和医生就要到了,而且我哥又不臭,他很爱干净的,你放心穿。” 也不知是哪句话劝动了林少爷。 他勉为其难接过套上。 十分钟后,变态快递员如获大赦地被警察铐走了。 两人坐上去医院的救护车。 原本是可以自己开车去的,但两人夜里都喝了酒,加上姜早心急,根本没想到可以打车。 年轻警察跟着他们做笔录,见医生给他缝针,忍不住皱眉:“不是,均哥,你好歹也是我们刑侦大队出来的,哪有你这样跟着歹徒硬刚的?怎么还伤成这样,以前咱们整个队都没没人是你的对手啊!” 林辞均闭着眼睛靠在柜子上,光线明亮,映衬得他整个人近乎脆弱的透明,裸露的上半身偏又线条弧度流畅优美。 有种别样的,勾人。 他没什么情绪,只淡淡开口:“闭嘴。” “哦……” 等缝完针,医生又叮嘱旁边的姜早:“他伤在这里有点麻烦,伤口又深,很容易被牵扯到,最近没什么事就别让他乱动,在床上躺着好好休息,不要让他干重活。” 姜早仍懵懵地,没从方才的惊险中回过神。 她呆滞地点了点头,拿过桌边温水递给林辞均。 林辞均还没来得及接过去,她又收回手,抿了一小口。 林辞均伸出的手尴尬停在半空,好半晌,他眼底露出点无奈,开口:“被吓到了?” “嗯。” 她也不否认,轻灵的狐狸眼眨了两下,忽而就攥住他的手,“还好有你保护我,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天生就会撒娇。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语气,现下软了两分。 总让人产生一种自己在她这里很特别的错觉。 难怪这么多男人为她发疯。 林辞均分不清她眼底的依恋是真是假,过了几秒,冷漠地抽走手,懒洋洋地嗤笑一声:“别多想,如果换成其他人,我一样会这么做。” 他的疏冷太明显。 姜早红着眼眶,委屈得有点想哭。 被宠惯了的小孩,即便是自己先犯错,也忍不住要掉眼泪。 她扯扯他的袖子,嗓音哽咽:“林辞均,对不起。” 他似是不为所动,就这么盯着她,视线微凉毫无温度。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对不起。 也不是她第一次哭。 她擅用眼泪博取他的同情与疼惜。 她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 她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对不起,一年前是我不好,” “没关系。” 他瞥她一眼,眼底占有欲一闪而过,笑容却浮浪,“如果姜小姐不提起来,我都快忘了。” 她的眼泪要落不落。 勾人得很。 可不知怎得,她莫名不甘心。 咬着唇又拉他的手:“你不喜欢我了吗?” “姜小姐说的什么玩笑话,这都过去一年了。” 林辞均轻笑着开口,手却抚上她的脸,指腹粗粝,拭去她眼角泪珠,“更何况,我们只是dating的关系,如果姜小姐还想,我倒是不介意再dating一回。” 多轻浮。 分明是她提出的这个词。 此时听去却分外刺耳。 医院的灯光下,她肩膀细微耸动,和平日里的矜贵不同,她眼圈也红,偏倔强又高傲:“谁稀罕跟你dating,我要走了。” 她刚站起身就被攥住手腕。 似是有所预料,她得意洋洋,像获胜的小公鸡,一副“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的表情。 然而林辞均只是看着她,神情淡淡:“如果方便的话,请帮我联系一下向小姐,我不想麻烦家里人,问问她能不能照顾我一段时间。” 姜大小姐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眼一瞬间又拧紧。 她咬咬唇,气恼道:“你不是刚给人家介绍了工作?她怎么照顾你?” 他挑眉,没应话。 姜早别扭地轻轻哼一声,甩开他的手抱着胳膊:“算了,你毕竟是因为我受伤的,这样吧,我给你找个护工。” “不要。” “怎么不要?护工现在照顾人照顾得可周到了!” 她压低声音,“听说上厕所都能帮你翻身。” 林辞均微笑:“我可以自己上厕所。” 姜早轻咳一声:“我就是举个例子,或者说你要保姆也行,反正都差不多。” 他眉眼倦懒,强撑着坐起来,扯到伤口皱了下眉,才道:“不用了,我不喜欢跟陌生人待在一起。” “……” 瞧他走得缓慢,颇有两分可怜。 姜早还是心里过意不去,追上去,“要不然我,我照顾你?” 她定然是有私心的。 她对林辞均的兴趣,并不比两年前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少。 他变得摸不透,抓不着。 姜大小姐追求刺激和新奇,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 哪知这回林辞均脚步一顿,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可以。” - 姜早的那个房子是不敢再住人了。 至少在换锁之前不会再去住。 巧的是,林辞均在同一个小区竟也有套房子。 而且就在对面楼。 姜早疑惑地皱起眉头:“你就住这儿,那为什么不回家洗澡。” 林辞均推门进去,瞧着脸色苍白,略有两分虚弱,言简意赅地解释:“家里没热水。” “哦......” 姜早不疑有他,跟着进屋。 林辞均从鞋柜里拿出双女士拖鞋扔到她脚边,自顾自进厨房倒水。 姜早瞥一眼拖鞋。 像是全新的,粉色,真丝。 像她会买的款式。 林辞均出来瞧见她还愣着,唇角微扬:“姜大小姐放心好了,这拖鞋是为向小姐准备的,她之前无家可归,我让她来住两天,但她没来,拖鞋是新的。” “......” 姜早踩上拖鞋,自己也没意识到声音里多了点酸味,“哦,你还挺贴心,救完人还负责找工作住宿。” 她走过去,凑到他身边:“下一次也救救我呗?” “我不是已经救了吗?” 他挑眉,将领口往下扯,露出冷白的锁骨,和缠了绷带的胸肌,“姜小姐忘性挺大。” 姜早下意识多瞥了两眼,不知怎得,耳根有点红。 分明已经从刑侦大队离开了近一年,他的身材不仅没有任何退步,反倒线条更加好看。 手感一定也很不错。 她抿唇,挪开视线转移话题:“我睡哪里?” 这是个小公寓,看起来也就两室一厅。 林辞均推开主卧,朝里扬了扬下巴:“这儿。” “哦。” 姜早进去转了一圈。 整整齐齐铺平的被子,几乎没有一丝褶皱。 空气里的味道清冷,像极了他这个人。 姜早走出去:“我住这里,你住哪?” 林辞均没回话,拿着个枕头进了书房。 姜早跟着进去,就见书房里只有张孤零零的单人床。 看着挺凄惨的。 姜早到底还是良心不安:“还是我住这里吧?你身体不好,要好好休息,我是来照顾你的。” 林辞均戏谑挑眉:“你睡在这儿,睡得着?” 多娇气一个人。 十八层被褥下有颗豌豆怕是都能察觉出来。 姜早皱巴皱巴眉头:“瞧不起谁呢?我在国外徒步的时候比这还恶劣的床都睡过。” 林辞均没跟她争,将枕头扔到床榻上:“那这段时间,就麻烦姜小姐好好照顾我了。” 他转身回了房间。 姜早也总算松一口气,进卫生间洗漱时才想起自己什么都没带。 妆也还没卸。 正打算点个跑腿让人送过来,余光瞥见角落里放着个小篮子。 里头一次性牙刷牙膏,卸妆膏,洗脸巾甚至护肤品都一应俱全。 而且还都是最好的牌子。 难不成......这些也是给那位向小姐准备的。 她不知怎得,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林辞均是个很周到贴心的人,这点她早就知道。 每次出去约会,他会准备好一切东西。 纸巾、梳子、镜子、甚至是口红粉饼。 吃饭时,他会提前告知她的一切忌口,会安排好每一次行程。 她的塑料小姐妹们常常感慨,嫁人要嫁林辞均。 可如今他的周全给了另一个人,而不是对她。 她又酸涩难忍。 强撑着走到主卧前,她敲了两下门:“那些一次性牙刷什么的,我可以用吗?” 里头不消片刻就传出男人声音:“可以。” 她走出两步,又折回去,哑着嗓音问:“那现在你是在追向小姐吗?她喜欢你吗?” “......” 里头的人停顿了下,开口,“她不喜欢我。” 姜早的心都被攥紧了,有点烦闷。 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那就代表第一个问题...... 他默认了。 她也知道自己不像话,但她就是控制不住,攥起拳头就往门上砸:“渣男......” 然而拳头落了空,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她猝不及防失去重心,整个人朝前摔去,撞进男人怀中。 不可避免,碰到伤口。 林辞均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轻嘶一声,攥住她手腕,瞥了眼她的拳头:“渣男?” “不是,你听错了。” 姜早慌乱将手抽走,退后一步,“你好好休息,我去睡觉了。” “等等。” 林辞均喊住她,“不是来照顾我的吗?” “啊?” “过来,帮我换睡衣。” “......” 还有这种好事? 姜早眨巴眨巴眼睛,推辞,“我觉得这样不好吧?要是被向小姐知道了,她恐怕更不喜欢你了。” 林辞均往回走的脚步一顿,莫名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淡淡开口:“没事。” 没事? 姜早亦趋亦步跟上去,忽而开口问,“那你还喜欢我吗?” ------------ 早早番外6 “姜早。” 他脚步忽而一顿,姜早险些又撞上去。 空旷的房间内,他声线冷漠,“我不会一次喜欢两个女孩。” 又是答非所问,稀里糊涂的一番话。 姜早轻轻哦一声,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情绪。 但心痒痒的。 快被他勾死了。 这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感觉,令她心动沉沦。 片刻,林辞均在床边坐下,朝她扬了扬下巴:“还愣着干什么?” 姜早谈过许多段恋爱,但这种事做得并不多。 她忽而迟疑,等走到他跟前,才低声说:“你受伤的又不是手,不能自己脱衣服吗?” 林辞均言简意赅:“疼。” 确实是个好借口。 成年人的情情爱爱是心照不宣的。 姜早有理由怀疑他在勾引她。 她也适时进入角色,将头发别至耳后,微微俯身,抓住他衣服下摆往上拽。 但很显然,姜大小姐并不太会照顾人。 一件宽松卫衣,在触碰到他伤口十余次之后,林辞均总算忍无可忍,攥住了她的手腕,开口:“疼。” “对不起。” 姜早极快道歉,偏一双狐狸眼里毫无歉意,“要不把衣服剪了?” “不用,我自己来。” 林辞均抿了抿唇,将卫衣一口气脱下来,上半身毫无保留地落在姜早眼里。 原本就已足够出色的身材,如今又绑了两条绷带,胸口隐约有血迹。 竟比以往,还要更色气两分。 姜早默默挪开视线,抿了抿唇,像是想要证明什么:“还有别人看过你吗?” 很荒唐的问话。 林辞均微皱了下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你也给别人看你的/裸/体吗?” “......” 他有点被气笑了,强硬压下,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转头看自己,“第一,我这不算/裸/体。” “第二,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这还是跟林辞均重逢以后,他第一次朝自己解释什么。 姜早心里微微雀跃地开出小花,眼睛里也忍不住染上点得意。 像讨到糖的小孩。 林辞均看着她,几乎克制不住要占有她的欲望。 想让她再开心一点,更开心一点。 但他深刻地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像姜早这样的千金大小姐,从小物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轻易得到的,她不会珍惜。 要让她知道,他不是这么轻而易举就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她才会留在他身边久一点,更久一点。 他将睡衣递给她,垂下眼睑,遮盖住眼底情绪:“来吧。” 睡衣是纽扣设计的,穿起来方便许多。 姜早微微俯身,攥住纽扣细心地扣上。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指尖时不时细微地摩挲过他的肌肤。 然而林辞均毫无反应,只是坐着。 等扣到最后一颗,她眨了下眼睛,贴心问:“睡裤呢?我帮你把睡裤也换上吧?裤子应该更不好换。” “不用。” 几乎是瞬间,林辞均拒绝。 他礼貌道:“谢谢,你可以去休息了,帮我把门带上。” “林辞均。” 姜早抱着胳膊,眼中划过抹坏,“你是不是/ying/了?” 她眼中戏谑,像只小狐狸,坏透顶了,指腹轻轻划过他锁骨,暧昧又缱绻:“穿个衣服就这样,林警官还是和当年一样,控制力差劲。” 下一秒,他眼中克制荡然无存,冷硬手掌扣住她细腰,猛地往怀里一带。 她惊呼一声,来不及反抗,就被牢牢禁锢在他大腿上。 他垂眸,温柔的暖光下视线炙热,带着点危险的侵占欲,重重咬了下她的耳垂,嗓音微冷:“所以呢?所以姜小姐要跟我上床吗?” 姜大小姐感受到腰上那手掌滚/烫,掐得她腰肢生疼。 她在这般强弱比对下微微退怯,下一秒又强撑着鼓起勇气,搂住了他的脖子,声调勾人:“如果林警官想要的话。” 说话只说半句。 将人的遐思无限放大。 喉结上下滚动,林辞均手背青筋突起,快被这小妖精折磨死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压在身下把她弄哭。 让她一夜一夜地都下不了床。 让她知道背叛真心的下场。 但还不到时候。 他压下眼中躁动不安的情绪,唇边勾起点轻浮的淡笑:“很可惜,我不是很想要。” 他将人松开,懒洋洋地:“比起姜小姐,我更想休息。” 姜早还勾着他的脖子,坐在他怀里,眉头总算不可置信地拧起来。 还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推开她! 没有! 她眼中忽而泛起点朦胧雾气,漂亮卷翘的头发衬得她愈发像展柜橱窗中的珠宝。 易碎,又珍稀。 她娇气得要命,不肯动,就这么瞧着他,开口就是质问:“你为什么老是推开我又接近我,你讨厌我吗?” 林警官罕见地沉默住。 他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种情况。 包括当下,他也想好了各种应对之策。 然而在看到她泛红鼻尖的一刹,什么底线统统都丢了个干净。 他舍不得她哭。 舍不得她有半点伤心。 可他又迫切地,想得到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泪珠啪嗒滚落。 姜早抽抽鼻子,打算从他身上下来:“我知道了。” 然而下一秒,他又抚摸上她的脸,低头,轻柔地吻了吻她眼角泪珠,无声叹口气:“你睡这里吧,我出去睡。” 他将她抱到床上,起身离开。 背影不知怎得,竟有两分孤寂。 姜早擦擦脸,看他看了好久,然后,躺下去,捂住自己扑通乱跳的心脏。 - 夜已深,书房里仍亮着盏小灯。 林辞均坐在办公桌前,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 再一次破例,是因为她的眼泪。 他的计划周密,是要让她真的爱上他。 而非那种浅薄的,风一吹就散了的喜欢。 他知道她永远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后悔。 她只会对更新更刺激的事物产生兴趣。 而他,就要变得更新,更让她觉得刺激。 - 自回国以来,虽倒了时差,但也不知是不适应还是什么,姜早一直没能睡个踏实觉。 倒是这一晚睡在林辞均家,莫名睡得极好。 大概是因为空气中浅淡又好闻的香薰味,又或者是极为舒服又亲肤的床单。 总之每一处都在她最舒适最安心的点上。 更让人安心的,是外头还睡着个林警官。 即便晚上突逢灾祸,也没给她留下太多心理阴影。 睡得好,等第二天醒来一看手机,已是中午十二点。 手机屏幕两条消息。 一条是八点三十发的:【睡醒了出来吃早饭。】 另一条是十一点四十发的:【睡醒了出来吃午饭。】 姜早略微有点不好意思。 分明她是来照顾人的,居然要对方来催促自己吃饭。 但这种不好意思也只有一小会儿。 她慢吞吞回了个:【来了。】 她不紧不慢爬起来进房间自带的卫生间洗漱。 令人意外的是,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的卫生间,都放着各种一次性用品的小篮子。 甚至连女士款新睡衣都有。 那种酸溜溜的感觉又涌上来。 她刷着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个小孩似的自我安慰:“无所谓,谁稀罕林辞均。” 等洗漱完,她想起自己没带干净的换洗衣服,干脆懒得换,穿着睡衣就走出去。 林辞均正从厨房端菜出来。 闻声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淡淡开口:“需要什么衣服,我让助理给你去买。” 她偏要跟他作对,撇撇嘴:“我就想穿睡衣。” “姜小姐,昨天吃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林辞均语气始终平缓,将筷子放到她跟前,“先是开门的时候不知道遮掩,现在又在陌生男人家里穿着睡衣到处晃,需要我给姜小姐科普一下安全知识吗。” 他将陌生两个字咬得极重。 姜早却仰起头,用那双秾丽漂亮的狐狸眼盯着他,语气天真又明媚:“为什么不可以?林警官又不是没见过。” 林辞均表情未变,在她跟前坐下,同她对视一眼,弯了唇角笑:“如果姜小姐非要这么做我也不会阻止,只是我以前见过的女生,不会这样。” 他很知道姜早的痛点在哪里。 大小姐下一秒就撂了筷子,气冲冲地:“林辞均!你不许在我面前提其他人!” 鱼儿又一次上钩。 这回林辞均没跟她作对,给她盛了碗汤笑:“姜小姐不愿意听,那我就不说了。” 分明是顺从的,姜早不知怎得,还是有些气恼。 她闷闷不乐地喝着汤,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照顾林辞均,夹了几筷子肥肉进他碗里,凶巴巴地:“吃。” “我不吃......” “吃!” 大有他不吃就闹个翻天覆地的气势。 真真是任性极了。 林辞均眉眼舒展,吃了一口就被腻到不行,她倒是开心得很,桌子底下的小腿乱踢,将拖鞋都踢开半米远。 等吃了饭,姜早自觉承担起洗碗的责任。 说是洗碗,其实也就是将碗扔进洗碗机里。 等做完这些,转头瞧见冰箱里有桃子,她又拿出来切。 姜大小姐笨手笨脚,厨房里就传来一声惊呼。 指尖深深一刀,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慌乱之中转头,方才还在沙发上坐着的林辞均就已经出现在门口,有条不紊地翻出医疗箱,拿出纱布按住她的手指。 疼痛来得迟缓。 姜早吓得发懵,耳边传来林辞均气急败坏的声音:“谁让你动刀的?出来。” 第一反应,居然是委屈得想哭。 她扯了扯林辞均的袖子,眼眶红红:“你明明就很担心我,不是吗?” 伪装暴露在林辞均自己也没想到点的节点。 他没应话,好一会儿才嗓音发冷,开口:“以后不要再进厨房了。” “你好凶。” 姜早总算感觉到疼,她咬了咬唇,看着被血彻底染红的纱布,声音里多了两分哭腔,“林辞均,我不喜欢你这么凶。” 她仰起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咬字不清地撒着娇:“你哄哄我。” 安静在两人当中蔓延,林辞均将她拉到沙发旁,让她坐下。 片刻,声音微哑,做出让步:“我知道了。” 他拿出碘伏,在她跟前微微弯腰:“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 她连连摇头:“忍不了,林辞均,我怕疼,你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她怕疼。 姜大小姐从小没受过什么苦,被娇养得细皮嫩肉。 轻轻掐一下,身上就能留下印记。 他放缓了声音,腾出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不看就不怕,听话。” 她死死地埋着头,无助地嗯一声。 好在碘伏并没有这么刺激。 但原本伤得有点深,等消完毒,姜早还是不可避免地,额头上冒出层薄薄的汗。 林辞均拿创口贴给她缠上,掌心温热,抚上她的侧脸,轻声道:“好了,没事了。” 她耷拉着头,说了声:“谢谢。” 心脏又跳得厉害。 过了会儿,林辞均走开,她不安地抬头,就见他倒了杯水过来,塞到她手中:“休息一下。” “嗯。” 气氛不知怎得,略微有点尴尬。 过了会儿,林辞均打开电视询问她的意见:“要不要看电影。” 两个伤患,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姜早点点头,随意挑了部丧尸片让他放。 只是两人坐得远,没两分钟,姜早就不安分地朝他看去,轻声细语地撒娇:“你能不能坐到我旁边来,我有点害怕。” 她这会儿瞧着太可怜了。 昨天被变态闯入房子,今天又划伤手指。 饶是心理素质再强大,也略微有点承受不住。 林辞均迟疑了半分钟,起身,坐到她身边半米远的位置。 姜早下一秒就挪到他身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半边身体靠在他身上。 余光里,林辞均能看见她半截在外的小腿,和冷白脚踝上的铃铛。 勾人犯罪。 电影有些无趣,进行到一半,姜早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创口贴。 林辞均瞧见后,扣住她的手腕,没让她再动。 她却好似瞧见什么新奇玩意儿,片头,莹亮的眼睛望着他,在电影的爆炸声中问:“林辞均,要接吻吗?” ------------ 早早番外7 姜早的唇形很好看。 擦了唇膏,微微莹亮的颜色,如果能留下咬/痕,会更好看。 这样昏暗的环境,气氛挑起暧昧。 可偏偏林辞均不说话,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腕,眼神晦暗不明。 这对姜早来说,已经算是邀请。 她往他的方向又靠近,微微仰头,开口就是命令:“林辞均,亲我。” 她不信他能拒绝得了。 停滞两秒后,他垂眸,低头。 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眼睑,姜早下意识闭眼。 然而吻迟迟没有落下。 一只手轻轻将她的碎发别在耳后,举动轻柔又缓慢。 意识到自己会错意,姜早微赧,睁眼就要斥责。 然而睁开眼瞬间,那只大掌顺势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吻落下来。 他如愿以偿,咬着她的唇。 不如上次接吻那般气势汹汹,这次温和又浮浪。 舌尖轻巧地撬开她牙关,唇齿交缠,吻得姜早几乎喘不过气。 这个吻缓慢,又长久。 姜早原先盯着他的眉目,他睫毛长,那双眸子让人格外瞧不清情绪。 等氧气告罄,她不自主闭上眼睛,轻咬了下他的舌尖以示抗议。 ——她吻够了。 可偏林辞均不放过她。 谁先惹火,谁受惩罚。 他不安分地扣住她的腰,手指轻而易举探入宽松睡衣下,在她腰上留下指印。 姜早不安地挣扎两下,下一秒就又重新拿回掌控权。 看吧。 谁都拒绝不了她。 她主动地伸手,捏住了他的睡衣扣子,试图解开。 然而下一秒,那只按在她腰上的手移开,吻也猝不及防结束。 林辞均抓住她的手:“姜早,我们不能上/床。” “为什么?” 吻得太久,姜早的声音也有点哑。 她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沾染上情/欲,跪/坐在沙发上,竟有两分不常见的迷茫。 在这时候叫停? 然而林辞均只是起身:“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姜早闷闷地抱着靠枕,皱了皱鼻子,而后烦躁地将靠枕往地上一摔,喉咙里哼一声。 - 从那天过后,林辞均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一点。 两人处于奇妙的暧昧关系。 他不再轻浮又冷漠地抗拒她,同样,也总是拉扯着一个不远不近的亲密距离。 姜早盘算了一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口中的dating关系。 姜早一向是这种关系中的操盘手,然而到了林辞均这里,她却莫名有种被拿捏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似乎也不太确切。 在林辞均家里住着,分明她才是照顾人的那个,却半点家务也没有做过。 洗漱用品和大牌化妆品护肤品都会按时更新,连外出穿的衣服都是林辞均助理挑选好亲自送过来。 而她只需要每天睡到中午起来吃饭,而后下午出门去店里巡逻一圈。 先前宋酥酥的那家书店被人烧了,短短两个月,谢董事长就让人在不远处复刻了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门口整日有两个帅气男保镖站岗,居然还吸引了不少小姑娘前来拍照打卡。 她下午没事干,总会跑到书店里去找宋酥酥喝咖啡,顺便干点活。 等到了晚上回家,林辞均总是已经做好饭菜。 看着暖黄灯光和系着围裙的林警官,她莫名生出种两人压根没有分过手的错觉。 一切,好像都跟一年前一样。 然而还是不一样。 林辞均不再是那个呆板却正直的林警官,调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多了两分轻浮。 真正让姜早觉得不一样的地方,是在跨年夜那天。 那日宋酥酥领着店里员工吃饭团建,她和沈绒作为二老板三老板自然不能缺席,也跟着去玩。 一行人从饭店转移到KTV,趁着热闹,又喝了不少酒。 不知过了多久,宋酥酥手机铃响,晕乎乎地跑到角落里去接电话。 不用想,多半也是她那个操心又粘人的哥打来的。 姜早下意识看一眼时间。 一点零三。 她瞟一眼宋酥酥,恍惚之间也想起一年前。 那时候,不论在外面干什么,一过十一点,林警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操心的并不比谢卿淮少。 总是催着她早点回家,甚至在没有值班时千里迢迢跑到门口来等她。 更别说那时候他们还不算同居。 而现在,两个人已经一起住了一个多月。 虽然是她死皮赖脸不肯走,但也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烦闷地,拿上手机跟着蹲到宋酥酥身边,给林辞均打了个电话。 过了好久才有人接。 对面声音懒洋洋的,像是睡觉被吵醒,带着点沙哑:“怎么了?” “你......” 姜早怎么也没想到他已经睡了。 更没想到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 一肚子气。 但若质问出口,倒显得她被吃死。 她咬了咬唇,将话咽回去,随意找了个借口,闷闷道,“我没带钥匙,记得给我开门。” “......” 对面沉默了会儿,“我家是密码指纹锁,你已经录过指纹了。” 姜早:“......哦,我忘了。” 她到底还是气不过,在挂断电话之前怒气冲冲地:“睡不死你!” - “滴滴”两声,电话挂断。 林辞均坐在KTV旁的便利店外,垂眸看着手机屏幕,唇边无声地勾了下。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视线扫过大门又移开。 外头飘起零星雪花,风一吹,冻得人骨头都疼。 便利店店员似是瞧见,过了会儿跑出来道:“先生,您可以进去坐,里面有空调。” 他单是出来一小会儿,脸颊都被刮得生疼。 林辞均朝他温和笑笑:“不用了,谢谢。” 店员也是一个人跨年上班,在冻死和无聊死之间选择了八卦:“你是在等女朋友吗?” 林辞均喝了口水,过了会儿,笑道:“嗯。” “去店里等不是更好,让你女朋友进来找你不就行了?” “坐在店里看不见。” 看不见? 看不见不能发消息吗? 店员虽不理解,但表示尊重,跟他又聊了几句,还是冻得受不了跑回去。 过了大概十分钟,一辆黑色宾利在路边停下。 谢卿淮从车上下来。 他原本大概是要进KTV的,瞧见林辞均,折过去,眼底多了两分兴味:“不会吧,不会有人还没追到老婆吧?” 林辞均朝他微微一笑:“你可以滚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谢卿淮心情愉悦,拉开椅子坐下。 过了会儿,从KTV跑出来个宋酥酥。 小姑娘穿着白白的笨拙羽绒服,远远看去像个小面包。 她兴冲冲跑过来,一脑袋扎进谢卿淮怀里,心疼道:“你怎么坐在这里等呀?冷不冷?” “不冷。” 他将提前准备好的围巾给她带上,顺手扯上她的帽子,低头声音宠溺,“要不要吃关东煮?” 宋酥酥在他怀里胡乱点头。 他失笑,拉着她的手往便利店里走。 走出两步,宋酥酥才发现旁边还坐着林辞均,赶忙又朝他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林警官好。” 林辞均似乎想问什么,欲言又止。 宋酥酥眼睛亮亮:“林警官,早早马上就下来啦,她有点喝醉了。” “嗯。” 林辞均略微点头,“谢谢。” 他目送着两人进了便利店,宋酥酥也有点醉,闹腾着吃着关东煮,过了会儿,上车离开。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姜早才被店员簇拥着从下楼。 她看起来醉得最厉害。 摇摇晃晃,大衣还敞开着,露出里头挂脖吊带毛衣和包臀裙。 头发卷卷翘翘地披在肩膀上。 漂亮死了。 几乎是瞬间,她转头就和林辞均对视上,眼底划过抹浅浅的开心,摇摇晃晃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林辞均,你来接我啦。” 喝醉的姜早,比清醒时要更多两分天真活泼。 林辞均抬手,扫掉她肩头落雪,声音不急不徐:“不是,我刚好过来买东西。” 她撅着嘴,毫不客气地戳破他:“可你刚刚还说在睡觉。” “这不是被你电话吵醒了吗?” 林辞均手里晃晃矿泉水,“睡不着了,出来逛逛,谁知道刚好碰见你。” 姜早头昏脑胀,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只知道林辞均来接她了。 她自然而然地挽住他胳膊:“回家,林辞均,我想回家。” 撒娇也带着命令口吻。 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林辞均无可奈何,将她扶正一些:“好......” 他一顿,忽而想到什么,问她:“要吃关东煮吗?” 热腾腾的关东煮能驱散酒气。 姜大小姐嘴上说着这个点吃东西会胖,点的时候却毫不手软,满满一碗堆在跟前。 林辞均懒洋洋地坐在她旁边,拆开一瓶热牛奶放到她旁边:“吃得完吗?” “吃得完!” 她嘴上这么说,还真努力吃起来。 以前挑三拣四的姜大小姐,大口吃饭的模样竟莫名可爱。 林辞均撑着下巴,手里拿着包纸,谨防她待会儿打翻碗。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几秒,姜早眼睛一闭朝前栽去。 所幸他反应快,急急伸手拦住。 她的小脸就这么埋进他掌心,还咂吧两下嘴,看起来睡得挺甜。 店员忙跑过来帮忙,将她跟前的关东煮移开,低声说:“你的女朋友真好看,难怪这么冷的天气你还愿意出去等她。” 谁料上一秒还睡着的姜早骤然惊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谁是他女朋友!我才不是!” 她指着林辞均的鼻子,红着眼眶控诉:“坏人!不跟我谈恋爱!” 说罢又眼睛一闭,猛地往下栽。 店员被吓一跳,林辞均眼疾手快,再一次接住她的脸,朝店员歉意笑笑。 他脱下外套盖在姜早身上,将她轻柔打横抱起。 “回家,早早。” - 头疼欲裂。 熟悉的天花板和熟悉的房间。 不对。 她猛地坐起来,按了按太阳穴。 嘶—— 这怎么是在自己家里? 她昨晚不是被林辞均带走了吗? 满头雾水。 她正疑惑,外头传来敲门声:“小姐,您醒了吗?夫人让我叫您下去吃饭。” “啊......” 她翻下床,拉开门,抓住外头的佣人:“林婶,我什么时候回家的?” “昨晚呀。” “昨晚?” “对,昨晚林少爷送您回来的。” 姜早愈发摸不着头脑。 他无缘无故把她送回家干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他睡够了书房,忍无可忍要把她赶回去好自己睡主卧。 她轻轻皱起眉头:“那他人呢?” 林婶想了下道:“昨晚你们到家之后,外头雪就下大了,开车不方便,夫人老爷便留他在宅子里住,就在二楼客房里。” “那他现在......” “林少爷一大早就走了,说是公司有事情要处理。” 林婶朝她笑,“您还是赶紧收拾一下下楼吃饭吧,别让夫人老爷等急了。” 姜早原本想立刻杀到林辞均公司去问问他原因,转念一想,自己回国以来,确实还没怎么好好跟家里人聚一聚,更何况今天是一月一号,干脆歇了那个心思。 她洗漱完换了身衣服下楼。 难得姜倾南也在。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 只是姜父姜母看她的眼神并不怎么和善。 她刚一坐下,就听姜母开口:“哪有你这样的?在人家家里住了个把月也不知道给人家一个名分。” 姜早:“?” 她眨眨眼:“不是......” “还不是?辞均都跟我们说了,说你没有要跟他复合的意思。” 姜父跟上一句,“先前就是你甩的人家,现在回来,难道还要玩弄他的感情吗?” 好大一盆脏水。 姜早试图狡辩:“真不是,这次是他不愿意,我是想的......” 姜母似乎就等着她说这个,立马开口:“行,既然你有这个意思,那明天就把婚约定下来吧。” “什么?” 姜早磕磕巴巴,“婚约?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们还没在一起呢?” 她反应过来:“是林辞均的意思?” “不是他的意思,是我和你爸,还有林家父母的意思。” 姜母抿了抿唇,“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办订婚仪式。” 姜早心痒痒地:“林辞均知道吗?” 姜父顿了下,别开目光,心虚:“他不知道。” ------------ 早早番外8 他不知道? 姜早眼睛也跟着弯起来,手里捧着牛奶,坏心思冒出来。 不知道最好。 不知道才好玩。 她几乎都能预料到林警官被骗去订婚现场时气急败坏的模样。 然而过了会儿,她又觉得酸酸涩涩。 现在的林辞均未必喜欢她。 似乎她才是陷得更深的那个。 她从未对谁有过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这还是头一次。 对前男友。 她喝了口牛奶,轻皱起眉头:“要是他不肯怎么办?” 姜父一口否决:“那不可能。” 说完瞧见姜早狐疑视线,他磕磕巴巴找补:“林辞均是个好孩子,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二十多岁了还在叛逆期?” 姜早不疑有他,哀愁地托着下巴:“那要是我俩婚后不幸福怎么办?他冷落我怎么办?” “不会的。” 姜母插了块梨喂到她嘴边,“咱们这种家庭,不得不讲求门当户对,爸妈给你找的,定然是最好的,即便现在还没来得及好上,但时间一久,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实在不行......” 姜父适时补充上一句:“你们还能离。” 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姜早平日里玩得野,但也知道,他们这种家庭大多是先结婚再谈恋爱。 如果要选的话,南城这些公子哥里,林辞均对她来说确实是最佳的。 家里人一贯给她铺平道路,不论是生活学习还是工作。 姜大小姐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晃着小腿思考要在订婚宴上穿什么样的衣服才能艳压群芳。 不止要艳压群芳,还得让圈中名媛都以她为时尚标杆才行。 姜父姜母刚要松一口气,姜早抿抿唇,又开口:“不过林辞均未必真的适合我,他既不喜欢旅游,又不喜欢出去玩,闷死了,谈恋爱还行,结婚......会不会有点难熬?” “怎么会?” “他最喜欢旅游了。” 两人齐刷刷开口。 姜早眼中狐疑更甚,忍不住撅嘴:“爸,妈,你俩是不是对他有点太满意了?” “没骗你。” 姜母往她身侧坐了些,翻出朋友圈,“乖乖你自己看,这是林辞均的朋友圈。” 她点进头像,递给姜早。 姜早明显不信。 林警官这人,分明觉得旅游浪费时间。 她往下翻了翻。 朋友圈仅半年可见。 发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几乎都是风景照。 许多场景都很眼熟。 是国外各种小众但很特别的景点。 翻了好几条,才在其中一张照片里看到男人的身影。 像是让游客帮忙拍的,有点歪歪扭扭,就露了半个背影。 那种熟悉感更甚。 姜早翻出自个儿朋友圈。 一年前她也去过这个地方。 也拍了一张背影照。 不止这条朋友圈,其他林辞均去过的地方,她也大多去过。 荒谬的想法在她脑海中诞生。 林辞均该不会是将她去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吧? 她从不胡思乱想,点开林辞均的电话号码就打过去。 姜母在旁边惊慌道:“不是,这是我的电话。” 只响了两声就接通,对面传来男人礼貌的声音:“姜阿姨?” “是我,姜早。” 方才还气势汹汹,一打电话她又莫名卡住,不知怎么问出口才好。 总不能直白地问,你是不是抄我的路线去旅游了? 若只是误会,岂不是显得她过于自恋? 姜早沉默了两秒,听到那边问:“姜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没事。” 姜早干脆利落地,“我妈有事找你。” 她毫不客气地将电话塞回姜女士耳边。 姜母手忙脚乱:“那个,辞均啊,没什么事,就是问你吃了吗?” 林辞均不理解但尊重:“吃,吃了?” “吃了就行,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 - 提前一天才准备,姜早原先还担心买不到喜欢的裙子。 然而刚在各家奢侈品官网看照片,有家礼裙私人定制就加上了她的微信,说是有几套新款很特别,问她喜不喜欢。 好巧不巧,发来的每一条裙子都是她喜欢的款式。 姜早转账之前总算怀疑起对方会不会是个骗子,哪知对方很快再次发来消息,说可以将裙子全部送上门供她挑选,到时候再结账也行。 姜早发过去地址半小时不到,穿着旗袍气质优雅的侍应就敲响了姜家大门。 不仅如此,每条裙子连相对应搭配的饰品都准备好了。 很适合订婚。 姜大小姐财大气粗,一口气全买了下来以做备用。 顺便喊来了宋酥酥沈绒替她做参考。 只是沈绒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没空过来。 宋酥酥忧心忡忡地:“早早,你真的考虑好了吗?结婚你可就不能跟以前一样和其他男生玩了。” “没打算出去玩。” 姜早捏捏她的脸,“姐不是那种人,非得出去玩,我也离了再玩。” 宋酥酥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崇拜道:“下回我离了,我也要出去玩。” 两人选了一下午,又拍了些照片,到了夜里,姜早留宋酥酥住下来。 宋酥酥换了睡衣在她床上打滚,眼睛亮亮地托着下巴望着她:“早早,其实我觉得林警官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你们会幸福的。” 姜大小姐心尖微动,敷着面膜却没有表露出来:“怎么不一样?” “你不知道,你们刚分手的那段时间,林警官在查大案子呢!” 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听说南城郊区那一片出了个连环杀手,死了好几个人,林警官是主要负责人,你们分手一个多月,这起案件才破获,是林警官亲手抓到的!” 这事姜早倒是不知道。 那时候的她嫌林辞均工作忙,没空陪她也罢,还处处管辖限制她。 不让她回家太晚,不让她一个人出门。 东不让西不让的。 宋酥酥小声说:“他那时候管着你,可能也是怕凶手逃窜,会伤害到你。” 其中竟还有这样的隐情? 姜早怔了怔,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她摘下面膜,轻声说:“没人跟我说过呀。” “好多人都不知道呢,而且林警官在案件破获后离开刑侦大队,还有个原因,是他身体受不了。” 宋酥酥想了下,歪头歪脑地,“听说跟歹徒搏斗时,腿折了不说,还因为加班太厉害,胃病进了医院,林家人看不下去他这样,才要求他回林氏接管集团的。” 她再一次竖起大拇指:“我哥去看他的时候,还给他送了面锦旗呢,你说他是不是个大好人。” 确实是个大好人。 姜早轻轻点了点头,沉默地起身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一年之后再知道当年原因,似乎也没什么用。 但她莫名就有些心疼。 若是当年她没走。 若是当年她再陪陪他。 那段难熬的日子,兴许会好过点。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才意识到不对劲,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将昏昏欲睡的宋酥酥摇醒:“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你说我不会真爱上他了吧。” 宋酥酥迷迷糊糊,一脑袋往前扎:“啊,昂,我也爱你们......” 分明应该睡了,姜早却翻来覆去,愈发睡不着觉。 恍惚之中担心明天林辞均会拒绝她,又担心林辞均心里还有其他人。 她皱巴着眉头,用被子盖住脑袋,自欺欺人道:“我才不稀罕。” - 姜早是被姜母从被子里拖出来的。 姜母穿着身温柔大气的暗红色旗袍,眉眼温和,拍拍姜早的胳膊,感慨万千:“我们早早真漂亮,日后跟林家那小子结婚,也不要让自己受委屈,有什么事就跟家里说。” 她对姜早的溺爱是在方方面面的。 从小便有求必应,吃穿住行是姜家所能提供范围内最好的。 从不约束她去做任何事,也不把控她必须长成什么样子。 她喜欢去旅游,家里人再忙也会陪着去玩一圈,她喜欢一个人,那便喊了保镖随行。 她也知道,她家闺女实际是有些娇纵任性的。 多少人想来联姻,都被她拒之门外。 这个不够温柔,那个不够细心。 若不能百分百包容,她都怕闺女受委屈。 原本她也和姜父商量过,要不就让闺女自由恋爱,姜家权势大,没必要再去依附谁,但调查过后发现,她们闺女的眼光实在不行。 每一任前男友,帅是真帅。 但经不起背调。 或多或少都有点渣。 除了林辞均。 刑警出身,两家原先就互相了解过,知道这孩子刚正不阿得很,懂事又有礼貌。 甚至愿意为了她的宝贝女儿做出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把姜早交给他,他们是放心的。 被爱宠大的姜大小姐,面对婚姻只觉得是一场有趣的过家家。 她攥住姜母的手笑:“哎呀,我能受什么委屈。” “好了好了,去洗漱吧。” “嗯。” 姜早昨夜没睡好,这会儿却挺有精神的,转身进了卫生间。 姜母拍拍还在熟睡的宋酥酥,见她睡得香,将刚刚拉开的窗帘又拉回去,替她扯了扯被子。 - 订婚宴人不多。 只有姜林两家自己人,还有个被强拉来的宋酥酥。 林辞均姗姗来迟,到场时大家都已经落座,大气典雅的包厢里布置得当,华贵又不失年轻人该有的活泼。 他停顿了下,下意识往姜早的方向看去。 她穿着条浅金色的新中式礼裙,一贯长而卷的头发此时盘在脑后,簪子摇晃着凤尾珠坠,平添两分大气惊艳的气质。 漂亮两字都不足以形容她。 秾丽又勾人。 她抬眸望来,眼底闪着星星点点坏事得逞的笑意,片刻拿起酒杯,遥遥朝他一敬。 林辞均抿了抿唇,林父已然开口:“辞均,坐到早早旁边去,今日咱们就把婚事定下了。” 父子俩一脉相承的威严肃穆。 林父语气微凉,又补充道:“你有什么意见吗?” 一桌人都在等他答话。 姜早偷偷攥紧了宋酥酥的手。 一边觉得这种瞒着他的感觉十分刺激,一边又莫名担心。 担心他下一秒就翻脸逃走,也担心他掀桌,半点面子都不肯留给她。 她这人,最要面子。 然而出乎意料,这么多人里,林辞均只看向她,嗓音浅淡:“你想好了?” 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姜早更紧张,手也攥得更紧。 过了会儿,轻轻哼一声:“怎么?你怕了?” 林辞均像听到什么笑话,唇边轻舒,绕过桌子,在她身边空着的位置坐下:“订就订,谁怕谁。” 姜早掌心紧张得冒汗,还嘴硬:“幼稚。” 虽是拌嘴,但好歹也是定下来了。 剩下的时间长辈们东一句西一句,说着祝福的话。 宋酥酥小脸涨红,可怜巴巴地提议:“早早,好疼。” 她的手都快被捏坏了。 - 都是家里受宠的孩子。 长辈们喝了不少酒,不知是谁提议:“要不然明天就把证领了吧?孩子们也到年纪了,又是知根知底的,也谈了一年多。” 姜早拿筷子的手一顿,还未发话,林辞均朝她偏头,轻笑问:“不敢?” 姜大小姐向来是受不了激将法的。 更何况,这种感觉令她心跳加速。 她强撑着瞪了林辞均一眼:“怎么不敢?你要是害怕,就自己跟爸妈说。” “姜小姐见我什么时候怕过?” 林辞均将西装外套脱下,随意搭在椅背上,“那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行,你别迟到。” 她答得快,却掩饰性地扭过头,没能藏住眼底心虚。 她承认她似乎是被林辞均吸引。 但却还没想好把婚姻也交出去。 但情绪藏不住,她脑中思绪万千,筷子一刻不停地往宋酥酥碗里夹着菜:“这个你尝尝。” “这个也好吃。” “还有这个。” “......” 林辞均余光瞥过她泛红耳根,不紧不慢地折起衬衫袖扣,抿了口红酒,掩住眼底几近病态的占有欲。 无所谓。 只要能得到她。 他情愿用尽所有卑劣手段。 宋酥酥坐在旁边,看看林辞均,又看看姜早,最后看了看自己堆积如山的小碗,弱弱地举手:“早早,我吃不掉,你冷静一点......” ------------ 早早番外9 心理斗争做了足足一晚上,领证只花了半小时。 姜早在签字前才想起来:“我们还没签婚前财产协议。” 林辞均穿着一身西装坐在椅子上,视线平静地盯着她的笔尖:“不需要,麻烦。” “怎么不需要?” 姜早转着笔,难得耐心地提醒他,“我们这算联姻,南城还没有哪家联姻是不签婚前财产协议的,万一我们婚姻破裂,分割财产会很麻烦。” 还没结婚就已经想到了婚姻破裂。 林辞均眸色稍沉,朝后抬手。 助理匆匆将一份文件送过来:“夫人,这是我们林总的聘礼,将他名下所有林氏集团的股份都赠与您,包括房产。” 他谨记着老板的叮嘱,又道:“不论您和林总未来发展成怎么样,这些都是您的婚前财产,您不必担心。” “不是......” 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宋酥酥那个恋爱脑老公才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怎得林辞均也脑子抽了。 她接过厚厚一沓的文件随手翻了翻:“你疯了?” “这是林家的诚意,你还有问题吗?” 林辞均微微挑眉,将结婚登记申明书又往她跟前挪了半寸,“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我还有事要忙,你尽快。” 他都这么说了,姜早自然不好意思再提婚前财产协议的事情,随手将字签了。 结婚证很快做好,送到两人手中。 证件照拍得很好看。 不枉费她早起找了业内知名化妆师化妆,既不浓艳,也不过分淡雅。 恰到好处。 就连林辞均的西装都是她选的。 倒不是刻意追求情侣装或是什么。 她姜大小姐讲求完美,丈夫也同样得看起来配得上她。 她拍了张照片,“小心机”地露出昨晚连夜做的美甲和林辞均衣角,点开朋友圈,也不编辑文案,就这么直白地发出去。 她向来行事作风都是与众不同的。 等发完,才想起没跟林辞均说一声,提着裙摆跟上去,戴上墨镜,懒洋洋地:“你不介意我公开吧?” 林辞均唇角微扬又压下,点进她的朋友圈点了个赞:“我说介意还有用吗?” “没有。” 助理刚把车门打开,大小姐就顺势坐进去,仰头朝他笑,“不介意送我回去吧?” 先斩后奏这一招,她向来用得很好。 笑也笑得明媚漂亮,让人没法拒绝。 林辞均跟着坐进去:“家里准备了一套别墅作为新房,去看看喜不喜欢,如果你没意见的话,今天就搬进去。” “哦。” 姜早对这些流程都没什么想法。 她重新补了个口红,拿着股份转让协议又看了看。 虽说有些意外,但也没到震惊的程度。 喜欢她的人这么多,情愿为了她倾家荡产的也不少。 她将文件按在车后座,侧身朝林辞均靠去,眼里带着得意的审视:“不是说不喜欢我?那为什么答应结婚?为什么把股份都转给我?” 她自以为将他拿捏得死死的,顺势扯住了他的领带,凑近他:“喜欢我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实话,我对你也还有感觉。” 她身上喷了香水。 是浅淡的花香。 微甜,清新,一如她今日的妆容。 沐浴在冬日阳光下,肌肤吹弹可破,漂亮得紧。 林辞均松松散散靠着,扯了下唇角:“什么感觉?旧情复燃的感觉?” 意识到他在扯开话题,姜早不悦地将他衣领攥紧了些:“现在是我在问你呢。” 呼吸都几乎碰撞。 车行驶在大马路上,林辞均微皱了下眉,手护在她后腰处,低斥:“把安全带系上先。” “不管。” 姜早哪肯听,小猫似的凶巴巴盯着他,“你先说,不然......” 她忽地腾出只手,按下车窗,手里拿着刚领到不久的结婚证,语气娇纵又恶劣:“不然我就把结婚证扔下去。” 然而姜早显然还是低估林辞均的速度和力量。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她被攥住手扯了回来,车窗快速关上。 林警官毫不费力扣住她双手手腕:“车窗抛物,罚款两百。” “......” 姜早挣扎不得,被他按回原来的位置上,微微愤恼,“你这算家暴!” “我这算安全科普。” 林辞均微微俯身,扯过她的安全带替她系上。 待他准备靠回去,又被姜早一把拽住,拧着眉头骂他:“不喜欢还跟我结婚,渣男。” 第二回从她嘴里听到这个词。 她实在太任性了。 林辞均的衬衫都被抓得微微变形,瞧着有两分无奈。 他顺势拿走她手中结婚证,微微叹口气:“好了,喜欢的。” 姜早一头雾水:“什么喜欢的?” 她手劲稍稍松了些,林辞均得以退开,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将车窗按下来一些。 冷风吹进来,将他混乱的,一看到她就崩塌的神思吹得清醒些。 他不紧不慢开口:“这不是在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吗?” 姜早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喜欢的? 喜欢她? 她眼睛稍弯,鼓着腮帮子嘀咕:“我就知道。” - 新房出乎意料的有设计感。 全屋智能设备,空间很宽敞,每个地方都有小巧思小细节。 姜早在客厅转了一圈,深感满意,又坐上电梯上楼。 “尽头是我们的卧室。” 林辞均推开房门,诺大的房间,连被子都已经铺好了。 地毯柔软舒适,吊顶低奢却不俗气。 姜早在沙发上坐下,舒适地眯了眯眼睛,用足尖轻轻蹭蹭林辞均的小腿:“这是你布置的?” 她惯会惹火的。 林辞均后撤半步,再次答非所问:“这段时间,我睡隔壁。” “?” 姜大小姐眉头都拧紧,“刚结婚你就要跟我分房睡?” 她嘴比脑子快:“才一年不见,你就不行了?” “......” 林辞均无语地看她一眼,“我最近工作比较忙,回来得晚,会吵到你。” 话都这么说了,姜早自然不会放低身段再去要求别的。 但这种忽远忽近的态度,又莫名让她不爽。 她扭过头,不再搭理他,无声地宣泄自己的不爽。 林辞均竟也真的不哄她,说了句自己还有会,转身出去。 不过姜早很快就被别的事吸引去注意力。 她刚才发的朋友圈在短短两小时间就掀起轩然大波。 一连串的留言,祝福居多,私信也爆满。 不少人跑来问怎么不开个单身派对。 作为南城上流纨绔子弟的中心领军人物,姜大小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她随手将派对交给某个塑料小姐妹筹办,转头又选起衣服。 - 单身派对定在两天后。 在姜氏集团名下的温泉酒店举行。 温泉酒店。 顾名思义,这场派对和泡温泉有关。 寒冬腊月里,俊男美女穿着时尚泳装穿梭在山间泉眼里。 宋酥酥不喜欢这些热闹场合,拉着她裹着浴巾找了处偏僻无人的地方泡温泉。 姜大小姐冷得坐在一旁拒绝下水:“谁真的来泡温泉?妆都要泡花了。” 宋酥酥在池子里咕嘟咕嘟吐着泡泡:“我没化妆......” “你搁这泡吧,我喊沈绒来陪你。” 室外太冷了,又没什么娱乐活动。 姜早待了会儿就有些腻味,站起身往回走,想想还是不放心,叮嘱她,“别泡太久,小心晕过去,太阳马上下山了,早点回来。” “好~” 沈绒原先也受不了这么枯燥地在外头,只是她最近似乎心情不好,颠颠跑去陪宋酥酥。 古色古香的温泉大堂场地广阔,各种人工温泉应有尽有,甚至还请了乐队,形成强烈的反差感。 很快有人组织起游戏。 姜早坐在池子边,露背黑色泳装衬得她皮肤也白。 她兴致不高,头一回觉得聚会似乎也没这么好玩。 闹了会儿,外头天色已黑,在外头泡温泉的宋酥酥和沈绒突然急急忙忙跑回来,凑到她耳边低声尖叫:“早早!不好了!你老公出轨了!!” “......” 姜早不适地拧了下眉,这里太热了,蒸得她有些反应迟钝,“什么?” “我俩刚刚饿了去买吃的,在酒店前台碰到林警官和其他女人一起进电梯!!” 宋酥酥抿抿唇,瞧着颇为气恼,随手拿了个玻璃瓶,“门牌号我们都记住了!我们陪你去捉奸!” 沈绒拳头都握紧了:“我俩肯定打得他们下不来床。” 姜早心猛地一沉。 虽然她很不想怀疑,但这个时间点,这个酒店又在郊区。 她没告诉过林辞均今晚自己要开派对,也没告诉过他这个酒店是姜家名下。 总不能...... 真在领证第三天就出轨吧? 她恍然想起两天前在车上,林辞均说“喜欢的”。 她说不清现在是生气更多还是难受更多。 强撑着扫了跟前两个小姑娘一眼。 两人这小鸡崽似的,别说打得他下不了床。 怕是连碰都碰不到他。 她站起身,披上浴巾:“我自己去,你俩在这里等着。” 宋酥酥:“可是......” “没关系。” 姜早接过她手中玻璃瓶,“你把房间号和楼层告诉我。” 这家温泉酒店共有两栋楼,后一栋临山,专做温泉,前一栋则是普通度假酒店。 姜早顺着连廊走过去时,连怎么毁尸灭迹都想好了。 然而上电梯至十八层,门开瞬间,她猝不及防撞见外头的林辞均,眼泪啪嗒就滚下来。 林辞均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怔愣了下将她拉出来:“早早,你怎么......” 她仰头看着他,一字一顿:“你出轨了?” 林辞均一头雾水:“什么出轨?” 他瞧着她。 就披着件浴袍,腰带松松散散地系着,里头是露背挂脖款式的泳衣,身上还沾着些许水汽。 她似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头发也还湿着,随手盘在脑后,肌肤似白玉无瑕。 狐狸似的眼睛此刻漾着水雾,勾魂摄魄般惹人怜惜。 她嗓音愈发哑,带着哽咽的哭腔:“林辞均,你不能这样。” “早早,你在说什么?” “你不能这样。” 她抓着他的衣领,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红,仰起头时头发贴上侧脸,水珠顺着天鹅颈滑落,没入浴袍中。 她咬着唇,嘴唇殷红似滴血,眼中含泪,“你不能说喜欢我,还跟别人在一起。” 她可怜坏了。 林辞均心脏被狠狠扎穿,呼吸都停滞。 他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她误会了。 误会他出轨。 他瞧着她的眼泪,忽而想起一年前。 那时的他,比她姿态要卑微一万倍。 他求她别走,求她留下。 可她一贯高傲目中无人,甩开他说她不喜欢他。 他想要占有她,报复她。 他本该为此感到高兴,可他此刻只觉被她的眼泪灼伤。 他比以前任何一次还要温柔地拭去她眼角泪珠,替她将微微散乱的浴袍整理好,拿走她手中的玻璃瓶,轻声解释:“我没有跟别人在一起,早早。” 姜大小姐的鼻尖红红。 她从小被娇宠,向来是受不了委屈的。 她甩开他的手,听不进去话:“他们都说看到你了,你这个点和其他女人来酒店,离婚,林辞均,我要跟你离婚。” 在姜早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迁就这个说法。 林辞均耐心地拉住她:“我带你过去。” 她似乎打定主意他就是这样的败类,微微别过头:“我不想看到你跟其他女人眉来眼去。” 林辞均垂眸看她:“真不去?怕了?” “......” 又是激将法。 姜早脸憋得通红,愤愤跺脚,“去就去,我要把你俩都曝光!” 林辞均失笑,牵着她走到走廊尽头。 还是总统套房。 姜早都快委屈死了。 以前林辞均没钱的时候,也会极尽所能,每次约会都挑选最好的。 如今换了别的女人,也是这样。 他轻轻敲门,姜早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倒想看看,是谁这么有魅力,居然能翘她姜早的墙角。 然而门开瞬间,三四颗小脑袋探出来,就这么眼巴巴地瞧着两人,奶声奶气开口:“哥哥姐姐好~” 姜早呆滞片刻,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不,不是,你这么能生?” ------------ 早早番外10 “......” 一句话,给一屋子人干沉默了。 林辞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将门推开些,好让姜早看得更清楚。 姜早这才发现,总统套房里不止有三四个孩子,足足有二十几个孩子,还有好几个女人,差不多都围在桌边似乎正在吃晚饭。 行李大堆小堆放在角落。 有个孩子跑上前,似乎想抱她大腿,被林辞均眼疾手快地拎走,弯腰训斥:“先去洗手,手脏,不能碰姐姐。” 孩子这才屁颠屁颠跑走。 姜早回神,这下无论如何也意识到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孩子,自然也不可能是林辞均的孩子。 他应该没有能力生这么多。 不等她问,林辞均开口解释道:“这儿附近有个孤儿院,在山脚下,前两日雪大,这几日融化了,山体滑坡,损坏了孤儿院的房屋,局里暂时没有合适的地方收容,我就让他们先住在这里。” 姜早立马生出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睫毛纤长,微微颤动,可怜极了。 林辞均忍不住轻蹭了下她的手背:“没关系,是我做出让你误会的事情了,我跟他们说过你,他们都很想见见你,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好。” 姜早轻点了下头,被他牵着往里走。 只见总统套房的客厅中央,还整整齐齐给孩子们打了地铺。 看着很暖和很舒服。 她踮起脚尖,对林辞均道:“我下去跟他们说一声,再多开几间房就好了,别让小孩睡地上呀。” “没关系。” 林辞均拉住她的手,耐心道,“我之前也说过要开的,他们园长说不要。” “为什么?” “等灾情过去,孤儿院重建,他们还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如果突然住得太好,有些孩子会接受不了这种差别。” 林辞均朝几个老师稍稍示意,带着她往卫生间走,“这里很暖和,很舒服,能让孩子们吃饱穿暖,已经足够了。” 他关上门,将吹风机取下来,垂眸瞧见她稍稍迷茫的视线,微微笑了下。 姜大小姐从小是姜家人的掌上明珠。 走到哪里都是最明媚最耀眼的中心。 她没吃过苦,没见过世界的另一面,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当然,她也不需要去见这另一面。 未来,他会让她始终坐在高台上,一辈子做她的姜大小姐。 他打开吹风机,细心吹干她的头发。 镜子里,她眼睑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 吹完头发,又让酒店工作人员送了干净衣服上来。 换好出去时,餐桌都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孩子们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两手乖巧放在膝盖上,乌黑圆乎的眼睛好奇朝她望去。 姜早习惯聚光灯,但突然被一群孩子这么看着,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半个身子藏在林辞均后面,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方才那个想抱她大腿的男孩子看向她,满脸天真:“你是警察叔叔的老婆吗?” 姜早在朋友圈和塑料小姐妹跟前秀恩爱那可叫一个手到擒来。 现在莫名脸颊发烫:“我,我应该是。” “好了,姐姐害羞,不许问了,该睡觉了。” 林辞均走过去,将篮子里的睡衣都拿出来,“自己过来找,男孩子去陈妈妈房间里换,女孩子去韩妈妈房间里换。” 先前掉进雪里,孩子们好多衣服都湿了,干脆让酒店的人帮忙洗一下,这会儿刚好都烘干了。 孩子们以前没住过酒店,这会儿做什么都兴冲冲的。 纷纷围在林辞均旁边找自己的睡衣。 姜早帮不上忙,站在一边,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林辞均身上。 初见林辞均时,他严肃冷漠,不苟言笑,谈恋爱后,他变得温柔却充满占有欲,一年不见,他又成了南城有名的浪荡子弟。 而现在。 现在他笑意温和,耐心地对待每一个孩子,似乎很习惯做这些。 这是不一样的林辞均。 是令她除了刺激与新鲜感以外,更深一层心动的林辞均。 她不由自主,跟着蹲到林辞均身边,帮孩子们找睡衣。 然而下一秒,孩子们七嘴八舌开口:“漂亮姐姐,我是男孩子,你拿的是女孩子的睡衣。” “漂亮姐姐,那个是裤子,不是衣服。” “漂亮姐姐,这是陈妈妈的睡衣呀......” 姜早微微窘迫放下手,林辞均失笑开口:“好了,快去换,谁第一个换好,漂亮姐姐给买牛奶喝。” 孩子们当即散了个尽,吵吵闹闹地跑进房间去。 姜早鼓着腮帮子,戳戳他的腰:“你经常去孤儿院?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林辞均沉默了下,笑:“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如果你想去,下次重建好了再带你去。” “好。” 其实对孤儿院这种地方,她也不是没有了解。 两家酒吧加上一家书店的盈利所得,百分之三十都捐给了孤儿院。 只是南城大,孤儿院也不少。 她忽而拉住林辞均的手,轻声说:“下次,我们一起去。” 林辞均瞧见她耳根红,觉得稀罕。 姜大小姐也有害羞的时候。 他似乎在这场斗争里已然落败。 并不只是败了。 在看她哭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缴械投降。 他抿唇,垂眸笑问:“跟谁一起?声音太轻了,林太太。” “我说!” 姜大小姐当即恼羞成怒,“我说去买牛奶!” “好,买牛奶。” 林辞均忍着笑,被她拉着往外走。 总统套房外的走廊安静到落针可闻。 门关上瞬间,他的手缠上她腰肢,姜早猝不及防,背后撞上冰冷墙面,吻重重压下来。 难以克制地带着情/欲。 眼底有她难以摸透的浓重爱意。 她微微挣扎:“林辞均!你疯了,这里有监控!” “宝宝。” 她听到他呼吸粗重,嗓音微哑,“你哭得我受不了。” 妈的。 疯子。 她将先前为了捉奸从酒店前台得来的万能房卡塞进他领口,压低声音骂:“别在这里!” 林辞均弯腰将她单手抱起,找了间无人入住的干净套房刷卡入内。 也不插卡,门在身后关上,他将她压在门板上,黑暗中大掌滚烫,在她腰上留下暧昧痕迹。 姜早摸不着头脑,轻踹了他一下,下一秒就被攥住脚踝,忍不住骂:“林辞均,你不是之前还晾着我吗?你他妈疯啦?突然爱上我了啊?” 脏话连篇。 像是惩罚性地,林辞均咬着她的唇,堵住她接下来的话。 她半推半就,怎么也没想到,原先自己想吃的糖,在今晚就这么猝不及防吃到了。 狗男人更甚当年。 她娇气易碎,被折磨得眼眶红红:“林辞均,够了,我说够了。” “不够。” 他压上去。 这样冷的冬夜,平白被折腾出一身汗。 姜早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忽而后悔自己这么三番五次地惹火。 贪嘴的小孩没有好下场,这话真没错。 可她又莫名,有点开心。 等林辞均抱着她冲洗干净回来时,她小口喝着水,嗓音也哑:“林辞均,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继续分房吧。” 话刚落,腰上的手就紧了两分。 感受到危险,姜早立马改口:“不过,一起睡也挺好的。” “既然你希望。” 林辞均将她温柔放在床中央,“那等明天,我就搬回去跟你睡。” 她晕乎乎地,还想挣扎一下,但枕着林辞均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黑暗中,林辞均就这么温和地,掌心抚摸过她的头发。 他想起姜早刚刚的问题:“突然爱上我了啊?” 他低头亲了亲她,轻声说:“不是突然,是一直。” 姜早迷迷糊糊地醒来,勾紧了他脖子,不知是在梦呓还是什么,委屈巴巴地:“林辞均,你下次,不要对别人好,只对我好,行不行?” 她在梦里也是命令的语气:“我不会不喜欢你了,你要,你要一直喜欢我。” “......” 他想起她的眼泪。 知道自己又栽进去了。 网上总说什么恋爱脑都是有病。 被抛弃一百次,还觉得对方会回来。 他或许,还真有点病。 他分不清她如今的爱是真是假,也分不清她对自己的爱会维持多久。 或许几年后的某一天,她又会腻味,一脚把他踹了,说他们不过是dating。 但显然,他沉溺于当下,输得彻彻底底。 他将她抱得更紧更紧,无声叹息:“大不了,我再多追几次。” - 总统套房里,小孩们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牛奶呢?” 隔壁温泉酒店里,宋酥酥拿着玻璃瓶,眼里蓄着水汽:“你说早早不会被反杀了吧?我现在去救她还来得及吗?” ------------ 绒绒番外1 被沈温煦第十次按在房间里时,沈绒有理由怀疑,这世上的男人脑子多半都有点问题。 她随手抓起一本书朝沈温煦砸去:“你有脑子吗?我他/妈是你堂妹!” “不是亲的。” 沈温煦被砸得额头出血仍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昏暗光线勾勒出他凌厉的下颚线,略微带着点琥珀色眼眸恍若宝石,几近病态的冷白皮肤让人心生胆寒,偏眼底神情眷恋,温柔提醒,“我只是个养子,这还是你提醒我的。” “不是,以前欺负你我认错行了吧?” 沈绒连个能逃出去的缝都找不到,只得双手合十,虔诚又认真,“求你了,我保证以后好好做人,你喜欢我哪里,我现在就改。” 她若是早知道这人是个疯的,当初死活都不会欺负他靠近他。 也怪他当初装得一副受气模样,骗了她,也骗了所有沈家人。 沈让那王八蛋被弄出国有他的一部分手笔,沈家内讧也是他做的。 直到两个月前沈家大伯生病住院,他也彻底撕开伪装,露出了疯子般的内里。 真真是风水轮流转。 “绒绒,你知道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 他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沈家所有权力都掌握在我手里,我是最高股份持有者,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就把所有东西,都给你。” 沈绒试图跟他商量:“这样,你把这些东西先给我,我再考虑要不要跟你,行不行?” 沈温煦脸上闪过一抹受伤。 他抿了抿唇:“绒绒,你不乖。” 沈绒忍无可忍,踹出一脚:“我乖你/妈,我都快被你弄死了还乖,你实在不行要不杀了我吧?” “我哪里舍得杀你。” 事实上,沈温煦生得过分好看。 狭长的眉眼,带着少许雌雄莫辨的精致。 在这环境下,瞧着像电视剧里的变态病/娇。 他制止住她的腿,轻轻抚摸上她的脸,声音轻缓干净,“绒绒,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 “你离不开我?我又不是氧气,你缺氧我给你买氧气罐行吗?” 沈大小姐这会儿精神显然也有点问题,掰着手指,“这样,我不仅给你买氧气罐,我再帮你找两个脑科医生,我们家里不是没钱,有病就治,好吗?” “绒绒,你现在年纪小,还任性,没关系,我会慢慢来的。” 两人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 沈温煦被骂了也没有任何不高兴,视线落在她手腕上,“你都好久没买新的首饰了,晚点我让人买一些,送到你家里。” 沈绒微笑:“我就喜欢这条。” “没关系,你要是不喜欢,丢了就好。” 沈温煦低头,视若珍宝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离开我,也不要理别的男人,不然你知道的,我会生气。” 他说罢,总算退开半步。 沈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门冲出去,走廊里回荡着她清脆且愤怒的声音:“你生吧!祝你一胎八个!!” - 原本沈绒是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父母的。 但他们这一家因着沈让的事情,在沈家的话语权愈发低。 虽然对生活对金钱都没太大影响,但总归是惹不起的。 若说了,八成一家人跟着一起被逼疯。 更何况还有沈老太太在。 老人家年纪大,万一受刺激怕是危险。 面对这样的疯子,沈绒惹不起,未必躲不起。 然而刚打算偷溜出国,那疯子不知从哪知道消息,扣了她的护照,让她连飞机都上不去半步。 沈绒破罐子破摔,某日夜里将沈父沈母从床上拽起来:“我跟池深的婚约还作数吗?” 沈父沈母迷迷糊糊点头:“算啊。” “把他家地址给我。” “哦......” 等人跑到门边,沈父总算清醒一点,强撑着问:“你要干嘛?” “没事,我今晚就嫁过去。” ------------ 绒绒番外2 池家老宅在郊区。 如他们家风家训一般,住的地方都是几个年代以前留下来的中式园林老宅院。 占地三千多平,家中长辈都住在不同的院内。 虽说平日里工作需要,大多人会在外头另有房子,但每逢节假日,都会赶回宁园团聚。 而此时恰逢年节,不用想也知道,池深定然已经回去了。 沈绒肩上扛一麻袋,手里拖着个行李箱,就这么风尘仆仆,在半夜一点敲响池家老宅大门。 管家揉了揉眼睛,欲言又止:“沈,沈小姐?您这是?” “我找池深。” “大少爷?大少爷怕是已经睡下了。” 管家在池家多年,也从未见过有姑娘敢这么气势汹汹带着行李箱杀过来的。 即便是跟少爷定下婚约,也不应该这个点来才对。 一时间浮想联翩,视线不自主地望向她的肚子。 该不能...... 总不会...... 他猛然一惊,忙退开半步,顺便伸手接过她手中行李,“沈小姐您请进,我去通知大少爷一声。” “不用。” 沈绒摇摇头,瞧着他的眼睛亮亮,轻声问,“你们家安保怎么样?” “我,我们家安保挺好的。” 管家不由自主也跟着压低声音,“怎么了吗?” “没事儿,麻烦您给我找个房间好吗?我借住两天,不用吵醒池深了,我明天跟他说。” “好,好的。” 所幸宅院大,房子也多。 西边有排厢房,是专门给客人住的。 但管家忽而视线又落在她肚子上,想了下,还是将她的房子安排在池深侧房内。 - 房间也是古色古香的。 不知哪个年代留下来的雕花床,布置一应简洁干净,管家领着两个佣人进来铺床,顺便拿来各种生活用品。 其中一个佣人拿着檀香刚想点上,被管家匆匆制止:“成分未必适合,明天再从库里拿更好的过来,还有空调,打高一些,多加两床被子。” 佣人摸不着头脑,沈绒更摸不着头脑。 她歉疚道:“今天这么晚来打扰您,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用太讲究,我什么都可以的。” “不行。” 管家拧紧眉头想说什么,驱散佣人后才低声道,“您现在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可一定要保证安全。” 沈绒不可置信,声音压得比他还低:“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很要紧?我都快疯了。” 管家宽慰她道:“不论是谁,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都这样,没关系,您别担心,有我们大少爷在,他不会不管您的,就算他不管,老爷子也会护着您。” 沈绒感动得都快哭了,只觉高山流水遇知音,拍拍管家肩膀:“我就说你们池家人都是讲义气的,我真没看错人。” 管家虽觉得“义气”这两字用在这里不太合适,但仍朝她笃定地点点头:“您休息吧,有什么事叫我们就好,我一定义不容辞,一切以您为先。” “谢谢,您有点太客气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好不容易等管家走,沈绒微微松一口气。 在自个儿家里,沈温煦那个疯子简直无孔不入。 仗着堂哥的身份来去自如,更别说他从小对她百依百顺,自家父母更不会提起任何警惕,连钥匙都交了出去。 偶尔半夜惊醒,甚至会发现那个疯子就这么坐在她床头,静静地盯着她。 跟有病似的。 每次将她吓得心脏狂跳,险些进医院。 现下来了池家,竟难得有种安心感。 池家哥哥虽然死板是死板了些,但好歹也是个正常人。 更别说他们家的管家还这么热情。 比起被吓死,她宁愿青灯古寺相伴一生。 时间不早,她进卫生间洗漱。 宅子虽是老宅子,但里头翻修过,该有的现代设施都有,和普通公寓差不太大。 等出来时,时间已近三点。 她吹干头发坐在床边刷手机,忽地蹦出来两条消息。 ROng:【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个点还不在家里?】 ROng:【把地址发给我,哥哥来接你。】 沈绒太阳穴突突跳,气得将手机往床上一砸。 片刻又拿起来,点开语音骂人:“你有病啊拿我的名字当网名?恶不恶心?” “我离家出走了!别来找我!你要敢找我我就去死!” “滚蛋,看见你就烦。” 骂完她干脆利落地将人拉进黑名单,手机也跟着甩飞。 当然她也知道,这拉黑多半是无用功。 沈温煦有一百种方法得到她的联系方式,骚扰她威胁她。 偏他如今在沈家又权势滔天,她先前报过警也没有任何用处。 不为别的。 只因为他名声在外,而她娇纵蛮横。 加上他没有做出什么对她实质性的伤害,缺少证据。 警察都只当她是闹小孩脾气。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缓了一会儿才下床,将行李箱收拾好放在角落里。 然而书桌旁,一处被屏风掩藏着的小门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慢吞吞走过去,轻轻推了推,难忍好奇心。 密室? 听说这种旧时代留下来的房子,大多有密室藏宝屋这样的地方。 跟武侠剧里一样。 按动某个机关,门就开了。 里面说不准藏着美人或是珍宝。 或是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微微紧张,将门往里推。 没锁。 里头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线。 她忙跑回去,拿了手机打开手电筒,摸索着往里走。 然而走了半程,她忽而觉得不对劲。 这个房间的布局,怎么跟她刚刚住的那里这么像。 她眨巴眨巴眼睛,瞧见不远处的床上似乎还隆起一处。 瞧着像个人。 大概是夜色太深,她又太久没休息好,脑子抽了下,不知怎么想的,竟还朝前走,最后站在床头,好奇地拿着手电筒,照向床上的人。 过于刺眼,池深忽地惊厥睁眼,心脏跳动飞快。 两两相望。 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有余。 他才抿唇,不可置信:“沈,沈小姐?” 沈绒也没料到是他,更没料到他会醒。 磕磕巴巴开口:“你好,时候不早了,你快睡吧。” 她说着伸手,替他扯了扯被子,转头八百米冲刺朝小门的方向跑。 池深一句“慢点”卡在喉咙里,就听“砰”的一声,房间里传来声惨叫。 他忙按开灯下床。 就见沙发拐角处,沈绒抱着膝盖疼得在地上打滚,小脸都红透,显然磕得不轻。 他顾不得其他,将放着花瓶的架子挪开一些,省的她又砸到,才半蹲到她身侧,触碰她衣角前还顿了下,温声道:“方便吗?” 眼泪蓄满眼眶,她可怜兮兮地点头。 池深这才上手,替她小心将睡裤裤脚折上去,折到大腿处。 只见白皙皮肤上红肿起惨烈的一块。 他细细检查了下,松口气:“应该没有骨折,我去拿药给你喷一下,如果明天还没有好转,我再带你去医院。” “嗯。” 沈绒把眼泪抹了,“不疼,一点儿也不疼,没什么事。” 这小姑娘还挺能逞强。 平日里见她,都是风风火火模样,现下竟有两分可怜。 池深无声弯了唇角:“不过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进来的?” “我,我......” 话不经过脑子,她卡了半晌,忽地冒出一句,“我想你了。” 他脑子似是被这一句给弄卡壳了,而后挑眉,缓慢重复:“你想我了?” 沈绒压根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先前几次家中要求见面相亲,她都是避之不及的那个。 反倒他一直耐心温和又有礼貌,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意思。 每次约会,也是他最先来接她。 甚至安排好了所有约会计划,并会为她带一束花。 而上一回,她为了让他知难而退,扯着他去了游乐园,坐了足足十次过山车。 最后他平安无事,她吐晕在卫生间。 自那日以后,池深大概是知道她的意思,主动找借口推拒家里安排,两人再没有见过面。 沈绒知道自己这话可信度不是很高。 她打算解释一下,转念一想,又默默将话咽回喉咙里,轻轻点了下头,心虚中还带着点理直气壮:“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沈小姐变得还真是......” 他顿了下,意味不明地补充,“快。” “那是因为你不懂女人。” 沈绒头压得越低:“女人都是这样的,善变,你又没谈过恋爱,你不懂。” “好,我不懂。” 他忍不住笑了下,“那你介不介意我先把你抱回房间?我好给你上药。” 沈绒撑着地面,努力挣扎了下想要自己爬起来走回去。 但一动就疼得厉害,不得已开口:“谢谢。” 很识时务的小姑娘。 池深又想笑,这回忍住了。 他将胳膊穿过她的膝窝,极有分寸感地微微收拢握成拳头,并不触碰到她,将她从小门抱回去,放在床上,又去拿了医药箱过来,半蹲在她跟前,拿出喷雾往她伤痛处喷。 不疼,冰冰凉凉的。 真缓解了点疼。 沈绒略微有点不好意思。 这大半夜地来叨扰他也就罢了,现在还要他帮自己处理伤口。 她轻声道:“谢谢你,真是麻烦了。” “难得从你嘴里听到句谢。” 池深将医药箱收拾好站起身,忽而伸手揉了下她的头,“还以为你讨厌我讨厌得要命呢。” “怎么会!” 沈绒忙摇头,“你人挺好的。” 先前确实因为不想相亲而故意和他拉开距离。 但池深这个人,确实如外界传言那般温润有礼,处处周到。 更别说她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你好好休息,小门我就不锁了,你有什么事直接喊我就好。” 他想了下,又在柜子里翻出个铃铛,擦拭干净了才递给沈绒。 看起来也是上世纪的产物,像餐馆里上菜的摇铃。 “这里隔音还可以,我可能会听不见,你到时候直接摇铃。” “谢,谢谢。” 铃铛不大,托在手里小小的。 池深走之前,顺道还关上了灯。 在池家,沈绒极难得地睡了这两个月来的第一个好觉。 不用担心半夜有人坐在她床头,不用担心沈温煦会发疯逼她说爱他。 只是她还记得池家家风严谨,小辈们若住在家里,一大早就得起床,陪老爷子去用早餐。 因此她睡前定了个闹钟。 第二日清晨七点半,她就迷迷糊糊被闹钟吵醒。 膝盖上的伤好受许多,至少不碰不动的时候不疼。 红肿也消了,变成更惨烈的青紫。 她一瘸一拐翻下床,就听小门处有人轻敲两下,忙应:“可以进来。” 池深拉开门,并不往里走,温声道:“怎么起得这么早?” 他换上件盘扣衬衫,衬着冷白皮肤,微微书卷气,在外头那运筹帷幄的模样褪去,现下倒是和这中式古典建筑分外合适。 “昨天晚上打扰了一晚上,想去跟爷爷打个招呼。” 沈绒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没关系,我不困。” “我已经跟爷爷说过了,爷爷让你好好休息,等恢复精力了再去也好。” “这样不好,没有礼貌。” “没事的。” 在长辈面前,这小丫头还惯会装乖的。 池深耐心道,“爷爷最近身体也不太好,家里小辈们一大早也不去打扰他的,等下午午休过去,或是晚上再去也不迟。” “啊?爷爷身体不好呀?爷爷怎么了?” 沈绒一激灵精神过来朝他看去。 虽然之前不打算跟池深在一块,但池爷爷却待她极好。 来家里做客时,爷爷总拉着她,让她不必拘着自己,还送礼物给她。 这个年级的老人最怕生病。 最怕冬天。 “没什么大事。” 池深宽慰她,“入了冬,有点咳嗽不舒服,医生陪着,没事的。” 沈绒微微松一口气:“爷爷没什么事就好。” 她拖着病腿朝卫生间走,忽而又停住,看向池深:“我,我能在你这里多住几天吗?” “可以。” 池深轻点了下头,脸上划过一抹犹豫。 沈绒眼尖地瞧见,小声问:“怎么了?不方便吗?” “倒不是不方便。” 他嗓音温吞,顺着小门穿过来,有点不解,“你已经想我想到这个地步了吗?” “......” ------------ 绒绒番外3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大的谎言去掩盖。 沈绒在犹豫半分钟以后,笃定地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池深沉默。 他唇角绷紧,过了会儿,用那一贯波澜不惊的语调开口:“我知道了,我会去跟爷爷说的,尽早把事情定下来。” “倒,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沈绒试图阻止,见他疑惑看过来,又飞快松口,“急,急点也行。” 池深微微点头:“你不用太担心,好好休息吧,如果饿了跟我说。” “好。” 她想了下,补充道,“谢谢。” 等门关上,沈绒又单脚蹦回床上,一脑袋扎进被子里。 被子有淡淡安神的清香。 像池深身上的味道。 很快让她重新产生困意。 她迷迷糊糊之中还在想,若是所有人都像池深这么有礼貌就好了。 那世界该有多美好。 - 沈绒是被一阵短促的铃声吵醒的。 陌生号码。 她乍然惊醒。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沈温煦。 瞥一眼时间。 已经十一点半了。 整整十二个小时没有联系上她,这人多半已经要发疯了。 她心底莫名生出点后怕。 上回逃跑,她买了飞往美区的机票。 怕被沈温煦发现,她还特地选了临省的机场。 哪知就在上飞机前一小时,沈温煦带人封锁了机场,扣走了她的护照,强逼她回家。 那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见沈温煦真的生气。 先前无论她怎么闹怎么打他骂他,他都面不改色,像条没有尊严没有痛觉的狗。 唯独那一次。 他将她带回家,把她关在地下室,用铁/链禁锢着她,掐着她的脖子,眼底疯狂又病态,哑着声音在她耳边问:“是不是只有把你关起来,你才能学乖?” 他想要占有她得到她,也就只差一点他就能得逞。 是她抓着剪刀划伤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以死相逼,他才没有继续对她做什么。 这样一个疯狗,若是知道她藏在池家,怕是会真的弄死她。 她烦躁地拧眉,把电话再次拉黑,拆出手机卡掰断扔进垃圾桶里,心里默默祈祷沈温煦出门被车撞死。 像这种暴力狂超雄患者,还是早点入轮回吧。 她洗漱好,换上衣服推门出去。 阳光正好,小院里暖融融的,听说这整座宁园是古时候请皇城工匠设计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有它的独到之处。 假山流水叮咚响,池深正在院中安置架子,往上面放着古籍。 他生得高瘦俊朗,沐浴在阳光中,纤长睫毛在眼下投落阴影,纤薄而微红的唇,鼻梁挺拔,一派清冷文雅之色。 听见动静,他下意识转头。 就见沈绒懒洋洋地倚在门边,裹着件盖过小腿的黑色羽绒服。 小脸不施粉黛,白生生的,漂亮极了。 只是看着心情不太好。 他没再多看,继续往架子上铺着书,温声道:“饿了吗?” 她轻轻点头:“饿了。” “那吃饭。” 池深将剩余的书交给旁边佣人,弯腰捡起靠放在旁边的拐杖走过来,“试试这个,看看好不好用。” 很重工的拐杖,最顶上还雕着朵小花。 沈绒惊讶抬头看他:“这是?” “我自己做的,上午没事干,你试试。” “谢,谢谢呀。” 他越好,沈绒心里那点愧疚就越深。 她偷偷看了池深一眼,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往前走。 每个小院里都有自己的厨房,也配备了厨师。 两个人吃,就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 池深坐下前先给沈绒盛了碗汤:“忘记问你的口味,家里做的比较清淡,你先尝尝,如果不合适再让人换。” 他始终周到温和。 沈绒喝了口汤,小声吐槽:“如果世界上的人都能跟你一样正常就好了。” 池深没听清,抬头:“什么?” “没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爷爷?” “......” 池深顿了下,瞧着似是有些为难。 他用公筷给沈绒夹了些清炒虾仁,“要不还是明天吧?” 沈绒察觉出不对劲:“怎么了吗?” “说出来让你笑话。” 他捏着茶盏轻抿一口,嗓音舒缓清朗,“我三叔那头因着公司的事情闹得厉害,这几日家里不太安宁,去了怕是惹你烦。” 哪知沈大小姐眼睛忽而一亮,拽住他袖子凑近:“不会不会,不会的。” 一脸想看热闹的模样。 拽着他袖子的手劲也挺大。 池深忍不住舒了唇角:“就这么想看?” 她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合规矩,忙松手,又坐回去,找着借口:“没有,也没那么想看,我主要是,主要是想看看爷爷,还有叔叔阿姨,我也还没去拜访过。” 难怪老爷子喜欢她。 这样活泼可爱的性格,在池家确实少见。 他颔首:“好,那你吃完休息一会儿,等晚上带你去爷爷那里吃饭,我爸妈现在还不在宁园,下午估计会回来,到时候再见也不迟。” “谢谢!” 她拿起汤勺,借花献佛地给池深也盛了一碗,抬眸却见他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耳根不免有点烫,“怎么了?” “这回见面,你说了很多次谢谢。” 他笑道,“以后不用这么客气,都是自己人。” 那种心虚感再次涌上来。 沈绒欲盖弥彰地喝着汤,轻咳一声:“我觉得,我们还是客气一点比较好。” - 等吃过饭,池深有事出去,沈绒一个人躺在摇椅里晒太阳。 这会儿天气正好,云卷云舒。 太阳晒在身上,晒得整个人都暖呼呼的。 她紧绷的神经总算彻底放松下来。 但没过半小时,外头忽而吵吵闹闹,有人“砰”地一声踹开门冲进来,吓得她一激灵从躺椅上翻身坐起。 沈绒先前见过他们。 池家三叔三叔母,和他们家闺女池蕴。 但上回见面是在聚餐上,他们温文尔雅,并不似现在这般强盗。 只见三人气势汹汹,抬手就推翻小院中架子。 上头的古籍霎时掉了一地,书页翻飞。 佣人匆匆出来阻止:“三爷,大少爷出去了,有什么事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听说他未婚妻来了?真是好大的架子,昨天半夜跑到宁园来,今天又睡到日上三竿也不知道跟家里长辈打招呼,还得我们亲自过来见她一面!” 三叔母于雯打眼往院里一瞟,视线直勾勾落在沈绒身上,不怀好意道,“就是你这丫头吧?还不赶紧起来!” 佣人赶忙护在沈绒跟前:“三太太,昨夜沈小姐摔倒,腿脚不利索。” “怎么?刚来我池家就摔了?偏偏还挑在我们来的时候?” 于雯冷嗤一声,接着阴阳怪气,“怕是狗仗人势,池深那小子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连带来的女人也看轻我们!” 佣人百口莫辩,沈绒从他后头好奇探出个脑袋,压低声音问:“他们也疯啦?” 然而声音没能压住,还是清晰地传入跟前三人耳中。 三人齐齐脸色一变,池蕴皱着眉头恼火道:“你敢说我们疯了!这可是池家的地盘!” 沈绒补充:“这是池深的地盘。” 没料到她会还嘴,池三爷冷冷瞪她一眼:“真是没教养!也不知道老爷子看上你什么!池家可不是外头那些随随便便的地方!在池家,尊敬长辈这四个字,记牢了!” 佣人抹了把汗:“三爷,沈小姐刚到家里,您别跟她计较,还是等大少爷......” 他话未落,沈绒暴脾气就蹭蹭往上涨。 她抓起桌上茶杯就朝着三人脚下砸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教我!尊敬长辈,你们算哪门子长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跑到人家院子来!滚蛋!” 茶水溅了一地,池蕴裙子被打湿,惊呼一声,愤声道:“沈绒!” 于雯尖声哭出来:“哎呦,没天理了!公司不让进也就算了!没过门的死丫头也敢骑到我们头上来!” 她扯着池三爷的衣服撒泼:“嫁给你!我真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池三爷脸色比炭还黑:“说你没教养你还真是没教养!你敢对长辈动手!” 他随手抄起方才佣人放下的扫把:“今日我就替老爷子好好管教管教你!” 佣人汗如雨下:“冷静!三爷冷静!要是老爷子知道,肯定会生气的!” 然而他余光瞥见身后沈绒抓起拐杖,瘸着条腿二话不说冲上来,忙惊恐道:“不是,沈小姐,你也冷静啊!” 战争爆发在宁静的冬日午后。 沈大小姐毫不顾及形象,扯着棍子就往人身上砸。 半条腿虽然瘸了,但仍不影响她的能力。 偏偏她嘴皮子还快,叽里咕噜地往外蹦着骂人的话。 可惜一敌三还是有点勉强。 难免也落了点伤。 疼得她眼圈红红,拳头还攥着,一拳一拳往池三爷脸上招呼。 直到—— “住手!” “你们干什么呢!” 两道熟悉身影匆匆进来,沈绒猛一松手,池三爷一家跌退半步,就见她扑通坐到地上,瘪着嘴哭:“叔叔阿姨,他们打我。” 来的正是池深父母。 两人穿着正装,似乎刚从工作上抽身,闻言慌忙走到她身侧,蹲下来瞧了瞧她。 只见她头发凌乱,眼睛旁微有些泛红,鼻尖一处像是指甲刮伤。 眼泪汪汪的,瞧着可怜死了。 于雯瞪大眼睛:“你,你胡说什么!到底谁打谁!” 这三人不论谁瞧着都比她要更惨一点。 特别是打头阵的池三爷,脸颊青紫,被平白砸了几拳。 更别说沈绒这一身羽绒服裹得像只毛毛虫,怕是都打不进去。 池蕴这会儿也狼狈得紧:“你再敢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她话未落,池父冷冷一眼剜向她,嗓音发寒:“闭嘴!” 池蕴猛地一哆嗦,求助地看向自家父亲。 池三爷抓了两把头发,阴阳怪气地:“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你弟弟,这女人还不一定能嫁进来呢!” “够了!” 池父狠狠抓住他衣领,一贯沉冷平静的模样在此刻多了两分愠怒,嗓音压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又去父亲那里闹了一通,我说过,只要你们一家安生点!池家就还有你们一口饭吃,如若不然,就给我滚出池家!” 他显然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池三爷脸色难看,而后愤恨地瞪了沈绒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离开。 池父这才跟着蹲到沈绒身边,眉头皱起来:“真是太不像话了,绒绒,让你受委屈了,还能起来吗?” “疼死了吧,还是差人去将担架拿来。” 池母将她散乱的头发摸顺了,轻柔地捏着她的下巴,瞧了瞧她的脸,“本来想早点赶回家,免得失礼,哪知道还让你受伤了。” 沈绒不是这么娇气的主,一骨碌翻身从地上爬起来。 哪知膝盖本就没好,猝不及防一抽,又往后摔去。 好在这回池父池母眼疾手快,忙扶住她:“不急不急,不急着起来。” “没事没事。” 沈绒摆摆手,她眼睛还红着,瞧着虽然狼狈不堪,整个人却挺骄傲的,“我没打输,别担心。” 池父池母哭笑不得,拉着她在躺椅上坐下:“已经让人去喊医生了,这回是我们池家对不住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沈绒也不客气,眼睛亮亮的:“我想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行吗?” 虽然已经征求过池深的意见,但也总要让父母知道。 池父池母笑意加深:“当然可以。” “那叔叔阿姨能不能别告诉我家里人,我,我家也出了点事。” 两人一愣,迟疑着点了下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孩子许是受什么委屈了,来躲一躲。 池母拍拍她的手:“阿姨早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了,你愿意来玩,阿姨开心还来不及。” “就是,你是池深的未婚妻,日后咱们迟早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池父弯腰将地上书籍捡起来,把架子摆好,才回到她身边,“把这儿当家就好,你要是愿意,把我俩当爸妈也行。” 池深进门时,就见小院里,躺椅上,沈绒一口一个“爸”,一口一个“妈”,叫得响亮。 嗯。 这孩子,从小就大大方方的。 ------------ 绒绒番外4 从旁人嘴里,沈绒也能大概拼凑出池家状况。 池家家风严谨,家中上下都是规规矩矩的读书人。 唯有这池三爷是池老爷子老来得子,从小被宠得无法无天,身上无一所长也就罢了,还好高骛远,不肯从基层做起。 起初也给了他一家子公司让他练练手,哪知不到半年时间,公司员工就跑了个干净,各种合作告吹,连钱都被掏空。 若不是池老爷子护着,他怕是得因贪/污受贿坐牢。 也是自那之后,池家不再让他触及公司任何事务,但生活和钱方面仍没有任何委屈他的地方。 而他也成了上流圈子一等一的纨绔子弟,每天艳事不断,就连现在的妻子,于雯,原先也是网红出身,演过几部网剧,算得上是小明星。 原本池老爷子是不愿意让她进门的。 但两人先斩后奏,提前把肚子搞大了。 池家对他本就没有什么盼望,就希望他安安生生的,想着娶妻生子兴许能让他懂事点,一咬牙便点头同意了。 哪知等婚后,这池三爷又染上了另一恶习。 跑到港区去与何家小子交上好友,一天一小赌三天一大赌。 这回趁着年节跑来要股份,想必也是输光了,想方设法从池家人手里抠钱呢。 而他那妻女也不是个安生本分的,随了他,整天跟市井小人般吵闹不停。 贪心又虚荣。 不过这些事跟沈绒都没有太大关系。 她听一听也就得了。 倒是池父池母愧疚得紧,让医生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又让人买了轮椅来,还逮着池深一顿斥责。 沈绒这人爱憎分明得很,若不是池深收留她,她说不定已经被折磨死了,忙护着池深:“我没什么事的,真的。” “你没事就好,下午好好休息,晚上让池深带你去老爷子那里吃饭。” 池父池母没再在这里碍两人的眼,叮嘱了几句后就离开。 小院里阳光渐渐偏移,泛起冷意。 池深半蹲到她跟前,视线在她战损的小脸上扫过,轻声问:“疼不疼?” “有点儿。” 沈绒点点头,还是忍不住抱着胳膊控诉,“哪有人打架用指甲的?你那个表妹真不讲道理,做了美甲还往我脸上划!还好我挡住了,要不我毁容了,我非把她家祖坟都刨出来。” 池深挑眉:“祖坟?” 沈绒反应了会儿,才回过神,觉得有点不对劲。 池蕴的祖坟,好像也是池深的祖坟来着。 她默默找补:“不刨也行。” “好了,别生气了。” 池深站直身子,将几个购物袋拎过来,放在她跟前,“我这里东西少,你可能会住不习惯,我就去买了点东西,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沈绒翻了下,微微惊讶。 只见这些袋子里是一些奢牌沐浴乳洗发水,还有女士拖鞋和梳子什么的。 另外还放着个大购物袋,里头是些零食。 她仰起头,下意识就开口:“谢......” 话又戛然而止。 池深好像说过,让她不用说谢谢来着。 话卡在嘴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池深忍不住弯唇:“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多亏你帮我赶走他们,不用客气。” 他拎起购物袋,帮沈绒提进房间里,又走回来:“要不要现在去爷爷那里?” “要。” 池深院子与池老爷子院子离得稍微有些远。 用二次受伤的腿走过去肯定不现实。 池深推轮椅过来的功夫,就见她坐在躺椅边缘,抱着断成两截的拐杖,眼巴巴地瞧他,有点心虚:“断了。” 他上午才做给她的。 下午就战损了。 沈绒还挺喜欢这个拐杖的,只是刚才给忘了,现在想起,忽而有些委屈。 池深轻皱了下眉:“打架打断的?” “昂。” 她撇撇嘴,气恼道,“谁知道他们身体这么硬,我还没打两下就断了。” 池深接过拐杖瞧了瞧,无奈摇摇头,将拐杖放到桌上:“没事,不打紧,明天我再给你做一个,下次不要跟人打架了。” 他想起来又觉得离谱。 这小身板,是怎么敢冲上去一对三的? 沈绒还挺不服气:“那能怎么办!是他们先对我动手的!” “下次跑快点。” 池深忍不住伸手,指腹轻蹭了下她鼻尖伤口,“小姑娘家家的,受了伤可不好。” 这举动亲昵,沈大小姐猛一顿住,眨巴眨巴眼睛。 池深似是也觉得逾矩,忙将手收回,掩饰性地咳了声:“走吗?” “走,走吧。” - 到老爷子那儿有十五分钟路程。 一路上亭台楼阁,晚风簌簌。 池老爷子拄着拐杖在门口迎接,沈绒瞧瞧两侧,除了池父池母以外并没有其他池家人。 她浑身一松。 每次池家人多,她就不得不拘着,连话也不敢多说。 等离得近了,不等众人反应,她忽地从轮椅上蹦起来,单脚跳到池老爷子跟前:“爷爷!你怎么出来了?我奶奶可想你了,我也可想你了!” “哎哎,你这丫头这嘴,怎么还什么话都往外蹦?” 池老爷子忍不住笑开,看向她的腿,“赶紧坐下,都受伤了就别乱蹦乱跳的。” 管家跟在旁边慌忙点头:“是啊沈小姐,身子要紧啊!您看过医生了没?” 池母走过来,扶着摇摇晃晃的沈绒,温声道:“医生报告已经送来了,就只有些外伤,没什么事。” “那就好那就好。” 管家长吁一口气,就见池家几人投来疑惑目光。 池老爷子率先皱着眉开口:“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关心沈小姐身体?” “就是,怎么这么关心我堂哥未婚妻的身体?” 池蕴不知从哪冒出来,顶着浓妆艳抹的一张脸凑过来,隐约也能看见厚重粉底下的青紫。 她阴阳怪气道,“管家,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这样不好吧?” 池深面色一冷,偏头朝保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人带走。 却见管家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哎呀,沈小姐不是怀了我们大少爷的孩子嘛?我想着等老爷子身体好一些再说的。” “什么?!” “孩子?!” “谁的?” 惊异声音此起彼伏。 沈绒本人更是没反应过来,被惊得险些摔倒。 池蕴磕磕巴巴:“未婚先孕?” 池父池母面面相觑:“什,什么怀孕?那报告单上没说啊,是不是搞错了?” 两人话虽这么说着,已经赶紧差人去拿体检报告。 池蕴倒是反应过来了,冷嗤一声:“怕是急着嫁入我们池家胡编乱造的吧?管家,你也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放,别什么都信。” “谁说我没怀的?” 沈绒向来是极要强的,听不了半个不字。 在池深诧异目光中,她捂着肚子朝他的方向一倒。 所幸他眼疾手快,下一秒就扔了轮椅接住她。 只见她泪汪汪,咬着唇,控诉池蕴,“都是你们,是你们把我的孩子打掉了。” 池蕴:“???” 不等她反应,沈绒捂着脸将头埋进池深怀中,哇一声哭出来:“亲爱的,你要给我和孩子做主啊!我可怜的孩子!” 极其非常超级拙劣的演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池蕴冷笑一声:“沈绒,你有没有点脑子,你当我们池家人都是蠢的吗?” 她话刚落,就见池深安抚地轻柔地摸了摸沈绒的脑袋,嗓音清越:“不怕,我一定给你们做主。” 池蕴脸色一僵:“堂哥,你疯了吗?” 池母黑着脸适时开口:“池蕴!平日里我们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这是我的儿媳妇,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孙子孙女!” 池父微微点头:“没错。” 池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急得跺脚:“爷爷!他们是疯了吗?一看她就是骗人的啊!就算真的是我们打掉的,哪能这么快就恢复啊!” “池蕴,你堂哥说得对。” 池老爷子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扫了她一眼,“这次,确实是你们家做的太过分了。” 池蕴绷不住了,尖声开口:“爷爷!” “来人,把她给我送回去,这个年节,他们一家三口就好好在院里待着,不要再出来了!” 方才就蠢蠢欲动的保镖立马上前,池老爷子看向她,又道,“你父亲想接管池家,你转告他,门都没有,我们走。” “爷爷!爷爷你不能这样!我才是你亲孙女!” 池蕴挣扎两下,就见跟前池深弯腰,将一脸虚弱的沈绒打横抱起。 再然后,沈大小姐偷偷探头,挑衅地朝她竖了个中指。 池蕴:“!!!” - 池老爷子几人走在前面,池深抱着她落在最后。 等院门关上,沈绒细微挣扎两下:“要不然还是放我下来吧?” 池深答非所问,似笑非笑垂眸瞧她:“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把你弄怀孕了?” “......咳咳。” 沈绒默默将头再次埋进他怀里,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她身上馨甜,像掺了蜂蜜的甜酒。 池深唇边笑意愈深,将她往上颠了颠,抱得更紧一些。 等到了餐厅里坐下,一桌子气氛安静。 沈绒想了下,还是硬着头皮举起酒杯:“其实我没有怀孕,这样,我自罚一杯给大家赔个不是,我刚刚不是故意要乱说的,我就是......” “哎呀,我们谢谢你还来不及,这说的是什么话?” 池母起身拿走她手中杯子,拉着她坐下来,“是老三那一家对不住你,你有什么好赔不是的?” 池老爷子温温和和地点头:“绒绒,爷爷说了,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不用想太多,他们是活该,你替爷爷给他们点教训,爷爷要好好谢谢你才是。” 沈绒微愣:“你们都看出来我没有怀孕了?” 这话一出,餐厅里再次沉默。 池深率先反应过来,给她夹了块蓝莓山药,平和道:“没有,没看出来。” “对对,没看出来。” “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你要不说,我们都要信了。” 沈绒这才松口气,喝着热茶认真道:“看来我还挺适合当演员的。” “对对。” “没错没错。” “吃饭,先吃饭。” 各种菜被争先夹进沈绒碗里。 池深无奈地瞧着跟前几个池家长辈。 也没见池家哪个小辈被这样宠着。 果真,旁人家的孩子更可爱些。 - 所幸池家除了池三爷以外所有人都比较正常。 虽然平日里都比较正经严肃,但到底还是温和的,特别是对她这个客人,见了面也会温声细语地问候两句。 只是没过两天,沈绒就有点受不了跟外界断联的感觉了。 她托池深给自己重新弄了张电话卡,为了避免被沈温煦找到,她干脆用新号码创了个微信,加上宋酥酥和姜早,并托宋酥酥帮自己跟奶奶说一声不回家过年了。 她平日里玩得野,不回家过年顶多也被唠叨几句。 宋酥酥隔天打来电话,手机那头声音后怕:“绒绒,你堂哥疯了吗?他逼我告诉他你在哪里。” “什么?” 沈绒一骨碌翻身坐起来,“那你没事吧?” “谢卿淮陪着我一块,他不敢对我做什么,你们俩怎么了呀?” 听到她没事,沈绒紧皱的眉头还是松不开。 以前沈温煦这发疯的一面只在她跟前展现,没曾想都闹到宋酥酥跟前去了。 她扶额,烦躁道:“我跟他有矛盾,不是我死就是他亡的那种矛盾,没事,你不用担心。” 宋酥酥轻轻嗯一声,软声软气道:“你有事就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好。” 她也不是没想过求助其他人,但沈温煦这疯狗,怕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宋酥酥先前因为沈让差点葬身火海,自然不能再麻烦她。 她轻轻叹口气,正巧池深走过来,手里拿着药:“怎么了?怎么不开心?” 他在她跟前站定,微微弯腰,拿着棉签轻柔给她脸上伤口擦药,见她没有回答的意思,温声道:“过两日就过年了,我让人买了新衣服,你来挑一挑,好不好?” “新衣服?” “嗯。” 池深收回棉签,眼底多了抹笑,“小姑娘过年,总得穿得漂漂亮亮吧?” ------------ 绒绒番外5 沈绒打算收回之前的话。 这世界上还是有正常男人的。 池深就是典型的例子。 温温柔柔的,脾气好,还懂礼貌,尊重女性,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了。 她突然开始庆幸家里提前定了这门亲事。 如若不然,她连个落脚地都没有,怕是要被沈温煦折磨致死。 再者,她不自主瞥向池深,在视线相触时又飞快移开。 这张脸,长得还挺好。 池深见她眼神乱飘,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干什么呢?” “没,衣服在哪里?” “稍等。” 他看了身侧佣人一眼,佣人立刻朝外走去。 不消半分钟,几个佣人抬着衣架朝小院里走来。 后头还跟着两个保镖,手里分别捧着个展示台,上头各种首饰琳琅满目。 沈绒没料到是这种架势,微微咂舌,胳膊乱晃:“这,这么多呀?” “不多。” 池深牵着她到衣架跟前,语调清而缓,“你是我未婚妻,给你,什么都不算多。” “……” 沈大小姐脸唰得涨红。 却还佯装没听见,扒拉着衣裳瞧了瞧,欲盖弥彰地嘀咕,“好像都还不错,我试一下?” “好,去房间里试。” 池深笑笑,朝佣人示意,众人便将衣架首饰抬进沈绒房间,才四散而去。 过了几秒,沈绒从门缝里探出头,朝他招招手:“你能进来吗?” “进来?” “嗯。” 这小姑娘从来不扭扭捏捏,开心不开心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这会儿提着裙摆跟个公主似的,指挥他,“你来帮我看看漂不漂亮。” “好。” 原以为这世上男人大多没有什么审美。 沈绒找他帮忙,也只是一个人试衣服太孤单,找个人陪着。 哪知池深不仅如他表面那般有涵养,实际也十分有审美会搭配。 会细心提出她穿什么样的衣服更衬肤色,会给每套衣服搭配合适的配饰,使得她浑身气质更上一层楼。 一下午过去,沈绒对他改观更甚。 为了下次还能让他帮忙搭配衣服,沈大小姐难得低头,狗腿地给他捏捏肩膀:“池深,你都能当设计师了,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男人。” 池深颇为适用,瞧她一眼,抿了口热茶:“就算你不夸我,下回我也会帮你的。” “真的?” “有求必应。” 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往沈大小姐心尖上戳。 沈绒这回真心实意地夸他:“你好帅呀。” “......谢谢?” “不客气。” 池深确实温柔周到得超出她的预料。 原本以为今年不在家过年,寄人篱下的年会不太好过。 然而除夕当天,池深一早就敲响她房门。 一来先问了下需不需要去她家拜访,得到否定答案后带着她去了池老爷子院里。 池家长辈小辈都在,热热闹闹的。 一见两人来就围上来,小孩们叽叽喳喳的,瞧着她满脸好奇。 沈绒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池深下一秒便攥住她的手,不紧不慢同小辈们道:“叫嫂嫂。” 小辈们恍然大悟,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敬重。 池母则领着她到人堆里坐,含笑着递给她一个厚厚红包:“妈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个拿着。” 沈绒忙推拒:“这不太好吧,我,我已经很麻烦您了。” “拿着,自家人。” 池母摸摸她的头发,“再说,哪个小孩过年不拿红包?” 有了池母开头,池家长辈们的红包跟不要钱似的流进沈绒口袋里。 池老爷子还备了份厚礼,是几代延下来的龙凤金对镯,拉着她语重心长道:“是我们池家考虑不周,早该去提亲,将你迎回家的,现下让你受委屈了,聘礼爷爷都备好了,你先收着。” 聘礼丰厚到沈绒震惊。 她被砸得眼花缭乱,忽而有种自己不是人的感觉。 多好一个家。 多好一个人。 她却只想着过来避难。 太不是东西了。 她坐在年夜饭的餐桌旁,手腕上还戴着那个金镯子。 池深坐在她身侧,多喝了几杯酒,垂眸瞧她。 见她神色恹恹,给她倒了杯果汁,低声问:“想什么呢?” “啊。” 沈绒抿抿唇,借酒壮胆,拿着红酒杯一饮而尽,朝他轻声道,“等过完年,我有话想跟你说。” 总不能一直瞒着他。 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到时候是去是留,一切由他定。 - 然而事情并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过完年第二天,沈绒跟着池深去老爷子院里吃午饭时,宋酥酥匆匆打来电话。 小姑娘眉头紧皱,嘴里似乎还在吃东西,声音含糊不清又急切地:“绒绒,你堂哥到处让人找你,你要小心点,别让池家的人说漏嘴了。” 沈绒一惊:“他疯了?他怎么跟人说的?” 宋酥酥努力咽下去,才接着气恼道:“他说你跟家里吵架,老太太都急晕了,让你赶紧回去,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去你家看过了,奶奶没什么事,估计只是他想骗你回去找出的借口。” “......” 沈绒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他傻逼吧?他没事吧?道德绑架我?他也不看看我有没有道德。” “绒绒,你要小心,别让池家人出去乱说。” 宋酥酥担忧地拧起眉头,“你们到底什么仇呀,怎么会闹成这样?” 沈绒哀愁地往后一倒:“这事等我以后见面再跟你说,现在,现在三两句说不清。” “好,那你小心点儿。” 挂断电话,沈绒绷着脸,挺不爽的。 从小沈让便告诉她,沈温煦不过是他们沈家养的一条看门狗。 若没有沈家,他早就被催债的人乱棍打死。 她仍记得第一次见他那日。 那是在孤儿院里,沈家大伯膝下无子,想领养个孩子。 她觉得新奇,便吵着闹着要一起去。 车刚停在孤儿院外,院子里就传来吵闹声。 她跟在大伯身后匆匆入内,瞧见树下两个七八岁男孩正对着一人拳打脚踢。 这个年级的少年,下手没轻重。 又有着恶劣的胜负欲。 而那时的沈绒,看多了英雄动画片,攥着拳头就冲上前,气势汹汹地赶跑两个男孩。 ——或许不是她赶跑的,而是她身后的保镖过于强壮,加上院长急急忙忙出来迎接。 那时他们才瞧见,被殴打的是个少年。 皮肤极白,瞳色微微带点琥珀,眼底阴翳冰冷,拒人千里。 然而这种眼神只一瞬就消散,变得清澈温和,还有细微的受伤。 在阳光底下显得干净澄澈。 他浑身是伤,却还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轻声说谢谢。 沈家大伯几乎是第一眼就看中他,笑吟吟问沈绒,让他当哥哥怎么样。 沈大小姐才不管谁当哥哥。 她穿着漂亮公主裙,趾高气昂地坐在人群当中,接过少年惴惴不安递来的草莓牛奶,说随便。 收养手续办得很快。 沈温煦跟着回了家。 他谦卑,从不与人争执,能力出众却低调。 沈绒有一次听到父亲和大伯谈话,父亲问大伯怎么会选择收养他。 大伯还是笑咪咪地,说这人有心机却知进退,放在沈家,他放心。 而如今大伯一定想不到,他口中那个知进退的少年已全权掌控沈家,现在还妄想掌控她。 她烦躁地拧起眉头,转头瞧见半小时前手机上池深给她发了两张图片。 是两张甜品店橱窗里的照片。 各色蛋糕琳琅满目,池深问她想吃哪一款。 她单是看着,心情就好受一些,回复道:【抱歉,我刚刚没看见。】 对面发来条语音,带着细微的风声:“我随便挑了两块,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我马上到家了。” 沈绒禁不住眼睛弯起来,下床穿上拖鞋,披着羽绒服跑出去。 大年初二,阳光正好。 池家来了些亲眷探亲。 她绕过客人在的地方,偷偷从小路往侧门走,想去接池深。 一般开车回来,都会从侧门回。 为了不被其他人瞧见,她偷偷摸摸搬了把小板凳,藏在竹林后头搓着手取暖。 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得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然而猛地有人从后头蹿出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朝外拖。 她瞌睡霎时消失,心脏猛地一跳,就瞧见于雯池蕴母女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前一后推拉着她往门外扯。 她没能反应过来,踉跄两步,脚踝被石头磕伤,疼得眼前一黑。 等想起来要挣扎时,半只脚已经踏出门槛。 她咬着牙,腾出只手一人给了一巴掌:“有病啊?放开我!” 谁也没料到她扇人这么快准狠。 母女俩谁也没逃过,脸上高高红肿起个巴掌印。 池蕴恼羞成怒,一把将她推翻出去:“你敢打我!贱人!” 门槛高,沈绒绊了下,眼疾手快地抓住于雯给自己当垫背。 于雯尖叫一声,就被压在下面,摔得眼冒金星。 但沈绒自个儿也没好到哪里去,摔在石子小路上,方才就撞到的脚踝再次扭伤。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角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 起不来。 早知道就不穿拖鞋出门了。 于雯头发散乱,跟发了疯似的扑上来:“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然而巴掌还未落到她身上,忽地一辆车在跟前停下。 一双锃亮的,没有一丝灰尘的皮鞋出现在她跟前。 男人嗓音微冷:“住手。” 沈绒浑身一激灵,猛地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带着浅淡琥珀颜色的眼睛。 他半蹲下来,眼中病态又眷恋,手指轻擦去她脸上灰尘,嗓音低沉悦耳,隐约含着怒气,像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小孩:“绒绒,你让我好找。” 沈绒下意识拍开他的手,声音清脆,让在场几人都愣了下。 她眼中不掩嫌恶:“别碰我!我嫌脏!” 可他偏也不恼,微微俯身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起来,临上车前,转头瞥了呆愣的于雯池蕴母女俩一眼,淡淡道:“钱已经打过去了。” 被谁出卖显而易见。 沈绒被塞进车里还在挣扎,然而门已经落锁,司机缓缓发动车子。 沈绒想死的心都有了,攥紧拳头就朝沈温煦脸上砸去:“神经啊你,我是上辈子造什么孽了吗遇到你。” 沈温煦不避不让,拳头硬生生砸在他脸上。 他唇角被砸得红了一片,转头望来时眼底是近乎扭曲的疯狂。 他攥住她的手轻轻揉了揉,低声问:“疼吗?” 沈绒浑身被激起鸡皮疙瘩:“疼你大爷,你放我下去我就不疼了。” “绒绒,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找他。” 他恍若未闻,病态的戾气在眼底汹涌成灾,“他有什么好?这段婚约,今日我就替你解除,以后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他轻轻抚摸着沈绒的脸,手指忽而箍紧,重重地掐住她的脖子,唇边浮起森然笑意:“不然,我就弄死他,你知道我做得出来的。” 呼吸一瞬间缩紧。 沈绒强忍着脚踝疼痛踹过去,又被控住腿。 沈温煦好歹是放开他,吩咐司机:“回家。” 沈绒瞥见手机铃响,屏幕上的“池深”二字灼目。 下一秒,车窗打开,沈温煦将手机扔出去,温声道:“我说到做到,绒绒,我没有父母,没有家人,如果你再敢去找他,我拼死也要毁了他,毁了池家。” 沈绒气得快爆炸。 她也跟着按下车窗,随手将沈温煦的手机也扔出去。 这还不够,她微微起身,找到司机的手机跟着扔出去。 主打一个平等地报复全世界。 沈温煦却也不恼,只看着她闹,眼中的爱意层层加深。 最终到了让人惊惶的地步。 不出所料,刚一到沈温煦别墅,她就被锁进了地下室。 比起上次来,这里要更温馨一些,同样也很眼熟。 每一处都跟她自己的卧室一模一样。 沈温煦半跪在她跟前,在她冷白脚踝扣上锁环,心疼地抚摸过她脚上伤口,温柔道:“绒绒,只要你答应,不再去见池深,一辈子跟我在一起,我就放了你,好不好?” “好。” 沈绒微笑,“我答应你,放开我吧。” 他眼底受伤:“我不信,绒绒,你在撒谎。” 沈绒笑容骤然消失:“你有病吧?” ------------ 绒绒番外6 他眼底翻腾着浓重又凶狠的执拗,占有欲强到令人胆战心惊。 偏又将自己放得极尽卑微。 这里本就是地下室,没有一缕阳光能穿透厚厚墙壁落入房间。 一切都像虚幻妄想。 他细微叹口气,直起身子:“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走到门边,他又顿了下,清俊面庞上一派期待神色:“我记得你爱吃提拉米苏,我做给你吃,好吗?” 沈绒随手拿了个陶瓷摆件砸过去:“滚蛋。” 摆件砸在他身上,摔碎在地。 他眸色倏然一沉,死死盯了她半秒,最后蹲下来,收拾干净地上瓷片。 等门关上,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地下三层,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要命的静,她隐约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沈绒站起身,链条在地上拖出清脆声响,笨重又使人麻木。 她坐在床沿,视线在屋内扫过一圈,也懒得去找有没有联系外界的工具。 沈温煦这人最是谨慎,绝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好在还有电视可以看。 她窝在沙发上,随手按开电视,点了部电影播放,脑子里挥之不去,还是池深。 池深方才说,给她带了蛋糕。 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好不好吃。 她托着下巴,轻轻叹气,觉得可惜。 过了会儿,有人推门进来。 一碟精致的提拉米苏放在茶几上,旁边还有杯温热的花茶。 沈温煦站在旁边,伸手想揉她脑袋,被她嫌恶躲过。 他抿唇,掩去眼底疯狂欲/色,将手克制地收回去,低声道:“我知道你怪我,你乖乖吃饭,我不惹你烦,好不好?” 沈大小姐朝他稍稍歪头,唇边露出点笑:“好呀。” 她眼睛弯起来,然而不等他露出惊喜神色,忽地抬腿,将茶几踹翻了。 花茶四溅。 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就连刚做好的提拉米苏也混杂着玻璃碎片摔在地上。 她却懒洋洋地转身,垫着靠枕闭上眼睛休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身后沉默了十几分钟,久到她以为沈温煦已经走了,忽而又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 收拾了大概半小时,人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倒垃圾。 好半晌,脚步声才停下,停在沙发旁边。 他微微俯身,手指轻柔刮蹭过她的耳发,轻声问:“你有没有受伤?地上可能还会有碎片,记得穿拖鞋,小心一点,不要踩到。” 她闭紧眼睛,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而后脚步声渐渐离去。 沈绒仍没动弹,就这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什么梦都没做。 等醒来时,身上搭着一块绒毯。 她烦躁地随手甩到地上,瞧见中央多了张精致的原木桌子。 上面放着新的提拉米苏和放温热了的茶,茶杯似乎也是摔不坏的特殊材质。 恰在此时,有人敲门。 她没应声,外头传来中年女人的声音:“沈小姐,我进来了。” 保姆端着托盘拉开门,上头是丰盛的午餐。 全是她爱吃的东西。 她挑眉:“沈温煦那混蛋呢?” 保姆慌乱道:“小姐,沈总他知道您不想看见他,就让我把东西送上来。” “不吃,拿走。” 她抿了抿唇,碰也不碰,像是无声的抗议。 保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把餐盘放在桌子上,轻声劝道:“您多少吃一些,沈总也是气急了。” “说完了吗,说完了滚。” “......” 保姆微微弯腰朝外走去。 临近傍晚,她才又拿着新的餐盘敲门进来,瞧见桌上一动未动的午餐,惊了一瞬:“小姐,你这不吃饭也不是回事呀?吵架归吵架,不要气坏身体,沈总要是知道,一定会心疼的。” “哇。” 沈绒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我失去的只是自由,他失去的可是一天的好心情呢。” 她嘴毒向来是有一套的,保姆霎时无话可说,垂着头将中午的餐盘拿走,把晚餐放过去。 大概是知道她不吃饭,等到了夜里,保姆又送来夜宵。 桌上晚餐仍一动不动。 保姆踌躇两分钟,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敢说,换了餐就出去。 等室内重归安静,沈绒轻舔了下干涩的唇,在床上蜷缩着,睡过去。 这一回她睡了很久。 第二天醒来时,床头闹钟已经指向十二点。 长时间没进食,她略微有些头昏脑胀。 强撑着起来洗了把脸,就听门又被敲响。 她恍若未闻,打了个哈欠,又躺回床上。 脚步声停在床边。 男人嗓音沙哑泛冷:“你不该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别自作多情了,我是在惩罚我自己。” 沈绒翻了个白眼,“你说我怎么就瞎了眼,当年怎么就跑过去救你,你要是被那两个小混混打死该多好?” “绒绒......” 他像是被勾起什么久远回忆,微微恍惚。 好半晌,才回神,瞧见她苍白小脸,忙将餐盘放下,坐在床边,“你吃一点,好不好?” 沈绒这会儿连打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双手平放在小腹处,安详道:“不用了,你准备准备,给我收尸吧,我记得一星期不吃饭就能死。” “......” 他抿了唇,目光骤冷,忽而一把攥住她手腕,“你想用这种方式威胁我,我告诉你,没用的,你要是再不吃,我就让医生来给你打营养液,你就是变成植物人,也要留在我身边。” 他眼中狠辣,手指也逐渐箍紧。 然而沈绒是真没力气跟他闹。 她疼得额上微微冒冷汗,声音也轻:“那你就去找医生吧,反正被你关在这里,跟植物人也没什么区别。” 她向来风风火火,这会儿语气平常到跟以往无差。 沈温煦心中猛地漏掉一拍,眼神慌乱,语气却还冷硬:“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你走吗?” “爱放不放,不放拉倒。” “沈绒!” “......” 然而出乎意料,她真的懒得搭理他,连吵架都懒得跟他吵。 她虚弱地微微别过头,不去看他。 沈温煦彻底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拿餐盘上的小馄饨,吹了吹,喂到她嘴边:“绒绒,你吃一点,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还是沉默。 汤顺着她紧闭的唇滑落,险些落在枕头上。 她擦也懒得擦,就这么躺着,一副任人宰割模样。 沈温煦慌慌张张将馄饨放回去,抽了纸给她擦。 他的绒绒最爱干净。 他的绒绒最活泼开朗。 不像现在这样,跟个木偶一般。 他细心地擦过她的侧脸,像对待珍藏的宝贝一般举动温和。 他哑着嗓音,低声开口:“绒绒,我只是怕你不要我。” 沈绒还是不理他。 她静静躺着,呼吸均匀,不知道是不是睡了,还是不想看见他。 他攥住她的手,指尖一寸寸试探,同她十指相扣。 可是紧握着的人只有他一个。 她手指松松垮垮,并没有要握紧他的意思。 她不想跟他牵手。 他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 过了半晌,问:“绒绒,你怎么样才肯吃饭?” 她这回答得飞快,一骨碌坐起来:“放我走,并发誓这辈子都不纠缠我。” “不行。” 他话刚落,沈绒一脑袋扎回去,双手交叠,又恢复了那原先要死不活的姿态。 沈温煦只觉心脏一寸一寸被刀剜,疼得滴血。 沈绒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她还小,娇气又爱闹别扭。 只有跟他在一起,她才能永远开开心心不受伤害。 可她现在宁愿饿死,也不想陪着他。 她恨他。 他原本想着,爱也好恨也好,总归是能让她记一辈子,可如今她要去死。 他呼吸不畅,眼底翻滚着不明情绪。 过了不知多久,他总算开口:“我放你出去,但是,只能待在我身边,如果你去找池深,我就杀了他,我跟他一起死。” 沈绒微微僵住。 疯子。 她抿了抿唇,坐起来:“我知道了。” - 沈温煦的让步,是让她在别墅范围内活动。 虽然只被关了一天一夜,但地下室总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沈大小姐为了庆祝呼吸到新鲜空气,跑进院子里,将各种花草树木假山岩石砸了个干净。 精心修缮的别墅变得一片狼藉。 她坐在小院里吃了些馄饨,转头又去刁难沈温煦:“重建,这不好看。” 沈温煦似乎很高兴看到她的转变,就连家被砸了都无动于衷,亲自设计了份图纸让人去建花园。 只是他毕竟还有公司事务要处理,让家里保镖盯着,不让沈绒出去,便出门处理工作了。 等施工团队来,家里便只有沈绒和保姆两人。 她抱着矿泉水分发给工人,余光扫过有意无意盯着自己的保姆,唇边露出点笑,对着工人又说了几句话,转头坐回去。 临近傍晚,施工团队离开。 保姆微微松口气,拉着沈绒问:小姐,“晚上您想吃什么?我去做。” 沈绒撑着下巴,想了会儿:“红烧肉,松鼠桂鱼,荔枝虾球。” 选的都是些麻烦的菜。 保姆却仍喜笑颜开:“沈总要是知道您胃口好,一定很高兴,那我去做了,您别乱走。” “好。” 这房子虽大,可沈温煦醋意重心思沉,保镖只在外围守着,保姆也被支走后,就剩她一个。 她走到假山旁,伸手探了探,从里面摸出来个手机。 是比较老的款式,下午工人留下来的。 她给了他张二十万的卡,并承诺事后再给他三十万。 她赌他不会告密。 有一半的几率失败。 所幸她赌赢了。 拿到手机的那一刻,她没第一时间打电话,而是进了卫生间才拿出来。 指不定那疯子会装监控。 还是保险为上。 然而想了半天,她也记不得谁的手机号。 只有家中父母。 思来想去,她率先拨了个报警电话,说自己被囚禁。 但难保警察不会被沈温煦忽悠过去,她又拨给沈父,打算说出实情。 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她隐瞒。 然而电话响了三声才接通。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对面一声熟悉又让人头皮发麻的:“喂?” 她几乎下意识就挂断电话。 父亲和沈温煦在一起。 也是,他们同在公司。 她整个人泛起鸡皮疙瘩,不确定沈温煦是不是听出她的呼吸声。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保姆声音:“小姐,我做了汤,先出来喝一些吧?您在卫生间干什么?” 她强压着心头恐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卫生间还能干什么?” 外头脚步声渐远,她心慌意乱,却见手机电量告罄,下一秒就要关机。 慌乱之际,外头脚步声再次匆忙传来,还是保姆:“小姐,你再不开门,我就要开锁了!” 她飞快将手机塞进衣服最里层,按下冲水键,声音微微颤抖:“来了。” 保姆神色狐疑,后头还跟着两个保镖。 她皱皱眉:“你们干什么?” “是沈总......” 她蓦地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听出来了。 她抿唇,强装镇定:“吃饭吧,我想坐在院子里吃。”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警察。 坐在院子里,即便沈温煦阻止,她说不准也能死缠烂打跟着警察走。 保姆皱皱眉:“可是外面很冷......” “你少管我,我说要去外面就去外面,要不然我不吃了。” “不不不,我这就给您拿出去。” 想来保姆知道的也不多,沈绒微微松口气,朝外走去。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警察来得这么快,沈温煦来得也这么快。 踏出客厅瞬间,她瞳孔骤缩,瞧见花园铁栅栏外,几个警察正在跟沈温煦交谈。 双方握了握手,瞧着挺和谐的模样。 沈温煦远远望来,眼底意味不明,唇边笑意却深:“绒绒,太不懂事了,不就是不让你去夜店吗?这都几点了,还跟小孩一样。” 她脸色唰得一白,为首警察笑道:“小丫头早点睡,别出去玩,你哥哥也是为你好。” 他们作势要走,她跌跌撞撞,指尖发冷:“不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沈温煦却已推开花园大门,温声道:“绒绒乖,别闹了。” 然而他话刚落,远处车灯猛地晃眼,黑色低奢小轿车笔直地撞过来。 “砰!” 不偏不倚,狠狠撞上花园栅栏。 撞击声响亮,令人心惊肉跳。 却又没撞上任何一个人。 警察刚要收队回去,闻讯又匆忙下车,拔了警棍满脸严肃:“怎么开车的!” 只见损坏的宾利门被推开,池家少爷不紧不慢下车。 他眸色清冷,微微垂眸:“抱歉,我来接我未婚妻,心急了。” ------------ 绒绒番外7 几乎是瞬间,眼神触碰,无声对峙在几人当中拉开序幕,空气中火药味弥漫。 沈温煦眼神陡转,冷冽锋利的杀意在眼底一晃而过。 他背脊紧绷,好半晌才压下敌意,冷声开口:“池少,这样撞进我家大门来,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抱歉。” 池深目不斜视地盯着沈绒,随手拿出张卡,“多少钱,我赔,刷吧。” 他话虽这么说着,也不管沈温煦有没有接,抬腿,朝门口的沈绒走去。 小姑娘呆滞着,像是被吓极了。 整个人都微微发颤。 然而沈温煦哪会这么容易放人。 他忽地上前一步,伸手拦在池深跟前,眼底多了抹晦暗阴狠,面上却还平静:“池少,名不正言不顺就从我眼皮子底下拿人,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他顿了下,声音压得低:“还是说,池少觉得我这地盘,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外头保镖不少。 他确实有底气说这话。 池深蓦一回头,两两对视间暗潮汹涌。 而后,他恍若未闻,按住沈温煦的胳膊:“看不出来吗?她讨厌你。” 有时候较量未必需要说话。 他手背青筋浮起,一寸一寸按下沈温煦的手,视线看向沈绒时又变得温和:“绒绒,我带你回家。” 沈绒这才回神,脚下趔趄,跌跌撞撞跑过来一脑袋扎进他怀中。 此时天凉,他穿着厚重大衣,将她裹进怀里,盖得严严实实。 好闻的浅淡的味道令人安心,偏这怀抱又温暖得要命。 让她从头到脚都渐渐回温。 沈温煦拳头攥紧,眼底猩红。 然而旁边还有警察盯着。 他压着满腔怒意,冷冷开口:“沈家如今是我说了算,你们这桩婚事,我不同意。” 池深还未开口,他怀里人儿骂骂咧咧冒出几句脏话:“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你姓沈我还不同意呢。” 她大概是有了底气,骂人也变得愈发中气十足。 沈温煦眉头一压,阴翳眼眶中夹杂着近乎疯狂的嫉妒和恨:“绒绒,我说过,你如果跟他走,我会让你后悔的。” 他话刚落,池大少爷似是觉得不耐烦,低眸看向怀中姑娘,温声询问:“走吧?” “嗯,走吧。” 没有人在乎沈温煦说了什么。 沈绒要朝前走的功夫,池深忽而攥住她的手腕。 她稍稍诧异,就见他俯身,打横将她抱起来。 他对上她疑惑目光,低声解释:“脚踝不是受伤了?” 没想到穿着裤子,他也能瞧出她行动不便。 沈绒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干脆将脑袋靠在他怀里,低声说了句谢谢。 谁也没注意到,沈温煦脸色一瞬间惨白,眼中光芒彻底褪去,盯着他们背影时,灵魂仿佛都被剥离躯壳,只余一副空壳。 他从没见过沈绒这样依赖的眼神。 也没见过她这般温吞模样。 他总是强迫她。 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强迫她陪自己吃饭,强迫她哪儿也不许去。 他其实知道她天生爱自由,受不得禁锢。 可他也已经走投无路了。 不论何时,她对上他,总是像一头炸毛的小兽,竭尽全力抗拒他,眼神里全是憎恶。 他原本想着,等时间一长就好了。 时间一长,她就会发现他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然而很显然,他等不到了。 他颓然朝前走,扶着院子里小桌颓然坐下,整个人笼在阴影中,仿若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一年,他父亲家/暴母亲入狱后,母亲喝得烂醉,抓着他的衣领骂他是个畜生是个杂种,第二日就跟着其他男人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他被送进孤儿院。 他想着,孤儿院也好,总归有口饱饭吃。 于是他努力读书,帮院里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收拾碗筷洗衣服,努力让自己被收养,不被抛弃。 然而他那时才知道,不是越努力日子就会越好的。 院长见他能吃苦,便理所应当地把所有工作都交给他,尚还年幼的他要给整个孤儿院洗衣服,手指龟裂也讨不到一句好。 而那些年纪大些的孩子明里暗里骂他狗腿。 一开始只是嘴上说说,到了后来,拽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 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直到沈绒出现。 她攥着拳头,穿着漂亮裙子,绑着漂亮头发,就这么气势汹汹赶走其他人,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是她将他拽出深渊。 可如今,她又要一脚将他踹回去。 他坐在院子里,整个人冻得发抖,警察面面相觑,好半晌记录了下,转头离开。 直到夜深,保姆跑出来:“沈总,回去吧。” “嗯。” 他长睫被冻出层薄霜,脆弱得像晚冬保留下来的冰雕。 轻轻一碰,就能碎掉。 他颓废撑着站起来,“回去吧。” - 车身外观虽然撞得有些惨烈,好在不影响开。 暖气很足,还提前准备了小毯子。 沈绒靠在副驾驶,有些昏昏欲睡。 她精神紧绷了一天一夜,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东西,虚弱到不行。 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声道:“我堂哥他......” “没关系。” 池深轻声打断,从侧边收纳箱里拿出瓶尚还温热的牛奶递给她,“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关系,先喝点东西垫垫肚子,饿了吗?” 沈绒接过牛奶,心尖又跟着颤了颤,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温温热热的,让她有种成功出逃的实在感。 她攥着瓶身,忽而开口:“你能送我回我家吗?” “......” 池深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沉默了会儿,答非所问,“你家里人知道沈温煦这么对你吗?” 沈绒顿了下:“知道。” 她演技实在太差了。 一眼就能让人洞穿内心。 池深抿了抿唇,忽而转动方向盘,靠边找车位停下。 沈绒轻皱了下眉:“怎么了?” “绒绒。” 他眉目微敛,转头平视她,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冷白手指不急不徐地轻点,嗓音也温和,循循善诱,“不是说过了吗,我们迟早是一家人,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不要瞒着我,我可以帮你。” 车窗外霓虹灯闪烁,映着他清冷又平和的侧颜。 他有点太美好了。 沈绒想起沈温煦说的话。 他说,她若是跟池深在一起,一定会弄死池深。 他是个疯子。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抿了抿唇,按住自己因为饥饿稍稍不适的小腹,强撑着道:“谢谢你晚上来帮我,我仔细想了想,我们这桩婚事,还是......” “不行。” 池深素来是克制有礼的。 然而这次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他快速出声打断,“我不同意。” 沈绒愣住,下意识抬眸瞧他。 那双温润似秋月碧波的眸子此时意味不明,叫她瞧不清望不透。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她心跳乱了几拍,险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为什么不行?反正也没订婚,而且,这是家里的意思,只是联姻而已,为什么不同意?” 然而池深一字一顿:“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意思?” -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意思?” 时间在这话刚出口的瞬间暂停。 沈绒猛一抬头,轻眨了两下眼睛,努力消化这句子里的意思。 过了足足半分钟有余,池深率先错开视线,耳根有些发烫,轻咳一声,“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先,你胃不舒服吧?” 他下车,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等车门关上,沈绒忽地捂住脸,整个人后知后觉烧起来。 他这算...... 表白吗? 他喜欢她?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按下车窗,冷风灌进来,吹散了些许燥热难耐。 池深很快拿着关东煮出来,他穿着身大衣,身形颀长,逆光走来时周身镀了层浅淡金色。 沈绒默默将头埋得更低,试图遮盖住自己泛红的脸。 池少爷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将关东煮递给她,低声叮嘱:“小心烫。” 又将车窗按回去。 狭小的空间内再次陷入诡异的尴尬。 沈绒小口小口吃着关东煮,心脏扑通乱跳,半点尝不出味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关东煮渐渐见底。 她咽了咽口水,轻声问:“我,我们走吗?” “沈绒。” 他却忽而开口,喊她的名字。 带着点微哑紧张,听得她耳根子也酥酥麻麻。 她轻轻昂一声,手里关东煮被忽地抽走放到一旁。 池深将她的脸掰过来,有点无奈,“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总该给点答复吧?” 沈绒眨眨眼装傻:“什么话?” 这小姑娘坏得要命。 池深轻捏了下她的脸,耐心又温和道:“好,那我就再说一遍。” “昂......” 她眸光在偶尔扫过的车灯光下显得莹亮又温和。 嘴唇是漂亮的浆果色。 池深看着她,认真开口:“我的意思是,和你订婚,是我的意思,我很喜欢你,绒绒。” 他话落,又是令人难以呼吸的沉默。 沈绒默默将毯子往上扯,整个人向下滑,盖住了小脸,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池深好笑地摸摸她露在外头的脑袋:“怎么了?还没听清?我再说一遍?” 小姑娘闷闷的声音立马传出来:“听清了!” “那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 她顿了下,将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双漂亮眼睛,“从来没有人完整跟我表过白?” 池深挑挑眉:“嗯?为什么?” 他可是听说过不少南城公子哥喜欢这小丫头的事情。 沈绒鼓鼓腮帮子:“因为跟我表白的,都被我打跑了。” 她小声道:“池深,我不想打跑你,我也喜欢你,可是......” “可是”后头的话,池深一个字也没听见。 他只记得那夜月明星稀,天气正好。 撞烂的小轿车也是恰到好处的弧度。 只可惜他来得急,没给绒绒买一束花。 他拉住她的手,向来克制守礼的池大少爷头一回失去理智,温声道:“好,明天我就让爷爷上门提亲,后天我们去看婚纱,我们尽早完婚。” “......” 沈绒忍无可忍,一把捂住他的嘴,“我刚说的你没听吗?我说我堂哥是个疯子,你跟我结婚,他在婚礼上弄死你都有可能。” “没关系。” 池深攥住她的手腕。 他很想亲她,最后还是克制地在她手背上轻啄了下,“不要担心我,池家在南城这么多年,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他不能拿我怎么样。” 沈绒还是担心:“可是......” “不怕。” 池深笑了下,“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沈绒攥紧拳头,砸了他一下:“笨蛋。” - 两家婚事是早就商定的。 只是先前沈绒一直没松口,才拖到现在。 现在有了闺女点头,两家自然都皆大欢喜。 但议婚那日,沈绒还是紧张到不行,花钱雇了十几个保镖围在池深身边,生怕他被人暗杀。 池深捏捏她的脸,让她不用太担心,自己已有准备。 小姑娘却仍不放心,他干脆由着她去。 谁料一顿饭吃下来,沈温煦压根没有露面,所有事情都顺利到不能再顺利。 甚至是举办订婚宴,也都安安生生。 沈绒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两分,但也仅仅只有两分。 订婚宴半年后就是婚礼,她不知道沈温煦会不会在那时候出现,会不会在婚礼上做些什么。 她一边提心吊胆地做婚礼准备工作,一边又跑去纠缠池深,让他务必在婚礼上穿好防弹衣。 池深将防弹衣扔到一旁,宠溺地将她拉进怀里,捏捏她的脸:“绒绒,放轻松一点,我跟你堂哥已经谈过了,不会出事的。” “啊?你们谈过了?什么时候?” “就前段时间。” “你还活着?” “......” 池深沉默了下,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还活着。” 沈绒眉头拧得更紧:“你们谈了什么?打架了吗?” “谈了一些男人之间的事情,小姑娘不用知道。” 池深垂眸,亲了亲她,言语间难掩醋意,“他还说让我转交一封信给你。” “信?” ------------ 绒绒番外8 信是完好无损的。 池深从柜子里拿出来,递给她。 沈绒捏了捏纸张厚度,轻眨了下眼睛问他:“你不想看吗?” “不想。” 他抿抿唇,眼底划过抹不明情绪,转头在沙发上坐下,“这是你的隐私。” 醋味浓得要命。 沈绒瞧他一眼:“那我看了?” 他唇线抿得紧,淡淡嗯一声。 沈大小姐还真就坐在书桌旁,将信拆开,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 最上面是一份文件。 等摊开看了看,她心下诧异,微微怔愣。 这是份财产公证协议和股份转让协议。 白纸黑字,清晰明了地印出条款。 沈温煦要把名下所有股份都转给她? 她微微慌乱,来回确认了两遍,忽而又发现最底下的信纸。 翻开信纸,里头是略微熟悉的字体。 就短短三行字。 【展信佳。 我是沈温煦。 对不起。】 一笔一划写的都很认真。 她心猛地一沉,站起身翻出手机,点开沈温煦的电话就打过去。 电话铃响了许久许久。 久到她手指冰凉也没人接通。 池深察觉到不对,走过来低声询问:“怎么了?” 恰在此时,电话接通。 对面传来沈温煦略微沙哑的声音:“绒绒?” 沈绒磕磕巴巴:“你,你没自/杀吧?” “......” 那头又沉默了会儿,轻声道,“没有。” 沈绒眉头紧拧:“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吓唬我?还是恐吓我?” “都不是。” 他声音压抑着浓重的情绪,像是在临界点崩溃的边缘。 等平复了会儿,才接着缓慢开口,“妹妹要结婚,哥哥总得帮忙准备嫁妆,不是吗?” “......” 这下沉默的轮到沈绒了。 她张张嘴,还是没忍住骂出声,“你疯了?你把全部股份都给我?你不活了?” “没事的。” 沈温煦低哑着声音笑了下,“公司还是哥哥来管,钱给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他忽而又顿住,好一会儿接着道:“如果池深对你不好,如果他欺负你,如果他......你就再回来找我,我守着你。” 他声音愈发轻,最后又补上一句:“哥哥守着你,行吗?” “不行。” 然而沈绒还是拒绝得斩钉截铁。 她攥着手机,一字一顿,“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滚远点,过好自己的生活,别管我。” “......好,我知道了。” 沈温煦一向是个疯子。 是个说一不二的疯子。 但他现下轻而易举退步,嗓音哑得厉害,“我挂了,如果你有什么事,你就打这个号码,我永远不换。” 这回没等沈绒开口,他率先将电话挂断。 沈绒一时间没有反应,呆愣愣的。 池深从她手中抽走手机,将她脑袋按在怀里,低声哄道:“没事的,绒绒。” “嗯......” 沈绒五味杂陈地从他怀里探出头,“你们到底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 池深将她的脑袋按回去,“就是给他介绍了个心理医生,绒绒,他生病了。” “什么病?心理疾病?” “嗯。” “精神分裂?还是狂躁症?” “都不是。” “那是什么......” 这回她话未落,忽地被堵住唇,炙热大掌扣住她后腰,逼得她步步后退,直到背后撞上书架。 他惩罚性地咬着她的唇,亲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沈绒毫无招架之力,欲哭无泪地伸手推他。 他顺势偏移了吻,温热呼吸洒在她脖颈上,细细密密的吻落下。 有点疼。 沈绒骂他:“你也疯了?” “绒绒。” 他攥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地,不悦全显露在脸上,“不许再提他。” 沈绒眨眨眼:“为什么?你吃醋?” “嗯。” 向来克己的池大少爷不爽溢于言表,“我吃醋,再提他,明天就结婚。” “那就明天结婚。” 沈绒眼睛弯弯,勾住他脖子,踮起脚亲亲他,“这样我们今晚就一起睡。” “......” 池深捂住她的嘴,轻咳一声,“不行。” 沈绒禁不住拧起眉头:“为什么不行?” “请帖已经发了,不好换时间。” 沈绒气得鼓鼓腮帮子:“那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睡,我想跟你一块出去玩?” 池深一本正经:“还没结婚,要对你负责。” “我没关系!” “有关系。” 池深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手指轻蹭了下她的唇,眼底闪过抹隐忍,“你还小,你不懂。” “......” 沈绒气得骂他,“老古板,你是不是不行?” “?” 很少有人能不被挑衅。 池深弯了弯唇,“等结婚,你就知道我行不行了。” - 婚期定在春末夏初。 沈绒突发奇想,不想要寻常的婚礼,将地点移到了草原上。 只请了相熟的亲戚朋友,人不多。 但苦了沈老太太和池老爷子,两人一把年纪还要奔波万里。 不过好在小辈结婚,老人家也开心,兴冲冲地坐着私人飞机便去了,哪还有原先那副死板模样。 婚礼也是和平时不大一样的。 露天婚礼走红毯,还安排了各种骑马摔跤的游戏。 举办完仪式之后,夜里还有篝火晚会。 一大群人围在篝火旁唱唱跳跳,吃着现烤的羊肉串牛肉串,瞧着比过年还要热闹。 而他们原本打算把宾客住在蒙古包里,但草原上昼夜温差大,怕老人家们受不住,还是定了草原上的各种别墅。 等到深夜,长辈们体力不支回去休息,年轻人们又围着篝火喝起酒唱起歌。 沈绒玩得开心,喝多了酒挂在池深身上,外头裹着大衣,含糊不清地骂他:“你怎么晃来晃去呀?你疯了吗?” 池深穿着身西装,篝火映照着两人脸庞。 他无奈将人抱起来,垂眸瞧着她笑:“不是说要跟我洞房吗,还敢喝这么多酒?走了,我们先回去。” “昂~洞房!” 沈绒像被触发什么关键词,忽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朝不远处醉醺醺的宋酥酥招招手,“酥酥,你来。” 又朝正在跟林辞均吵架的姜早打招呼:“你也来!我们一起洞房。” 宋酥酥腾得起身,跌跌撞撞就跑过来:“好呀好呀,我,我来啦。” 池深:“不是,酥酥,这不方便一起来......” 姜早朝林辞均翻了个白眼,也跟着走过来:“行啊,一起就一起。” 池深:“......” 好在林辞均还在线一些,快两步拽住姜早,让步道:“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不让你喝酒,我陪你喝,好不好?” 姜大小姐撇撇嘴坐回去:“这还差不多。” 但这并不能让池深松口气。 宋酥酥醉得不轻,同手同脚,裹着羽绒服,像只行动不便的丧尸仍朝他的方向走过来,眼巴巴地:“一起玩嘛。” 他抱着沈绒跌退两步,但还是迟了。 酒鬼两姐妹接轨,拉住对方的手,泪汪汪地上演着生离死别的戏码:“酥酥,你一定要来啊酥酥。” “呜呜,绒绒,你别死。” 抱着沈绒的池深倒像个十恶不赦的大反派。 他招架不住,太阳穴突突跳了跳,喊坐在旁边看好戏的谢卿淮:“哥,倒是管管。” “管不了。” 谢卿淮懒洋洋地,“我家小姑娘说晚上要跟你老婆一起睡,这能怎么办?宠着呗。” 一副搅混水的模样。 “行。” 池深微笑,将沈绒单手抱着,腾出只手去拉宋酥酥,“酥酥,你哥哥不管你了,你今晚跟我走吧。” “......” 谢董事长戏谑神情霎时荡然无存,脸色一黑,不等他牵到,站起身就将宋酥酥拎走,“好了,滚吧。” ------------ 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终) 夜色正好,房内娇/泣连/连。 沈绒酒气醒了大半,伸手推他,咬着唇气恼道:“疼,走开。” 池深额角隐忍冒汗,垂眸轻吻了吻她眼角泪珠,低声笑:“不是你说要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吗?” “我,我又不知道是这样的!” 沈绒额角被汗沾湿,蛮不讲理地瞪他,“反正你不准继续了......!” 然而她话未落,吻再次落下来,压得她喘不上气。 他举动温柔又克制,咬着她的耳垂,嗓音沙哑微喘:“我轻一点,好不好?” 她被拖拽进情/欲当中去,没消片刻,竟也沉沦难以自拔。 室内旖旎暧昧。 门外,宋酥酥晕乎乎趴在地板上,拽着同样晕乎乎的姜早哭出声:“怎么什么都听不到,绒绒死了吗?呜呜,绒绒不要死。” “她没死。” 姜早试图站起来,然而腿脚酸软无力,一脑袋摔下来,头沉得厉害,“她,她被池深带进去了。” “池深哥哥?!” 宋酥酥脑子混乱,吓得眼泪汪汪,趴在地上起不来,只得努力挠门:“不要啊,把绒绒还给我!绒绒不怕,我马上来救你!绒绒!!” 一声盖过一声。 姜早捂着耳朵,挣扎起不来,扭曲道:“你,你太大声了,会把绒绒吓死的。” “呜呜——” 谢卿淮和林辞均送完老人家们回来时,就瞧见这诡异一幕。 两个裹着黑色羽绒服的长条不明生物正在婚房外扭成蛆。 两人沉默了片刻,默契地一句话都没说,上前认领走了自家“蛆”。 姜早倒还有点神智,被林辞均抱在怀里时还捂着耳朵叮嘱宋酥酥:“你小声一点,别把绒绒吓死了。” 宋酥酥则有些失控,极有义气地对着婚房吱哇乱叫:“绒绒不怕,我来救你!我一定来救你!” 谢卿淮将她抱起来时,她笔直得像一棵树,漂亮眼睛圆圆地睁着,义正言辞:“你这是帮凶!帮凶!!” “宋酥酥。” 谢卿淮磨磨后槽牙,掐着她的脸骂她,“再让你喝酒我是狗。” - 话虽这么说,他抱着她回房间的举动却轻柔。 整栋别墅里,就住了他们六人。 他半跪在她跟前,脱掉她的鞋袜,攥住她白生生的脚丫轻捏了捏,轻声训斥:“都冰成这样了还不肯回来睡觉,小混蛋。” 话落,宋酥酥哼哼唧唧翻了个身,像是已经睡着了。 谢卿淮站起身,捋了捋她的耳发,唇边溢出点轻笑,无奈道:“你倒好,说睡就睡,还洗不洗澡?哥哥给你擦一下,行不行?” 宋酥酥哼哼唧唧,又翻了个面,醉得不轻。 他失笑,将人脱掉外套抱进卫生间,随手关上门。 过了会儿才将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又抱出来,塞进被子里。 然而大概是玩得过火,加上有点高原反应。 这一夜,只有宋酥酥一个人睡着了。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时,身侧已没了人。 床头柜上放着温热的蜂蜜水,窗帘后头光线细碎。 她喝了口水,挣扎着从床上爬下去,拉开窗帘瞧一眼。 天将亮未亮,远处隐约亮起微光。 要日出了。 她打了个哈欠,披上外套晕晕乎乎开门下楼找人。 客厅灯暗着,大门却半掩。 她懒洋洋地走过去,探出半个脑袋。 外头很冷。 风一吹,凉飕飕的。 漂亮花园吧台旁几个人正在喝咖啡。 沈绒托着下巴朝她招手:“酥酥,你醒啦?” 池深笑道:“就你这小姑娘睡得着,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酥酥喝咖啡?还是喝牛奶?” 姜早摆弄着个咖啡机,嘴里还叼着半个馕。 旁边林辞均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宋酥酥还没完全醒来,揉揉眼睛,软绵绵道:“嗯,睡不着了,我不喝啦。” 她乖乖回答完才看向谢卿淮。 他眼底泛着细碎的笑意,唇边轻扬,朝她张开双臂:“小宝过来,看日出。” 宋酥酥下意识走过去,被他抱着坐在长椅上。 一时间安静下来。 草原上只有呼呼风声。 她将脑袋搭在他怀里,忽而觉得有些不真实。 所有人在等着日出。 这样的场景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她从未想过会成真,也从未想过有个人会坚定不移地陪着她,更没想过大家会一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大草原上期待同一件事情。 她看向谢卿淮,谢卿淮也在看她。 他揉揉她的脑袋,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 她眼睛弯弯,唇边绽出点小梨涡,“就是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