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坠龙 “居士，我说过了，你的命运不在这方小小的道观里。”清瘦的老道士拿起茶杯轻抿，语气平淡地说出了有一次卜算的结果。 “道长，好歹我也在你这儿住了快一周了，您就不能给个准话吗？老拿这种话搪塞我是什么意思？” “这种东西听听就行，贫道劝居士还是不要迷信最好。”老道士放下茶杯笑了笑。 李牧颇有些郁闷地看着眼前这张云淡风轻的老脸，总有一种把手中的茶水泼上去的冲动。 “行啦，我回房了！”说罢李牧将茶水一饮而尽，挥挥袖子起身向屋外走去。 “居士，今夜雷雨交加，在这山中还请小心脚下。” “知道啦！” 从老道房中出来，李牧看着眼前在夜色下被狂风吹得快要折断的老树，心思微微恍惚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不久前那个满腔意气的年轻人。 从记事起李牧就是个孤儿，在政府的资助下念完了小学到高中的课程，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又自己打工攒够了大学的学费。 大学仿佛让李牧一下子挣脱了牢笼，自此一个孤儿崛起的励志剧本像是在他的身上开始了演绎，大学四年就是在拿奖，拿钱，拿情书三件事里度过，最后摘得名校优秀毕业生头衔后潇洒离去。 毕业后李牧拉着朋友合作建立了一家小公司，两年来也称得上一句事业有成，眼看就要成为新一代的青年企业家，可偏偏就是在这个关头，李牧却因为不想去巴结某个领导而让公司错失了一个重大商机，而一起创业的朋友也因此退出了公司，临走时只留下了一句：“李牧，你到现在还是个天真的孩子。” 李牧不懂，为什么不想被压弯脊梁就是孩子了？为什么不想参与那散发着铜臭味的人情世故就是天真了？可偏偏他发现好像周围所有人都是这样，所有人都在不顾一切地往上爬，为了金钱和权力脸上堆砌着假笑，虚伪地举起酒杯互相奉承，只为了让自己的位置更高一点，再更多地掌握一点权力。 李牧懂了，或许自己确实是有些天真了，可他还是不像让自己变成那样，便索性卖掉了公司，在城外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道观，在里面住了下来。 道观里的老道士很有意思，会品茗论道，会打坐诵经，会画符算命，也会在闲暇时举着手机消遣，时不时被那些小说视频逗得微微发笑。 可不论怎样，老道士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的心湖掀起浪花。 “这样也挺不错。”李牧从回忆中缓过神来，轻笑了一声，甩了甩身上的宽袍大袖，背着手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轰隆！”一道闪电以极其不正常的姿态劈向了建在半山腰的小道观，将其中的一切照的惨白。 房中的老道士看了眼窗外，轻声说道：“你看，我就说你的命运不在此地吧？” 说罢便拿起手机按下几个数字，待电话接通后说道：“喂，警察吗？我这里有人被雷劈了......对的，估计已经往生了......” ...... “轰！！！” 剧烈的爆响将李牧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之中拉了回来，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便先是被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刺激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无数把小刀切割一样。 四肢、身体、皮肤、鳞片、尾巴...... 等等......为什么会有尾巴？ 李牧为这个念头惊讶了一瞬间，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可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恨不得重新晕过去。 只见自己漂浮于数百米的高空之中，金黄而灼热的血液布满了整条身躯，原本坚硬的鳞片大多都变得破碎不堪，而就在自己周围不远处，有十道左右宛若神佛的人影同样悬浮于天空，每个人都带着磅礴而恢弘的气势，一道道声势浩大的攻击从他们手中发出，轰击在自己的身上，再度造成一波波剧烈的疼痛。 还没弄懂发生了什么，李牧的脑海中便有一股庞大的信息涌现，在导致他的脑壳剧痛的同时，也冲击地差点再度失去了意识。 几乎是本能一般，李牧按照那股信息流中的知识将自己神魂脱壳而出，紧接着便要逃遁。 而在他正前方的一位身穿青衣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俊逸男子见状皱了皱眉，喃喃道：“接了我一发灭神剑神魂竟然完好无损？” 来不及去想太多，青衣人便是再度掐诀，唤出了一柄透明的飞剑，二话不说便是朝着龙身上方那道神魂斩去。 虽说围杀之事并非他的本愿，可若是现在让这敖玄的神魂逃出，必然后患无穷！ 可就在斩中的前一瞬间，青衣人看到了那道神魂双眼中的迷茫和懵懂，微微皱眉，心念电转之间斩下去的力道便是轻了一分。 而刚刚神魂出窍的李牧还没来得及逃遁，便被一道剑光斩中，在意识被剧痛撕裂之前，他只能遵循着本能朝着某处对他有着隐隐吸引力的地方而去，不久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青衣人在空中凝视着那残魂逃遁的方向，眼中神色闪烁，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希望不会酿成大祸吧，起码还是留了道标记，之后好好监视就行了。 而空中狂舞的金龙也因为神魂的离去双眸失去了神色，向着地面坠去！ 而空中其余人影见此也是松了口气，纷纷收起法宝神通，朝着青衣人围拢过来。 “哈哈，到底还是楚道友的灭神剑更胜一筹啊！仅仅两剑便将这龙打得魂飞魄散了！” 说话者是一位中年道人模样的修士，身穿一袭深青色道袍，背着一柄木剑，蓄着半长不短的胡子，面色欣喜和善。 “呵呵，还是多亏了诸位道友合力围攻，楚某只不过是试了便宜罢了。”青衣人语气谦虚，英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位身穿短衫身形健壮的短发男子盯着坠落在地的龙尸道：“说起来这敖玄不愧是此代龙族太子，龙皇血脉确实强悍。我等三位开天境，八位山海境才将其击杀，这龙也不过才山海境而已。” “不过是担忧其身形巨大挣扎起来毁坏太多我灵溪界土地罢了，否则哪能让其一路跑到唤月洲来。”一位神色淡漠，面容英俊的金袍男子淡声接过了短发男子的话，“也不知龙族发了什么癔症，竟然将一族未来送过来当战争赔款。” “这敖玄已经被血气侵蚀入脑，连神智都算不得清醒了，早就被那群蠢龙养废了。”青衣人摇了摇头，语气轻蔑，显然极为看不起所谓的龙族。 “管他发什么病！这龙皇血脉的山海境真龙可全身是宝！”一位肤色黝黑的老者紧紧盯着地上庞大的龙尸，目光火热，“其它的不说，这二十四颗龙牙我要了，看我铸出来一套天下第一的飞剑来！” “呵呵，铁先生可是灵溪界现存第一的炼器大师了，就算是我们分得的材料，怕是也要依赖铁先生来炼制了。”一位身穿碧色琉仙裙的女子淡笑着回道。 “诸位，既然这龙也杀了，在下忙也帮了，不知是否可以将这龙尸搬离我唤月洲再讨论分配之事呢？”青衣人面带微笑着说道，语气虽如春风化雨般和熙，却是听得其余众人心中微微一凛。 差点忘了，这个他们所有人中最强的家伙是不赞同屠龙的！他们却反而让着龙跑到人家地盘来了！ “呃......是极是极，倒是吾等得意忘形了。”一位中年儒生笑道，“不知楚先生看重了这龙身上的那块部位，吾等定是让楚先生先选的。” “不用，我要这洒满我唤月洲大地的龙血就好了。”青衣人笑眯眯的抬手指了一下脚下的大地，“至于什么龙骨龙牙龙鳞龙皇气运什么的，你们分就好了。” 众人：“......” “楚兄高义。”金袍人面无表情地朝着青衣人拱了拱手，“告辞。” 随后便是施展术法抬起龙尸向着中洲方向而去。 “这死面瘫......”短发男子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金袍人，转身对着青衣人抱拳，“楚兄，后会有期。” 而其余人也是纷纷行礼，道声“楚先生，告辞。”便是追着二人离去。 青衣人看着众人离开，又看了眼浸满血迹的唤月洲大地，目光在某处逡巡了一阵子，最终轻笑着飘然而去。 他有种预感，或许他才会是这场屠龙之战中占了最大便宜的一个。 “回家逗徒弟去喽！” ------------ 第二章 青石镇 灵溪界，唤月洲，西北角落。 高大的山脉相互勾连着，一齐向着遥远的天际连绵而去。时间正值金秋九月，山林中的树木有些已经开始变得或金黄或赤红，有些则仍坚持着不愿在秋风中变化，有些则是松竹之类哪怕是在严寒也要保持翠绿的顽强之辈。 而就在这连绵山脉之下不远处，有一处小镇悄悄矗立，小镇中心是一处由山中开采加工而来的整齐的青石板铺就的广场，自其中辐射出八条同样由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大道，而这些青石路又时不时延展出一条条小巷，连接着每一处人家。 粗略看去，小镇约莫有着万户左右的人家。而像这样的小镇，在这唤月洲的仙洲之中不知凡几，便是其“青石镇”的名字怕是也能找出一大把来。 而就在其中一条小巷，清晨绵绵的秋雨在青瓦之上汇聚，渐渐凝成一滴，从瓦片边缘滴下，“啪哒”一声落在小巷中青石上被滴檐水打磨出的小坑之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声音快速消散，又似是融入了小巷中的隐隐哭喊声中。 小镇一处三进的院落中，雪白的绸缎布条挂满了房檐屋内，正房中有着七八个正在哭丧的人，头戴白色麻布条，哭得仿若不能自已。 而就在这些人一旁，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牵着一个看上去不过四岁左右的小男孩静静站立着，女孩脸上带着泪痕，男孩脸上干干净净，二者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哭号的几人，不言不语，让那几人心中莫名有些发寒。 不过两个黄口小儿，怎么死了爹妈还能这么冷静！ 而在这两个孩子更远一点，在大厅的角落，正站着两名穿着华丽的靓丽女子，仙裙广袖，高鬓峨眉，哪怕是在角落都隐隐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而赶来哭丧的陌生人们，看着面无表情的两个孩子，又用余光看到角落里的两位仙子，只能心中暗叹一声，转身离去，仿佛真的只是来哭丧一样。 可李府之中的丫鬟仆役也在昨日尽数遣散了，这些人又是李府的什么人呢? 等到所有人离去，两位仙子这才从角落中走出，站在女孩一侧，看了眼牵着姐姐小手的男孩，其中一人皱眉问道：“李牧，你当真不跟我们一起走吗？你也看到那些人是如何觊觎你父母的遗产的，跟着你姐姐一起走，有我未央宫在可无人敢欺侮于你。” 李牧看了一眼面带关切的两个女子，又看了眼满眼担忧的自家姐姐李渔，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李牧无法修炼，未央宫能将名头相借李牧便已感激不尽，怎敢继续劳烦仙宗。只是希望姐姐在仙宗可以学得真正的无上妙法。” 之前说话的女子顿了顿，看着面前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孩，总觉得这个四岁的小孩子有些过于成熟了，又想到他的父母刚刚离世，小孩子怕是逼迫着自己成熟，心中不禁更为心疼，劝道：“哪怕你不能修炼也没关系的，便是跟着姐姐我也足以保你一生锦衣玉食的，总比你一个小孩子留在这里强得多。” “不用了，谢谢姐姐。”李牧看了一眼女子，摇了摇头，“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那好吧，若是改变主意了，记得用我们留下的传信之宝写信，我会来接你的。”女子本想着李牧若是继续拒绝便将其强行带走，可看其眼神却不像是轻易改变主意的小孩，无奈只能放弃。只好轻轻推了推李渔的后背，示意其跟弟弟告别。 本来她们准备到来之后直接带走李渔的，谁料二人父母刚刚去世，便只好等到昨日二人将父母下葬，今日又打发了那些图谋不轨的家伙，留下一件未央宫庇护的信物，这才准备带着李渔离开。 李渔上前捧住李牧的脸颊，目光有些复杂，轻声道：“小牧，万事小心，等我发了月例会寄给你的，爹娘留下的钱不用省，但也别花太快，免得那些坏人又找了来。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外人，你自小心智成熟，这些应是知道的。不用担心姐姐，想姐姐了就写信，姐姐会好好看的。” 李牧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目光也柔和了许多，道：“放心吧姐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姐姐别把你的月例全都寄过来了，起码要留够你自己修炼的资源。” “嗯。”李渔轻声答应了一句，附身轻轻吻了下李牧的额头，“那姐姐要走了，千万要小心。” 感受着额头上的冰凉柔软离开，李牧抬起手挥了挥，“姐姐再见，等我来找你。” “嗯。”李渔点了点头，又抱了抱李牧，擦掉脸上的泪痕，轻声说了句：“别怪姐姐。”便踏上了一旁未央宫女修祭起的飞舟，消失在了天际。 李牧看着消失的飞舟，叹了口气。 “一千年啊……” 不是他不愿意去往未央宫，可一来他现在无法修炼，去了也只是一个累赘，二来未央宫可是一个纯女修宗门，三来……他怕未央宫护不住他。 李牧自出生的瞬间便睁开了眼睛，尚且保留着记忆的他清晰地记着出生之时母亲美丽温柔的容颜在一旁的金袍男子一句“药引之体”的评价中瞬间变得苍白的模样。 随后的记忆便是母亲慌张地找贴身宫女将自己托付给了入宫前的姐妹，而他便有了新的父母，以及一个总是好奇地抱着自己戳脸颊的姐姐。 后来父母带着自己从中州辗转到了这个唤月洲的不起眼小镇，定居了下来。 他在刚学会走路后便摸进过父母的书房，从中找到了天元四界的信息，以及在千年前一次末法时代狩灵天入侵失败后的一场灭龙之战。 这才明白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后便是三年多的平静生活，直到两个月前，父母准备教他修炼。 然后便是他那所谓的无垢净体觉醒，短短两个时辰，他便横跨炼体、炼神、引气三境，一口气连开十二个窍穴，一步达到筑基初期巅峰！ 可惜，乐极生悲，就在他为修为的飞速进步欣喜的时候，一道莫名气机从天而降，直接打入他的身体内部，将剩余二十四个窍穴堵得严严实实，修为就此止步，连气息都溢不出一丝一毫。 之后父母又尝试过数种手段，可那股气机仿若天谴一般，牢牢锁死了他的窍穴经脉，便是连一丝一毫的灵气都无法引入。 而他的无垢净体也因此沉寂下来，修为不高者甚至察觉不到他身上的灵气波动，更不用说无垢净体特有的气息了。 倒也不知是福是祸。 无垢净体除了是这世间最离谱的修炼体质之外，还是世人眼中的绝世大药，一旦铸就金丹，精通炼药者便可以其为药引，炼制出一粒净体宝丹，可破世间一切瓶颈。 所以这一道气机虽然锁住了他的修炼之途，却也保住了他的命。 可偏偏就在前几天，他的父母在想办法让他重新修炼的实验中出了失误，双双殒命，只剩下了他和李渔相依为命。而现在李渔也随着那两位仙子去了未央宫修行。 也许李渔心中也会埋怨他害死了父母吧。 ------------ 第三章 有凤落于灵溪 李府至此便剩下了李牧一人，看着空荡荡不胜往昔的院落，李牧摇摇头将心中的一丝落寞消去，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埋头躺了上去。 哪怕作为人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四年，李牧却还是没搞明白自己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蓝星人李牧穿越世界占据了敖玄的身份记忆，之后又被迫苟藏于养魂玉中，直至神魂壮大再次转生；还是原本的敖玄在临死前重新获得机会经历一次异界的人生，又得以逃出生天；又或者说他本就是敖玄，那蓝星的二十五年不过是一场梦境? 可不论到底是何种情况，有一点却是无法改变的。那便是他继承了敖玄所有的记忆，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接受了敖玄所有的人生，便同样继承了身为龙族太子的他对于狩灵天龙族的……深仇大恨。 哪怕是现在再去回想，李牧仍然觉得狩灵天的龙族多少是脑子有些毛病。 入侵灵溪界选在末法纪元刚刚结束，仙道崛起的时间也就算了，像是敖玄这种身具龙皇气运，祖龙之血的绝世天才，龙族的老东西们竟是怕他不好控制而打算将其培养成一具活生生的兵器，最后更是连带着龙皇气运将其送给了灵溪界，任由屠戮！ 敖玄修行八百多年，其中有至少七百年是在杀戮与血池中度过的，等到被送往狩灵天的时候，敖玄已基本被那血煞之气冲坏了脑子了。 “啧，就这龙族凭什么领导狩灵天啊？”李牧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哦，其它大族也差不多啊，那没事了。” 狩灵天作为天元四界中灵气最充裕、最稳定的一界，许是居住在其中的妖族太过安逸，不是内耗便是争斗，其整体实力气象竟是远远不及每隔数千年便会经历一次末法时代，又或者说灵气枯竭的灵溪界。 龙族腐朽奢靡，凤族平和无争，灵狐内乱不止，其余各大族也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力量便被这样毫无意义地消耗掉。 而灵溪界虽然每次灵气枯竭都会陨落掉大批的高阶修士，但同样在之后也会有大量天才涌现而出，迅速继承前辈遗产，在这灵溪界站稳脚跟。 便如千年前围杀敖玄的十大洲主。 “决定了。”李牧从床上翻身坐起，“从今以后我是灵溪界唤月洲李家的李牧，但不论是封我窍穴的仇，还是敖玄对于龙族的怨念仇恨，都得有个结果！” 且不说贸然截断自己仙途一事总得有个说法，就是现在害得自己晚上总是梦到敖玄生前所见血海这件事，便不能善了了！ 说来也是有趣，虽然李牧本就是成人，更是继承了敖玄的数百年记忆，可也许是受到这具幼童身体的影响，他的举止思维竟也在渐渐地向着这个年龄段靠拢，时不时也会有些幼稚的举止。 就比如现在，他正准备去镇子外的山林中找些新鲜的秋果来填填肚子顺便解解馋，顺便想一下之后应该怎么重回修行之路。 虽说他现在经脉受阻，仙道修为无法寸进，但只要找到合适的法门，炼体应当不成问题。只可惜他前身为敖玄，妖族功法并不适合于他。 说话间李牧便是已经蹦跳着来到了小镇外不远处的山林之中，此界灵气旺盛，植物繁多，找几个甘甜可口的水果小食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正当李牧右手捏着一个果子，嘴里叼着一个，左手还正抓着一个往袖子里塞的时候，耳朵微微一动，却是敏锐地听到了来自山林深处的轻微响动。 李牧动作一顿，随手捡起一块山石，悄悄朝着发出响动的摸去。 虽然他现在只有四岁，可凭借他筑基初期顶峰的修为，若是遇到个山鸡野猪什么的，那他可就要加餐了。 只是当李牧终于靠近发出响动的位置时，却是敏锐地感受到了前方区域的灵气变得有些紊乱。 “啧，不会是林子里有什么小妖兽破镜了吧？那可就不能加餐了。” 出于谨慎考虑，李牧就近找了棵树跃了上去，不再向前，而是准备稍稍观望片刻。 虽然可能无法加餐，但来都来了，总得顺点什么回去，万一那突破之地有什么能助人修炼的天材地宝呢是吧？ 暂且将脑中对于小概率事件的期待散去，有些嫌弃地将袍子下摆从湿润的树枝上撩起，李牧静待了半个时辰后，发现前方始终毫无动静传来，这才轻手轻脚地下了树，再次朝着前方密林后的空地摸去。 而待到李牧终于到达目的地，却是被眼前所见稍稍震住了心神。 只见刚刚被一场秋雨洗礼过的林中空地中有着微微的水雾飘动，地上少许金色的落叶显得格外明亮，而就在一圈金黄色落叶的中央，静静地趴着一个年龄看上去和李牧相差无几的小女孩。 女孩身着一身华丽的五色霓凰长裙，稚嫩可爱的小脸上满是苍白之色，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漆黑长发散乱，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雨水濡湿，紧贴在脸颊之上。 而最吸引人视线的，莫过于女孩那一双无力地耷拉在地上的彩色羽翼了。 李牧目光微凝，看着女孩的五色霓凰衣以及背后的羽翼陷入了沉思。 若是他没认错，这应该是凤族的祭祀礼衣。 所以，这小丫头是凤族的真凰？ 李牧立在原地，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救她，他并不是很想现在就和狩灵天那边的妖族扯上关系。 但转念一想，这里可是灵溪界，就算狩灵天凤族再强，手也是伸不过来的。这小姑娘能过来怕不是也出了什么意外？ 这般想着，李牧走上前去轻轻戳了戳女孩嫩白的脸颊，嗯，有点凉，看来是真昏过去了。 又轻轻拍了拍脸颊，见女孩毫无反应，便是俯身将其抱起，脚下灵力运转，向着自家房子而去。 以其筑基期的修为，悄悄回到院落里不被周围邻居发现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回到院落，李牧将女孩安置在一间空闲的客房里，随后去父母之前的房间拿了一小块银子，又转身离开了院落，准备去买一点补品给女孩稍微补补身子。 看她的样子估计也是在来灵溪界的路上受了什么伤吧。 其实李牧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是，他其实也有些希望女孩可以就此留下来，起码可以作为陪伴，让他之后的生活不会那么孤独。 ------------ 第四章 凰璇音 “你是谁？！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孩稚嫩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响起，不善的语气中隐隐带着恐惧。 说来也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在仪式中莫名其妙被空间乱流之类的玩意卷入，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身体无比虚弱，恐怕很难保持冷静。 所以李牧并没有因为她的语气而感到什么不适，而是慢条斯理地将掌中药碗放在床边的矮柜上，而后随手拉了个板凳坐下，这才看向满脸惶恐不安的小凤凰。 “这里是灵溪界唤月洲，我叫李牧，我在路上捡到了你，但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孩的声音虽然同样稚嫩，但或许是他过于平静的语气，又或许是他没有任何威胁的样貌，让女孩稍微冷静了下来。 “唤月洲？我为什么会在唤月洲？我明明在圣凰领参加参加展翼大典……”女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细小的眉毛微微皱起，不再言语。 “喂，你叫李牧对吧？我想回狩灵天，该怎么回去？” “第一，找个开天境大能给你开界门，第二，去中洲走界门。”李牧顿了顿，看了一眼女孩身上流光溢彩的五色羽衣，“你敢去吗？小公主？” “你怎么……？”女孩心中起疑，刚刚想问李牧为何知晓自己的身份，又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五色霓凰裙，话语刚出口便又收了回来。 只是觉得这个人类小孩知道的东西有点多，要知道凤凰一族本就低调，就连狩灵天有些妖类都不一定能认出五色霓凰裙。 莫名被送到灵溪界，又找不到办法回去，还得考虑自身的安全问题，女孩一时间没有了言语，本就空旷的房间中更显得沉默了一些。 秋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沙沙地摩挲着窗户与秋叶，连绵微弱的声音却是让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全世界便只剩下了这间小小的客房和房间里的两个孩童。 女孩这才注意到名叫李牧的男孩肩头发尾处还挂着小小的水珠，又看了一眼触手可及处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哪怕她的展翼仪式遭到了打断，但真凰与生俱来的强大灵觉还是让她知道了那碗汤药里都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东西。 “我叫凰璇音，”女孩抿了抿唇，轻声说道，伸手端起了汤药，“谢谢你的药。” “唔……好苦。”凰璇音微微皱眉，放下汤碗抬头看向李牧，“我不会白吃你的。” “嗯。”李牧点了点头，拿过凰璇音手中的空碗，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他在熬药的时候加了一点点助眠的东西，只是对身体有益无害，所以灵兽的天生灵觉并没有察觉。而现在这只小凤凰应该要睡觉了。 一来她身体虚弱需要休息，睡眠便是最好的方法，二来李牧并不擅长交流，并不想坐在一旁听小女孩问问题。 回厨房将药碗洗净，李牧看了一眼回来时顺手带来的一堆青果，叹了口气，去之前父母的房间取了一两银子，又走到凰璇音的房间门口，在门上贴上一张符箓，便转身出了院门。 他要赶早再去买些蔬菜兽肉，他自己体质特殊，哪怕是只吃青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小凤凰却是需要补充一下营养。 “唉，今天还没修炼呢。”哪怕知道自己修为已经无法寸进，但李牧还是没有放弃，依旧每天尝试修炼半个时辰。 …… “你说的报答就是点了我家厨房？”李牧左手提着一只母鸡，右手提着一篮蔬菜，满头黑线地看着面前穿着李渔旧衣服的花脸猫，以及还在冒着浓浓黑烟的自家厨房。 虽说他贴的符箓本来也不是为了封门，只是营造一个安全界域，可这真凰体质属实逆天，都虚成这样了还能爬起来祸害他家厨房！ 好在他好歹学了几手简单的法术，先是将手中的蔬菜和母鸡塞进了女孩怀里，然后走进厨房丢了一个简单的清洁术，又打开窗户让黑烟散开，再将锅里烧焦的不明物质清理掉，这才重新走出厨房，看向怀里依旧抱着菜篮和母鸡的女孩。 “我，我想报答你，只是没想到做饭这么难……”凰璇音嗫喏着，手里抱着蔬菜篮子和咕咕叫的母鸡，低头与其对视，不敢去看李牧的眼睛。 李牧看着满脸愧疚的凰璇音，突然感到有些好笑，没想到这只看上去骄傲的小凤凰在褪去那层盛气凌人的伪装后，性子竟是多了几分可爱。 “你还没休息好，怎么这么快就爬起来了？”说着李牧看了一眼凰璇音身上李渔的衣服，“今天下午我带你去买衣服，以后别动这些衣服了。” “哦，”本就理亏的凰璇音弱弱答应了一声，说道，“我这不是回不去了吗，就只能暂时留在你家了。本公主堂堂真凰，总不能在你家白吃白喝吧？” 说着凰璇音偷偷瞥了一眼身穿白衣的幼小身影，微微皱了皱鼻子。 真凰的天生灵觉告诉她，这个孩子是一座行走的宝藏！虽然被什么东西压了下去，但那磅礴至极的气运波动可瞒不住她这位身为气运之灵的当代祖凤血脉传承者！ 至于凤凰一族，既然能有人干扰她的展翼仪式，那倒不如消失个十几二十年让他们着急一下。 李牧瞥了一眼女孩微微闪烁的眸子，没有说话，只是从女孩手中拿过了买来的食材，转身走进了厨房。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凰璇音已经准备留下来了。至于她还有什么别的企图，既然有人能隔空打断他的修炼，那么一定也能保护他的安危吧？ 呵，说不定这小凤凰就是被某人送过来的呢。 前世不愿去为了这种庇护卑躬屈膝，如今这种庇护却是追着他来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凰璇音看到李牧没有搭理自己，不由得微微撅了撅嘴唇，跟上了孩童的身影。 “喂，我来帮你吧。” “不用，我怕失火。” “我可以学的嘛。” “那就先帮我把鸡杀了，记得放血。” “我不会诶……” “你可以学。” …… 青石镇另一座小院中，一位青袍人摩挲着手中的白瓷茶杯，淡笑道：“嗯，看来差不多该出现了，可不能太苦了我这宝贝徒儿。” ------------ 第五章 青衣人 吃完午饭后，李牧又趁着中午人少带着凰璇音去镇子里添置了两套衣裙，虽说依旧引起了人们的某些疑问，但毕竟未央宫的仙子昨日才离去，又有谁能确定不会有新的仙人拜访李府呢？ 对于他们这样的凡人来说，李牧这样能联系到仙家的小孩，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凰璇音毕竟重伤未愈，在用过晚饭后强撑着帮李牧清洗了厨具（指看着李牧放清洁术）后便回房休息了。 李牧等到小凤凰休息后才开始了他今日的例行修炼，不出意料地和前两个月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愿意进入他的体内，而原本储存在窍穴内的灵气也是如同一滩死水，在蓄满的情况下掀起一丝波澜都勉强。 从一个时辰的干坐中苏醒过来，李牧仰头看了一眼已是星光点点的夜空，轻轻叹了口气。 敖玄长达千年的单调记忆将他原本在蓝星的记忆冲击地摇摇欲坠，如今回想起来，那更如同是一场短暂的幻梦，并没有带给他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他甚至有些怀疑，他之所以能在蓝星那般轻松，那般如鱼得水，是不是因为他本就是天赋超群的敖玄，只是因为某场意外在那个名为蓝星的世界里停留了二十多年。 “算了，现在想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李牧收回视线，起身向着房内走去，“我现在是李牧，这便足够了。” 虽然脑海中有着长达千年的记忆，可偏偏他还是会受到这具孩童身躯的影响，不仅有些嗜睡，而且就连平时的行为方式都会变得有些幼稚，哪怕按理说过了炼神境的他已经开了智了。 所以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他已然有些困了。 但他现在还不能睡。 虽然父母确实留下了不少钱财，但又是遣散家里的佣人，又是置办父母的葬礼，剩余的银钱最多也就支撑他和凰璇音今后十年的吃穿而已。 可偏偏一人体内真火不足，重伤未愈，需要大量珍稀药材来补足，而他自己若是想走炼体之路，同样需要不少的药材，这样一来父母留下的钱财最多也就支撑他们两三年的用度。 当然，这是在他确实走得通炼体之道，同时忽略了李渔寄回来的宗门俸禄的情况下。 而且他也没找到什么好法子来获得足够的银钱。 毕竟，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又能有什么赚钱的方法呢? 李牧能做到的，也只有想办法尽可能长久地维持二人的修炼了。 回到房间的李牧坐在书桌前，因为太过矮小，他甚至在椅子上多垫了几本书来确保自己可以不受阻碍地够到桌面。 而桌面上此刻正摆着十方小小的无字印章，是李牧今日在带着凰璇音买衣服的时候顺便在一家玉料店买的边角料。 对于篆刻一事李牧虽然不敢称专业，但还是有着几分功底在，毕竟当时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总得多找些法子来赚取生活费，而刻章正是李牧比较喜欢且擅长的一种。 又或者说李牧对于这类使用刀剑之器的工作都比较擅长，学起来总是很轻松便可以入门。 又是花了一个时辰，李牧才雕刻好了这些小小的印章，靠在椅背上小小地伸了一个懒腰。 李牧倒是准备发挥一下自己小孩子的优势，没有去往上面刻一些诗词之类的东西，而是简简单单地刻了些花鸟，这方刻一枝梅花，那方刻两只飞鸟，又或是雪花一朵，简单却又不失雅致，比较容易讨小孩子欢心。 况且他自己也不能确定镇子里的人们看不看得上他的作品，若是没人买账，那今日这二十两银子可就白花了。 ...... 翌日，清晨，青石镇中央的广场上。 李牧找了个空位，在地上铺了块布，上面摆着自己昨晚刻的十方小印章，也不叫买，就这么盘坐在地上，撑着脸颊看着早市的人来人往。 凰璇音穿着一身厚厚的衣裳，遮住了自己身后那还无法收回的五色羽翼，乖巧地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同样双手撑着脸颊，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地上的小印章。 其实她也想要一个小印章，她觉得李牧的小印章很漂亮很精致，但很可惜这是用来给他们两个挣钱的东西，她不能开口去要。 嗯，或许等以后她回到凤族了就有钱找李牧给自己定制一方小印章了。 哎呀，又有点想快点回去了。 这般想着，凰璇音又偷偷将小板凳朝着李牧的位置稍稍挪了挪，悄悄嗅着李牧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女孩的小脸蛋上也不禁露出了微微有些陶醉的表情。 李牧察觉到了小凤凰的动作，虽然无奈却也没有拒绝。 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找个人依靠很正常，就像她今早明明很虚弱却还是跟着他来了这早市一样。 他倒是没想到凰璇音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特殊，毕竟那道封印实在过于彻底，以李牧上辈子山海境的眼光，他觉得起码上辈子的自己是看不出来的，估计起码得来个开天境才能察觉到。 身后这小凤凰才刚刚引气呢。 他现在更关注为什么镇上的人都只是在远处端详一下，然后笑着点点头便离开了，根本不过来看看他摆在地上的小印章。 难道他努力一个时辰的结果还比不了两个好看的小孩吗？ 就在李牧为此惆怅的时候，却有一道脚踩一双干净布鞋，身穿简单青袍的身影走到了他的小摊前，停了下来，随手捡起了一块印章，语气中带着笑意，“你这刻章的手法倒还挺不错。” 李牧一听便来了希望，满是殷切地抬头看向来者，可便是这一眼，就让他又想重新闭上眼睛，巴不得今天早上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 实在是李牧对这个人的印象太过深刻，哪怕是重生了也还记得当时那个在天上一剑差点劈死自己的青袍人。 “怎么？不准备做生意了？就这么不想与我交谈？”青袍人依旧笑眯眯的，可他的话语却是表明了他已然清楚李牧的身份。 若不是当日那道气息封锁满是大日煌煌之意，与眼前此人的轻逸雅致截然不同，他都要怀疑就是眼前此人降下了那道封印了。 “前辈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无力反抗也无力逃跑，也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什么杀意，李牧干脆放空了大脑，直戳戳地问了出来。 “啧啧啧，还是这样一副孩童的样子讨人喜欢，当初那敖玄看着跟失了智似的。”青袍人笑眯眯的，手中一掂一掂着那方小印章，“我名楚青冥，要不要做笔生意，李牧？” 李牧伸手抓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凰璇音，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说道：“前辈有什么要求直说便是，李牧还能拒绝您不成?” 李牧很讨厌现在的这种无力感，与他修为被锁的那个晚上一模一样，所以哪怕是倾家荡产，李牧也要重新踏上修炼之途。 “那就很简单了，”楚青冥将印章高高抛起，又握在手里，笑道，“我收你为徒如何？这方小剑印章就算做你的拜师礼了。” 楚青冥刚好拿了一方上面印着小剑的印章，但是很符合他青袍剑客的身份。 “啊？”李牧呆了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 第六章 拜师 初秋刚被雨洗过的天空蓝得透明，太阳刚刚从天边透出一抹亮光，便羞红了那袅袅几缕稀薄的云彩。 早起的喜鹊儿立在屋檐上，精灵一般跳动着，叽叽喳喳地叫着，好奇地看着地面上一大两小三道人影，他们已经保持不动好一会儿了。 “您说......什么？”李牧呆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没有听清。 “我说，我准备收你为徒。”楚青冥依旧笑眯眯地。 “可，可是.......为什么？”李牧不明白，明明“上辈子”就是他打地最狠，怎么现在偏偏就要收自己为徒了呢？不会是为了更好地控制自己这个不稳定因素吧？ “嗯...”楚青冥像是沉吟了一会儿，“首先，当时看你可能有点蹊跷就饶了你一剑，其次，我关注你一千年了，第三，我还对你这样的小孩挺感兴趣的，最后，你长得比较符合我的审美。”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楚青冥话音未落，便见到李牧小小的身躯已经跪倒在地，规规矩矩地朝着他磕了三个响头，倒是让他一时间没怎么反应过来。 “呵呵，你果然有意思。”楚青冥呵呵笑了一声，挥动衣袖将李牧从地上托起，又手指挥动将地上剩余的九方印章重新包了起来，塞到了李牧怀里，“既然如此，那便先将剩下的这几方印章收起来吧，以后倒是可以看着送给你的知己好友们。走吧，先回去把你的东西放一放，随后你们二人都随我去一趟我那小院，以后你便在那边修炼了。” “是，师父。”李牧乖巧地答应了一声，从怀里的小包裹里拿出了一方刻着飞鸟的小印章塞到了凰璇音手里，便又拉着小女孩的手跟在了他刚认的师父身后，朝着李府走去。 房檐上的喜鹊儿歪着头看着三人离去，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朝着镇子外飞去，它也要去觅食了。 少顷，李府。 待到将手中的物品放下，李牧先是泡了一壶清茶，先后给楚青冥和凰璇音倒了一杯后，自己也捧着一杯茶坐了下来，问道：“师父，我要如何才能开始修炼？” 这已是李牧心中最为迫切的问题了，若是楚青冥堂堂万古境大能都不能让他重新修炼的话，那大概便的确意味着他的仙途就此而终了。 “这事不急，”楚青冥先是呷了一口清茶，随后才看向满脸期待的李牧，微微眯了眯眸子，“你体质特殊，现在让你练气弊大于利，倒不如先行炼体，等你的体质够强了再练气也不迟，反正你修炼够快。” “为何？而且......我炼体也走不通。”李牧闻言有点失落，但随后又补充到。 如今的他经脉被封，别说修炼了，就是日常的剧烈运动都会感到不适。 “呵呵，小牧儿，你知道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吗？” “《混沌原初篇》，这不是灵溪界所有人都会修炼的入门功法吗？”李牧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在他的印象里，这门名字很厉害的功法真的很普通。 随着上一次灵气衰竭结束，天地间灵气重新变得丰富，灵溪界便再次普及了一门基础的修仙功法，名为《混沌原初篇》，其实说是修仙功法都不太对，因为这门功法全篇就只有两道口诀，一道练气一道炼神，关于后面的境界如何修行一概不知。 但虽说简单，却有很强的兼容性，但凡是有点修炼天赋的人，通过修行这两道口诀，都会吸引天地灵气缓缓淬炼身体，进入炼体境，开启修仙之路，随后便要么等待修仙宗门前来，要么便可自行去寻找宗门加入，之后便可再转修其它功法。 倒是可以通过此法来选拔凡间的修仙种子。 “这话倒也没错，但你可知，这《混沌原初篇》是这世上的第一篇修仙功法？当今世上的所有功法都是从它修改而来。” “？！”李牧闻言微微睁大了眸子，随后又不解道：“那为何无人修炼？可是有什么缺陷？” “没有缺陷，”楚青冥再度喝了一口茶水，又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纯白的折扇，“唯一的缺陷便是太难了，仅有不到十人能将其修炼到筑基境，包括你在内。而那几人里，又有两人因为不通后路而转修，三人因身体强度不够而凝丹失败尸骨无存，一人成了灵溪界主，还有两人嘛，为师也不知。” 灵溪界的历史上，只出现过一位界主。 “根据界主留下的话，若想在筑基之后继续修行，最好是跨过了炼体前五境，如此方可保证结丹成功。可惜，自她之后再无人修行成功了。” 此话说完，楚青冥摇了摇折扇，似是有些叹惋。 折扇扇动的风绕过李牧垂落在耳边的发丝，似是在帮助着他尽快理解楚青冥所讲的一切。 而一旁的凰璇音则是捧着茶杯，一双大眼睛悄悄打量着对面的青袍中年人，眸中满是好奇与敬畏。 她听说过“楚青冥”这个名字，父皇的故事里说这个人是灵溪界的最强者之一，是整个天元四界都最不好惹的人。 现在看来，这个帅大叔倒是没有什么架子，还停亲切随和的。 “那，那我又为何能修行成功？”李牧有些不解。 他身上的龙皇血脉早就随着敖玄的死亡而消失了，如今的他唯一的特点便是无垢净体了，可灵溪界历史上出现过的无垢净体不说几百也又数十了，也没见有人修行成功。 至于神魂......说实话，李牧的神魂强度是不低，但并没有到远超常人的程度，至少同样筑基初期的李渔神魂就比他强。 李渔的神魂强的离谱，这才引动了未央宫的人亲自来接。 李牧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异于常人的地方。 “呵呵，小牧儿，人是有资质这种东西的，你能修行《混沌原初》就是能修行，与是否有什么特殊体质并无关系。没有资质，先天道体都修行不了，有资质，经脉闭塞同样可以修行。” “弟子受教。”李牧低了低头，暂且不去纠结这个问题，又问道：“那师父又要如何让我踏入炼体之途呢？” “这个嘛......”楚青冥眯着眼笑了笑，“铜皮铁骨玉血血气归腑五境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淬炼身体，并不需要通过经脉运行真气，所以哪怕经脉不动也是可以修行的，只不过嘛，一来材料比较珍贵，二来......会比较疼。” “哦，材料珍贵这点你倒是不用担心，已经解决了。” “我不怕疼的，”李牧摇了摇头，看向楚青冥问道，“若是要修炼的话，需要什么材料？” “需要火属妖类的三滴精血，为师本来是准备用千年前斩杀的一头开天境火蟾的精血的，不过现在倒是有了更好的选择。”楚青冥说着点出一道微光没入凰璇音体内，速度之快让两个孩子都没有反应过来，“小真凰，我为你疗伤，你借我三滴精血如何？” “好呀！”感受着身体中的虚弱阴冷之感一扫而空，凰璇音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三滴精血而已，对她这种生命力强悍到幼年就可以肉身横渡空间乱流的种族来说根本不是个事。 “真乖！”楚青冥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扔给她一粒丹药，“这个能帮你隐藏妖息，翅膀虽然很漂亮，却是不太适合在这小镇子里现出来的。” “谢谢前辈！”凰璇音闻言很乖地吞下了丹丸，脆声道了声谢。 李牧看着转瞬之间完成交易的二人，张了张嘴，又坐了回去。 ------------ 第七章 炼体 下午，楚青冥的小院。 小院内铺着平整的青石板，仅在周边廊檐旁种着两颗小树，廊檐上摆着一处棋盘，旁边是一方小案，上面摆着一套纯白的陶瓷茶具。 楚青冥在李牧家蹭过一顿午饭后便带着二人来了此处，此时李牧正盘坐在院子正中央，已经脱去了身上多余的衣物，仅剩下了一件轻薄的小衣遮住了要害。 而楚青冥正往李牧身上涂着一种血红色的药膏，是他刚刚用凰璇音的精血以及一大堆李牧叫不上名字的药物配置而成的。 刚刚被取了精血的凰璇音此刻正坐在廊檐之下，手里捧着一块点心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院子里的李牧，脸色并未见任何虚弱之色，反而是有一点红晕浮现。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李牧的身体特别好看，眼睛粘上去就不舍得离开了。 而与凰璇音不同的是，李牧此时已是满面通红，小小的身躯不断颤抖着。 烫！太烫了！ 由真凰精血配置而成的药膏有着一股似是要焚尽五内的灼烧之感，一股股能量如火焰一般透过李牧周身的每一处毛孔钻入他的血肉，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像是要将这纯净的血肉全部焚烧干净。 那不成这药膏是要将他的血肉烧出一个空洞来助他吸收灵气不成？ 其实有一件事楚青冥并没有告诉李牧，那便是李牧身为无垢净体，血肉纯净不沾杂质，药膏内的火焰之力无物可烧，便只能一起朝他的血肉里钻，虽有好处，却会痛苦的多。 终于，楚青冥抹完了药膏，直起身说道：“好了，小牧儿，接下来为师将会以灵气鞭笞你的身体，促进你对于这天地灵气的吸收，如此方可确保你以后可以继续炼体。” 李牧没有回答，此刻的他正紧咬牙关忍受着那股灼烧感，没有余裕去理会一旁的师父。 事实上他甚至都没听清自家师父一开始说了什么。 当然楚青冥也没有等待小徒弟的回答，而是随手一挥凝聚了二十多道灵气之鞭，一道道向着李牧身上劈打而去。 每一道灵气鞭在碰到李牧之后都会化作精纯的灵气迅速浸入李牧的身躯之中，只在那细嫩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醒目的红痕。 而楚青冥则是回到了廊檐之下，坐在了凰璇音身旁，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着看向一旁的小姑娘。 “如何，看到这一幕有何感想？” “嗯……李牧皮肤真好。”凰璇音眨了眨眼睛，目光停在了那一道道醒目的红痕之上。 “哦？哈哈哈哈，也是，毕竟这小子可是无垢净体嘛，”楚青冥闻言像是有些意外，随后抚掌笑道，“这可是被称作整个灵溪界最容易找道侣的体质啊！” 无垢净体，顾名思义，身体纯净通明无垢，体内有着一股清灵之气，天生经脉自开，服药修炼不留杂质，是最适合修仙的体质之一，同时也是因为那股清灵之气，“无垢净体”四字同样意味着“姿容绝世”。 但一切命运的馈赠皆有价格，同样是因为那股清灵之气，无垢净体者的血液，皮肉皆可用作药引，炼制而成的丹药……堪称万能。 所以当初李牧的生父会蹦出“药引之体”这种话。 偏偏这种体质很难瞒得住，那股引人亲近的清灵之气实在太过醒目，只要被看到就会被认出来。 而这种前期修炼飞快，后期影响不大的体质，也很少会有修为高者去专程收徒培养。 这便导致了无垢净体的拥有者很少有修为有成者，大多都会早早夭折。 所以李牧才会觉得当初拿到封住他修为的气机有利有弊，因为那道气机竟然完全封住了他体内的那股清灵之气，一点点都没有泄露出去。 但就算是如此，同样瞒不过天生灵觉敏锐，有探寻祥瑞天赋的真凰，以及修为高到逆天的楚青冥。 至于楚青冥将之随口说出会不会有问题…… 世界上并不存在能够做到偷听楚青冥儿不被发现的东西。 事实上，李牧的无垢净体这东西吧......修为高的看不上，修为低的看不出，修为再低一些的……可能打不过以后的李牧。 在收了李牧为徒之后，楚青冥觉得与其担忧小徒弟的生命安全，不如担忧一下这小子以后的桃花会不会太旺…… 事实就是这样，其他人需要躲躲藏藏，辛辛苦苦大半辈子都不一定能解决的问题，李牧只需要拜个好老师就可以解决了。 甚至可能不需要拜老师，只需要一个好爹就行…… 回到楚青冥的小院中，此时的李牧在承受了足足五十多道鞭笞后终于昏迷了过去，而楚青冥则是施施然将其扔进了一个大桶之中，桶里是他早早便准备好的药浴。 “小子毅力不错，不愧是我的徒弟。”楚青冥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一旁微微皱眉的凰璇音，“小凤凰不用担心，这是正常现象，等会儿就会醒了。晚饭想吃什么？我请客。” 凰璇音闻言，眨巴了两下眼睛，脆生生道：“想吃罗织鱼火锅！” 罗织鱼是灵溪界内独有的鱼类，数量稀少，价格高昂，肉质极鲜嫩，食之可通经脉。 当然，最后一条属于添头，最重要的是它的肉质“极鲜嫩”。 鲜嫩到什么程度呢，凰璇音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哥哥们流着口水谈论了，自那时起便很好奇一条鱼要好吃到什么程度才能跨过界域传到小孩子耳朵里。 “哈哈哈哈，你个小丫头倒是会挑！”楚青冥笑着捏了捏女孩的脸蛋，随手拿出来一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又取出一堆各式各样的菜品，以及三条早已处理好的半尺来长的鲜红色鱼儿。 熟悉楚青冥的人都知道，这个家伙极会享受，大得没边的储物戒指里总有那么一块地方存着各式各样的珍奇食材。 凰璇音不熟悉楚青冥，但她知道这种大人物既然说了请客那就不会差。 就在二人坐在廊檐下煮着火锅的时候，李牧这才悠悠转醒，抬手握了握拳，适应着体内那股灼烧感褪去后的感觉。 “哦，醒啦？”楚青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木桶旁边，看了一眼已经变得清澈无色的药液，满意得点了点头，“不错，比你四师兄当时强多了，他当时这么长时间才吸收一半呢。” “四师兄？”李牧抬头看了一眼师父，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你前面还有八个师兄师姐，以后再与你细说，现在先去换衣服，然后来吃火锅。” 说完楚青冥轻轻敲了敲桶边，将李牧连人带桶一起送进了院子另一边的厢房，这才回到火锅旁坐了下来。 “嗯，正好正好，等那小子出来咱就可以开吃了。” 青衫的中年男子将三条罗织鱼下进了沸腾的锅中。 ------------ 第八章 离意 虽说没办法去干涉李牧的成长，但对于这么一个身份背景特殊到离谱的小孩子，青石镇里的居民们要不关注是不可能的。 于是，人们很快便发现李牧拜了那个神神秘秘的楚先生为师，成天领着那个粉雕玉琢却又跟屁虫一样的小女孩儿往楚先生院子里跑，似乎是在里面习武，准备走武道一途。 而心思更加缜密一些的人，则发现这位楚先生似乎是李牧一家搬到青石镇没多久后才搬到此地的。 而李牧和凰璇音自然也没有空去在意镇子里的人是怎么想的，二人每天鸡叫便起床，早早地去找楚青冥吃早餐，随后便是一上午的学习，内容包括读书、写字、书画、法术、符箓、阵法、炼丹炼器...... 这主要是因为楚青冥发现李牧的悟性竟然出奇得高，随便给一个基本法术都能在一刻钟内将其学会，随之便起了心思，开始如同填鸭一般向着李牧四岁的小脑袋瓜里灌输知识。 以楚青冥的话来说，便是：“反正你如今无法练气，倒不如趁这段时间多学些东西。” 而凰璇音则完全跟不上李牧的学习速度，每日只是学习读写书画以及楚青冥手中的各种法术，五花八门又奇奇怪怪。 一个时辰的午饭及午休过后，李牧便要开始炼体。虽有一副完美的底子，但架不住经脉间真气无法流动，没办法靠着传统的方式修炼，在每日的体魄锤炼结束之后便要开始那能把人疼得晕过去的药浴。而楚青冥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换一次药方，以此保持最佳的吸收性，当然，也就绝了李牧逐渐适应的可能性。 而凰璇音虽说血脉觉醒出了岔子，连凤凰火都召唤不出来，但练气还是能练的，每日下午便借着楚青冥的修炼室（茶室）修炼。在这一洲之主布置的环境中修行，还吃着各种名贵的食材丹药，进度哪怕不是一日千里，怎么也称得上突飞猛进。凰璇音估计如此一来她最快三年就能成功引气入体，迈入筑基期了。 抛开李牧这种特殊体质不谈，年仅八岁便迈入筑基期，哪怕是在天元四界里算，都能称得上一句“天纵奇才”的评价。 嗯，这句话是楚青冥说的。 而等到李牧从药桶里醒过来，三人吃过晚饭后，楚青冥才会开始教授李牧剑法。 但还是拜李牧的天赋所赐，楚青冥基本上就是挑一门剑法当着李牧的面慢慢演示一遍，随后便让他自己琢磨，若有不会的再来请教便可。 李牧曾质疑自家师父的教学是不是敷衍了一点，结果楚青冥手里捧着个碧原冷玉做的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为师这叫做因材施教，不信你以后去问问你的八个师兄师姐，看看为师以前教他们的时候是不是这样。” 而就在这样日复一日单调又充实的生活中，李牧也学会了诸多的修仙法门和各类武艺，若不是看着实在太过稚嫩，出去担当太一山上的教习都完全足够。 而楚青冥看着徒弟一天天长大，逐渐变得文武双全多才多艺，心中自然也是成就感满满，底子打好之后的人生路上便需要徒弟自己去走，而李牧这么多年来也没叫过一声苦，楚青冥自然对徒弟放心，心中唯一还有些忧虑的，便是自家小徒弟的桃花可能会开得有些过于旺盛。 ...... 又是一年深秋。 是夜，小镇中灯火渐熄，繁星点缀着如同丝绸华盖般的夜幕，静谧的夜色下依旧可以听到夏日钻出的虫儿还在倔强地鸣叫。 李府中，凰璇音身穿一袭淡紫色的琉仙裙，三千青丝随意披散而下，修长的双腿并拢屈膝坐在地上，一手撑着脸颊看向一旁。 十多年过去，女孩早已褪去了当年的婴儿肥，变成了标准的瓜子脸蛋儿，凤眸微眯，五官精致好看，此时撑着脸颊的动作，带着一股别样的慵懒随性之感，任谁见了恐怕都会一时间看入迷过去。 而紧挨着女孩的是一位盘膝坐地的俊逸少年，身着白衣，剑眉笔直，生着一双桃花眼，长发在脑后束起，姿态闲适，神色恬淡。 少年正执笔而书，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姐姐上次写信说了什么呢，让你笑得那么开心。”凰璇音看着李牧写信，声音如黄鹂鸣柳，清脆好听。 她喜欢看李牧写字，少年的字如同他的人一般好看，其中又带着一股奇特的韵味，仿佛懒散与锋芒并存。 李牧的手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凰璇音，伸手将女孩揽在怀中，笑道：“姐姐说让咱俩尽快把亲事办了，早点让你进了我李家的门。” 凰璇音一下红了脸庞，微微挣了一下，没挣脱，便靠在了李牧的怀中，微微噘着嘴：“我才不要呢，你一没带我出去见世面，二没去我家下聘书，我都来灵溪界十几年了，还是只在这青石小镇转过，现在一句话就想把我娶了？想得美。” “嗯，有道理。”李牧闻言点了点头，轻轻摩挲了几下女孩肩头的衣物，“那就再等几年，我到时候亲自去狩灵天下聘书。” “啊？真去啊？”凰璇音闻言坐直了身体，有些惊讶地看向少年，声音变得轻柔了许多，“我只是说着玩玩啦，其实不用这么正式的，你若是想要随时都可以，咱们两个都在一起十多年了，又何必在意这些形式呢？” 她从少年的语气中听出了很强烈的决心，可他到现在都无法继续修行，何况横跨一界前往狩灵天？ 而她更怕的，其实还是去了狩灵天后，那群眼高于顶的族人会刁难与他，哪怕他不在乎，可自己也会心疼。 倒不如就在这灵溪界的小镇子里把自己完全交给他，就这么跟着他过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不也很好吗？ 但很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她更清楚李牧的悟性究竟有多逆天。 “总要有些仪式感的嘛，”李牧笑笑，脸颊轻轻贴在女孩的额头，“总会有我堂堂正正地走进凤凰族地，对着你们族长下聘书的一天的，放心吧，要不了多久的。” “再说了，要是时间太长等不及的话，我就让师父领着我去。” “......”凰璇音眨了眨眼睛，对哦，这家伙的师父是灵溪界第一剑修来着...... “要好些年呢......”女孩嘀咕了一句，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向李牧的怀里靠了靠。 自从二者相遇，分开的时间最多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突然就要相隔一界，分开好几年，这又让凰璇音如何舍得？ “如今我的灵气经过三次压缩已经完全无法继续吸纳，炼体也进入了归腑期，下一步就要经过经脉了，”李牧语气幽幽，将女孩搂紧了几分，“而你筑基圆满后不也没法继续修炼了吗？火之本源不足，如何凝聚真凰道脉？” “我们必须出去了，璇音。” “......”凰璇音伸手抱住李牧的腰，语气有些低落，“可是我舍不得......” “很快的，璇音，”李牧安慰道，“用不了几年的，我不是说了嘛，不行我就拉着师父来狩灵天抢人。” “可我总觉得，”凰璇音抬起臻首，凤眸微微眯起，“这趟出去你怕是要多出不少红颜知己，那我该怎么办？” “啊这......” ------------ 第九章 三个？ 凰璇音最终也没有对李牧说些什么，毕竟她是早早地便听李牧说过“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必然是要娶至少三个老婆的。”这样的话的。 哪怕如今李牧总说那是儿时的戏言，但他俩都认识十多年了，李牧是什么样的人，凰璇音说不定比李牧本人还要了解。 这家伙一定说到做到！ 尽管心中愤愤然，但凰璇音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在晚上沐浴后偷偷钻进了李牧的被窝。 一旦二人确定了要继续修行，要向上前行，那么白天的话语自然就变成了日常聊天的随口一提，当不得真。 如今二人皆身体有恙，又正是填补根基之时，元阳元阴都动不得，这般同床共枕便理所当然地变成了一种愉悦的折磨。 于是李牧僵在床铺上，任凭女孩呵气如兰，香气扑鼻，硬是不敢动弹。 其实一点简单的亲热也不是不行，但在二人如今的年纪，李牧对于自己的定力并没有信心，便索性什么也不敢，老老实实装个抱枕。 “哼哼~”凰璇音在李牧怀中仰首，“我考虑了一下，与其就这样把你放出去，我倒不如先收了你的第一次，你觉得呢？” “璇音，别闹。”李牧有些无奈地出声，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离凰璇音远了一点。 但很可惜床铺就这样大，再远也还是能嗅到女孩身上那股夹杂着刚出浴的水汽的馨香，让人难免心猿意马。 李牧很是无奈，凰璇音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挑逗他了。 随着这些年的相处，女孩越发亭亭玉立，从小时候的跟屁虫变成如今整个镇子都有名的大美人，而李牧同样从故作老成的小屁孩变成了如今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二者自然相吸，难免顺应这年轻男女的本心。 相互吸引之下，自然会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 凰璇音自是清楚李牧不会动她，但心中又何尝不是隐隐希望李牧就此失控破了她的身子，两人就这样不再继续修炼，老老实实缩在这个小镇子里老老实实过小日子呢？ 其具体表现为凰璇音隔三岔五地钻进李牧怀里挑逗，而李牧只能端着架子坐怀不乱，每次不过浅尝辄止。 便如此时凰璇音再度钻进李牧怀里，笑眯眯地仰起脸，昵声道：“要不要亲我？” “......”李牧看着眯眼笑得如同小狐狸一般的凰璇音，又好气又好笑。 之前不碰你一是你年纪还小，二是我怕自己失控做些什么，你还真当我连个送上门的嘴儿都不敢亲了不成？ 说到底，只要二者中有一个能控制住自己，有些事也不是不能做...... 尤其是在这即将离别的前夕。 凰璇音心中不舍李牧，李牧又如何舍得离开这从小相伴成长的女孩儿？在他心中，凰璇音早已是属于他的小凤凰。 如今都要离别了，稍微放肆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吧？是不是更应该给双方留下一个难忘的夜晚呢？ 于是凰璇音还半靠在少年怀里仰着头呢，突然便感觉身旁少年翻了个身将自己压在下方，睁眼看去，少年双手撑在自己两侧，眼眸微眯，其中像是有火焰在跳动，看得女孩心尖儿慌慌。 “李牧......?你想......呜？！” 女孩剩余的话语被堵在了嘴里，唇瓣接触下宛若微弱的电流经过全身，身周全是少年的气息，炽烈如火。 总算是得偿所愿的凰璇音双眸很快变得朦胧，就连下意识去推开少年的手都柔柔搭在了李牧肩上，婉转相就。 迷离中炽烈的情感凌乱的女孩的衣襟，此生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女孩下意识松开了少年，霞飞双颊，眼神儿媚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李牧，要我……” 然而含羞带怯的话语刚刚出口，女孩便感觉上方一空，却见少年已经重新躺在了身侧，俊秀的脸庞同样发红，桃花眸子中带着仍旧炽烈的火焰，以及几分戏谑。 “不上不下的感觉怎么样？让你一天天地招惹我。”少年如是说道。 “……”这话说的，你自己不难受吗？ 凰璇音无奈的盯了少年一会儿，心思倒是渐渐冷静下来，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好好，是我错了行了吧？也不知道你这样是在折磨谁。” 说着又重新钻进了李牧怀中，昵声道：“睡觉睡觉。” 李牧回搂住女孩柔若无骨的腰肢儿，微微摩挲几下，轻笑出声：“好像是砸了自己的脚了。” “哼～”凰璇音负气般扭动了几下身子，“你要当君子就当喽，反正人家就是你养的小雀儿，怎么也飞不出你这鸟笼了。” 李牧苦笑了下，将女孩搂紧了几分，低头在光洁额头处点了一下，“不早了，快睡觉。” “哼～” …… 翌日清晨，李牧和凰璇音同时睁开眼睛，对视间不约而同露出微笑。 这种小小的默契总是让人发自心底的愉悦。 倒也没有多做磨蹭，二人起床，一齐洗漱收拾之后，又一同坐在了廊檐下打坐，开始虽早已没了效果却雷打不动的早功。 正如过去的十几年里，二人的一切都是一起的。 半个时辰的早功结束，李牧起身去院子里练剑，凰璇音则去厨房做早点。 等到早餐端到桌上，李牧的便刚好剩最后一段剑招，凰璇音便撑着脸颊儿，眉眼弯弯看着少年沐浴在晨曦之中，手中长剑反射出清冷的光，跳动间宛若一汪清泉。 虽然一成不变，但在女孩眼中这便已是世间绝景。 这般想着，女孩心中便是悠悠一叹，今日过后怕是没办法再看到这般景象了。 正出神间少年收剑走了过来，伸手在女孩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怎么走神啦？” 凰璇音惊醒过来，看着少年沐浴在晨曦中的身影，娇俏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在想以后又会是谁坐在这个地方看你练剑？” “……”李牧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凰璇音，摇了摇头，伸手在女孩发丝间揉了一把，“放心吧，只给你看。” 其实以李牧如今的体魄剑技，这每日一刻钟如同程序一般的练习已经起不到丝毫作用了。 无非就是习惯，还有就是凰璇音喜欢看罢了。 “那可不行，”凰璇音坐在李牧对面，夹起一个包子晃了晃，“我就要你在那些女子面前舞剑，把她们一个个都迷得神魂颠倒的，以后我再告诉她们，‘喜欢吗？我看着李牧从小练的哦～’” “？”李牧张了张嘴，默默低头吃饭。 这话题可接不得，怎么说都有问题。 ------------ 第十章 潜龙出渊 “再见啦，李牧！”少女挥挥手，转身走进了不断波动着的界门之中，没有再回头。 李牧站在楚青冥身旁，静静地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界门关闭，没再留下任何痕迹。 “舍不得？”楚青冥伸手按在了李牧的肩膀上。 “自然是舍不得的，”李牧轻声说着，“但我也要离开了，她还在等我呢。” “这才对嘛。”楚青冥笑着揉了揉李牧的头发，“正好，为师离开宗门也有十多年了，之后便在宗门等你了，记得早点过来。” “知道了，师父。” 楚青冥建立的宗门名为太一宗，是整个唤月洲最强大的宗门，称得上所有唤月洲修行者心中的梦想之地。 作为楚青冥的亲传弟子，李牧自然是要加入太一宗的，不过他需要自己走过去。 “记得为师说过的话，离开镇子后对所有人都要保持三分警惕，但也不能太谨慎，率性而为是为最佳。将为师给你的东西带在身上，收拾收拾便去溪国吧，试试看你能不能使用那柄‘霜降’。” “知道了，师父。” “嗯，真乖。”楚青冥又在李牧的头顶拍了拍，“行了，为师走了。” 说罢，楚青冥便消失了身影，只留下李牧一个人在这修炼了十多年的小院子里。 小院子里的东西都还在。 墙角的小树虽然饱经摧残，但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此刻说不定也在庆幸这两个活阎王终于离开了，不用再每日承受飞来的剑气余波了。 房檐下楚青冥的棋盘依旧放在那，只是没有人下棋，棋子们都安安静静呆在一旁的盒子里，只在棋盘上留下了一个酒葫芦以及一块月白色的质地奇特的腰牌。 李牧拿起腰牌，感觉像是入手了一块月光，微微冰凉，轻若无物。腰牌上一面写着“李牧”二字，另一面则是一柄剑穿过一轮弯月的图案。 李牧认得那个图案，那是太一宗的宗门标志。 向其中注入灵气，李牧发现这竟然同时还是一个储物法器，里面的空间简直大到了奢侈的地步。 腰牌中除了一小堆灵石，一些修炼用具外，只有一柄长剑静静地漂浮在其中，造型古朴，没有花纹，没有剑穗，只是简简单单的剑与鞘，李牧却觉得这柄剑多少和那柄穿过弯月的长剑有些相似。 剑名：寒月。 刺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腰牌上，看到那滴鲜红色的血液缓缓晕开又消失不见后，李牧这才将腰牌挂在了腰带的右边，有拿起棋盘上那个赤红色的酒葫芦，打量了一会儿将其挂在了左边，左手随时便可摘下。 又将腰牌中的长剑取出背在身后，李牧这才对着棋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院子，锁好了门，转身向自己家走去。 家里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东西，李牧想了想，先是将姐姐这些年用宗门俸禄换来的银票放进了腰牌，又将用来给姐姐送信的小鸟型法器收了起来，接着便是凰璇音在闲暇时间给他做的衣服、鞋子等等东西。 好像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了，父母并没有留下太多值得纪念的东西，唯一一个项链形状的储物法器被李渔带走了，留下的便只有数量可观的遗产和这套小院了。 至于其它的东西，基本上全被当初的那场意外焚毁了。 在离去前，李牧脑海中闪过自家师父从空气中掏出各种各样厨具的情形，便顺势来到了厨房，将里面的各种器物横扫一空，索性又来到自己的卧室，带走了那张雅致的木床和上面的被褥。 离开家，李牧先是去了一趟镇张家办理好了身份证明以及通关路引后，在镇子里的一家酒肆前犹豫了一下，微微抿唇，便迈步走了进去，轻声说道：“老板，我要一壶‘青丘’。” 青丘是镇子里最好的酒了，据老酒客们说此酒入口醇绵，回味悠长，最适合独酌细品。 本来老板打算将其命名为“青石”的，可考虑到青石镇里太多东西叫“青石”了，便灵机一动将其改成了“青丘”，正好对应传说中妖狐的祖地，也算是为其搭上了一份仙道气息。 老板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人，有着一颗红鼻子，愣愣地看了李牧一会儿，笑着说道：“小牧儿也到了喝酒的年纪了啊，这打扮是要出远门了吗？” 虽然镇子里整体对李牧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但毕竟就这么一个小镇子，总有一些人和李牧以及凰璇音还算熟捻，就比如这位酒肆老板，李牧隔三岔五会过来给楚青冥打酒，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老板总是想着让李牧娶他如今年仅八岁的小女儿。 “嗯，准备出门闯荡了。”李牧递过酒葫芦，轻声说道。 “嗯，年轻人是该出门闯荡闯荡。”老板随口回答，结果葫芦端详了两眼，“呵！这葫芦品相可真棒！” “是我师父今年种出来的，是里面品相最好的一颗了。” “不错啦，有的人种上上百条葫芦藤还不一定能种出来这么一颗好看的葫芦呢！”老板笑了笑，开始往葫芦里灌酒，“留下种子没？能不能给大叔分几颗？” “留了，师父特意吩咐给大叔留了一包。”说着李牧拿出一个小纸包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酒肆老板生平就酿酒和种葫芦两个爱好，真要说的话其实李牧手里的这颗葫芦的祖宗也是老板种的葫芦，是楚青冥当初向老板讨来的。 “......我说小牧啊，这葫芦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怎么装了这么多酒还没满啊？”老板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 李牧一看，却发现原本满满的一缸酒已经变成了半缸，老板却依旧在往里面装酒。 “呃......师父留下来的葫芦，可能施了一些小法术。”李牧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啧啧，平时没什么感觉，有这葫芦才能想起来你和你师父都是那种高来高去的仙人。”老板手不带停，“也就是你们太接地气，除了长得像仙人外，那点都不像。” “仙人也就是住在山上的人罢了，这下了山可不就还是人吗？” “啧，这话有道理。”老板点了点头，将葫芦盖好递给了李牧，“不多不少刚好一缸酒，楚先生这是算好了我家的酒缸啊！” “谢谢老板，总共是多少银子？” “哎！”老板挥了挥大手，相当豪爽地说道：“哪有给出远门的年轻人打酒还要银子的事儿？拿走吧，一缸酒而已，大不了镇上那些酒鬼少喝两口！” “那......多谢老板。”李牧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掏出一个小纸包，“这里面是我师傅种的一些黄瓜种子，大叔可以种上一些吃。” 送第一次出远门的年轻人一壶酒确实是镇上的传统，但怎么也没有送一缸的这种说法，所以李牧便将楚青冥改造后的黄瓜种子拿出来了一包。 经过改造后的黄瓜虽然不能称得上灵植，但最起码让人身体健康无病无灾的效果还是有一点的。 出了酒肆，李牧踏过了村口的牌坊，转身抬头看了一眼高处的“青石镇”三字，无声地笑了笑，转身向远处走去。 ------------ 第十一章 如此皇帝 溪国，琅城。 作为溪国的都城，琅城可以称得上是方圆数千里数个国家中最为繁华的城市，自然也就引来了许许多多的窥视。 此刻正值冬月，天地间已经被这纷纷扬扬的第一场雪染成了一片素白，飘落的雪花像是吸收了所有的色彩和声音，安静单调得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便是这素白的世界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墨色，像是有人提笔在白净的宣纸上滴下一滴墨汁，随着时间流淌，墨点也晕染地越来越大。 待到墨点足够大了，守城的卫兵们便看清墨点原来是一位年轻公子，撑着黑色的油纸伞，披着黑色的大氅，内里却是绣着银边的白色衣衫，墨色的长发在脑后束起，在伞外悄悄地逗弄着飞舞的雪花。 待到守卫们看清楚这年轻公子的脸时，都不约而同地恍惚了一下。 这是天上的仙人下凡了吗？ 若不是仙人，怎么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飞天而去的样子呢？ 当李牧看到高大的城门上方的“琅城”二字时，重重地呼了口气。 走了快三个月，终于到了！ 为了赶路，李牧称得上是日夜兼程，除了补充必需品外绝不进城，偶尔还需要料理不长眼找上来的毛贼，并获取一些赔罪之用。 比方说现在他身上的黑色油纸伞和大氅。 其实以他如今归腑境的炼体修为，别说是大雪了，就是把他丢到冰窟里去也不会有任何不适。只不过李牧觉得在这种大雪纷飞的天气里穿上这么一身比较符合这种万籁俱寂的意境，便特意在远远看到城池模糊的影子时将二者从腰牌里翻了出来。 溪国已经属于是唤月洲的偏远小国了，虽然唤月洲很早之前就普及了练气之法，但这种地方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修仙胚子，修仙者都已经快变成飘渺的传说了。 所以哪怕是为了不那么惊世骇俗，李牧的这一身也是很有必要的。 在给守城的卫士看了路引之后，李牧顺利进入了琅城，走在城内看着街道旁被扫起的一团团雪堆，交错的行人，互相丢着雪球的小孩，站在门口叫骂的妇人，路边酒肆中闲谈的酒客们，李牧的心也悄悄地舒缓了许多，嘴角微微扬起，竟是多出了一丝烟火气，微微驱散了远离凡尘数月积累的清冷。 算算时间还早，李牧并没有急着去找客栈落脚，而是直奔琅城中央的皇宫而去。 据师父说那把“霜降”便在溪国琅城的皇宫内库之中，已经数十年没有挪动过了。 “霜降”是千年前灵溪界第一炼器师铁山炼制的二十四柄节气飞剑之一。 当时铁山老人拿了敖玄的二十四颗龙牙之后，花了近五十年时间寻找各类奇异珍材，又耗费七七四十九年的时间锻造蕴养，终于炼制出了二十四柄神异飞剑，以二十四节气将其命名，骄傲地邀请灵溪界道友前来参加开炉大典。 然而许是这二十四柄飞剑太过神异，在其从炉中飞出那一刻便勾连了天道，再度产生了一系列的奇特变化，下一秒便在铺天盖地的落雷中消失了身影，耗费了近百年精力的铁山拼尽全力才留下来了“大暑”和“小暑”一对用太阳与太阴火种炼制出的姊妹飞剑。 再后来“二十四节气剑”的传说风靡与修仙界，却从来没有出现任何一柄剑的使用者的传言。人们这才发现，二十四节气剑位格太高，无人可以驱使，收不进储物法器和小世界，仅仅是背在身上都成了一种负担，因为其中蕴含的天道之威会无声无息地对修士造成影响。 哪怕是将其作为收藏品或展览或陈列，它们也时不时会在某一天突然消失。 花费了百年时间和一大堆珍奇材料，最后炼制出二十四柄强大的花瓶并没有让铁山气馁，反而是兴奋地大宴四方，声称自己炼出了天元四界的最高杰作。 只可惜哪怕是再高的水准，没人能用的兵器依旧是废物，二十四节气剑的传说就这么渐渐消失，而这二十四柄剑也就慢慢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但那些飞剑毕竟是用敖玄的牙齿炼制的，所以楚青冥便建议李牧前去试试，说不定这些剑就是为他而生呢？ 说回正题，却是李牧说明了来意并展示了太一宗腰牌之后，被宫内的侍卫们拿走了寒月和酒葫芦，被一个太监领着七拐八拐，终于在御书房中见到了如今的溪国皇帝——张曜灵。 出乎李牧的预料，张曜灵看上去是个非常和蔼的中年帅大叔，留着短短的胡须，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衫，看上去满是和气。 李牧右手立剑指于身前，左手负后，做出一个标准的太一宗剑修之礼，道：“太一宗二代弟子李牧，见过陛下。” 张曜灵并没有因为李牧没有向他跪拜而生气，反而是饶有兴致地向李牧抱了抱拳，微笑道：“见过李仙长。” “......”面前的皇帝太接地气让李牧微微有些错愕，但还是轻声说道：“陛下唤我一声李牧便好，在下只是粗通法术，当不起仙长的称呼。” “来人，赐坐，上茶。”张曜灵吩咐了一旁候着的太监后这才说道：“那朕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李牧来到这溪国所求为何啊？” 会有皇帝对着一个江湖人说“恭敬不如从命”吗？ 李牧嘴角抽了抽，总觉得这皇帝不太正经，但还是坐直了身躯回答道：“听说陛下宫中有一柄长剑，数十年来无人可以掌控，不落尘埃，在下为那柄剑而来。” “嗯......朕的确有这么一柄剑，只是不知李牧你打算用何物来换啊？”张曜灵端坐在书桌后，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看上去竟是有些高深莫测。 “灵石、符箓、灵阵、修行法门、炼体之术、帮陛下解决某个力所能及的麻烦，或是在下的一个承诺，就看陛下能看上什么了。”李牧也是微笑着回答。 “这些不急！”张曜灵眉角轻轻挑起，却是挥了挥手，随后带着笑意道：“李牧可否回答朕几个问题？” “陛下请问。” “这世上真有仙人？”张曜灵的眼睛微微发亮，看上去却不带多少欲念与渴望，反而更像是个好奇的孩子。 “若陛下所说的是那种居于九天之上，长生不死，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仙人的话，那想必是没有的。” “哦？那有哪样的仙人？”张曜灵看上去更有兴趣了。 “居于山中，画符炼丹，吐纳灵气，修习法术的人。”李牧微笑。 “朕听说有仙人可以移山填海，瞬息万里，朝游北海暮苍梧？” “虽不多，但确实是有的。” “......真有？”端坐于书桌后一直微笑的皇帝愣了下，笑容微微退却。 “家师便能做到。”李牧笑容不变。 “嘶......”张曜灵收回了撑在书桌上的手，没去问李牧的师父是谁，只是觉得李牧的微笑看上去莫名有些欠揍，像极了他小时候瞒着父皇溜出宫去街上找那些少爷公子们麻烦时的笑容。 “咳咳，说正事，若是朕向你索要修行法门李牧你可答应？” 李牧却像是早已准备好一样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书册交给一旁的太监，笑道：“实际上在唤月洲修行法门是在民间普及的，我看溪国及周边好像曾因某种原因将其遗失，此行正好将其补全。” “这便是修仙之法？”张曜灵从太监手中接过书册，随手翻了翻，微微皱眉，册子不过几十页，还有一大部分是在讲人体经脉。 “准确来说是修仙入门之法，很少有人能将其修成引来修行门派收徒，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仅仅是强身健体之用。”李牧顿了顿，又说道：“此外陛下作为凡间帝王诸事缠身，是无法修行的，” “朕知道了。”张曜灵点了点头，竟是看不出丝毫可惜之色，将册子交给了一旁的太监，“将这个刊印成册，发到民间去。” “这......陛下？”太监有些迟疑地看了眼皇上。 “去吧。”张曜灵抬头看了太监一眼，面色严肃。 “奴才遵旨。”太监微微一抖，捧着册子退了下去。 李牧见到此景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看起来不怎么正经的皇帝还能如此威严。 而且若是张曜灵将这册子留下来仅供军中修炼，虽不说炼出一支不败之师，但士兵的下限定然会有拔高，却没想到他竟是直接将其分发向了民间，毫不在意这东西会不会流向敌国。 实际上在这三个月的路程中李牧也没少见修行之法遗失的地方，遗失的原因多种多样，无人可修行、平民不识字、没空、贵族垄断等等都有。但最多的便是皇族及贵族严禁凡间修习，而偏偏这些权力者们痴迷权欲，哪怕有资质也修不成什么东西，最后这修行之法也就被束之高阁，渐渐遗失。 “李牧小友不必在意此事。”威严皇帝又变成了笑容满满的样子，“不知可否再答应朕两个要求？只要小友做到，朕便许可小友亲自去宫中取剑。” “陛下请说。”李牧微微打起精神，心中明白重头戏这才来了。 “这第一件事嘛，我朝玲珑公主，年方二八，体态轻盈，姿容绝世，聪慧可爱，不知小友可有意乎？”张曜灵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李牧，透出的细碎目光中满满的欣赏。 李牧面色一僵，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李牧一心修行，且心中已有红颜，恕难从命。” 开什么玩笑？为了一把剑就舍身作驸马？我李牧是这样的人吗？ “没事没事，可以商量的嘛。”张曜灵看起来很好说话，“其实那孩子性子活泼，天赋异禀，朕主要是想请你看看她是否能够修行？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小友引领其踏上修行之路。” “这倒是可以，陛下可择日将公主殿下找来，让在下一观。”李牧点了点头，这个条件倒是好接受得多。 “那便好那便好......”张曜灵满脸笑容，活像一只老狐狸。 在张曜灵心中，以她女儿的外貌身段，对付这么一个刚下山的小年轻不是手到擒来？更何况这李牧长相英俊，飘逸若仙，心思也正，倒也不失为女儿的良配。 最起码也能让李牧稍微约束一下那个小混世魔王。 啧，说起来那丫头今天又溜出去玩了？好像也没回公主府，不知道去哪野去了...... 见皇帝陷入了沉思，李牧稍稍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陛下？还有第三个条件呢？” “哦，”张曜灵回过神来，“这第三个条件嘛......三天后有次朝会，小友到时候来殿中一观再说不迟。” “可以。”李牧点了点头，遂起身行礼，“既如此，在下便不打扰陛下休息了，三天后再来拜访。” 张曜灵闻言也是起身，唤道：“仙长可需朕安排食宿？” 李牧闻言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在下准备在城中多转转，之后在寻一落脚地。” “如此也好，”张曜灵点头，起身唤道：“来人，送李仙长出宫！” 于是便有数名太监候在门外，簇拥着李牧像皇宫走去。 待出了宫门，李牧转身看向身旁的大太监，笑道：“公公就送到这吧，在下准备去城中随便逛逛。” 早已得到指示的太监满面笑容地答应了一声，说了句“恭送仙长”后便站在了门后，看着李牧离去。 ...... 出了皇宫后李牧确实如他所说没记着寻找落脚地，反而是背着手悠闲地在城里四处打量着。 从皇宫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了，孩子们依旧在外面疯玩着，而之前斥骂自家顽童的夫人此刻也在扯着嗓子叫自家孩子回家吃饭。 酒客们要么拍拍屁股准备回家吃上一口自家媳妇做的热乎饭菜，要么准备向下一个场合赶去。 街道边的青楼也是早早地便亮起了灯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趴在窗口，看着下方路过的俊逸少年，眼眸发亮地招手。 李牧看着这一幕不禁轻轻笑出声来，轻声道：“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昔日幻想过的情形变成了现实，让李牧不由得开心了几分，步子放缓，神情闲适地从青楼下离开。 只可惜好景不长，李牧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便敏锐察觉到有人在背后偷偷跟着他，颇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不是皇帝的人，刚出皇宫的时候并没有人跟踪，看来是他这光明正大走进皇宫又被太监们礼送而出的情形吸引来了不少的视线。 说不定这便是张曜灵要他解决的第三个麻烦...... 李牧抬头观察了一下，发现不远处一座四层高的小楼，眼睛微微一亮，加快脚步拐入小楼旁的小巷之中，随后瞅准时机纵身一跃，跳进了四楼一扇打开的窗户之中。 跳进去后李牧没急着去观察房间内部那一道明显构不成威胁的气息的主人，而是探头看着楼下小巷中跃出一道灰衣人影，四处观察了一下后又迅速离去。 李牧见状露出一个微笑，正要转头和房中主人说话，却是听到“咚”的一声，像是有个肉丸子掉进了盛满汤汁的碗中。 ------------ 第十二章 李清瞳 李牧循声望去，却是发现一个身穿银色长裙的漂亮少女怔怔地看着他，小嘴微张，筷子举到嘴边久久没有动作，像是被某人施了定身术一样。 少女有着一双相当引人注目的大眼睛，晶莹剔透，像是微微发着光。此时这双眼睛里混杂着相当丰富的情绪，惊讶、恐惧、惊喜兼而有之，李牧甚至从中看到了淡淡的委屈，像是在可惜那没吃到的一块肉丸...... 视线微微往下，李牧发现少女身前微微鼓起的衣襟上被溅上了零星的几点汤汁，而着汤汁的源头便是少女身前圆桌上放着的一个小小的碗。 桌上摆放着远超一个少女平常食量的饭菜，制作精良，香气四溢，琳琅满目。 李牧猜测少女估计是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趁着大雪偷偷溜出来打牙祭，怎知自己突然闯了进来，估计是吓坏了，以为自己是什么玉面采花贼...... 嗯，估计下一步的动作就是尖叫了。 果然，这个念头刚刚出现，李牧便见那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李牧见状箭步而上，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少女的小嘴，没去在意指尖绵软细腻的触感和少女突兀涨红的小脸，压低声音说道：“嘘！我没有恶意，只是不小心闯进来躲一下，你不要叫人我就放开你，如果同意你就眨眨眼，好不好？” 少女没有眨眼，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牧近在咫尺的脸庞，脸颊的温度不断升高。 “......”李牧感觉稍稍有些尴尬，微微拉开了和女孩的距离。刚才事急从权，步子迈得大了些，就差一点点就要贴在少女身上了。 见少女还是没有反应，李牧有些犯了难，总不能真的对这小姑娘做些什么吧? 要不......打晕她? 许是听到了眼前少年的心声，少女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李牧见状倒是松了一口气，收回了一直按在少女脸颊的手，后退了两步。 少女白皙娇嫩的脸颊上还残留着红红的指印，面色发红，呼吸凌乱，看上去颇为让人心疼。 李牧心中有些愧疚，轻声道：“方才一时情急，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 “你......你是传说中的仙人吗？刚刚是从楼下直接飞上来的吗？你是不是会腾云驾雾？会放那种‘嗖嗖嗖’的法术？你多大了？我听说仙人都是那种很大年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样子！”李牧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软糯的声音打断，声音的主人情绪好像非常兴奋，语速略微有些加快。 这样软糯的声音这样快速地从少女的唇瓣儿中跃出，让李牧感到有些稍稍的违和。不太像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在发问，反而有点像是一个书香小姐被惹怒后在细细碎碎地抱怨着。 轻微的反差让李牧愣了愣，随后笑着说：“姑娘误会了，在下李牧，不是什么仙人，只是一介武夫而已；方才一时情急从楼下跳了上来；不会腾云驾雾；略通法术；今年十八岁。” 反正如今摆脱了跟踪者，眼前的女孩也漂亮可爱，李牧自然乐得逗弄一下。 “唔......”女孩微微皱起细长的眉毛，打量了李牧一会儿，说道：“明明没说谎，怎么感觉就是怪怪的......不对，你就是仙人！” 女孩的语气相当笃定，让李牧不由得有些惊讶，问道：“姑娘为何如此确定？” 见到李牧默认，少女更开心了，明亮的眸子眯起，笑着说：“这是秘密！不能更一般人说的！” “那怎样的才是不一般的人呢？”李牧的视线在少女那明亮的双眸处停留了一会儿，隐隐间明白了什么。 少女很有活力，连带着李牧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语气中表现出了更多的明媚和友善。 “唔......”女孩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樱色的唇瓣儿，打量着李牧身上由凰璇音亲自缝制的衣衫，偶尔伸手轻轻摩挲着袖口绣着的银色云纹，眸子越来越亮。 “你这衣服......是什么布料做的？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仙家布料？是用云雾织就的吗？” 少女表现出了对于修仙的强烈好奇。 “不是，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一针一线为我做的，布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李牧抬起手看着袖口的精致云纹，眼神温柔。 衣服的原材料是从楚青冥哪儿摸来的蚕丝，只是凰璇音在纺织的过程中加入了这些年来偶尔会脱落的真凰之羽 “那你的妻子手一定很巧。”少女点了点头，重新蹦到了李牧的面前，“仙人你叫李牧是吧？我叫......李清瞳！” “多谢李姑娘夸赞。”李牧也是玩闹一般对着李清瞳做了个书生揖。 李清瞳便又是乐得眯起了眼，做出一副大方的样子道：“没事没事！”仿若得到李牧这般道谢便是一件相当令人开心的事。 不过少女没有高兴多久便又微微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苦恼：“天色好像有些晚了，再不回去明天怕是又要挨骂了。李牧，你住在哪里啊？等我有空了来找你玩啊！” 女孩的表情颇有些不舍，显然是怕分离之后再也遇不到自己想了好久才遇到的仙人。 “在下刚到云城，还未找到住处。” “唔......”李清瞳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双眸发亮地说：“那你去我家住怎么样？我家很大的，到时候分你一个安静的小院子，你们这些仙人不是都喜欢清净之所吗？” “若是一心向道，又怎会在乎周边环境如何。”李牧听闻李清瞳的话语却是不在意地笑了笑，修行也不是一味的闭门造车，交流集会必不可少，若是真的一味清修，却基本是修不出什么仙来的。 自己和璇音一直呆在那狭小又喧闹的青石镇，还不是一样小有所成？师尊自他出生便守在青石镇，不也照样修行？ 李牧却不知自己此身本就天资绝世，又有敖玄及在蓝星的记忆相伴，还拜了楚青冥这样的名师，得了凰璇音的相伴，修行者梦寐以求的财侣法地对他而言只是唾手可得，自然不懂那些仙道求索者们尽力排除外界干扰只求得到一线仙缘的想法了。 至于楚青冥那更是修为已经达到了绝顶，早已不受外力影响，便是将他放到早晨的菜市场去，他也一样打坐修行。 不过见着小姑娘露出了一副伤心失望的表情，李牧还是轻声道：“不过李牧修为尚浅，若能有一处清净之处静心倒也不错，便叨扰李姑娘了。” 却是想着听起来李清瞳家中权势颇为不低，说不定在皇帝的第三个要求上能帮上他一些，只是不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了。 还望只是一些符箓丹药就好，只要品阶不是很高自己还是可以书写炼制的。 李清瞳闻言却是将一张俏脸上的乌云尽数驱散，只剩下明媚阳光来，笑道：“我的马车就停在楼下，李牧你就与我一同乘车过去吧！” 李牧却是有些犹豫，微皱眉头道：“这......是否有些不太方便？” “嗯？”李清瞳眨了眨大眼睛，一时间没搞懂李牧在犹豫什么，随即才像是后知后觉般反应过来，双颊微红道：“哎呀！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在意，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我们溪国风气颇为开放，没什么的！” 李牧暗想风气再怎么开放也到不了未婚男女同乘一辆马车都没事的地步吧？要知道马车可本就是相当私密的空间，女子的马车更是一般只有丫鬟或者母亲姐妹才能进入同乘。 但看着女孩微微带着期待和请求的明亮目光，又听得她软糯的声音细声相求，李牧却也根本生不出继续回绝的心思来，只是答道：“好。” 况且他确实有些问题想要问问眼前的女孩。 ------------ 第十三章 灵瞳 马车上，李牧与李清瞳相对而坐，却稍稍感到有些不便。 这本就是李清瞳一人偷溜出来玩时的私人载具，空间颇小。此时多了一个男子，虽然可以相对而坐，但动作只要稍微大一点点便会有接触，所以坐上去后颇为拘束，李牧更是可以在这狭小的密闭空间中清晰地嗅到对面女子身上淡淡的馨香，像是晨曦间林中散步的小鹿，抬起湿润的鼻子在阳光间轻轻嗅着。 对面的李清瞳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面色微微发红，心中想着下次一定换一辆大点的马车，嘴上却是说道：“李牧你现在是什么道法呀？是不是如同那些传说中的仙人一般可以餐风隐露，御剑飞行，驱雷掣电，随手一击便是山崩地裂呀？” 女孩眼中闪烁着期待向往的光芒，显然对于那个传说中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李牧再度看了一眼女孩那双剔透的眸子，轻声解释道：“修行共分为十境，分为炼体、炼神、引气筑基三境，筑基、凝脉、金丹、元婴寻道四境，以及山海、开天、万古访道三境，若要想达到你口中的境界，起码也要凝得金丹才行，而我如今也不过是筑基初期而已。” 李清瞳初次接触到修行世界，眼神越发明亮，也不言语，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李牧，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牧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是吐纳灵气修行之法，主要以神魂、道法、延寿为主，而除此之外还有炼体之道，同样分为十境，却是分为两个大境界，前五境为铜皮、铁骨、玉血、血气、归腑，后五境为结丹、定神、搬山、碎空、金身，炼体一道以锻炼肉身为主，战力强大，却不及道法那般玄妙。我如今正是归腑境，所以之前才说我是一个武夫。” “李牧你两样一起修炼，难道不会很累吗？”李清瞳微微皱着眉毛，有些疑惑。 她平日里一边读书一边跟着嬷嬷学礼仪便已经很累了，更何况李牧这样两种修仙法门一起修炼呢？ “不会。”李牧轻轻摇了摇头，手肘在马车的窗框上，支着脸颊，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自从四岁那年起真气便停滞不前，便是学了楚青冥的灵气压缩之法，也撑死不过压缩三次，只用了一年便将其完成，之后的十多年里便是一直在利用那种痛苦的方法炼体，又怎么会觉得忙不过来呢？ 更何况如今他已达归腑，若是还想继续提升修为，那便同样要想着解开窍穴的封印，提升仙道修为，之后一举凝得仙武合丹。所以他如今的修行之路其实已经陷入了停滞。 李清瞳不知道李牧的情况，却是看得到李牧心中的些许苦涩，不禁有些失措，暗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是不是如同那些话本小说中说的一样，对于那些一心访道的仙人来说问他们累不累已经算得上是一种侮辱？ 女孩正思量着，却见对面俊美的白衣公子又转过脸来，嘴角微微笑着，双目又是直勾勾地与她对视，让她心中不仅又有些羞涩。 这人......这人虽说是仙人，怎么这么喜欢与人对视啊？桃花眼真好看啊...... 却听得对面的桃花眼里流露处笑意：“说了这么多，便轮到在下问李姑娘你一个问题了吧？” “你，你问吧。”李清瞳暗自咽了口唾沫，他是想要问自己的喜好吗？又或是问自己的家中情况？还是会孟浪地直接问自己可有心许之人？自己该怎么回答呢？要不要说实话？ 这般狭小的空间，气息相互交缠之下气氛难免暧昧，对面又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俊美仙人，女孩想起问题便不可自抑地想着男女之事跑去。 却听得天边传来温润好听的嗓音：“姑娘是否从小便可看透人心？” 直白的问题像是一盆冰凉彻骨的水将李清瞳浇醒了过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她藏了十六年的秘密，从来不曾与任何人说起过。便是父母也只是以为她天生聪慧，心思活络，便由着她胡闹。却不知自己只是厌烦人们层出不群的掩饰与虚伪，不愿装模作样地与人谈心，便整日溜出来游山玩水，赏花逗鸟。 至少没事和花鸟不会骗人。 而她自然也就向往仙道，至少传说中仙人们都是光风霁月，随性而为，潇洒又自由，想来不会骗人。 而眼前有一个不会骗她的生物却是一语道破了她的秘密，而这个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仙人。 就在女孩心思涌动的时刻，李牧却一下靠得极近，细细端详这她的眼睛，女孩却能清楚感受到少年呼吸间洒落的温暖，嗅到少年身上那股独有的仿若雨后天空般干净的气息。 “果然，看来我没有猜错。”李牧喃喃道，没想到自己来溪国找霜降竟然还能遇到这么一个天生的灵瞳之体，而对方看透人心却依旧活泼善良更是心性难得，心中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姑娘引上仙路去，便是此行无法得到霜降承认，也不算白来一趟。 妙法灵瞳，可看穿人心善恶，勘破虚妄，绝佳的修行之资。 若是楚青冥在此地，一定会大加赞赏地揉搓李牧的头发，赞一声不愧是他的徒弟，这好为人师的性子简直是一脉相承。 “李姑娘，你想不想修仙？我可以领你踏上修行之道。”念头一闪李牧便出声邀请，怎料却是看到一张憋得通红的小脸儿，就连小巧的耳垂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原本晶莹剔透的双眼中满是慌乱，樱色偏薄的嘴唇轻轻抿着，却是忘记了躲避，只是保持着一个极近的距离呆呆地看着他。 李牧暗道一声只顾着看人家的眼睛却是忘记了男女之别，正要道歉一声拉开距离，却见女孩微微颤抖着闭上了双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李牧有些苦笑不得地直起了身子，歉声道：“抱歉李姑娘，在下一时孟浪了。” 李清瞳闻言微微一抖，却是慢慢睁开了眼，重重地送了口气，心中却好似有着一丝淡淡的失望。察觉到这点，李清瞳不禁暗骂自己一声不知羞，这才回想起李牧好像说了些什么，便只好红着脸问道：“李......李公子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李牧微笑，“姑娘想不想修行？在下不才，或可担当引路人。” ------------ 第十四章 本心 “诶？”李清瞳呆了呆，这才明白自己会错了意，刚刚褪去不久的红晕便以更快更激烈的姿态占领了她的脸颊与双耳，缩在座位上窘迫了好久才重新出声，但语气却也没有之前那么大方，透着一股羞涩。 李牧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李清瞳的反应，却是感到些许新奇。 他与凰璇音自小相识，彼此之间太过熟悉，双方又都称得上早熟，于是凰璇音在与他的相处中便早早地褪去了这份少女娇羞，反而显得自然洒脱，更多的便是彼此之间的温馨与安逸。 如今李清瞳这小脸儿通红的娇羞样看着倒也颇为有趣。 当然，李牧倒也不是为了招惹小姑娘而上的马车，打量一会儿后便正色道：“姑娘自小便能看穿谎言善恶，是因为姑娘是绝佳的修行之体，最适合修炼神魂。若得良师教导，在仙道上便是有着无量的前途。” 李清瞳被这连番的惊喜炸得有些发懵，只是呆呆地问着：“真......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李牧也不催，只是微笑着等待着女孩的回答。 李清瞳正要答应，却发觉马车渐渐停下，外面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 “殿......小姐，我们到了。” 李清瞳回过神来，略带着些歉意地看向李牧，道：“抱歉，李牧。此事我得先行问过父母才能给你答复。” 李牧毫不意外，微笑道：“自然，此乃人之常情。便是修行路上，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与充沛的情感也是好处无穷的。” “诶？可是......可是我听说那些仙人都是什么太上忘情，灭情绝性，如此才可登临极点什么的......”李清瞳明显有些意外。 “那些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罢了，固然在前期可能进境神速，但却永远也不可能登临访道之境。”李牧摇了摇头，对那种太上忘情之法很是不屑，“仙也不过是山上的人罢了，若是舍弃了一切情感那便连人也算不上，还妄称登临仙道？修行路上，维持本心，保证情感的充沛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姑娘之后也需谨记在心。” 太上忘情之法感天道无情，便以己身顺应天心，力求贴合天道，如此一来前期修行自然迅速，却是再怎么也走不出属于自己的道途，自然也就与访道三境无缘。 李牧身为敖玄之时便是在那血气的侵蚀之下丢失了绝大部分情感，变成了一头只知杀戮的疯龙，绝大部分时间里满脑子都是杀戮和修行。他都不敢想象若是满脑子出了修行之外别无他物那会是怎样的生活，光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如今说起，自是对这种方法不屑一顾。 却不知这世间很多人便是拿着顶级的功法也修不到访道三境，能够速成的方法自是顺应了那些一心求道者的心。只是这些人被强大的力量修为遮住了眼，却没想过舍弃情感后自己其实与兵器也没太大区别。 “这样啊......”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被解除，看得出来小姑娘心中轻松了不少，便打开车门轻巧地跳了下去，转身向李牧招呼道：“李牧，来看看吧！你一定会喜欢我给你准备的住所的。” 李牧跃下马车，却见自己身处一座极为华丽的园林之中，游廊曲折，檐牙高啄，本该是在冬日里变得枯干的数目花草，却在这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下变得分外雅致。又有几颗积雪的树木上挂着一簇簇小巧的红果儿，引得周围的鸟雀聚在一起，争相啄食着。 跟在李清瞳身后，沿着曲折小路转过一处雕花石壁，却见得一片葱绿的竹林挺立于大雪之中，白雪绿叶极为美丽。而在这竹林边上却是一处独立的小院，院门正对着东方日出之地，门上无匾，门旁却立着一块半人高的汉白玉石，上书“幽竹居”三字。 转身望去，却可见到不远处主卧的灯火已然亮起，清幽之余却也不失了人气。 进得小院去，却见其中五脏俱全，出去主卧次卧等一应屋舍外，院角处亭亭立着几颗青竹，又有小花圃一座，其中梅树一枝，已有小小的花苞立于其上。 再向屋后行去，却是见得一座小小湖泊，并未结冰，其中隐约可见鱼儿嬉戏。湖泊上有道曲折的石桥，通向湖心处一座小小的凉亭。凉亭中有石桌一座，石凳两个，却是一个谈天消遣的好去处。 李牧对此自然也是极为满意，虽然自己原本想要在城中繁华处寻一间客栈观察一下人生百态，但能在这等大宅处有一间清幽的单独小院居住，却是更符合他的心意。 “多谢李姑娘，我很满意。”李牧点了点头，略作思考，再度向着李清瞳作了一个书生揖。 “你喜欢就好。”李清瞳微眯起眸子，却又带着李牧来到主卧，指着其中陈设道：“这里的陈设摆件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本来是准备给自己住的，可惜后来却又被说女孩子住在这儿太过清幽，现在正好给你住啦！你放心，这里的东西都是新的，而且每天都有打扫！” 却又拉着李牧在桌边坐下，问道：“你之前说修道者不能失去本心，什么是本心啊？” 李牧想了想，回道：“你为了什么想去修道，想修成什么样，想修什么样的道，又或者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些都可以称之为本心。有人修仙是为了长生，有人是为了看遍锦绣山河，有人是为了拥有通天彻地的伟力，也有人是想要尝遍天下的美食。” 李清瞳听得如痴如醉，心里思量着，嘴里却问道：“那你呢？” “我？”李牧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又拿出两个小小的瓷盏，盛下两杯酒，稍稍加热后将其中一杯递给李清瞳，自己举起另一杯抿了一口，这才说道：“想要找一个人问一件事，想要找一群人报一个仇，想要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想要看看道的尽头是什么样的。” 李清瞳愣愣地看着他，想着他想问什么问题，又要报什么样的仇，找什么样的人，又想着什么是所谓的“道的尽头。” 她能隐隐看到李牧在说这些话时内心深处的纠结、愤懑、甜蜜与期待，只觉得少年俊逸的外表与和熙的微笑下又太多的东西，不自觉便想要去探寻。 “那么李姑娘，你又是为了什么想要去修仙呢？”少年的温润嗓音像是一只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思绪从天边拉了回来。 李清瞳回过神，发现少年又在盯着她的眼眸，目光闪烁着，像是夏日里温和的晨曦。 ------------ 第十五章 公主殿下 “你又是为了什么想要去修仙呢，李姑娘？” 李牧的话语犹自回荡在耳边，李清瞳却是回忆起了幼时看到人们心口不一时的纠结与痛苦，最终不由自主地说道：“我听说仙人都是光风霁月的，我也想要去那样一个没有阴谋，人人都是真诚的世界之中去。” 李牧闻言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早早地看破人心并不是一件好事，极易对世界失去希望。想来李清瞳也是如此，可惜他却不得不打破女孩心中的期望。 只是李牧不知，李清瞳自幼出生于宫廷之中，哪怕父母兄弟和谐，但后宫嫔妃、太监宫女心中的嫉妒、不服与谩骂同样不少，使得她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畏惧与人交往，一心想着将自己藏起来，这处小园林便是当时张曜灵因为她的病情而专门为她所建。只是后来经过皇后及她的几位兄长的开导，李清瞳还是想通了，这园林便就闲置了下来，直到今年李清瞳成年开府才重新启用。 只是当时心中的胆怯消失了，对于那个童话中的仙界的向往却是留了下来。 “李姑娘，正如我之前所说，修仙者也是人，只要是人，心中便会有阴暗诡谲，会有虚伪谎言，姑娘想象中的世界恐怕并不存在。”李牧斟酌着词语缓缓解释着，期间一直注意着李清瞳的神色，却发现女孩一直神色如初，并未改变。 “这件事我小时候就知道了啦！”李清瞳并不在意李牧的神色，依旧笑着，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但总归还是不一样的嘛，比如说自从相遇到现在，你就没骗过我嘛。” 虽然之前靠得极近的时候有一丝色心就是了。 李清瞳将这句话埋在了心底，悄悄地有一丝窃喜。 原来像这样俊逸帅气的仙人也会因为貌美的女子而心动呢！ 李清瞳从不怀疑自己的美貌，因为所有人在称赞自己外貌的时候心中除了称赞便是羡慕与嫉妒，从未有过虚假。 “这......”李牧苦笑道：“姑娘，我便是没有法力在身也是一样的。” 李牧并不是不懂心机，只是他在一般的交往中向来都是实话实说，很少去考虑什么心机。 换句话说，其实李牧一直都有一些所谓的“清高”在身上的。 这样的性格只要是在有人聚居的地方都不会混的很开。但因为这一份“懒得心机”的心，修行反而是最适合他的一条路。 “没关系嘛！反正你现在修仙，那我自然也要修仙啊！” 话语出口李清瞳才发现自己的话语有些暧昧，虽然她的本意是不想错过这样一个理解她的知己，同时也对仙道满是憧憬，但就连她自己都不敢说自己心中没有一丝丝别的期望。 哪怕李牧说自己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 没关系嘛！父皇虽称得上清心寡欲，但也有近二十个妃子，也没见他冷落了谁不是！ 但不论李清瞳心中如何思考，李牧却是因此愣了愣，心中感到颇有些难以应对，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回答。 气氛便就此僵住。 直到李清瞳微红着脸儿伸出葱白的纤细手指，捧起了桌上的白瓷酒盏，轻轻嗅了嗅，只觉酒香四溢，便问道：“这便是仙家酒酿吗？闻起来果然不同寻常呢！” “呃......”李牧看着李清瞳将酒盏中的“青丘”一饮而尽，随后被辣地小脸通红，解释道：“这只是我家乡小镇中的酒肆中所酿凡酒而已，只是有个叫‘青丘’的名字罢了。” “原……嘶哈……原来如此！” 其实青丘并不算烈酒，滋味也偏向温和，只是李清瞳曾经哪里饮过酒，因此便是小小一杯也承受不住。 不过也还好，仅是小小一盏，不会醉人。 李牧也是再度抿了一小口，却是发现了酒液中竟是夹带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灵气，想来是师尊所赠酒葫芦的缘故。长此以往，这葫芦中的“青丘”怕是真的会变成仙酿。 到时候就再请李清瞳喝一次就好了。 “李牧你的家乡……也是在凡间吗？”李清瞳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在她看来像他这样一眼看去仿若要随风而去的仙气飘飘的气质应该是从小在仙界生长才会养成的才是，在凡间怎么可能养得出呢？ “那是自然，我的家乡就在溪国西北方向。”李牧微笑道：“我便是在那边的一个小镇中长大，又拜了师尊修道，直到三个月前才离开镇子。” 李清瞳睁大了眼睛看着微笑的李牧，脑海中想象着幼年李牧屁颠颠在一处小镇街道中跑着的情景，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微笑，又赶紧压下，偷偷地看一眼少年，发现少年并未注意到，便在眸光深处透出一丝狡黠与有趣来。 李清瞳还想要李牧继续讲讲他这三个月来的经历，却是有丫鬟在门外小心喊道：“小姐，伙房已将晚膳备好了。” 于是女孩只好压下询问的心思，扬声道：“拿进来吧！” 便有一群身穿丫鬟服饰的俏丽少女如同穿花飞燕般一连将四五个餐盘置于桌上。 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李牧：“府中餐食一向比较简单，还望李牧你不要介意。” “所以你就偷偷溜出去下馆子是吗？”李牧看了小姑娘一眼，腹诽道。 低下头打量了几眼，却发现桌上菜肴虽然精致，却大多都是素菜，调味也以清淡为主，倒也难怪小姑娘不喜欢。 当下倒也不做评价，只是夹起一筷子尝了尝，却发现菜品味道鲜美，怎么也不能说难吃。便点了点头道：“很不错！李姑娘也快快一起吃吧！哪有让我这个客人吃主人在一旁看着的道理。” 李清瞳闻言表情僵了一下，勉强笑了几声道：“李牧你吃就好！夜色深了，我也不便久留，便就此离去了，明日再来寻你！” 说罢又是吩咐了两个丫鬟好生伺候李牧，便是起身匆匆离去，竟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李牧看着女孩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不就是一盘素菜吗，有这么可怕吗？ 要知道当初凰璇音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体恤他修行辛苦，可是天天做饭来着...... 不过她现在的厨艺自然已是锤炼至上佳水准，只是不准自己再提起幼时所做的“菜肴”罢了。 想到此处李牧失笑着摇了摇头，却是重新举起筷子，再一旁侍立的丫鬟们惊讶的目光中将桌上的四五盘菜品一扫而空，主动帮着丫鬟们收拾好后才施施然回到卧房中开始每天惯例的打坐修行。 却是听到走出院门的丫鬟们窃窃私语着：“这位俊哥儿身子看着这么单薄，没想到这么能吃！” “就是就是！真看不出这位公子爷竟然食量如此惊人！你们说他不会是什么妖狐化形，前来迷惑殿下的吧？” “慎言！这个是公主装在马车里带回来的，说不得以后就是驸马！岂是你们这群妮子能议论的！” …… 听到丫鬟们嬉闹着远去，李牧微微皱了皱眉头，捕捉到了丫鬟们话语中的关键词：“殿下？公主？是了，张曜灵是有个女儿来着。只是怎么姓李？啧，若是张曜灵知道了我不住在宫里，最后反而住在了公主府里会怎么看我……” ------------ 第十六章 “精魅” 翌日，清晨。 昨日的大雪在温柔地给在这冬日里的一切上了一层雪白的棉衣后便满意地离去，留下了这值得欣赏整个冬天的美丽景观。 天气已然放晴，只是太阳还未做好准备，便在天边逡巡着，悄悄地将一片夜空浸染得微微发白。 李牧在生物钟的驱使下早早地便起了床，洗漱完毕后想了想，还是取出了寒月，按照楚青冥曾经传授过的套路开始练剑。 以前练剑一是为了炼体，二是为了给凰璇音好看，如今这两项理由都已不再需要，李牧倒是可以从自小学习过的剑法中随意挑出一套进行演练。 说是随意挑出一套，但其实李牧学习诸家剑法，最终也只是为了《太一剑法》服务的。《太一剑法》是楚青冥修行前期所创剑法，太一宗内人人可学，如今倒也称得上是太一宗的招牌剑法了。 这套剑法并无特别突出之处，但胜在各项平衡，攻防一体，很适合初学者入门学习。便是那些剑道已至高深境界的宗师也同样可以练习。 李牧选择练习这套剑法除了上述好处外倒是还有另一个原因——这套剑法很帅，很飘逸。 花了小半个时辰演练完一套剑法，李牧立于原地缓缓收剑换气，平息体内涌动的真气后看了眼天色，发现天边的太阳不过才刚刚露头，自己也没有什么着急之事，便踱步至后院拿出湖上小亭中，拿出符纸符笔等一应事物摆放于石桌上，聚精会神地开始画起符箓来。 如今他修为不高，学东西又极快，便多学了些手段，若是遇上难缠对手也能多些应对之策。 绘制符箓是一件极耗心神的工作，李牧在开始之前便在通往小亭的石桥上贴了张隔绝符，顺便留了张字条说明原因。 这般经过大半个时辰，李牧成功绘出一套符箓以后，李清瞳便是亲自提着食盒，带着两个丫鬟蹦蹦哒哒地绕到了后院来，在看到小桥上留下的字条后便乖巧地站在湖边，远远地看着李牧画符。 好在女孩到来时李牧刚刚完成，没让女孩等太久，便收回了一应工具，理了理因久坐俯首变得有些散乱的白衣长发，脚踏着温暖透亮的晨曦，来到了李清瞳面前。 正欲向女孩打招呼，却发现这位公主殿下此时正同另外两个俏丽丫鬟一起，愣怔怔地看着他，穿着银白色的冬裙，披着一件同色斗篷，戴着毛绒边的兜帽，一张小脸被雪白的绒毛包裹着，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朝阳映的，通红一片，看上去极为可爱。 李牧不禁露出笑容，放缓了声音，柔声道：“李姑娘来了让人唤我一声便是，又何苦在此等待呢？若是受凉了可就不好了。” 温润的男子嗓音惊醒了李清瞳，小姑娘微微一抖，微微有些慌张道：“没，没关系！反正我早上也没什么事做，在这站着赏赏美景也是极好的。” 说罢便微微低下头，庆幸自己将脑袋包了起来，没让眼前这身穿单薄衣衫的少年看到那双红得发热的双耳。 心中却是回荡着少年那一声轻轻柔柔、满是笑意的“李姑娘”。 这人哪是什么仙人啊，简直是天上的狐仙溜下凡来魅惑众生的！ 悄悄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小丫鬟，发现依旧花痴似的直勾勾盯着李牧，心中暗骂一声，便又抬起头来笑道：“既然你忙完了，那我们就进屋用膳吧！今天的早膳是我特意拜托小时候的师傅做的，很好吃的！” 却是偏移着目光，仅在李牧耳边徘徊，并不与他对视。 李牧倒也没太过在意她的不自然，面色有些古怪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小湖泊。大雪一停，小湖也就没了昨日那般星落入水的美景，只不过是一片平平无奇的水面而已，这也能算得上景物吗？ 这时那两个小丫鬟也被悄悄踩醒了过来，连忙同自家公主一同招呼着这白衣精魅进屋吃饭，免得再受了其魅术。 李牧却是不知，他本就是称得上这世上最完美的皮囊，又刚刚修炼绘符，灵气涌动间还未收回，又在这晨曦之下，看上去便像是在身外一尺内有着一层极淡的神光一样。 以前他在青石镇一般不怎么随意出门，而凰璇音堂堂真凰，又是和他一同长大，看着他从一个小屁孩长成如今的翩翩公子，自然不会受其影响。 可李清瞳和另外两个丫鬟不过是没有灵力在身的凡人，又怎能抗拒这宛若天神下凡般的景象？ 说来李清瞳拥有灵瞳，本来不会受到影响。奈何小姑娘情窦初开，脑子里都是些美丽浪漫的幻想，正盯着李牧绘符的样子出神呢，一个不防备便也中了招。 等到了屋内，李清瞳总算是松了口气，将早点从食盒中取出摆放在桌上，又拿出两双筷子，将其中一双递给李牧，坐下拿起筷子正要开吃，余光却发现李牧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李清瞳心中一跳，轻声说道：“你……你不吃饭，看着我干什么呀？” 声音软糯到令她不想相信是自己的。 “公主殿下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少年的声音依旧柔和，却是让李清瞳心中一紧，偷偷抬眼看去，却见李牧一手撑着脸颊笑着看向自己，微眯的眸中依旧是柔和的笑意，便是松了口气，软声道：“你知道啦？昨……昨天没来得及说，宫，宫里那位确实是我父皇啦……” 李牧闻言嘴角轻轻抽了抽，宫里那位…… 有这么说自己亲爹的吗？那还是一国皇帝呢。 经过这么一打岔李清瞳倒是缓了过来，夹起一块糕点到唇边，正要咬上一大口，但动作僵了僵后又挺直了腰背，微微张开小嘴，轻咬一块，咀嚼几下后咽下，优雅地将糕点放在身前垫了餐巾的瓷盘上，拿手绢沾了沾嘴角，问道：“还未问过，不知李牧你来溪国有何贵干？” 李牧看着女孩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微微发笑，难道被看出了公主身份就要知礼，这般拿着架子吗？ 便没有去回答李清瞳的问题，反而是说道：“我还是喜欢李姑娘昨日咬着肉丸子时的模样，你这样让我觉得是公主殿下在询问我这不明人士来到溪国有何目的。” 于是李清瞳便一下子撤去了架子，挺直的腰背也瞬间放松，胳膊叠在桌上，俏声问道：“那你来溪国是做什么的嘛？” 却是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已是带上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在其中。 “我来向皇帝陛下求取一件东西，为此答应了帮皇帝陛下一些小忙。”李牧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尝了尝，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到完全咽下口中食物，李牧看了一眼李清瞳腮帮子微微鼓起的可爱模样，笑着说：“比如说担当本朝玲珑公主的仙道引路人。” “咚。” 李清瞳呆呆地看着他，筷子上原本夹着的糕点落入了刚刚盛好的芙蓉莲子羹中，溅起几滴汤汁落在微微鼓起的衣襟上。 ------------ 第十七章 悸动 早餐便在李清瞳的神思不属中结束了，李牧倒是对其中的糕点十分满意。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唇齿生香，自从娘亲去世后李牧便很少会吃到这般好吃的糕点了，没想到倒是在这里尝到了一次。 等到丫鬟们收拾好桌子，带着食盒退了出去，李清瞳才微微回过神，轻咬着唇瓣盯着李牧问道：“那，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那？你是不是刻意找上我的？” 若是李牧回答是，她……她就去闭关，就一整年都不理这个人！ 那么美好的邂逅，怎么能和那些坏人嘴里的恭维一样是假的呢？ 李清瞳这般想着，眼睛却是一刻不放松地与李牧对视，聚精会神到那双剔透美丽的眸子都微微散发出灵光。 李牧注意到了这抹微光，心中意外的同时却是认真地看着女孩道：“没有。当时我被人跟踪，想要摆脱那人，便跃到了你所在的房间。我昨夜听到下人们私语才知晓你便是玲珑公主。” 于是便见李清瞳眨了眨眼睛，喜笑颜开，软声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你看起来不会是那样玩弄人心诡计的人。” “那你还问我？”李牧学着她的样子眨了眨眼睛。 这姑娘的意思是说自己是个直肠子吗？不，应该是说自己光明磊落，为人君子，嗯。 李清瞳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软软糯糯的：“好不容易遇到你，人家一时情急，担心嘛~” 女孩撒娇般的语气听得李牧心中一荡，微微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道：“那李姑娘还想要修行吗？若是有意，此刻时机正好，恰巧可助你踏出第一步。” 李牧不自然的反应没有逃脱那一双明亮的灵瞳，李清瞳微微抿唇，盯着李牧，声音软糯，语气坚强：“叫我清瞳。” “嗯……啊？”李牧刚才正在怀疑自己怎么着了一个小姑娘的道，还在心中告诫自己要恪守本分，谨遵师尊教导，知人知面不知心，对刚刚认识不久的人要保持三分警惕，镇子外的女人都是老虎。乍然听到女孩的话微微呆了一下，惊讶地看向李清瞳。 却见女孩睁大了一双夏夜星空般的眸子盯着他，虽有羞怯更多的却是坚定，双颊生晕，薄唇微抿，软糯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说，你要叫我清瞳。” “……”李牧张了张嘴，想说姑娘我们认识还不到十二个时辰直接喊你闺名是不是不太好？想说其实姑娘你还记得我说过我还有个未成亲的妻子的吧？我很爱她不能对不起她。想说自己没听清姑娘能否再说一遍？若是会错了意那便不好了。 但看着那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灵瞳，李牧最终还是在心中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选择了遵从本心， “清瞳，你……” “我愿意。”李清瞳打断了李牧的话，声音变得很轻，“我愿意跟着你修行，愿意跟着你在仙路上前行，愿意……天天看着你踏着晨曦走到我面前，唤我一声清瞳。”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李清瞳像是用完了心中的勇气，一抹红晕迅速自脖颈蔓延，转瞬间染红整张俏脸，又不知足地爬上了小巧的耳垂。女孩视线低垂，声音颤抖着说着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已如浅浅的喘息，仅余几个微弱的音节。 李牧看着李清瞳密布红晕的俏脸，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水润眸光，自己也不禁微红了脸颊，只觉得房中的暖炉添加的木炭有些多了，让得这雪后的越来越热房中变得这么暖和，房顶上的积雪不会化吧？若是雪化了滴到院子里结成了冰，李清瞳再来找他的话岂不是会摔跤？若是…… ！！！ 李牧猛然回过神来，心想自己堂堂归腑境武夫早已寒暑不侵，怎么还会感到燥热？怎么顺着心思就到了李清瞳身上？ 而看向李清瞳，却见小姑娘再说了那一番话之后早已变成了缩头乌龟，小脸通红地缩着肩膀看着地面，像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心中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李牧柔声道：“那我们便开始修行吧，再拖一会儿最好的时机便过去了。” 听到李牧的声音李清瞳肩膀猛地抖了一下，李牧说完后才放松下来，小声说了句：“好。” 于是李牧从腰牌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后从中取出一颗淡青色的丹药放到李清瞳掌心，道：“这是太一宗专用于帮助你我这般天赋特异的弟子快速跨过练体炼神期的丹药，你先将之吞服，然后我再给你几副药，回去药浴，一副药泡一次。在水中记得五心向天，凝神静气，会有些许瘙痒但并不严重，我相信你可以忍耐。之后药浴需早晚各一次。待会就去，等到药液完全透明便可结束，泡完之后再来找我。” 李清瞳从之前的羞涩中缓了过来，此刻听着李牧细细的叮嘱，便又微微眯起了眸子，看着李牧微微耸动的喉结，甜甜地笑了起来。 然后李牧便在她额头处轻轻敲了一下，沉声道：“好好听着。” 看着女孩捂着额头微微委屈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去吧，等会儿再来找我。” “哦。” 于是便见小姑娘微微红着脸抱着一堆药包，雀跃着走出了小院，步伐节奏中都是欢欣。 李牧看着女孩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无奈地抓了抓头发。 “这才第一把剑呢……” 随后李牧深呼吸收回思绪，又从腰牌中拿出一个青铜色的小炉，顺带着取出一堆五光十色的金属宝石。指尖一点炉底，看着炉中金色火焰升腾而起后便将一块拇指大小的银白色结晶状物体投入炉中，专心地看着结晶缓缓溶解，时不时又向其中加入几样其它灵矿。 这炉子是他从楚青冥处软磨硬泡要来的，可以根据使用者灵气水平生成火焰用于炼丹炼器，便是山海开天境的修行者使用都有增益。 既然答应了要做李清瞳的引路人，哪怕并不能算是师徒，他也要给女孩一份礼物才是。 他准备为她炼制一个储物法器。 ------------ 第十八章 未央 李清瞳的修行入门并没有出什么岔子，在李牧掏出的一堆灵药以及细心的昼夜指导下，仅仅花了三天便成功突破了练体境，到达了炼神境。 炼神境便做不到练体这般速通了，但李清瞳毕竟是专精神魂的体质，李牧估计她的炼神境会比练体的这三日轻松不少。 就在李清瞳雀跃着跳到院子里向李牧宣告这个好消息时，李牧也终于完成了他炼制了三天的器胚。 其实像这种普通的储物法器的器胚并不需要花费这么久的时间，但奈何李牧此时修为偏低，经脉不通，灵气用光之后就只能老老实实打坐回气，日常有需要直到李清瞳修行，这才花费了足足三天时间。 还好器胚已经炼制完成，之后的雕琢和阵纹的刻画对他来说倒算得上是相当简单的工作，一晚上便可以完成。 发现李清瞳进来后，李牧不动神色地收起了手中的器胚，抬眸看去，很轻易地便发现了女孩洋溢到了发梢的喜悦。 “李牧李牧，我成功啦！”李清瞳轻声喊叫着奔向李牧，软糯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悦耳。 李牧起身迎向李清瞳，看着她在自己身前一尺处刹住，随后笑道：“恭喜，距离登临仙道又近了一步！你的资质果然很好！” 李牧没有说谎。 他原本的打算是花费一旬帮助李清瞳完成练体，再用三至五天帮她完成炼神。却没想到李清瞳仅仅花了三天时间就迈出了第一步。估计也和她年龄偏大，平日里又活泼好动有点关系。 毕竟一般的小孩子都是四岁开始练体，身体强度自然不可能和十多岁的李清瞳相比。 但最重要的灵气改造却是取不了巧，李清瞳这么快完成只能说她的身体本就对灵气相当适配。 “那接下来呢？接下来我要做什么？炼神境要怎么修炼呀？”李清瞳看起来跃跃欲试。 “不急，我先看看你的练体境的效果怎么样。”说着李牧便示意李清瞳将手放在桌上，之后便将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白皙的手腕上，灵气探出，“虽说练体炼神两境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但练体境的基础打好对你之后的境界都有很大的帮助。哪怕你之后要侧重于神魂，身体的强度也要在那些普通的修行者之上。” 天才都有各自的侧重点，但不能有短板。或者说他们的短板也要强于普通修行者的强项。 不过李牧说完又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不过这一点其实也不用我来提醒你。若是你拜师顺利的话，你师傅自会帮你成功的。” 李清瞳听到李牧的话微微一愣，看向少年的目光多了几分疑惑：“拜师？什么拜师？李牧你不是我的师父吗？” “……”我要是你师父还能让你李牧李牧地叫？ 不过这话李牧倒是不会说出来，而是耐心解释道：“我的修行路线并不适合你，修为也太低，只不过是你的引路人罢了。你的师父另有人选，只不过人家答不答应还不一定。我倒是觉得她一定会收你为徒的，毕竟天赋这么好，长得又漂亮，还这么乖巧的徒弟可不好找。” “哦……”李清瞳看起来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你说的那个人也是在太一宗吗？” “不是，我师尊不会再收徒，我的那些师兄师姐也没有专精神魂之道的。”李牧收回了手，轻声解释道：“我要帮你找到师父是咱们唤月洲未央宫的未央女帝，顾小曼顾仙子。她是开天境的大能，神魂修行堪称洲主之下第一人，未央宫又是纯粹的女修宗门，最是适合你的修行。” 就在这句话刚刚说完的一刹那，李牧突然感觉到有一道莫名的气机扫过了他。虽是一触即收，但其中蕴含的那种如同山岳般的恐怖压迫感却让李牧瞬间绷紧了肌肉。 好在气机的主人并没有恶意，好像只是好奇扫一眼而已。看过便收回了视线。 “未央女帝？”李牧皱了皱眉头，心中思索着，“她为何会投来视线？我和她能有什么联系？是姐姐曾经向她提起过吗？呃，不会是因为我刚才说了她的名字吧？” 像这样的说个名字就引来大能视线的情况并不少见，一般来说只有师徒、亲人、好友或者道侣之类的关系才会引得关注。 “好了，你的练体境修炼地很完美，接下来便可以开始炼神境的修行了。不过我建议你今晚先回去睡一觉，放松一下。我们的进度比我想象中的快很多，可以不必赶太紧。修行有张有驰最是舒适。” 李清瞳来时已是晚上，刚刚突破便兴高采烈地来找李牧报告这个好消息。可谁知李牧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哦……”李清瞳闷闷不乐地站起身，也没有来时的那股欢脱劲儿，拖着步子便要往外走。 李牧见状在心中叹了口气，但还是张口叫住了女孩。 “清瞳，先别走，我与你说说话。” “哦。”李清瞳又是闷闷一声，又转身坐在了椅子上，低着头，也不吭声。 “清瞳，未央女帝是最适合担任你的师父的，她本人如今也只有一个弟子，你若能拜她为师，之后的修行便可称得上一片坦途。”李牧悉心解释着，可惜女孩的情绪一直不高。 “我还以为……你当我的引路人是要在修行时一直陪着我呢……”李清瞳小小声地说着，期间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李牧，和他对上视线后又飞快地低下了头。虽然正在闹情绪，但耳朵还是悄悄变红了几分。 看来不下猛药是不行了。 李牧心中下了决断，轻咳一声，道：“女帝如今唯一的弟子名为李渔，是我的姐姐。仙道修行者寿命漫长，出行又极为便捷，你难道还会怕不会再和我相见吗？” “啊？！”李清瞳惊呼一声，怎么这么快就要去见姐姐了？ “我我我……我还没准备好呢！”女孩慌不择言般地吐出一句话，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小脸儿久违地再度通红一片，终于受不住李牧那种揶揄玩味的视线，站起身落荒而逃。 “我去休息了！” 女孩有些慌张地向着门外跑去，清冷的月辉洒落在她银白色的衣角上，这世间便多出一份蹁跹的美丽。 李牧看着女孩窈窕的背影不禁笑出了声，喊道：“明天我要进宫，不用来找我。等我回来再教你修行！” 说完也没听到李清瞳的回答，便微笑着拍了拍腰间的玉牌，拿出一个翠绿色的簪子模样的东西，又取出一柄灿银色的刻刀，细细地雕刻起来。 李清瞳会很适合这个簪子的。 这般想象着女孩戴上玉簪之后的娇俏模样，李牧便渐渐将心神投入到了雕刻之中。 直至东方微微发白，李牧满意地将手中的玉簪放进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精美木盒中，起身打理了一下行装，向着皇宫行去。 ------------ 第十九章 如此朝堂 “陛下，值此瑞雪之际，臣以为我国应大举出兵，一举攻破孟国土地，建立不世伟业！” “万万不可啊陛下！上一场与孟国的战事结束不过区区三载，将士们尚在休养生息，此时正接近年关，万万不可轻起战事啊！” 这是争执战事的。 “自陛下登基以来溪国国力富足，民众休养生息，粮食布帛产量连年增长。然国库却是不甚充盈，陛下当增收盐铁之税，充实国库之用。” “荒谬！百姓不过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这边增收赋税，你这匹夫不怕流民生事吗？！” “不过一帮愚民，吃饱穿暖便已满足。不增税国库的银子你来出吗？其心可诛，请陛下降旨将此獠抄家，罚没家产！” 这是想要钱的。 “陛下，微臣昨日夜观星象，开坛卜算，发现前日这场瑞雪并非瑞事。今早查看，果不其然发现积雪压垮了城外一株幼树，恐为不祥之兆。还请陛下开坛祭祀，以告苍天。” 这是装神弄鬼的。 李牧穿着一身禁卫服，没在意殿前老太监杀人般的目光，松散地靠在大殿角落处看着群臣争执不休，皇帝端坐在高处面无表情，心中不断吐槽着。 这溪国能变成如今这般国力富足百姓安居乐业的样貌，真的全靠张曜灵这个皇帝魄力够足！ 看看殿前争执的都是些什么人吧：大学士、大将军、一部尚书、钦天监监正。 个个都是大官，却是争执不休，半天也给不出一个建设性意见来。 党争眼中，大概这是所有强盛帝国都会经历的阶段？ 也正因此，这些帝国都很难延续五百年以上吧。 除非能像中洲那些修仙帝国一样，有一人高高在上横压整个王朝。 此时朝臣队伍中又走出一人，硬着头皮强行挤到殿前，在众人期待的视线中，额头上带着两滴冷汗，躬身奏道：“陛下，浮国派来使节，求取玲珑公主，以求两国百年之好。” ？！ 李牧一下子扫去了其他念头，站直了身体，双目直直盯着站在殿前的那老头，目光宛如实质。 老头身子轻轻抖了抖，疑惑地悄悄打量了一下殿内，却没发现是何人对他图谋不轨，额头的冷汗不禁又多了两滴。 不过他也来不及在意此事了，因为群臣的情绪已经找到了宣泄口，正朝他汹涌而去。 “呔！你这老贼！提起此事是想做甚？莫非是想将玲珑公主外嫁于蛮荒不成？”这是暴脾气的护国大将军，此时已是涨红了一张老脸，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伸出手指直勾勾指着老头。 “鸿胪大人，浮国最年长的皇子如今不过四岁，远远未达成婚年龄。浮国遣使前来难不成是像迎娶公主殿下为皇妃？莫不是来羞辱我国的？”这是身形挺拔的大学士，瞪着一双明亮的老眼，泛着冷意，虽不针对鸿胪寺卿本人，但依旧令对方感到如芒在背。 “大人岂可将这般荒谬的要求搬到朝堂上来讲？莫非是收了那蛮夷的什么好处不成？”这是阴恻恻的钦天监司正，老东西不复之前那股神秘的高人风范，反而是变得有些阴恻恻的。 “这……这……”鸿胪寺卿无措地四处看了看，最后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高坐于殿上的皇帝。 这事我能怎么办？涉及一国公主婚事，当由皇帝与宗人府决议，老夫也不过是个传话筒罢了。 鸿胪寺卿心中暗暗腹诽着，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唯恐再激起一波口诛笔伐。 龙椅上张曜灵看到之前的话题都被吸引了过去，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鸿胪寺卿，随即开口道：“此事免谈！玲珑的婚事朕早有决议，诸爱卿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臣遵旨！” 于是诸臣便又行礼，随后陆续退出了大殿，三三两两地离去。 皇帝又挥了挥手屏退了一应宫女太监，吩咐他们关上了殿门。这才笑眯眯地看向了大殿角落的李牧。 “李牧觉得朕这早朝如何？” “这……”李牧有些无奈与尴尬地看了一眼张曜灵，“感觉挺热闹的。” 真的很热闹，毕竟各路大臣吵吵嚷嚷作一团，彼此间争论不休，能不热闹吗？ “李牧你有所不知啊，”张曜灵看起来也被李牧的回答逗乐了，嘴角的笑意不可遏制地上扬，声音带着些许感慨，“这些老臣子大多都是些三朝元老，基本都是看着朕长大的，朕在这些长辈们面前剩下的可就只只有一点皇权带来的威严了。” “特别是我朝大学士，自朕年幼起他便是朕的老师，一直到朕登基。朕这一身处政权衡的本事可都是他教的，你要朕如何能在他的面前提得起架子来？” “可是陛下并没有对他感到不满。”李牧看着张曜灵一副诉苦的表情，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那倒是。”张曜灵笑了一下，语气甚是轻松，“那毕竟是朕的老师，而且很懂得进退，多余的事一点也不做。为人虽然迂腐了点，却是个能听得进去话的清明脑子，可是我朝不可多得的栋梁。” “那陛下又是对谁不满呢？是大将军吗？我看他满嘴粗俗，又咆哮于殿堂，分外不敬。” “大将军虽然为人粗俗，对朕却是忠心耿耿，带兵打仗也是一绝，可谓我朝护国之长城。” “那就是户部尚书了？满脑子铜臭，毫不关心民生，只想着剥削。” “那毕竟是户部尚书，是在为朕管钱。况且周爱卿任户部尚书十多年，从未贪墨过大款项的银子，平时吃的油水可能还不如一个富庶省份的知州，可谓是两袖清风。这么好的户部尚书朕还能去哪里找？” “那就是钦天监司正了？神神叨叨，心怀迷信，不干正事。” “唔……这倒是个问题，”张曜灵一愣，以前没见过也就罢了，如今见了李牧这个真仙人，自然也就看不上司正那装神弄鬼的手段了，便道：“那便请李牧今日与清瞳去拜访一番吧，敲打敲打，让那老家伙见见世面。不过这也不是主要问题。” 李牧看着张曜灵那张笑眯眯的脸，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没好气地说：“总不能是鸿胪寺卿吧？陛下今日与他还唱了一出好双簧呢！” “哈哈哈哈哈！”张曜灵看着李牧有些气急的模样终于笑出了声，顿时觉得这少年没那么遥远虚幻。 若是李牧知道张曜灵的想法，他一定会赞叹一声您与清瞳不愧为父女，就连看他的态度和想法都一样。都想着把他拉下凡尘。 虽然李清瞳不说，但李牧看得出来她一直都想破坏自己的这份风轻云淡。只不过她选择的是美食与自己，张曜灵选择的是话语上的调笑。 笑罢，张曜灵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难道李牧你没看出来问题不在他们某一个人的身上，而在于朕在这朝堂上的威严不足吗？当着朕的面他们便敢目无旁人地吵起来，朕可不敢想在他们在私下里会谈论些什么问题。” 是了，当一个皇朝的皇家威严不足，那才是真出了大问题。 “那陛下又要李牧做什么呢？”李牧也正经了许多，郑重地看向张曜灵，知道这才是决定自己能否得到霜降的关键。 “那就要看你愿不愿意借给朕一张虎皮，再陪朕表演表演了。”张曜灵重新放松了身子，微微斜倚在龙椅上，“哪怕朕不知仙道，太一仙宗的传说朕还是听过的。” “陛下但讲无妨。”李牧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 自己已经算是太一宗弟子，又是宗主亲传，能扯太一宗的名头他可毫不忌讳。 虽然至今他连宗门都没去过。 “此事不急。”谁知张曜灵却是再度转移了话题，反而是泛起一个有些危险的微笑。 “不知李牧这些日子住在公主府上，对我那顽劣女儿怎么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