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无边杀伐之风 “清即是清,浊即是浊。这天下岂有清浊不分之物,又岂有黑白不分之人!” 风绝杜广陵临终前留下此话。 二十年前,杜广陵于屹山之上,以风绝之姿力战火、山、林、水、雷五绝力竭而亡,此战天下七绝亡其三。 相传杜广陵生前所用的佩刀云侯是把灵刀,此刀随杜广陵东征西讨杀妖无数,曾一刀斩首千年大妖冠兜,将屹山自山巅一分为二,清泉谷即由此来。 位于屹山山谷里的清泉镇上,说书老者站在街边,将被称为无边杀伐之风-杜广陵的平生事迹娓娓道来,为引得听书众人一阵叫好。 大把的赏钱在一阵阵叫好声中落在老者面前。 老者摇摇头,不理会一地的铜板,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折扇正要离开。 “先生,您说的这把云侯现在何处?” 老者额头上的皱纹层层压在眉目之上,只露出一道眼缝循着声音的来处瞧去。 发问的少年站在人群末端,一身灰色粗布麻衣,腰间别着一把木刀。 老者刚要张口,麻衣少年身旁的女孩却猛地扯了下少年的衣袖,抱怨道:“三哥,没原由的乱问什么,你不要命了?” “若是我找到这把刀,把朝廷的走狗们赶尽杀绝,你就不用被交出去了。兜兜转转到晚上,才买到一把破木刀。”少年拍了下脑门,只觉得说书老者所讲的杜广陵在脑中不断回闪着。 老者上下打量着少年神态,眼睛睁得大了些。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老者摇摇头。 “在下邢川,清泉县人。先生可知杜广陵的遗刀现在何处?”邢川拱手向着老者低头作揖。 老者看着邢川,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却被老者很快平复下去。 “老朽不知。但你若是还想听杜广陵的故事,可到小镇最东面的都辽客栈找我。” 邢川的妹妹邢禾眼中闪过泪光,摩挲着邢川头顶低声呢喃道:“快些回家吧,这是咱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了。明早咱们悬壶街的每户人家都要交出一名女孩,若我不去,你和二哥都是要被杀的。” 老者拽了下自己的衣领,自顾自离开了。 夜色渐深,邢川在家中洗着碗筷,一旁的洗碗盆里放着一堆摔碎的碗碟。 咚咚咚。 邢川听到敲门声,将刚刚洗好的碗猛地摔进洗碗盆中,拿起一旁的木刀两步并做一步走向大门。 发霉的木门吱呀一声。 来着身穿蓝色官袍,胸口处缝着一个黑色的捕字。 “三弟,邢禾睡下了吗?” 话音刚落,邢川将木刀举过头顶猛然向二哥邢海头顶劈下。 邢海侧身躲开,又一把掐住邢川的脖子将他举起撞在门框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难受。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和衙门里打好招呼了,让他们善待邢禾。” 邢川扔下木刀,双手死死扣着邢海的手。“邢海你好有本事,善待?是让邢禾死的痛快些吗?” “你不过是邢家养子,这些事不用你操心。”邢海手中不再使劲,缓缓将邢川放下。 “那你这个亲哥哥又有何作为?” “衙门在给县令锻一把新刀,就拿年轻女人的血淬刀。新刀锻造好了,还要砍她们试刀。”邢川捶胸顿足,死命盯着邢海接着说道。 邢川的眼睛像是要瞪出血来。 邢海不知邢川如何知晓真相,必是邢川白天在街上听人议论的。 邢海长叹口气,拍着邢川肩膀说道:“我也没有办法。” 邢川接连发问,声嘶力竭道: “你不是经常吹嘘自己是已经达到什么洞明境了吗?” “你不是说清泉县没有人能打的过你吗?” “我没有办法。”邢海只是摇摇头。 “二哥,要么...要么我们就离开清泉,去别处生活。” “邢家不可以离开清泉县,不可以离开屹山脚下,不然我没法和咱大哥交代。你若是只想着我们一家一姓的生死,永远......”邢海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深知现在邢川是不会听自己说教的。 “邢禾死了你就能跟大哥交代了吗!”邢川说完也不想再吵下去,一把推开邢海捡起木刀出门去了。 激烈的争吵声落下之后,邢海听到屋里传来轻轻的啜泣声便赶忙走到屋门外。 咚咚咚,邢海敲响妹妹邢禾的屋门。 屋内抽泣声戛然而止。 “二哥,我已经睡下了。”邢禾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邢海听着妹妹哭哑的声音,他没有言语,只是抬起手臂横在眼前,小臂紧紧贴在嘴巴上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 邢海就这么一直坐在妹妹的屋门前,他无处安放的目光在大厅内游荡着。 邢海没有注意到的是,一旁书架顶上的木盒子被打开了,里面放着的一瓶妖血不见了。 这是兄妹几人的父亲临终前留下的妖血,是一般的修行者常用的提升修为的手段。 修行的人服下妖血,虽然能精进内力突破境界,但会折损寿元,更有甚者承受不住妖血的邪气,过不了几日便筋脉尽断而死。 邢川从家里出来之后一直在街上游荡着,手里握着的正是父亲留下的妖血。邢川将瓶口的木塞打开,妖血的腥气便从瓶口一股脑的钻进邢川的鼻腔里。 “这东西真的能提高修为吗?”邢川自问道。 “依老朽看来,这瓶妖血品质一般。” 听到有人搭话,邢川顺着来声看去。 白天说书的老者坐在客栈前正向着邢川招手。 “白天说书的先生?都辽客栈?”邢川只自顾自的走着,没注意居然已经走了很远的路。 “愚蠢!孩子,以你的修为,即便是品质一般的妖血,也很难承受的了。” 老者说的话像是激将法,他心中盼着邢川喝下去。 老者又小声自言道。“云侯,居然以人的形态活在世上。这傻小子还不自知,当年杜广陵用一把云侯斩杀了无数大妖,你身上的流淌着的妖血可比瓶子里这点小妖的要强大的多。” 邢川握着瓶子的手又紧了些,“是啊,真的是愚蠢。” 老者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 “这是唯一可以救邢禾的办法,我居然还在犹豫。”邢川说罢,举起手中的妖血一饮而尽。 ------------ 第二章-是你杀了县令? 翌日,邢川在都辽客栈醒来。 “好大的血腥味。”邢川捂着鼻子皱眉抱怨道。 “别念叨这点小事了,昨天你喝下妖血就昏迷了,现在你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老者坐在邢川床头搭话道。 忽然,昨天发生的事情如走马灯一般在邢川脑中回闪。从街上初遇说书老者,到将父亲留下的妖血一口闷下,之后发生的事自己全无印象了。 “先生,昨天晚上我将妖血喝下之后又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身上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邢川的鼻子自小就对血液异常敏感,以至于平日里自己划伤出血都要捂着鼻子。 老者张开折扇,娓娓道来:“昨天晚上可是发生了不得的大事了。” “一夜之间,县太爷一家二十一口一个不剩全部被人杀害,满院的残肢断臂犹如炼狱一般我见犹怜。县太爷应是做了什么杀千刀的事吧,竟然被人砍去四肢,用刀钉杀在正堂明镜高悬牌匾之上。” “县令要是死了,邢禾是不是也不用......”邢川话说到一半一时语塞,把到嘴边的几个字硬生生吃了下去起身就要离开。 老者还没来得及阻拦,邢川一脚下床刚要起身,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房间在摇晃着想把邢川甩出去一般。 邢川耳边传来空洞悠远的声音,伴随着如鹰鸣一般刺耳的声音,似在千里之外传来一般:“小子,你有了我的血,还敢喝那些小杂种的血,人不人妖不妖的。这次给你个教训,若是再有下次,定让你经脉尽断而亡!” 邢川用双手按着耳朵,可那鹰鸣声却愈发刺耳。 老者赶忙搀扶起邢川,眼中尽是喜悦之色。 邢川高抬起手,朝着自己的脸颊猛地一巴掌,那刺耳的鹰鸣声渐渐消失了。邢川在老者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多谢先生照顾,邢川日后必定报答,只是现在家妹尚在家中不知情况如何,邢川就先行告辞了。”邢川说罢不再依靠着老者站立,拱手向老者深深作揖。 老者只是轻笑两声,说道:“老朽对年轻后辈的成长,向来乐见其成。你喝的妖血对你来说,只能算是一味药引。”说罢,向邢川深深地还了一礼。 邢川拜别老者一路跑回了悬壶街,路上邢川想着若是县令死了,邢禾便不用再去祭刀了,一路上再顾不得天地再如何想把自己甩飞出去,越跑越快。 行至巷口,发现整条巷子里挤满了衙役,还有些蓝袍的官兵,但是细看他们的官袍外还有一层犹如蝉翼一般的黑色薄纱,眼中尽是傲慢神色。 邢川挤入人群中奋力朝着家门口挤去,半推半就间就像在洪流间溺水挣扎一般,一路上不免得听到几句骂娘的话,邢川只当作听不见。 邢川一只脚踏进屋内,便听到里屋有人呵斥道:“邢海!你以下犯上,刺杀清泉县令!即刻押入县牢候审!” “我哥哥他刺杀县令?”邢川走到刚刚大声呵斥的官员身旁拍了拍那官员的肩膀。 邢川脖颈处瞬间传来一阵寒凉。 原是官员拔出佩刀直指邢川喉咙。大声吼道:“什么人?” 邢川两指捏住刀尖,用尽十分力气想把刀尖挪开。 未等邢川用力,官员的刀尖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官员佩刀的刀尖竟被邢川徒手折断了。 跪在一旁的身披枷锁二哥邢海看到弟弟有如此大的力道,脸上却未露出哪怕一丝的惊讶神色。 官员愣了一下,再次挥刀砍向邢川脖颈。 邢川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将胳膊折在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邢海奔到二人之间用手腕上的锁链挡下了官员全力一刀。 邢海俯身到官员耳畔轻声道:“赵怀大人,这是我弟弟邢川,此子不知您是太守大人近臣身份尊贵,失了礼数还望您多多海涵。若是您伤了我弟弟,这枷锁我可不会这么乖乖戴着跟您走了。” 赵怀轻咳一声,心想邢海是清泉数一数二的高手,再加上邢川这个能徒手捏断自己长刀的人,若是动起手还来不知谁占上风,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 想到这,赵怀道:“少废话,邢海。赶紧跟我们走,太守大人可是要等急了。”说罢断刀入鞘。 几人交手间,邢川注意到邢海腹部竟有一处刀伤,心中生疑:难道真是二哥为了救邢禾杀了县令一家? 赵怀一手抓起邢海手上枷锁带着邢海向门口走去。 “邢海平日里安分守己,怎么会去刺杀县令?”邢川奋力抓住邢海肩旁,赵怀一时间拉不动。 “县令吴缘修为已经达到第二境-洞明境,在整个清泉县,有能力杀县令的只有你二哥一人。不是他杀的是谁杀的,这清泉县难道还有第三个洞明境的!”赵怀不耐烦道。 “邢川,别说了。人是我杀的,我走以后照顾好妹妹,千万别离开清泉县。”邢海沉声嘱托道。 邢禾也走上前来抱住邢海,嗔道:“可是二哥你昨天晚上一直在门前啊。” 邢海奋力挣扎,对准邢川飞起一脚。 邢川被邢海踢中胸口,急退数步方才站定。邢禾也在邢海挣扎间退去一旁。 “放肆!速速退下!所有罪责我一肩承担,县令已死,邢禾不用再去祭他的破刀了,老三你照顾好妹妹,等大哥回来。” 赵怀一手抓着邢海手上枷锁,一手扎进邢海腹部刀口之中奋力撕扯着。 腹部的剧痛让邢海感到五脏六腑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卸了力跪倒在地上被赵怀拖出大门外。 官兵走后,邢家小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门前邢海的血痕还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事。 邢禾擦了把眼泪问道:“三哥,县令一家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邢川定了神,想到刚刚两指就把赵怀的刀尖折断,不会半点武功的自己是绝无可能做到的。这时,邢川又想起了刚刚说书老者的话:这妖血只算是一味药引...... ------------ 第三章-枯萎的海棠树 邢川回想着老者说的话和那段伴随着鹰鸣的空灵声音。 “邢禾,为什么说县令是我杀的?”邢川看着妹妹问道。 邢禾站在门口,踮脚望着二哥离开的方向。 “二哥说你把木盒子里的东西拿走了,还说了些不知所以的话。” “什么话?” “昨天晚上我有些失眠,睡得很晚。早晨二哥突然闯进我的房间里,手里还拿着书架上的木盒子问我是不是我拿走了里面的东西。” 邢禾说完带着邢川到书架前,指着被重新摆放好的木盒说:“我不知道这里面放的是什么,可是二哥却很紧张的样子,慌慌张张出门去了。” “我从没有见过二哥这般紧张过,当时天已经快亮了,我担心二哥做蠢事便追了出去。可是等我到门口却看不到二哥的身影了。你知道的,二哥轻功极好。” 邢川忙追问道:“之后呢?” “我不知道二哥去哪里了,只能在家等着。一直等到天蒙蒙亮二哥才回来,这时候二哥就已经受伤了,腰上别着一把破破烂烂的木刀。”邢禾说完看向邢川腰间,果然昨天买回的木刀不见了。 邢川回想着,自己早上在客栈醒来的时候一直没注意过木刀。 难道是喝妖血的缘故?邢川心中嘀咕道。 “邢海回来之后说过什么?” “二哥把木刀埋在后院的海棠树下面,还让我看着你,这阵子都不让你出门了。”邢禾低下头,“爸妈死了,大哥失踪了,现在连二哥也。” 邢川看着妹妹哭得梨花带雨,学着二哥邢海的样子把妹妹抱进怀里,说道:“我会把二哥带回来的。” 邢家的院子是方正的四合院,是当年杜广陵一刀劈断屹山留下清泉谷后,邢家老大邢山便带着弟弟妹妹在海棠树前盖了四合院。 安置好一切之后,老大邢山就离开了。 邢川带着妹妹自屋子和围墙中狭小的过道走到后院,若是换个壮实点的人,是挤不进小道的。 邢川刚到后院,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味道比王屠户身上的味道还要浓烈许多。 映入眼帘的,是棠树枯萎,深红色如血一般的凋零的棠花铺满整个后院。 鹰鸣声又一次在邢川耳边响起,邢川双手死死压着耳朵,额头上数道青筋鼓起随着鹰鸣声的起伏一上一下跳动着。 邢川感到仿佛沉浸在自高山奔流而下的洪流之中,眼前发黑五感皆失,张大嘴拼命喘着气。 恍惚间,邢川看到眼前站立一人,要比家中的棠树还高出一头。那人赤裸上身,黑色的双翼自肩旁垂落在地面上,血红双瞳如鹰一般盯着邢川,让邢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云侯,看你浑身哆嗦的样子,真是痛快!”鹰人大笑道。 邢川伸手想把邢禾挡在身后,却落了个空,转身看去,邢禾已不在身边。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别人看不到的。”鹰人沾了口水梳理着背后黑色的羽翼。 “你叫我云侯?”邢川想起说书老者昨日所说的杜广陵的遗刀就叫云侯。 “但你对我血液适应还是很快的,若是没有杜广陵残留的神识在你身上的话,新一代的妖王就要诞生了。” 鹰人只自顾自地说着话,举手投足间不断用眼睛的余光上下打量着邢川。 “鸟妖!县令到底是不是我杀的?是你控制我杀的对吧。”邢川问道。 鹰人伸手从棠树上扯下一束枯萎的棠花后盘腿而坐,“放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本王乃是妖族三王之一的鹰王冠兜!” “什么鹰王?冠兜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 见邢川没有继续说下去,冠兜沉默片刻,心中暗骂了两句,接着说道:“孤是妖王,强如全盛时期的杜广陵也杀不死孤。” 一人一妖交谈间,邢川突然感到胸口似有火焰灼烧一般,灼痛渐渐让邢川清醒过来。 邢川昏倒在棠树下,醒来后懊悔有很多话没有问完。那鸟妖从哪来,为何会在自己身体里,邢川一概不知。 “三哥,你发什么呆呢?”邢禾拽了下邢川的衣角说道。 邢川自顾自在枯萎的棠树下挖着什么。 不一会,一把卷刃的深红色木刀出现在兄妹二人的视线中。 邢川认得出,这正是昨日在集市上买来别在腰上的木刀,只是已经残破不堪。 “他把木刀埋在树下,是为了帮我掩盖......”邢川没有再说下去,心中的愧疚感愈发沉重。 “三哥。”邢禾看着邢川的蹲下去的背影,心中感觉很是陌生。邢川从内到外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怕气息,比满院的血腥气更要让人胆寒。 昨夜的真相或已明了,邢川意识到是自己喝下妖血失控,带着这把木刀闯进县令府上...... “二哥是为我顶罪。”邢川颤颤巍巍地说,不由得攥紧手中的泥土。 兄妹二人盯着地上的木刀时,不曾注意来自背后缓缓逼近的危险。 刹那间一把断刀已架在邢禾的后脖颈之上。 来者身穿蓝袍,外套黑色薄纱。 “折返一趟果然有收获。”赵怀说着又将邢禾脖颈上的断刀贴近了些。 “小子,你刚捏断咱家刀尖的时候就觉得你不对劲,不想你妹子死的话,放开木刀,乖乖站起来。” 刺耳的鹰鸣声在邢川耳畔响起,“云侯,别再压抑你的本性了。” 邢川微微颤抖着放下木刀,嘴里传来沙哑的声音,犹如与猎物对峙的恶狼一般。“是啊,我正想把他的嘴撕烂呢!” 比起脖颈上随时能结果自己性命的断刀,令邢禾感到恐惧的是眼前邢川的狰狞模样。 赵怀见邢川不为所动,手中猛然发力挥刀砍向邢禾。 直到一根黑色羽毛从赵怀眼前飘过,赵怀方才感受到邢川不一样的气息,连忙折转刀身横在身前当下邢川飞来的一拳。 砰! 赵怀双手持刀死命抵住邢川冲拳,急退几步撞在院墙之上方才站稳。 赵怀正大口呼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邢川趁机闪身至赵怀身前一爪纂住赵怀持刀右手。 没等赵怀反应,邢川竟一爪探进赵怀口中反手扼住赵怀上颚将其举过头顶! ------------ 第四章-占得人间一味愚 第二境洞明境的赵怀在没有境界的邢川面前一时间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邢川扼着赵怀上颚,双腿微曲身体下沉,那只在赵怀口中的手猛然发力将赵怀从自己头顶摔过,重重砸在地上。 待烟尘散去,只见赵怀像被打断腿的野狗一般趴在地上,用那被摔掉几颗牙齿流着鲜血的嘴颤颤巍巍道:“你打伤朝廷钦差,类同谋反,等我禀明太守大人,诛你九族!” “纵使你是那七绝之一,也不能把刀架在我妹妹脖子上!” 邢川说罢,再次飞身而起对准赵怀面门打出一拳。 赵怀已经吃过一次亏,心中深知这一拳不可再硬接下。赵怀在太守身边多年,却未曾见过出拳如此不讲技巧章法的人,近乎全凭着一股莫名的蛮力。 面对邢川极快的拳头,赵怀忽然匍匐在地,双臂折在胸口处。 待邢川冲拳打空,赵怀愤然对地狠拍一掌,刹那间一阵狂风平地而起。 狂风卷积着满地尘土将邢川裹胁在其中。 赵怀手中断刀舞动如飞,一个刀花打出,赵怀使尽全身力气朝着狂风砍去,誓要将邢川和狂风一刀斩断。 “什么!”赵怀大惊一声,双眼盯着卡在狂风之中的断刀,任由赵怀再怎么运功使劲,那断刀仍犹如刺进千斤巨石中一般纹丝不动。 邢川单手紧紧握住断刀,任由断刀刺入掌心,随即邢川奋力将断刀向后扯去。 “清泉竟藏着如此大妖,眼下需速速禀报太守大人,否则整个清泉县就......” 赵怀心中刚作此想,此刻却也抽身不得。 随着邢川奋力向身后一扯,赵怀的身体就像大浪中的一叶轻舟彻底失衡,双脚离地被拽进狂风之中。 赵怀被拽进之后,狂风也随着赵怀的死去而消散了。 只剩下邢川脚下狂风在土地上留下的撕痕在证明着一个年轻生命面对绝对力量时的最后一舞。 看着邢川将洞穿赵怀手臂从中拽出,邢禾不由得后退半步去。 邢禾下意识将脚下的木刀捡起横在身前,小声说:“三哥,你在吗?” 死去的赵怀怒目圆睁,邢川与尸体对视一眼才猛然回过神。 “三哥!”邢禾大喊一声,惊得邢川身躯猛然抖了下。 “嗯。”邢川小声答应。 两日来的动荡,让邢禾这个没见过什么风雨的女孩也有了不小的定力,很快便平复下来。 只是在邢禾看来,平日里邢川虽性子烈了些,但他不是能做出杀人这种事还无动于衷的人。 “妹妹,你让开。”邢川说罢单手扛起赵怀尸身向着棠树下走去,走到邢禾身旁时将她手中的木刀取来藏在怀中。 “我帮你。” “你别过来,别让你的手也沾上血。” 邢川只用手在挖出木刀的小坑中胡乱挖着。 半晌,邢川站起身将脚下的土地尽量踩得平整些。 一个洞明境的官员就像从没来过这世上,更没来过邢家的小院子。 邢禾拿来干净外套给三哥换上,将换下的血衣付之一炬。 兄妹二人蹲在火堆旁。“我们离开清泉,现在就走!”邢川说道。 “可是二哥......” “赵怀说的没错,杀害朝廷钦差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们先离开清泉再做打算,二哥虽然官职低微,但也是朝廷官员,要定他的罪也不会那么快的。” 邢川说罢拉起妹妹起身离开小院,一路向南疾走而去。 “三哥?”邢禾拽了下被邢川突然拉住的手。 邢川看到都辽客栈的招牌便停了下来,一把拉住邢禾。 “左手的血一直止不住,好疼。”邢川故作疼痛,捂着手呻吟道。 “可是附近没有医馆。”邢禾抬头向四周看去,目光也落在都辽客栈的招牌上。“客栈里可能有纱布,你在这等我。” 邢禾说罢只身朝客栈里走去,邢川过了会也跟了上去。 “真是感谢。”邢禾接过从老板娘手中递过来的纱布,心中盘算着应该够用了。 然而等邢禾回过头去,刚刚还站在身后的邢川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板娘,你看到我哥哥了吗?”邢禾问道。 与此同时,邢川已只身走到都辽客栈二楼最东头的客房外。 咚咚咚。 “谁啊?”客房内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云侯。”邢川紧接着回答道。 “啊?”客房内传来一阵骚动,听声音像是花瓶一类的瓷器摔碎的声音。 最东面客房的房门被打开一个缝,邢川朝着门缝内看去,与从门内向外看的年轻人对视一瞬。 客房大门被猛然打开,邢川赶忙故作整理衣衫。 “什么云侯,我还是杜广陵呢。”年轻人不耐烦道。 客房里屋传来说书老者的声音,呵斥道:“杜枫,不要无礼,快让他进来。” 杜枫轻哼一声让开大门,眼里露出大块眼白,悻悻离开。 “先生。”邢川向着说书老者深深作揖。 说书老者背对着邢川侧卧在客床上说道:“你是邢川,还是云侯,亦或是妖族?” 说书老者转过身坐起,“可你不过是邢家养子,何必为了这一家背上杀头的罪名。” “在下只是一个想保全妹妹的兄长。” “老朽不过一个说书讨生活的人,帮不了你。” “先生引诱我喝下妖血,是为了唤醒我身体里的妖王血液。” “那又如何?”老者不屑问道。 “之前我对自己的来处尚不自知,先生是如何知晓的?在下斗胆请问先生来处?” 老者默默坐在床上,没有说话。 邢川举起鲜血淋漓的左手说道:“昨夜先生帮了邢川,今日邢川斗胆再请先生相助,至于先生想要的妖血......” 说书老者见状立马站了起来。 老者赤脚走到邢川面前,端起邢川的左手细细嗅着,用手沾了些血放进嘴里含住。 都辽客栈大堂内,邢禾焦急地寻找邢川,走遍了一楼大堂却没见邢川的影子。 邢禾正欲上楼,此时杜枫正从楼上走下,目光寻觅间落在邢禾身上。 杜枫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邢禾,邢禾只觉得被这人盯着心里发毛,正要开口。 杜枫却先开口发问:“姑娘可是邢禾?” ------------ 第五章-宁鸣而死 邢川从说书老者的后窗翻出,扒着客栈后墙上的砖块一步步爬下。 左手的伤被说书老者用内功封住,万幸不再流血了。 “杜枫,像是老先生的儿子,他对杜广陵知道得如此详细来头一定不小。邢家这么多年在清泉也没有什么要好的交情可托付,只能先将邢禾拜托他们照顾了。”邢川自语道。 邢川一路从都辽客栈向北直奔县衙而去,路上邢川一直捂着将怀中的木刀,上下打量着每一个路人。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街上的人仍是不少,一二结对三五成群,每个人皆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已经很多年未出现过这种光景,大家都为县令的死而开心,为自己的妻子或女儿不用被交到官府祭刀感到幸运。 神色匆匆急于赶路的却不止邢川一人。 邢川的目光落在迎面而来的一对母子,不由得将怀中木刀握紧了些。 那对母子中的母亲虽然上了岁数被儿子背在背上,皮肤却白皙得很。儿子紧闭双目,背着母亲一瘸一拐地走着,母亲时不时还在儿子耳边低声细语一番。 邢川顾不得多想,只与那对母子擦肩而过。却听到身后母亲对儿子严厉训斥:“不肖子,我叫你跪下!” 儿子慌忙扔下手中的拐杖和背上的母亲,向着邢川的方向跪下磕头。 母亲被儿子扔在地上却也不再训斥儿子,赶忙用手撑着身体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属下不知王上在此,请王上赐罪!”母子二人异口同声道。 邢川觉得莫名其妙,心里埋怨自己因为路人分了心,便急忙赶路去了。 母子二人自邢川走远也未曾起身。 "娘,大王不认识我们了。"儿子委屈道。 “傻儿子,不认识最好,说明大王还没完全苏醒,背我起来跟着他!” “娘,大王还没苏醒,咱们是不是现在动手?” “动什么手!你也活了八百岁了,怎么还是耐不住性子?现在清泉县来了许多高手,传言杜广陵的弟弟杜广卿也来了,各方势力一定会跟这小子有接触。” “就算是杜广卿也未必是娘的对手,不过是刚刚达到九境的老头,没什么可怕的。” 母亲见儿子执迷不悟,伸手向着儿子后脑打去,接着说道:“你别忘了屹山上还有一个护阵的风绝。” “娘,那个新风绝不是闭关了吗?” 此时,清泉县的县衙公堂内比起街上还要热闹几分。 “依照朝廷律法,屹州三十一县大小官员见沉舟令如风绝亲临,尔等还不跪听风绝口谕!” 县衙大堂内明镜高悬牌匾之下,一少年身穿青色道袍站在大堂正中大声呵斥道。 大堂两侧的衙役再没了对付百姓时的威风,纷纷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作揖。 在牌匾下的红袍官员依旧正襟危坐,双眼却紧紧随着少年手中的沉舟令一齐晃动。 红袍官员见手下纷纷下跪,心中甚是不满,骂道:“都跪什么,站起来!” 众衙役依旧跪着,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少年见红袍官员不动,再次大声呵斥道:“王载沣,你身为屹州太守,难道不知屹州太守也是风绝属官?” 王载沣拿起桌上的茶碟缓缓饮上一口,又将不慎喝进嘴里的茶屑一口啐在地上。 “本官为屹州太守不假,可是风绝是哪个风绝?杜广陵死了二十年了。你说的风绝莫不是现在屹山上那个闭关勉强护阵的邢山吧?他是什么绝?圣上册封过吗?” 少年正欲辩驳,杜枫从门外缓步卖过门槛走进大堂。 “在下风绝杜广陵之侄杜枫前来拜见王大人。” 杜枫说罢,双臂伸展举过头顶。 啪!杜枫双手手掌前后叠起,自头顶慢慢放下,恭敬地向王载沣行了一礼。说道:“家父杜广卿已于昨日到达清泉,现在都辽客栈小住,望大人恕家父身体有恙不能亲自拜会。” 王载沣紧忙挥手示意杜枫不必行礼,接着说道:“贤侄言重了,杜兄回到屹州,下官应前去探望才是。来人,给杜贤侄看座。” 清泉衙门众衙役仍旧跪着不敢出声,更别提起身给杜枫搬来凳子了。曾经清泉县令吴缘只要得知风绝唯一的弟子李元要下山来,早就率领清泉县的官员们到屹山山脚迎接了。 李元眼中寒光闪过,手握腰间长刀。“接管屹山降妖阵者,可为风绝,无需册封。不听风绝号令者,可斩。”李元说罢长刀出鞘,却被杜枫握住刀把,将李元腰间长刀按回刀鞘。 杜枫本就对李元所的沉舟令心生嫉妒,同是风绝一脉,自己的父亲才应该是继承风绝之位的人,子承父业,兄终弟继古有成例。 “年轻人,这可轮不到你来撒野。”杜枫与李元二人都握着刀把使力,一时间二人皆动弹不得。 此时王载沣拿起惊堂木用了几分内力拍在案上,一阵暴风从案上迸发而出。 王载沣接着说:“好!我这就宣旨罢免邢山!”说罢将圣旨从袖口掏出,站起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邢山之弟邢海杀害清泉县令,其罪由屹州太守王载沣查明后处斩。邢山为邢海长兄,负朕降妖安民之期望,治家尚有此失,安能护阵治国?念其有功于国,免其护阵之位回京另作任用。火绝任平生老成持重,威望甚高,今代掌屹州三十一县,护阵安民为朕分忧。钦此。” 听到王载沣宣旨,刚刚走到门外的邢川三步并作两步,飞身闯进县衙。 王载沣此时正小心翼翼将圣旨揣回袖口之中,眉目尽显恭谨之色。 “县令是我杀的,与邢海无关!”邢川说罢将怀中木刀取出扔在王载沣案前。 木刀所散发出的血腥气不一会便充斥整个清泉县衙。 王载沣捏着鼻子,呵斥道:“什么人在堂下喧哗,叉出去!”生怕突然的变故坏了自己和杜广卿的好事。 得知风绝被皇帝废黜,跪在一旁的两名衙役起身一个健步到邢川身后,按着邢川肩旁向门外拖行。 普通衙役哪里还是邢川的对手,但是邢川此行前来领罪,不愿再起争执,只是暗暗使劲不由衙役拖拽。 ------------ 第六章-云山乱 几个人在大堂僵持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小小的清泉谷,竟一时间涌入三方势力。 自然都不是为了清泉县而来,是为了在屹山之上的风绝之位,还有失踪已久的杜广陵遗刀。 广陵,广卿两兄弟本是孪生兄弟,都有继承屹州杜氏风绝位置的权力。然而兄长杜广陵虽为庶子,却从小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知道邢川真实来历的只有杜枫和杜广卿,作为杜广陵的弟弟,杜广卿对有兄长残留内力的物件向来十分敏感。 天下修道之人共有十境,杜广陵十五岁即第九境天枢境大成。 小两岁的杜广卿却仍在第三境挣扎着。 如此大的差距在普通修道世家中也是难得一见的,何况在世袭风绝之位的屹州杜氏这样的天下顶尖的修道大家之中。 二十五年前屹山降妖阵稳导致妖王冠兜复生,杜广陵凭借一刀斩杀妖王名扬天下,被世人称为无边杀伐之风,提前即位成为风绝。 杜广卿为了追上兄长,开始借助妖血的力量。 对于风绝一脉,出现使用妖血的人无疑是种耻辱,杜广卿随即被兄长从家谱中抹去。 让杜广卿感到庆幸的是,兄长与妖王一战后,竟开始广收门徒,将杜氏千年来不外传的沉舟心法无差别传给外人,而且只传那些穷困潦倒,受尽欺辱的寒门子弟。 这批风绝外姓弟子也不负所望,出现了四位名动天下的人物,被世人称为屹山四子,邢川、邢海、邢禾的兄长邢山即位列屹山四子之末。 好景不长,风绝将修道之法外传举动引发天下其他六绝不满,二十年前六绝合力杀上屹山。 此战,除在外降妖的屹山四子之外,算风绝杜广陵在内所有屹山弟子无一人生还。 邢川怒目圆睁,拼命挣扎着向王载丰说道:“县令一家是我用这木刀所杀,还请大人明察!” 王载丰放下手中惊堂木,单手摩挲着胡须故作思索状。 清泉县所有修道的人在官府都是有登记的,王载丰看到的名册上除了县令吴缘,能达到第二境的也只有邢海一人。 忽然冒出来的一个无名小子说自己杀了县令,不谈动机,单就能力上来说也没有什么能让人信服的。 邢川的话让大堂上的气氛稍有缓和。 “哪来的蠢小子?”王载丰说罢失声大笑起来。 邢川所说的话在王载丰眼里就像一个刚会说话的孩子咿咿呀呀地说自己赤手空拳打死一只老虎一般惹人发笑。 王载沣的笑声引得一众衙役胆子也大了起来,大堂上爆发出洪水般的嘲笑声。 “可是,若是邢海杀了县令吴缘,他们二人境界相同实力相差无几,邢海却没有受伤,这于理不合。”邢川大声喊道。 杜枫附和道:“王大人,这小子所说也不无道理,若大人有确凿证据还请给我等一观,邢海也是朝廷命官,若草率定罪,可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啊。” “来来来,把邢海带上来。”王载丰戏谑道。 两名与赵怀身穿一样官袍人架着邢海肩膀自堂后走出。 邢海的脚镣与石地板摩擦的刺耳声音让邢川顿感不妙。 两名蓝袍官员架着邢海肩膀任由邢海双脚耷拉在地上,在大堂中间托出一道笔直的血痕。 邢海闷哼一声,像尸体一般被蓝袍官员抓着肩膀扔在地上。 邢海使尽全身力气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往日英俊的面庞现在已血肉模糊。脸上一道道鞭痕似将邢海五官都挪了地方,若不是身上破烂的官袍,邢川险些认不出他。 邢海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他的身体像被野兽疯狂蹂躏过一样,破败不堪。微弱的气息在他的胸腔中若有若无地跳动,仿佛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我家的事与你没有关系。邢川,你跟我家从今往后不再有任何牵连。”邢海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声音虽小,却充满了无尽的决绝。 王载沣从堂上缓缓走下,踩着邢海的头颅左右摩擦着。“邢海,县令一家被你所杀,你可认罪?” “是.......” 邢海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走向未知的深渊。然而,在他的心底深处,依然有一股不屈的力量在支撑着他,让他最后的意志不被彻底摧毁。 “杜枫,邢海身上这些伤,够了吗?”王载沣问道。 杜枫犹豫片刻说道:“证据确凿。” 邢川看着浑身伤痕的哥哥,眼中闪烁着泪光,嘴唇微颤。 邢海紧抿着嘴角,死死盯着一旁的木刀。 忽然,邢海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猛地侧身,闪开王载沣踩在头顶的脚,发疯似地挣开镣铐朝着木刀冲去。 王载丰没心中猜到邢海要做什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王载沣决定不再插手。 邢海掌心汇聚内力,朝着木刀轰出一拳,誓要将唯一的证据毁灭。 然而李元却闪身到邢海身旁对准邢海手腕猛踢一脚,邢海掌心轰出的暴风被李元踢歪了方向,朝着一旁的墙壁呼啸而去。 见李元对邢海动手,邢川起身一拳打向李元,只是这拳比起打赵怀那一拳差了很大力道。 邢川不知,说书先生杜广卿在该邢川疗伤时将邢川体内的妖血全部封住,让邢川使不出原有力量。 李元收回腿瞬间转身使邢川一拳打空,随即顺势抓住邢川后脖颈单手将邢川按在地上。李元的掌风让邢川眼前一黑,又是那种溺水一般的感觉让邢川动弹不得。 而后李元不知将什么东西趁机放入邢川怀中。 紧接着的是一种令人牙颤的声音,那是邢海的拳风与墙壁的剧烈碰撞。然后,那堵墙开始颤抖,就像被巨大的力量撼动。突然,一瞬间,墙壁犹如脆纸般破碎。 邢海轰出的拳风竟将县衙的西墙撕开一个大洞,然而邢海也犹如风前烛,雨中灯一般,气若游丝,性命也在朝夕之间了。 杜枫暗暗心惊,这是风绝一脉的招式云山乱,邢海一个濒死的人竟将此招用到这种程度。 杜枫不禁想到:若是这样也能将云山乱发挥到这种程度,邢海一定不只有第二境,实力至少应在第四境开阳境的王载沣之上,那闭关护阵的邢山现在该有什么境界? “放肆!这是县衙,岂容你在这撒野!”王载沣对着李元怒吼道。 李元不做理会,旁若无人般俯身到邢海耳边小声说道:“邢川不是邢家人,跟他撇清关系就能保全你,只要你洗脱罪名,我师父就不会被牵连,你明白吗?” ------------ 第七章-愿挽天倾者 “你师父是谁?我的罪与他何干?”邢海被李元一通话说得云里雾里。 李元长叹口气,说道:“正是你的兄长,邢山。已在屹山降妖阵护阵八年。” “你刚刚那一脚倒有点邢山的影子,但是我已经很多年不见大哥了,你既是大哥的徒弟也该躲远些,别牵连到他。”邢海摆摆手,示意李元离开。 “难道王载沣这么快将你定罪处斩,还带来圣旨,你不觉得蹊跷吗?”李元问道。 “从县令祭刀选中悬壶街开始,就是为了让你做出忤逆县令的事情,好将你定罪再去牵扯我师父。”李元说罢抬手指着王载沣,过了会又转向杜枫。 “他们一开始就是奔着师父的风绝之位来的。” 王载沣被李元点破心思,心中甚是恼怒,赶忙叫来手下要将邢海押回县衙地牢内,心中后悔刚刚邢海带来。 见衙役来,李元也不愿与朝廷再起冲突,于是俯首在邢海耳边说道:“我会在外面帮你,你一定不要认罪,将一切都推到邢家的养子身上,这样才能不连累到师父。”李元说到这里,顿了下接着说:“若是师父的风绝位置被免去,整个屹州落在火绝或者杜广卿手里,受苦的只能是屹州百姓。” 王载沣只站在原地怔怔地发冷汗,他深知李元已经看破他的计谋。 “既然你已点破,今日也留你不得。”王载沣拨剑说罢便急出一剑直奔李元心口而来。 李元不闪不避,犹如无事发生一般并不理会近在咫尺的剑锋。 刺入的一瞬间,李元便化作一阵薄雾渐渐消散。 杜枫见状笑道:“外行就是外行,王大人的沉舟决练得不到家啊,这一式负禘偏鸿都没有看穿。” “负禘偏鸿?”王载沣下意识将杜枫的话重复起来。 “即便杜广陵当年将沉舟决的所有招式和心法公之于众,但外姓人想要学明白也是不易,这不能怪王大人您啊,李元这小子早就在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剩下一道雾影就为了和邢海说那些话。” 杜枫将李元的障眼法娓娓道来,颇有讥笑王载沣功夫不到家的意思。 不等王载沣辩解自己一时失察,杜枫接着说道:“王大人,县令确实邢川所杀,邢海是为弟弟顶罪,但邢川为邢家养子,他的罪责很难定邢山治家不严之罪。” “贤侄莫要说笑了。邢海要是敢翻供,本官就先割了他舌头,让他在法场上说不出话即可。” “王大人明鉴,真不负明镜高悬四字。”杜枫说罢对着王载沣深深作揖后接着说道:“至于邢川,先治他咆哮公堂之罪,免得他出去到处乱说打乱计划。” 王载沣没有再说话,捡起木刀转身背对着杜枫挥挥手,几个衙役便将昏迷的邢川、邢海两兄弟送回县衙地牢里去了。 此时屹山山巅上。 “李元师兄,山下情况如何?”几名正在山巅练功的屹山弟子同声问道。 “沉舟令已经不管用了,但我交代邢海让他不要顶罪,可是......”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请师兄莫要卖关子。" 李元话到一半,望着师父邢山闭关的山门叹息道:“不知邢海会不会听我的。如果师父能放弃降妖阵出关的话,或许还有转机。眼下我们只能做好决死一战的准备。” “以师兄的境界,打几个朝廷小官不是绰绰有余吗?” “那个叫杜枫的不成气候,我担心的是杜广卿和火绝任平生。” 李元说罢看向脚下的降妖阵,往日都能隐约看到阵里的小妖舞枪弄刀冲击大阵,可今日却安静得很。 听到杜广卿和任平生二人的名字,众师兄弟没了活跃打趣的兴致,纷纷沉默下去,偌大的降妖阵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你们看,这大阵何时像这般安宁过?”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帮妖族老实得很,师父那边应该能轻松点。” “因为先前他们只能感受到师父一人的气息,现在又来了杜广卿和任平生,三个九境强者进入屹山的范围,妖族自然不敢造次。” 天色渐渐晚,下起淅沥沥的小雨来。清泉衙门口只剩下白日里跟着邢川的那对母子任由雨水拍打,只是神情呆滞地看着衙门口不发一言。 半晌,母子二人在雨声中听到熟悉的鹰鸣声,二人望着县衙地牢的方向俯首跪下。 “你们母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母子二人被身后熟悉的声音惊出一身冷汗,回头看去。 来人身材修长,披着一件火红色的长袍,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的脸庞刚毅,剑眉星目,眼神深邃而炽热,仿佛能看透一切。 母亲狠狠拍了儿子脑袋,儿子吃痛知道母亲心意,赶忙将母亲搀扶起来背在背上。 “任平生,这不是你的地盘。” 任平生看着眼前滑稽的母子戏谑道:“好好好,我走便是。” 任平生说罢随手打出一个响指,母子只觉得温度陡然升高,淅沥沥的小雨也随着任平生的响指戛然而止。 母亲抬头望去,只见雨过天晴,残阳如血。再看前路,已不见任平生踪影。 都辽客栈中,杜广卿正问着邢禾关于邢川的往事。 “放心,你的兄长把你托付给我,在他回来之前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邢禾听完心中稍微安定了些,“多谢先生收留,可我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三哥行事莽撞,我怕他又心急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两人说话间杜枫推门而入,打岔道:“邢禾妹子,你只管在这安心待着,邢川已经离开清泉去找你们大哥邢山了,等你们大哥回来救出邢海,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杜广卿起身将邢禾从椅子上搀起,挥手示意杜枫送邢禾去一旁的客房安置。 杜枫一边问候安抚一边推着邢禾后背将她送出门外。 杜广卿微微皱眉,长叹口气,随后问道:“云侯还活着吗?” “一切都如父亲所料,王载沣那老贼果然不信县令是云侯所杀,现只是治了他一个咆哮公堂之罪押入地牢了。” “确保云侯安全,别让他死了,我留有大用。”杜广卿道。 ------------ 第八章 夜幕降临。 周围的建筑物宛如沉默的巨人,它们的窗户如同一只只眼睛,静静地观察着这个男子。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严肃而冷峻的表情。 在他的前方,即都辽客栈的大门。 黑暗像一只张大的嘴巴,等待着他的到来。他没有犹豫,一步便跨入了客栈。 倚靠在客房门前的杜枫怀正抱弯刀小憩。 忽然从客栈走廊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让杜枫听到声响猛地睁开眼睛。 杜枫使劲眨了眨眼睛,好让自己快些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来者的脚步声如同一种神秘的旋律,低沉而有力,一步接着一步,如同古老的鼓点在空气中回荡。每一步都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随着脚步声渐近,杜枫不由得将手中弯刀握紧了些。 怎知那脚步声却突然消失在一片寂静中。 多年跟随父亲闯荡江湖的经验让杜枫下意识抽出弯刀猛力劈向身后。 杜枫这样行走在刀尖之上的人,感到危险时身体的反应甚至比头脑要快。 然而,来者并未慌乱。他的眼神平静如水,身形如飘逸的幽灵。 他轻轻地一跃,仿佛时间在他面前凝固,紧接着,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杜枫一顿,疑惑地环顾四周,寻找来者的踪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房间的温度徒然升高。 那是来者的掌风。 杜枫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那人的掌风击中,如同被巨浪击中的小舟,口中喷出一道血柱。 杜枫的眼神充满了惊恐与不信。 来者缓缓走到杜枫的面前,眼中闪过一丝悲凉。 他低声说道:“今日你在县衙里好出风头,可是你父子二人不过喝妖血的赌徒,真是我辈修道人的耻辱。” 杜枫擦去嘴角鲜血,用弯刀撑在地上将整个身子支起。“任平生,你竟敢一个人来清泉。” 任平生挽起袖口,用手在自己裤腿上来回擦拭,满脸厌烦。“若是不听皇帝号令,到时候会更麻烦,说起来,上次和杜广陵一战之后就再没来过了,这里还是和当年一样妖气很重。” 杜枫缓缓后退,他深知自己无法和任平生过招,平日里总是狂妄的面庞上此刻也流露出些许恐惧神色。 “任兄,犬子若有得罪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担待。”杜广陵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杜兄,你知道我任平生一掌拍不死的,绝不再出第二掌。” 话音刚落,任平生看到杜广卿从里屋走出,眼神中尽是轻佻之色。 “你也第九境了。”任平生道。 “妖王的血液真是不错,居然冲破被兄长封住的穴道,让我能和任兄过两招了。”杜广卿道。 任平生大笑道:“鹰王的血吧,当心走火入魔。过招就免了,若是让我把你打成肉泥倒是有些兴趣。” “不必逞言语之快,仁兄深夜来访不如有话直说。” “你们父子离开清泉。” “你奉皇帝旨意来接手屹山大阵,那我们目的一致都是要杀死邢山那小子,如今有我父子二人做帮手岂不更好?” “你杜广卿装傻充愣的本事确实一绝,火绝降妖阵我尚不想理会,何况再加一阵。这护阵对功力的损耗你应该知晓。只要你父子二人离开清泉,火绝阵中妖血随你取。” 杜广卿听罢哼笑一声,缓缓走到门前将杜枫扶起。“这有取之不尽的鹰王血,老朽还要你火绝阵中的血做什么?” “好,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任平生说罢挥挥手,客房内霎时间燃起大火。火苗跳跃着,像一条条火蛇,贪婪地吞噬着。 ------------ 第九章-天下虽重 清泉县衙内,王载沣趁着夜色独自一人来到县衙后院停放县令一家尸体的地方,虽然身死时间不久,却也发出阵阵腐臭味道,让王载沣忍不住捏住鼻子。 王载沣掏出怀中那把破木刀,不知用了什么术法,昏暗的后院竟被木刀散发出的血红色光芒点亮。 只见木刀上残存的血痕犹如一段丝带缓缓将县令尸身缠绕。 虽然王载沣心中已经相信杜枫所说的邢川才是杀害县令的凶手,可当自己用术法还原真相的时候却还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若是邢川这小子能杀了县令,那赵怀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难道也遭不测?” 王载沣一直对赵怀这个近臣的武艺非常自信,以至于赵怀一天不见踪影王载沣却不认为赵怀遇到危险。 随后王载沣如法炮制,将先前插在县令胸口的铁刀捡起使用了一样的术法。 这是一种妖族的术法,只要对着背负人命的兵器使用,那兵器就会发出红光带领术者找到死在这兵器下的倒霉蛋。 果不其然,铁刀没有任何反应。 铁刀是在县令身死之后插进的,真正杀死县令的是邢川的木刀。 细思极恐,竟能用一把木刀杀死第二境的县令,却没受到一点伤,那返回邢家搜查的赵怀恐怕也。 王载沣想到这,大喊一声:“来人。” 他随即吩咐几名黑纱官员返回邢家寻找赵怀,自己往地牢走去,嘴里还小声来回念叨着:“绝不能邢川这个邢家养子认了罪,否则计划就。” 昏暗的地牢之内,邢海在牢床上侧躺着。 “邢海,起来!”王载沣道。 邢海缓缓坐起,双目无神在牢房的每个角落中游走着,过了一会才落在王载沣的红袍上。 紧接着便是一段沉默,两人都没有讲话。 王载沣得知真相后对邢海为弟弟顶罪一事颇为敬佩,他深知自己若与邢海处境相同,绝做不到邢海这般。 “邢海,你......”王载沣欲言又止,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居然有了让邢海不要认罪的想法,但是又想到自己与杜广卿的共同拿下风绝之位的约定。 “不必多说,王大人深夜到此总不是来怜悯我的。”邢海看到王载沣眼中闪过的一丝怜悯眼神,心中甚是不悦。 王载沣长叹口气,从袖口掏出短匕,又将牢房门锁打开缓缓走到邢海面前。 “邢海,本官要挖出你的舌头,免得你明日法场翻供。” “你知道真相了。” 王载沣不置可否,接着说道:“容本官再多问一句,你获罪之后你的兄长邢山也会受到牵连,风绝之位也会不保。” “大哥的天下虽重,在我心中却不及弟弟妹妹半分,我要他们活下去。”邢海目光如炬,看着窗外的屹山。 “得罪了。”王载沣说罢一手端起邢海下巴,可是当他看到邢海没有丝毫反抗,还是犹豫一刻。 匕首还未落下,邢海说道:“还请大人放过我弟弟,否则我死后哪怕剩下一点魂魄,也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地牢内只剩下邢海鲜血喷溅的声音,即便舌头被王载沣一刀割断,邢海却一声不吭。 邢海口中鲜血不断涌出,但邢海的目光却更加鉴定。 先前那几名黑纱官员各个像丢了魂一般,一路吵嚷踉跄着向王载沣跑来。 “赵怀大人已经......” 没等来者说完,王载沣便大声打断说道:“不必再说了,我刚答应善待这位的弟弟妹妹,此事我也不再追究。将赵怀的尸体拉到后山埋了吧。” 邢海听罢看着王载沣缓缓带头,王载沣则是一副如释重负模样。 ------------ 第十章-倾厦而醒 邢川在地牢的另一角醒来后只看到王载沣和几名黑纱官员一排走过,邢川出声大喊,王载沣一行人却没有回应,径直从邢川牢门外走过。 “怎么还没有定我罪的诏书下来?”邢川扒着铁栏将头伸出牢门外朝着王载沣背影喊道。 王载沣因为赵怀的事对邢川恨得紧,生怕自己多看邢川一眼就忍不住将邢川生剥活剐。 地牢又恢复先前的死寂。 “木刀也已经交上去,杜广卿说王载沣有独特的寻痕追迹之法,难道是诓我的?”邢川自问道。 就这样,邢川在牢房里来回踱步直到天亮,期间也尝试冲破牢门,但任由邢川再如何用力,那牢门如磐石一般无可撼动。 “邢川,走了。” “去哪?” “菜市口。”狱卒说罢打开牢门拉住邢川镣铐狠狠拽了一下。 “菜市口?”邢川喜出望外问道,“可是斩我?” “我当差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杀头还这么高兴的。” 不等狱卒接着扯镣铐,邢川一个大步越出牢门便要往地牢外走。 “等等,你小子猴急什么,断头饭还没吃呢。”狱卒指了指地牢走廊上的几碟小菜和一壶酒。 “不吃了。要杀头了还吃什么,留在肚子里面烂掉吗?”邢川说罢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邢川觉得一股热流从上而下倾注在腹中。“酒是好东西,下辈子要多喝点。” 见邢川将酒喝下,狱卒取来黑色布套将邢川脑袋套进。 不知被上囚车后走了多久,邢川才在嘈杂的人群中被摘下头套。 看着一路押送的队伍,围观的人们也不敢说什么,但是他们知道邢家是拯救他们妻子、女儿的英雄。 杜广卿此刻正站在人群中央,手里的折扇一开一合间将杜广陵的故事又讲一遍。 只不过这次没有喝彩声,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官府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上了。 黑纱官员,衙役并排而走,足有百余人。 炽烈的日光照在邢川刚刚睁开的眼睛上,恍惚间邢川看到了面前的刽子手正晃荡着手里的酒壶。 这时,以王载沣、任平生为首的监斩官缓缓走上高台,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同样一个被套着黑色头套的男人。 “二哥!”邢川认出那个踉踉跄跄,戴着黑色头套一步一步爬上高台的男人。 “肃静!”王载沣大喊一声。 王载沣说罢从袖口掏出圣旨,还是之前在县衙公堂上宣读的那一封,只不过这次王载沣的声音洪亮了不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任平生听完圣旨,接着开口说道:“县令并非邢海所杀而是邢家养子邢川,将邢川和邢海带上台来当面对峙!” 王载沣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任平生贵为七绝之一,说话还是要听的。 随即邢海也被托上台来。 “王载沣,那木刀可以证明,县令是我所杀,与邢海毫无关系!”邢川吼道。 王载沣不耐烦挥挥手拿出一份供状,随即邢海的头套被狱卒用力扯下。 “此供状可证实邢海已认罪伏法,上面字迹还请任大人比对。” 任平生一把打开王载沣递来的邢海供状,“王载沣你糊弄鬼呢,这东西谁会信。”说罢微微闭上双目,刹那间一股难耐的热浪自任平生体内迸发而出。 邢海眼前一黑,就像置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邢海想着挣脱任平生的束缚拼命向着黑暗中的一束光点处跑去,可是任由邢海怎么拼命奔跑却也触摸不到。 任平生没注意到的是,邢海的舌头已被王载沣割下,还想像从前一样用这种忽然发动内力提高目标身子温度让其精神恍惚随即控制目标的方式。 正待任平生想控制邢海讲话时,却发现邢海无论如何也无法出声。 王载沣见状赶忙说道:“犯人邢海既然口不能言,且有供状为证。现验明正身明正典刑!”王载沣说罢看着一旁拼命挣扎的邢川,心中嘀咕道:“杜广卿为什么非要我把这小子带来?” 任平生睁开双眼,此刻他才发现邢海已经被割掉舌头,任由自己如何控制也没办法讲话了。“看来这风绝是不做不行了。” 就在任平生叹气间,他的余光落在台下把玩折扇的杜广卿身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杜广卿眉眼含笑,仿佛幸灾乐祸般眯着眼瞧着任平生。 突然一只骨瘦嶙峋的手爬上杜广卿的肩旁,杜广卿下意识间转头看去。 那一张苍老妇人的脸忽然便刺进杜广卿的目光中,让杜广卿不由地后退半步。 “杜广卿,你也是来刺杀我家大王的?” 杜广卿后退半步方才看到这对母子,不禁面色凝重,一时失语。 “你想让那小子亲眼看着自己兄长被杀从而失控,引出他体内的鹰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我在屹山大阵的时候都能听到了。” 此刻,王载沣一声令下,邢海身后的刽子手豪饮下一口烈酒喷在刀身之上,挥刀便砍向邢海脖颈。 邢川站在刑场的一角,双手被捆在背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方不远处的邢海身上,邢海此刻正站在那里,面对着行刑队伍,面无表情。 邢海在看着前方,他的眼神空洞而冷漠。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悔恨,只有眼中如春日暴雪一般凌冽的目光像是在声嘶力竭地呐喊。 行刑开始了。邢海静静地站立着,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前方。他挺直了背,像一棵不屈的树,矗立在刑场之上。 邢川看着这一切,他的心在滴血。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那是他的泪水。 “二哥,求你告诉他们,县令是我杀的,县令是邢川杀的!” 任凭邢川再如何叫嚷,也动摇不了邢海的决心。 刹那间,刽子手大喝一声,大刀随即落在邢海脖颈之上。 邢海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那是生命的最后挣扎,也是对生命的无尽留恋。 正当王载沣长出口气,感慨大事可成时,一阵刺耳的鹰鸣声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他的耳朵里, ------------ 第十一章-鹰王再临 如此鹰鸣声震耳欲聋。 在场的强如任平生也难耐此声,不禁按住双耳。 妖族母子二人率先发难,在母亲的命令下,儿子强忍着鹰鸣声将背上的母亲朝着处刑台上的邢川抛去。 年迈的老妇人展现出不属于她年龄的身法,也似扑食的鹰一般朝着邢川飞去。 母子二人知道邢川所发出的鹰鸣声代表着什么。 若是错过这次机会,鹰王再临世间,母子二人的妖王梦便无从谈起了。 邢川双目失神,心中只剩下悲痛和愧疚。 “是我杀了县令,死的应该是我才对!”邢川口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老妇人看准时机,朝着邢川面门探出一爪,竭尽全力。 她知道,这是她一千年来唯一一次以下克上的机会。 然而,纵使同一个梦做了一千年,也终究是梦而已。 一声比鹰鸣声更凄惨的叫声传来。 恍惚间,邢川淡然一爪扼住了面前老妇人的手腕,邢川体内爆发而出的冲击竟将一旁的任平生也逼退两步去。 “皓鹤,现在就想改朝换代,还为时过早。”邢川口中轻声道。 老妇人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渗出,能让一只八境大妖全身汗毛倒数的只有一种可能。“王上......皓鹤不敢。”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说着,不敢再有动作。 邢川只轻轻扭转手心,便将老妇人的手腕硬生生从胳膊上扯下,随后又是一声老妇人的叫苦声传来。 自然,在场的人也都意识到了。 “杜枫,这个时候取的妖王血才是最纯正的!”杜广卿对儿子杜枫说道。 杜广卿说罢取下背负的长弓,一阵狂风自杜广卿指尖冲出渐渐汇成箭矢形状。 霎时间,箭发流星。 任平生向前踏出一步,徒手接下箭矢奋力一捏,原本在箭矢内呼啸流转的狂风像刚刚被放出笼的野兽一般席卷了整个清泉县,顷刻间大雨倾盆,寒风呼啸。 任平生心中不禁感叹,这一箭内蕴藏着的风力,已经媲美当年的杜广陵。 “任平生,休要挡我!”杜广卿大喝一声,一步数十米,转眼间杜广卿刀锋已近乎贴在任平生面门。 任平生深知这一刀自己无法正面接住,急忙侧身躲开刀锋顺势向着杜广卿挥出一拳。 杜广卿折刀抵挡,仍被一拳轰出十几米去。 “自记事以来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狼狈。”杜枫扶起杜广卿。 依照杜枫的性子,早就拔刀指向敌人了,可今日面对的是火绝任平生,是自己的父亲也无法讨到便宜的对手。 想到这,杜枫缓缓松开握着刀把的手。 “父亲,现在还是不要与任平生产生大冲突为好,任平生刚刚那一拳显然没有用全力。” 杜广卿暗自发笑,紧接着说道:“你可知任平生与人斗狠为何从来不出第二招?” “儿子不知。” “朝廷有一条铁律,身为七绝若无天子圣旨,不可在百姓居住之地与人争斗杀伐,违者死。” “所以任平生不敢再对你出第二拳?” “一拳尚可有说辞,以七绝的实力,若是对同一人出第二招,则可认定有杀伐之心。” 任平生站在台上,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看着台下。 “可倘若七绝遇到高手,也不可出招吗?” “只要我不再出手,他任平生也休想对我再出第二招了。” “杜兄修为一般,可对苟且偷生之事可谓天下一绝了。”任平生讥讽道,因是无法再出手,心中不悦,所以想在言语上讨点便宜。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围观的百姓渐渐恢复意识,纷纷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台上的邢川此刻也恢复意识,但仍然死命抓着皓鹤的手不敢松开,仿佛邢川只要稍微懈怠,自己的胸口就会被眼前的老妇人捅个对穿。 任平生走到邢川身旁,“小子,我原以为你是个喝妖血的下贱人,没想到你竟能控制得了妖王,或可能,你就是妖王。” 直到任平生拍了拍邢川的肩膀,邢川方才回过神来,老妇人的断手渐渐从邢川掌心滑落到地上。 “你不能落在杜广卿手上。”任平生自顾自说着。 邢川纵然满腔怒火,可邢海是为自己而死,也是被自己害死,这笔账邢川一时间不知道算在谁的头上,此刻邢川发不出火却也哭不出来。 随着任平生大手一挥,铁链声凭空响起,邢川忽然被铁链缚住失衡摔倒在地上。 任平生回头向愣在原地的王载沣说道:“我抓了这小妖王,那风绝我就可以不做了吧?” 王载沣没有说话,他心中早就盼着任平生赶紧走,这样计划才能继续。 任平生,拍了下脑袋接着说道:“忘了,我做什么还不必跟你这小官讲。” 说罢,任平生扯了下手中的铁链,让正在挣扎的邢川老实些。 邢川大吼道:“放开我!我哥哥还躺在那!” 邢川越是使劲挣扎,身上的铁链就越烫,此刻却也管不了身上灼烧,邢川一心想将哥哥的尸身带回安葬。 原本已经回头离开的杜广卿忽然听到一阵清脆响声,杜广卿父子二人一并回头望去。 看到眼前的情景杜广卿不忍捧腹大笑道:“火绝一脉的降妖链居然被这无名小子扯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邢川挣开铁链,手脚并用向着邢海尸身爬去。 惊恐之色在任平生脸上一闪而过,任平生随即在铁链上多用了一分功力。 铁链霎时烧得通红,若如一条火蛇窜向邢川将其牢牢捆住。 任平生奋力一扯,邢川刚刚要触碰到哥哥的手被猛地拉开。 邢川双手并用扒住地面,却依然被任平生越拉越远,直至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父亲,就这么放他走了?”杜枫向着已经走远的杜广卿喊道。 “邢禾还在客栈,那小子早晚会回来,而且他任平生也走不出这清泉县。” ------------ 第十二章-长风有信 任平生锁着邢川一路行到清泉县郊,随着二人渐渐远离屹山,任平生感到每走一步都越发费力。 按说自己的修为不可能拖不动一个毛头小子,哪怕是妖王也不例外。 当任平生带着邢川翻过清泉县最外的一座山峰,一脚踏出清泉地界时。 身后不绝于耳的轰隆声,巨石从山顶滚落声让任平生不由得转过头去。 邢川的咒骂声此刻也被那身后的声音所淹没。 自先风绝杜广陵一刀劈开屹山的主峰推云峰后,推云峰分为东西二峰,其间的山谷因山泉流淌故被称为清泉谷。 然而此刻,封印着群妖的屹山东峰自顶峰开裂,血红色的妖气直扑穹顶。 霎时间犹如大堤决口,数不尽的妖族自东峰裂口鱼贯而出,天地为之震颤。 “屹山降妖阵被打开了?”任平生纳闷道。 忽然,任平生手中铁链乒乓作响,铁链的每一环都像受了惊吓,拼命挣扎着跑开一般。 任平生回想起在杜广卿在菜市口最后说起自己走不出清泉县,心想:我非屹山护阵风绝,为何我离开会影响到屹山的降妖阵? 邢川道:“二哥说过,我们一家无论生死都不可离开清泉。” 任平生怀疑邢川与屹山降妖阵有关,于是试探性扯了下手中的铁链,将邢川向着离开清泉的方向拖拽出几米。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声传来,是屹山推云峰方向传来。 任平生疾走到邢川面前,将手指放在邢川脉搏之上。 任平生从未见过如此脉像,时而急促如骤雨,时而平静如湖水一般。仿佛是两股力量,一正一邪、一明一暗在邢川体内争斗着。 任平生闭上眼睛,一缕真气顺着邢川手腕游走在邢川全身。 邢川顿时感到五脏六腑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痛苦万分。 待到任平生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茅草屋门前。 任平生席地而坐,放眼望去除去眼前一处茅草屋,皆是青翠耕田一眼望不到尽头。 任平生长出一口气,田间的泥土气息让他放松不少。 “被妖血侵蚀到这种程度的人,心中居然有这桃花源一般的净土。”任平生自语道。 他缓缓起身,向着茅草屋走去。 未等任平生走进,茅草屋里开门走出一人,周身一袭旧长袍。 那人虽然衣着老气,却有一副青年修士的面庞。 “平生,你这一生多是不得已。” 听到那人叫自己名字,任平生赶忙上下打量着对方,在记忆中搜寻那人的名字。 片刻间,一个任平生再也不愿提及的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任平生轻声呢喃道:“你可是广陵兄?” 青年修士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别来无恙。” “邢川这少年被妖血侵蚀到这种地步却未曾变妖,我心里一直有疑虑,原来他身上有你的内力。” 杜广陵道:“我不过身死道消之人,留此残魂能和平生你再见一面也算值得,但平生苍老了许多啊。” “不过是愚者自缚罢了。” 二人短暂沉默片刻,杜广陵接着说道:“云侯现在叫邢川是吗。你告诉我它现在是什么模样,生活怎样,有没有受很多苦?” “模样一般,没什么特点,倒是执拗得很,跟你很像。”任平生顿了顿继续说:“苦应该是吃了些。” "什么样的苦?" “无非就是害死兄长,妹妹失散,比起你当年承受的,还差得远。” “是吗......”杜广陵眼神落寞,像极了一个思念孩子的父亲。 “当年一战,我下手重了些。可我身后还有一州的百姓,我别无选择。”任平生没有了往日的傲气,低下头向着杜广陵。 杜广陵解下腰间酒葫芦豪饮一口,随手扔给任平生道:“无妨,平生。大丈夫当如此。” 任平生接过酒葫芦,放在鼻前嗅了嗅后一饮而尽。 两人交谈间,屹山推云峰上苏醒的鹰王一跃而起,鹰鸣声引得山体崩塌,清泉倒流。 杜广陵说道:“今长风已尽,而妖骸无终,平生兄能否代我救救屹州百姓?” 任平生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杜广陵是圣人,我不过是一介守土安民的武夫。若我日后下辖两州之地,朝廷终究不会容我,到时候不只是你的屹州,就连我的靖州也是生灵涂炭!” 杜广陵望着天空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还请平生兄再不得已一次罢。” 此刻屹山流云峰上,长弟子李元召集所有屹山弟子与降妖阵前。 李元屹立与众弟子身前,腰间一把黑色直刃长刀上寒光凌冽。 一名屹山弟子看到李元腰间别着的刀,一怒推开人群大喊道:“李元!此借风刀无风绝允许,众弟子不可擅用。” “如今师父闭关,我若不用,你张无峰敢用吗?” 李元说罢解下借风刀,伸手递到张无峰身前。 “有何不敢!”张无峰一把抢过刀来,挥动两下,顿时一阵无力,脸上两颊猛然凹陷进骨头里。 众弟子纷纷后退,一眨眼已距张无峰十步开外。 此时有人议论道:“张师兄仅仅握了一下,就跌境了吗?” “那借风刀刃上刻着:意志不坚者,借风食之,降妖卫道者,借风纵之。” 张无峰不敢再握刀,撒手将刀丢在地上。 李元为屹山长弟子,张无峰次之。 多年以来张无峰对李元代行风绝之权很是眼红,同为第八境修士,凭什么他李元可以压自己一头。 “张无峰,退下!”李元捡起借风吼道:“鹰王复苏,我等屹山弟子当如何?” “御长风,踏破王庭,再造河山!” ------------ 第十三章-风火二绝 任平生大手一挥,邢川身上的锁链节节断裂。 “小子,你原来是那把刀。我早就感觉你身上有种不对劲,但一直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任平生说罢将上身的火云袍解下,引入眼帘的是一道自左肩膀到右腹的刀疤。 准确地说不像是刀疤,更像是野兽的爪痕,令人触目惊心。 任平生扯了下肉皮,说道:“这伤疤便是当年屹山山巅一战,杜广陵用云侯所伤。” 邢川摇摇头,“不记得有这事。” “难道曾经砍伤七绝,不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吗?” 看着任平生惊诧的表情,与之前傲然天下的火绝简直派若两人。 “确实是,但我不记得了。要是凭空和人谈起,恐怕没人相信。”邢川不想与任平生在这件小事上扯皮,想着早早结束这个话题。 邢川接着说道:“你们刚刚说话的时候,我虽不能说话,却能听到。” “嗯。”任平生哼了一声。 “所以你是答应杜广陵了吗?” “算是答应了罢。” “那你可不可以先放我回清泉,二哥还在菜市口,他是为我而死。” 任平生盘腿坐下,“邢海不是为你而死,是为天下而死。” “随你怎么说,我不想和你争论,我只想尽快回去。” 任平生只自顾自说起杜广陵的事迹,“杜广陵死前用的是仙骸化形,古往今来很少人能学会这门功夫。现在的风绝即使闭关也没办法完全掌控屹山的降妖阵,所以杜广卿留下了你,借助你身上残留的余力与现在的风绝一同维持大阵,这是你不能离开的清泉的原因,也是你不能死的原因。” “所以大阵就像是一把锁,而我像是钥匙,现在因为我的离开,大阵打开了对吗?” “你小子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杜广陵一定付出了很多,才让你来到这世上,如果你有和杜广陵一样的志向,我会帮你。前提是不可殃及我的靖州百姓。”任平生说到这里不禁动容流泪。 “杜广陵有什么志向?” “自然是将正道传与世人,进而让百姓不再用妖血去求官,求财。如今妖族气焰日盛,皆是因为世人滥用妖血。正因为你体内鹰王妖血的复苏,才让鹰王能够在你离开的时候冲破降妖阵。” “难道你的志向不是吗?” “我任平生可以这样想,但火绝不能做此想,当年杜广陵将修行之法传与外人结果被朝廷下令血洗屹山。” “所以任先生有了很多不得已。”邢川说罢站起身来,“任先生既心怀天下苍生,就与我同去吧,毕竟若不是任先生将我掳走,鹰王也不会复苏。” 听到这番话,任平生心想:这小子与杜广陵太过相像,恐怕不会善终。 任平生长叹口气,说道:“只是我们不能这样回去。” 任平生说罢一手按在邢川肩上,热浪自手掌传遍邢川全身。“我记得鹰王有改变人样貌的能力,你应该也有。” 果然,百来根硕大的黑色羽毛从邢川体内钻出将二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此时,二人身后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来者早就发现前面有人低语,随即决定悄悄绕至邢川、任平生二人身后打算来个突然袭击。 见邢川、任平生二人被黑色羽毛包裹,竟然一时间不敢上前,只站在五步以外定睛看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屹山大妖已经苏醒,我等怎可被这两个怪人拦住去路。” 为首的随即下令道:“不知是人是妖,不要贸然靠近。” 谈话间,黑色羽毛自邢川、任平生二人身上褪去。 邢川回头看到任平生的样子猛然瞪大双眼上下扫视着。过了片刻,邢川的目光停留下任平生胸前那两处隆起上。 任平生竟然变成一女子,身披黑色甲胄,甲片犹如鱼鳞一般,明亮的双眸里不时闪过几道雷光。 任平生不为所动,缓缓竖起披肩长发在脑后扎起辫子来。 “像,真是像。”任平生看着邢川说道,像是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邢川、任平生二人身后的几个道士见到二人现在的模样,欢喜之色溢于言表,一个箭步闪身到二人面前行起大礼来。 “敢问二位可是屹山四子中的应棠女侠和杜景大侠?”为首的道士颤颤巍巍说道。 任平生端起冷峻模样,侧目扫了一眼几个道士,随即缓缓说道:“这位即是杜广陵的公子杜景,本姑娘乃是应棠,眼下鹰王复苏,我二人特来相助。” 邢川不知这两个人名从何而来,端力在一旁没有答话。 为首的道士心中担心冒犯二人,便说道:“在下屹山项南,此行率我兄弟三人,项北、项东、项西前来援救屹山派。” 任平生甩着脑后的长辫,却怎么也不习惯现在这副身子。若是任平生以火绝的身份援助屹山,朝廷已有圣旨要任平生接管屹山大阵,自己无论如何也推脱不开。索性就变成屹山四子之一应棠的模样。 果然,变成应棠的好处这就来了。 “应女侠,还请率领我兄弟四人除魔卫道,以制鹰王冠兜!”项家四兄弟对着任平生又行一礼。 好在任平生曾与应棠有过一段时间的深入交流,两人之间互生情愫,任平生学起来应棠的神态语气并不困难。 “我看你们兄弟四人武艺不精,还是回家去吧。”任平生戏谑道。 项家兄弟四人面面相觑,心中好不落寞。 “走走走,别在这里误事,我和杜师兄要赶路了。”任平生说罢猛然朝着邢川肩膀拍了一掌。 邢川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而后附身在任平生耳畔小声道:“杜景怎么装啊?” 任平生小声道:“如遇不服,干之。” 邢川接着小声道:“什么意思?” 任平生不耐烦道:“你小子收敛些火爆脾气即可。” 打发走项家四兄弟,邢川便急急忙忙向着清泉县走去,没有要等任平生半步的意思。 任平生三两步便追上邢川。 邢川道:“任先生多此一举,把你我变成这副模样,若是见了邢禾,她认不出我怎么办?” ------------ 第十四章-螳臂当车 “你身上流有鹰王妖血的事在清泉已人尽皆知,若是有人惦念你的妖王血,到时候只是徒增争斗。” 邢川与任平生一路赶往清泉县,此刻暴雨止息,清泉县仍是一片太平安定景象。 邢川朝着屹山推云峰望去,不解道:“明明推云峰上鹰鸣声不绝于耳,清泉县百姓为何不为所动?” “观人不止观面,更要观行,读神方能知心。鹰王若是彻底复苏,整个屹州百姓都逃无可逃,何况这屹山脚下的清泉县人。若是留在这,还能求个痛快,不必受那亡命天涯最终逃无可逃之苦。” 邢川与任平生二人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片刻间来到邢海陨命的菜市口。 此时邢海尸身前站有一男一女,女子脸颊上不断跌落的泪珠落在邢海身上。 “邢禾!”邢川忽然呼喊邢禾的名字,见邢禾没有反应正要再喊却被任平生一只玉手紧紧捂住嘴巴。 “莫要暴露身份!”任平生低声训斥道。 邢禾还是听到身后动静转头看来,只见一男一女举止怪异,可现如今邢海身死,邢禾便没有过多留心。 站在一旁的杜枫却早已紧紧握住刀柄,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见红一般。 杜枫对应棠和杜景是恨之入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没有不恨的日子。 任平生见状赶忙上前向杜枫打趣道:“杜枫师兄,为何如此紧迫?” 任平生说罢伸出手摸向杜枫刀柄,却装出不小心碰到杜枫的手一般像是受了惊吓赶忙将自己的玉手抽回。 “哎呀,多年不见杜枫师兄还是这般俊朗。” 任平生一番话让杜枫和邢川不知如何接茬。 杜枫恶狠狠看了一眼邢川,随即介绍道:“景兄,应师妹,容在下介绍这位。” 杜枫说罢拉着邢禾起身,接着说道:“这位是家父新收的关门弟子。邢禾师妹还不见过二位师兄师姐?” 邢禾抹去眼角泪痕,敷衍了一句便又奔着邢海去了。 邢禾将邢海的尸身的头颅放在推车上,并不理会一旁三人,自顾自向着邢家老宅方向离去。 “关门弟子?”邢川不禁问道。 “别看我这小师妹柔弱,天赋却极好。家父只教了几个时辰,便已初窥门径。” 邢川心中此刻已天旋地转,邢禾为什么会认杜广卿做师父,这对贼父子到底对邢禾做了什么,是何居心,这些邢川都不清楚。 杜枫看着邢川一直没有理会,双目紧紧盯着邢禾离开。杜枫心中很是不悦,刁难道:“景兄,你我二人皆是杜家子弟,多年不见不如切磋一场,让我见识一下景兄绝学。” 邢川心思早跟着邢禾飞去邢家老宅了,脑海中回想着一家兄弟三人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不由得已涕泪横流。 杜枫不管这些,猛然拔刀便劈向邢川。 此刻邢川就算回过神来也不可能避开杜枫一刀了。 杜枫挥刀疾速凌厉,对于境界低的对手常常一招就让对手身首异处。 眨眼间,刀锋已直逼邢川头顶。 邢川心中原本就带着邢海死去的愤怒,邢川回过神后转头看向杜枫,眼中一阵血红色光芒闪过。 二人对视一眼,杜枫原地愣了一下,随即眼中也闪过一阵血红色光芒。 任平生大吼道:“快躲开,他不是杜枫!” “小子,且让孤看看你的真本事!”杜锋也大吼一声后顺势挥刀劈下。 邢川下意识向后退去半步,并未是不愿退后。 来不及了。 轰的一声,再次打破清泉的寂静。 任平生与杜枫拳刃相撞,二人都只用了内力没有用招式。 任平生一手将邢川挡在身后,另一手汇聚内力再出一拳直冲杜枫面门。 杜枫横刀与面前抵挡任平生拳力。 怎知这刀如此不堪一击,刹那间被任平生从刀腰处一拳打断。 面对火绝的全力一击,杜枫没有丝毫胆怯,双掌探前,一掌打在任平生手腕出令其拳风从耳畔擦过,另一掌直拍任平生肘节而来。 两人步步杀招。 任平生一把将邢川扔出,再探出一掌抵消杜枫杀招。 在任平生正要回拳之时,杜枫撤后半步扭胯飞起一脚,任平生招架不及被踢中腹部。 杜枫顺势将任平生甩飞出去。 “邢川,孤终于找到你了。” 这语气听得耳熟。 “你是鹰王!”邢川恍然大悟道。 能一把就将火绝甩飞的人物,除去几大妖王之外再无其他人了。 谈话间,成百上千名朝廷官兵从各个街巷口涌进菜市口,眨眼间就聚起来黑压压的一片将整个菜市口围个水泄不通。 原是鹰王早已偷偷下山寻找邢川,邢川体内的妖血非常纯净,千年以来鹰王从未见过能承受自己这么多妖血的人类。 鹰王化作人形下山后得知邢川的妹妹邢禾一直在都辽客栈。 于是去到客栈将看守邢禾的杜枫一爪穿心,而后变成杜枫的样子跟在邢禾身边,鹰王知道邢川一定会回来。 杜广卿背负长弓,手握一把黑身短刀站在众官兵之前,一旁的还有红色官袍王载沣。 杜广卿手中反复摩挲着儿子杜枫的遗刀,“没了你,为父做那风绝又如何?” 对峙间,杜枫身后渐渐生出黑色羽翼,双眼充血通红却死死盯着邢川。 鹰王双臂环抱,任由硕大羽翼下垂在地面上。 “冠兜!今日你与我风绝一脉的千年恩怨该做个了结。”杜广卿道。 话音未落,鹰王冠兜身后飞身冲出一对母子直奔杜广卿军阵。 “王上,属下愿斩杀杜广卿将功赎罪!”母亲皓鹤骑在儿子背上喊道。 众军士见到皓鹤母子飞身而来,纷纷拔刀站立于杜广卿与王载沣身前。 皓鹤不屑道:“螳臂当车。”说罢从儿子背上飞身而下,犹如饿虎扑食一般张开双臂一头扎进军阵之中。 众多三境、四境军士在皓鹤面前犹如孩童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什么朝廷命官,一爪一个。” 顷刻间惨叫声不绝于耳,军士们的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 第十五章再无归途 皓鹤在一阵官兵中腾挪反转,惨叫声不绝于耳。 杜枫也显出鹰王冠兜的模样,冠兜不理会面前的任平生和杜广卿,大羽一挥直奔邢川而来。“别藏了小子,露相吧!” 冠兜飞出一爪速度奇快无比,众人都似呆在原地一般没做任何反应。 邢川自然也不例外。 众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冠兜一爪已洞穿邢川肩膀,略带粘稠的妖血自邢川背后的鹰爪滴落。 邢川重伤,二人的易容术也烟消云散。 杜广陵看到原本那般美貌的女子顷刻间变身成自己的死对头,不由开口大骂:“任平生你不知廉耻,早年你便觊觎应棠的身子,没成想你......” “棠妹子的身子这江湖上哪个不垂涎,任某从不掩饰心中所想,你这老家伙心中腌臜不堪,偏要装出一副名门正派样子。” 两人吵嘴间,鹰王贴着邢川伤口细细嗅着。“小子,若孤这一爪歪了一丝一毫你的小命就没了。江湖人不管你死活,不如跟着孤。做妖要比做人简单得多。” 邢川缓缓抓住鹰王手臂,“做人和做妖有什么区别,做人只能看着妹妹去死,后来我做了妖,可兄长也死在我面前。” 邢川说罢,鹰王只觉得身后忽然炽热难耐。回头看去,任平生一拳已挥至面门。 “邢川,不可受他蛊惑!”任平生大喝一声,炽烈的拳意已触到鹰王面庞。 刹那间,鹰王面上皮肤如久旱的土地一般寸寸皲裂开来。 “堂堂火绝,一洲之柱。竟也用的背后偷袭。”鹰王不耐烦讲罢,半转身朝着任平生腹部斜飞起一脚。 任平生拳意未等完全挥出便被鹰王一脚踢飞数十米。 “杜广陵已死,天下再没有人能阻止孤。”鹰王大笑道。 邢川看着妹妹邢禾独自一人推着邢海尸首渐渐走远,“随你是什么鹰王还是七绝,把你的爪子从我身上拿开!” 鹰王见邢川眼中又闪过红色凶光,便想着再激一下这小子,看看他能到什么程度。 “小子,那是你妹妹吧。你若不跟孤走,孤顷刻之间让那丫头身首异处。” 邢川没有说话,脸上青筋暴起,浑身似在战栗发抖一般。 “愤怒吗?来,竭尽全力杀死我。”鹰王的眼中满是期望。 邢川将全身力气汇在手上,“我是人是妖早已经不重要了,但无论是人是妖,都绝不容许再伤害她!” 邢川的手上的动作甚至要快过刚刚鹰王斜踹任平生那一脚的速度。 转眼间,邢川竟然用蛮力将鹰王贯穿自己肩膀的胳膊生生折断! “居然能不借助降妖阵就扯下妖王的手臂,邢川,老夫没看错人。”杜广卿不再嘲笑任平生,缓缓开口对任平生讲道。 “杜广卿,你激发出了他的妖血,难道不怕这天下再出一个妖王吗?百姓可没力再负担一个降妖阵了。” “那你任平生就再管一个降妖阵,难道这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吗?” “如果他失控,我会亲手结果他。你若是阻拦,我连你一起杀。” “任兄,天下若是没有妖,我们这些江湖人去哪里讨生活呢?”杜广卿说罢随地找了块石头坐下。 鹰王拖着自己的断臂大笑不止。 “孤后继有人了!”鹰王大声吼道。 邢川半蹲着,手里拿着鹰王的手臂随即扔在地上,摩拳擦掌死死盯着鹰王。 此刻,鹰王的断臂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了! “小子,愤怒不会给你真正的力量。”鹰王说罢也像邢川一样半蹲下来。 邢川双臂伸长变作鹰爪,黑色羽翼自背部猛然窜出,此刻已然同鹰王一模一样。 “是鸿爪,邢川已经彻底变成妖了。” 邢川猛地跃起,双爪犹如利刃一般猛地刺向鹰王胸口。 鹰王后撤一步躲开邢川,舞动翅膀煽出暴风将邢川吹飞到空中。 此刻,尖锐的鹰鸣声在众耳边炸响! 邢川嘶吼着,双眼通红已看不到瞳孔。 鹰王一跃而起,二人隔空相望。“来!把你的不满,把你的冤屈和愤怒都宣泄给这天下!” 鹰王话音刚落,邢川赫然张开双翼,遮天蔽日。 黑色羽毛闪着寒光如雨般射向小镇。 鹰王看着邢川就像父亲看着儿子,露出那般宠溺的眼神。任平生和杜广卿二人相互忌惮,恐对方在自己出手后偷袭自己,不约而同地按捺住兵器。 任平生双手一拍,赤色火焰拔地而起,在邢川和小镇之间形成一道咆哮着的火墙。 “任兄,你的无两重楼还欠火候啊。”杜广卿讥讽道。 可是,仍有众多黑羽未烧尽,穿过火墙射向小镇。 若不是任平生忌惮杜广卿偷袭,没用全力,那黑羽没有一根能逃脱。 黑色的雨才持续一分钟之久,地面上除了任平生两人,皓鹤母子,还有躲在官兵们身下的王载沣等人,其余百姓十不存一。 房屋尽毁,哀嚎遍地。 推云峰上忽然震动起来,只见一道青光直上云霄,直撞向邢川。 下一刻,借风刀自邢川胸膛贯穿而出! “明明师父还差一点就能出关了,你这浑蛋。”李元手握借风刀站在邢川背上吼道。 二人自空中飞速落下重重砸在任平生和杜广卿二人面前。 李元用借风刀将邢川狠狠钉在地上,双手握住刀柄。一阵旋风在二人身周卷起渐渐向着李元手中汇聚。 风力顺着刀身卷进邢川胸腔,刹那间体内犹如千刀万剐一般的刺痛让邢川猛然睁开双眼,一口献血从口中吐出。 邢川知道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但就像是在县衙里的那晚一般,自己仿佛被关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任他如何挣扎也无法让自己的身体请醒过来。 邢川下意识看向邢禾的方向,却只看到残破的小镇和遍地的尸体,邢禾与兄长的尸首已不见踪影。 “我......”邢川刚开口却再次被剧烈的疼痛撕扯着说不出话。 李元放眼看向四周,残破景象让他不禁后悔没有早些注意到山下的情况。 “你们两个难道只知道看着,让小镇的百姓赴死吗?”李元质问道。 “难道你们为了风绝之位,眼睁睁看着这么多无辜的人死吗?”李元继续问着。 ------------ 第十六章圣人境 鹰王悬在空中,黑色双翼渐渐张开,直至将最后一抹夕阳挡住。 清泉镇顿时暗了下来,百姓的哀嚎声也渐渐消失。 “小子,孤现在教你这一招怎么用!”鹰王猛地挥动双翼,霎时间黑色羽毛燃起黑色的火焰来。 任平生走到李元身前,“杜兄,若是再不拿出点真本事就让这小辈看扁了。” 任平生划破手臂,用手指沾了自己的血向面前画出一道弧线。 足矣灼瞎普通人双目的刺眼火光在任平生面前绽放开来,任平生单手探进火中,竟然从一边血红色火焰中甩出一把银枪来。 “是啊,若是屹山上的降妖阵被鹰王冲破,老夫也就没有风绝的位置可做了。”杜广卿拔出腰间长刀,刀身上刻:地、火、风、水四字。 “四法青云?这把刀果然在你手里。” “我杜广卿用不得屹山派的刀吗?” “不过是用杜广陵那把云侯的边角料做成的,没什么稀奇。” “罢了,你我先宰了这畜生,再决风绝之位!” 两人说话间,漫天黑羽倾盆而下! 任平生单手抚枪一跃而起,在空中犹如一道红色流星刺向鹰王。 杜广卿挥动四法青云,百千道风刃打向空中,那燃着黑色火焰的鹰王羽毛竟无一根落地,全被拦腰斩断。 空中传来银枪与鹰爪相撞的声音。 鹰鸣炸响,鹰王应声向前探出一爪。任平生横枪抵挡而后飞身一脚直奔鹰王面部。 此一脚速度奇快无比,鹰王虽然回身抵挡,却也被一脚从空中踢落重重砸在地上。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任平生口中轻轻念着法门,刚刚的伤口出渗出鲜血将任平生全身引燃。 血红色的火光渐渐从任平生身上褪去汇集在枪头之处,此刻明明是傍晚时分却如正午一般明亮。 “若是用了全力,杜广卿这厮如果趁我和鹰王争斗时背后捅到,那我的靖州也会受此大难。” 任平生想到这,枪尖上的红光也暗淡了几分。如果任平生在这死去,那他作为火绝所支撑的靖州也会生灵涂炭。 转眼间,杜广卿似李元钉杀邢川一般将皓鹤钉在地上,另一只手掐着皓鹤的儿子邪魍的脖颈高高举起致使邪惘双脚不能落地。 王载沣见杜广卿帮自己脱险,顾不得手下官兵拔腿便跑。 “任兄,你只出这点血可烧不死鹰王啊。”杜广卿戏谑着。 “杜兄一招一个七境小妖,果真不简单。”任平生一边招架鹰王杀招一边不忘还嘴。 说罢,鹰王左翼煽出劲风扑面而来,任平生转身躲过却被残风卷倒在地。 起身再战,身后此刻传来巨响。 任平生回头望去,推云峰底部居然被那风刮去一半根基。 此刻,推云峰摇摇欲坠。 李元在邢川面前蹲下,双手掰着邢川的头朝向小镇百姓的方向。“看看,你杀了多少人?” 目之所及,皆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看着曾经的邻里街坊纷纷倒在自己手下,在小镇成长的过往历历在目,而今却不见当年小镇额度幸福繁荣。 “我是妖吗......”邢川自言自语。 “妖也好,人也好,本质并无区别。我们只是站在人的立场上去看妖,当然是坏的。但你现在即使是人,你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好的。如果不是师父交代过,你死会让降妖阵崩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我刚刚没法控制自己。” “难道没法控制就不用负责了吗?难道你妹妹的命要大过小镇所有人吗!”李元大声吼道。 李元心中一百个想杀邢川的心,可师命难违。“师父说得对,任平生和杜广卿二人面对鹰王虽互相防备不出全力,但是他们也看不得鹰王渐渐恢复,但推云峰如果倒塌,整个屹州就完了。” 李元随即跃起化作一道青光飞回山顶。 “杜广陵已死,这天下唾手可得!”鹰王大笑一声随后一掌拍在地上。 山河倒流,天崩地裂。 无数妖族破土而出,浩浩荡荡遍布整个清泉镇。 邢川依然被借风刀钉在地上,没想到李元竟然留下借风刀限制邢川的行动。 生死之间,邢川所处的无边黑暗竟然渐渐有了亮光,邢川感到胸口的疼痛渐渐消散。 一阵春风拂面,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稻田。 “没救下兄长和妹妹,降妖阵也因我所毁......”邢川自言自语着。 “这样死去.......”邢川说道这里,低下头端坐在地上,任由春风吹过全身每个角落。 “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老先生,你是杜广陵?” “云侯,偏劳你了。”老者缓缓坐在邢川身旁,伸手摩挲着邢川头顶。 邢川自记事起从未有过这般温暖的感觉。 “云侯,你是我的孩子,也是曾经和我一起并肩作战的挚友。” “先生,为什么让我来到这世上?我这样的妖......” “因为值得。”杜广陵从怀中掏出酒壶饮了一口递给邢川,“会喝酒了吗?” “何谓值得?我不过是先生的一把刀而已。”邢川说罢也饮下一口,一股暖流从口入胃,不由得干咳两声。 “我说的并非是你,而是这天下值得。” 邢川此刻就像个孩子,低着头不说话,静静地把地上的稻草缠在手上又解开,不断反复。 “我本想让你传承我的意志,继承我的武学,把我毕生所学教授给每个梦想着降妖的孩子,可我没想到当年我挥刀斩妖让你沾染如此多的妖血,刀剑本就背负杀孽,再沾染妖血本就更加不祥。早知如此,当年和鹰王一战我用树枝才好。” “任平生那样强大的人都奈何不了鹰王,你可以用树枝?”邢川惊讶道,随后上下打量着杜广陵。 杜广陵虽然看上去年老体衰,可当年杀妖无数的人身上竟无一处疤痕。眉宇间流露出的冷冽眼光令人胆寒。 “当年达到十一境圣人境的时候,用什么兵器已经不重要了。” “十一境?可天下武人一共才十境而已!” ------------ 第十七章风绝 鹰王和任平生打斗百余合后,鹰王拂去身上的尘土说道:“我说过,只有杜广陵能阻止我,可他已经不在了。” 鹰王强大如斯,任平生仍旧不敢用全力,以致在同鹰王打斗中落入下风被杜广卿抓住机会斩去左臂。 任平生捂住伤口止血,不禁大笑。 “天下纷乱至此,正因有你这种小人作祟,不镇压鹰王,整个屹州都落入他手,你就没风绝位置可做了。”任平生猫着腰,整个人依靠着银枪站着。 杜广卿低着头擦拭着手中的四法青云,“任兄,杜某也是无奈之举,你觊觎风绝之位我只能如此。” 此刻,一道青光闪过,李元持留风刀闪身至鹰王身前挥刀砍向脖颈。 砰 李元所持的留风刀在鹰王手中碎成数段。 "区区留风,不及云侯半分。”鹰王不屑道。 李元留神之际,鹰王动若雷震。眨眼间已掐住李元脖颈。 李元双手握着鹰王手臂挣扎着,“御长风!踏破王庭,再造河山!” “跟我动手,你还不够格。”鹰王说罢手中突然发力,李元渐渐不再挣扎。 鹰王却预感到身后一阵冷风袭来,随即抓着李元身躯砸向身后。 可本抓在手中的李元却突然变轻,身形渐渐模糊化作一片浓雾将鹰王笼罩。 鹰王紧闭双眼,在浓雾中感到一股杀气袭来。 鹰王凌厉出爪,刹那间鲜血四溅。 隐藏在雾中的李元真身被鹰王一爪洞穿腹部扔在一边。 “沉舟刀法云山乱吗?你学的倒有几分相像。” 天下武人共十境,千年来突破自我达到十一境的除千年前最初的七绝之外,唯有杜广陵一人而已。 邢川解下手中把玩的稻草,“先生,怎么能达到十一境呢?” 邢川问完就被自己的问题逗笑了,一招半式都不通的人问这些有什么用呢。 “若要成仙需忘我,我心不死道无门。”杜广陵说罢又饮下一口酒,很是痛快。 邢川眼神空洞,若有所思。 “其实你不必问我,我的一招一式都刻在你骨子里。你留在这世上,就是为了将我的武学传授给世人。” “先生的徒弟也会做的啊,留下我一个妖在这世上又有何用呢?我只会杀些无辜的人,什么人都保护不了。” 杜广陵摇摇头,“他们都没有来得及学到最后,我便被六绝围攻而死了。邢山,就是你那从未谋面的大哥学得最快最好,可是当年他中了林绝向清平毒掌,时日无多了。” “大哥他.......” “邢山虽继承风绝的位置,可是唯有闭关让自己的经脉停转才能活下来,现在如果出关,最多坚持一个时辰。”杜广陵也不忍再说下去。 “所以,只有你能拯救天下人。” “先生,我不通一招一式啊。你能教我吗?” “沉下心来,我所创的沉舟十式刀法早已刻在你骨子里,我们曾一起用过千万遍。你已经是个独立的人了,不是我杜广陵手里的刀。” 邢川闭上眼睛,渐渐地看到清泉镇的景象。 一片尸山血海,屹山派的门徒全部杀下山来同妖族战在一起,剩下的百姓被围在山脚下,只有两个屹山派弟子在前,危在旦夕。任平生,杜广卿仍然跟鹰王僵持着。 杜广陵拍了拍邢川肩膀,“云侯,你现在做何想?” “这些无辜百姓不该死,我已犯下罪孽,现在至少让我能赎罪于万一。” “孩子,你为救妹妹本没有错,可若不救这世道,救这天下。你妹妹的事终究会发生在每个人的身上。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罪孽,是七绝千年来独掌降妖之法密不外传,导致百姓想自保只能喝妖血提升修为,以至于妖族血脉千年不能断绝。你既有鹰王妖血也通沉舟绝技,这乱世或许能在你手里终结。” “可我,如何救得了天下?” “若救天下,需先救世道人心。杜绝妖血是重中之重。将你所学传授给天下人,自然不会有人用妖血,长此以往妖族灭绝将是必然。你若走正道,心怀天下,一招一式可无师自通。” 杜广陵说罢便随着来风渐渐模糊,“云侯。偏劳你了......” 此刻清泉镇上。 任平生拖着断臂跟鹰王缠斗着渐渐落入下风,在鹰王凌厉爪击下节节败退。 屹山派弟子和官兵抵挡不住众多妖族,幸存的人纷纷聚拢在任平生的身后。 邢川胸口传来的撕裂痛感将他拉回现实。 睁开眼,看到一个青年修士正在将刺入邢川胸口的借风刀慢慢拔出来。 青年修士叹口气,望了望清泉镇的景象。 “三弟。”青年修士面部暗黄,毫无血色。说话间不停咳嗽。 “大哥?”邢川看着青年修士,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这才回想到杜广陵所说邢山身中剧毒,一旦出关最多能活一个时辰。 “你与师父太像了。”邢山感慨道,不禁红了眼眶。 说话间,邢川的伤口渐渐愈合,虽然比不上鹰王的速度,但已踉跄站起。 “二哥和妹妹,还有清泉百姓,我不但没能保护他们,还......” 邢山盯着邢川伤口,长叹口气。这是鹰王的能力,现在却证明了邢川受鹰王血液影响之重。 “你不用自责,都是大哥没做好。”邢山扭过头去看着鹰王。“我没多少时间了,要快点解决他才行。” 邢山说罢,将手中的借风刀扔给邢川。 邢川接过刀,身体瞬间消瘦下来。 “此刀是我托人所铸,能够吸取妖力,它可压制你身体里的鹰王血液。唯有纯正的沉舟刀法能够驱使它。” “大哥把刀给我的话,你用什么?” 邢山嘴角微微扬起,指着杜广卿说道:“那把四法青云不错。” 说罢,狂风自邢山周身暴起,邢川不由后退几步。 邢山一声响指,晴朗的夜空变得乌云密布,风雨交加。 渐渐逼近的妖族淋了雨,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是风!风绝大人来了!”官兵和屹山弟子松了口气,喜出望外。开始趁着大雨反攻。 ------------ 第十八章-借风三千里 任平生忽然听到什么声音...... 片刻之后,任平生忽然调转枪头奔向杜广卿。 杜广卿挥动四法青云弹开长枪,紧接着却被任平生口中衔着的降妖链缠住。 “任平生,你做什么?”杜广卿大喊道。 任平生冷哼一声,转瞬之间邢山已然杀到杜广卿面前。 不等杜广卿反应,四法青云便已脱手。 邢山手握四法青云挥动两下,两道风刃打向一旁看热闹的鹰王。 “多谢任前辈。”邢山说道。 杜广卿明白了,当世七绝只要愿意,随时可以通过意识交流,任平生是和邢山商量好的,如此一来,自己也不必同时与他二人为敌。 杜广卿化作一道飓风自任平生降妖链中脱身,飞至几人百米开外的一块大石头上盘腿而坐。 “劳烦任前辈盯紧杜广卿,晚辈诛杀鹰王后自会清理门户。” 任平生没说话,手握一团血火放在左肩止血,而后跃至杜广卿身前。 “如此一来,你可以老实点了,咱们的账等会再算。”任平生手中长枪又握紧了些。 鹰王原地站着,双翼缓缓挥动。“又来一个,报上名来。” “风绝,邢山!”邢山双目含血,缓缓说道。 “杜广陵的关门弟子?终于来了,本王一直在等你!”鹰王躁动着,口水从嘴角渗出。 “杂碎,你是什么王?谁允许你在我面前自称是王的。” 在清泉镇上,两个身影傲然对立,仿佛是天地间的两座山峰。他们彼此凝视,眼中闪烁着决然与坚定。风起云涌,他们的衣角在风中飘扬,犹如战旗般猎猎作响。 突然,邢山率先发动攻击,挥动着四法青云带着凌厉的长风向鹰王砍去。鹰王不避不让,双爪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迎向对方的攻击。两股力量在空中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天空中的太阳被乌云遮蔽,只有偶尔的闪电照亮他们交锋的身影。邢山每次挥刀,都带着风雷之声。 邢山忽然停下步伐,任由鹰王一爪轰穿自己头颅。下一刻,邢山的身体化作浓雾。 “这一招本王见过很多次了,有没有新才艺啊?” 鹰王仍是像上次一样闭上双眼感知浓雾中的杀气,这招虽然能隐去身形,可在鹰王面前毫无作用。 鹰王感受到身后站里一人,猛然回头轰出一爪,却不见鲜血喷涌。 “怎么回事!”鹰王猛然睁开双眼,犹如在噩梦中醒来一般。 一个、两个、三个..........一共有八个人!这小小的浓雾中,鹰王感到四面八方皆是邢山,杀气甚重。 “深藏其拙,临机取决,是为利器!”邢山低吟道。 四面八方闪过刀光,鹰王应接不暇,直至被一刀划过脖颈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鹰鸣声再次炸响,鹰王大吼一声飞出浓雾悬在半空。 鹰王摸过脖子,满手鲜血不由怒从心起。身为妖王竟然差点让人在雾里砍了头颅。 “这小子用的云山乱,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不等鹰王思索,浓雾中飞出数道身影,鹰王一时眼花竟无法跟上所有邢山的动作。 “痛快!拿点真本事出来,杜广陵的爱徒就只会躲在暗处偷鸡摸狗吗?”鹰王说罢闪过刀光与那七道邢山假身战在一起。 一时间刀光闪烁,气浪翻腾。然而鹰王在空中犹如闲庭信步般,身形时快时慢,不一会七道假身便被纷纷击落。 鹰王的目光又落在那片浓雾上。 轰。 大地随声震颤起来,滚滚浓雾刹那间散去,只留邢山立在原地,手中四法青云发出声声龙吟,刀身兴奋地颤抖着,像极了捕猎的猛兽。 邢川猛然向对手冲去。他的步伐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要踏碎大地。“这一招大风歌你可见过!” 狂风自四法青云拔地而起,形成一道近乎通天的龙卷风将鹰王裹挟其中。邢川周身已尽成平地。 “有一丝杜广陵当年的味道。”鹰王讥讽罢在风中稳住身形,竟借着风力自龙卷风中闯出直奔邢山而来。 邢山朝着面前砍去,可鹰王化作一道残影,同时鹰鸣声在身后响起。 邢山背负四法青云挡下致命一爪,可瞬息之间鹰王又到面前。邢山刚要回刀,却被身体内一股无力感打断,随后咳出一口血来。 鹰王抓住机会横劈一爪划破邢山腹部,邢山也被打飞出去,将四法青云插进地下放在勉强停下。 原本算着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是内力消耗过猛加剧了邢山体内毒素流转。 “现如今,再没有回旋余地了。”邢山朝着邢川摇摇头说道。 可眨眼间鹰爪又到,邢山边退边打,可身体越发沉重。 刀光剑影间,邢川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就算将他的四肢全部砍下,眨眼间他又能重新长出,我还要留出力量解决杜广卿,这样耗下去我最多坚持半个时辰了。” 想到这,邢山忽然不再抵挡鹰爪任由其轰穿自己的腹部。 邢山死命抓住鹰王手臂,气沉丹田,磅礴内力涌进鹰王身体。 鹰王不知邢山要做什么,于是挥动双翼想要挣脱,然而鹰王的身体也沉甸甸的,任凭鹰王如何使劲也纹丝不动。 此刻,邢山又一口毒血喷出,鹰王身上的重担顿时轻了几分,鹰王挥动翅膀带着邢川缓缓离地。 邢山拼劲力气将四法青云插进鹰王胸腔,把最后一丝内力也注入鹰王体内。 “邢川,还等什么!”邢山焦急喊道。邢山怀疑自己哪怕再多一秒钟也无法撑下去。 借风刀划破夜空,大雨骤停。邢川双手持刀而立! “何谓借风,意志不坚着借风食之,心向正道者借风纵之!今日风绝邢山愿以来世为祭,斗胆向各位先贤借风三千里!”邢山大喊道。 邢川抬头看着璀璨夜空,忽地八面来风聚集与借风刀之上,邢山铸借风刀为的就是若有一天鹰王复苏,自己也时日无多...... “学着我刚才的动作,三弟!” 邢川双目紧闭,回想着刚刚邢山用四法青云轰出的暴风,恍然间杜广陵当年降妖的身影出现在脑海里。 “放松,让你的身体自行驱使!”邢山咬紧牙关接着说道。 ------------ 第十九章-离弦之箭 “广陵兄,原来你为天下留下了这样的种子。”任平生看到邢川持刀借风三千里的背影,不由地想起杜广陵。 自现在起,屹州三十一县七日内将无风无雨,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在邢川手中。 当年杜广陵用这招斩杀鹰王的身影一直在邢川脑中回闪着。 “稍微做了一个梦,是曾经发生过的事,真是个宝贵的体验。杜广陵先生,虽然沉寂了很多年,但你教会了我,该往什么道路前进。”邢川说罢双目缓缓睁开。 此刻,风绝用来生为祭借风三千里。 此刻,邢川犹如离弦之箭。 此刻,重现杜广陵神力的一角! 邢川步伐愈疾,刀口轰向鹰王脖颈的暴风不可谓不绚烂。 “这是大风歌,果真无师自通。”一旁的杜广卿看到这一幕瞪大双眼,生怕漏掉一秒。 “区区风绝,想打倒本王,痴人说梦!”鹰王大吼一声,将内力汇聚在脖颈处,暴风竟然无法刺入鹰王的皮肤。 邢川青筋暴起,拼命用力想砍断鹰王的脖颈,已将自己的所有力量放在刀上。 可鹰王发力时散发出的阵阵妖气不断侵入邢川的肺腑,竟已将邢川的双眼一并染红。 邢川鹰鸣炸响,暴风染血! 风之力和邢川的妖血竟然融在一起! 在场的每个人都愣住了,千年来从未出现过有被妖化后还能恢复神志清醒的人。 风绝邢山已然奄奄一息,嘴里仍然小声呢喃着屹山派的号令,“御长风......” “踏破王庭。”屹山派门人异口同声道。 邢川怒吼着,像是跟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 “再造河山!” 话音刚落,鹰王首级也一并落地。 邢川呆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快逃,三弟。”邢山边说边将四法青云从鹰王身体抽出。 邢邢川仍是没有反应,地面此时却已经开始塌陷,地下妖气喷涌而出,似乎要将所有人全部吞噬。 恍惚间,红色降妖链紧紧缠住邢川将其拽离。 “三大妖王不死不灭,终究有一天会再次祸乱天下。”鹰王空灵而幽怨的声音似在千里之外传来。 “任前辈,我将以此身护阵,再造屹山降妖阵。” “风绝......罢了,大丈夫当如此。”任平生学着杜广陵说过的话。 “师父应该拜托过你了,但是我还想以邢川兄长的身份,再拜托前辈,在邢川长成前,替我庇护邢川和邢禾。” 天空中乌云汇聚,雷鸣电闪,照亮了那片正在崩坏的封印之地。妖怪们尖叫着四散逃离。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剩下那低沉的吟唱声在耳边回荡。 妖怪们的身体剧烈颤动着,似乎在竭力挣扎。但随着咒语的持续咏唱,它的挣扎变得越来越无力。终于,在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妖怪化为一道道青烟消散在空中。 青光犹如利剑刺破乌云照在邢山身上。 “第八十二代风绝,入阵......” 屹山又重回平静,只有满地的鲜血证明这里曾有人为了天下奋战过。 邢山跪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呆呆望着夜空。 见到邢川过来,邢山露出一抹笑容,朝着远方两个人指去。 邢川顺着手指望去,李元手握残刀,满身是血,身后守护着的是邢禾,毫发无损。 邢川本以为妹妹已死,此刻见到邢禾被大哥保护得很好,愧疚感涌上心头一时失声。 忽然,喊杀声震天。 邢川慌忙拿起刀,可来的却是大片官兵,为首的正是刚刚临阵脱逃的王载沣。 王载沣骑在高头大马上,好不威风。 王载沣大手一挥,圣旨张开。 “任杜广卿为屹山护阵风绝,原风绝邢山治家不严,滥用妖血,今免去风绝之位,贬为庶人。邢川,邢禾罪属同谋,一并诛杀!” 洋洋洒洒几个字,决定邢家仅剩三人的生死前途。 邢川正要提刀杀过,手中借风刀却段段碎裂。 邢山不为所动,接着跟邢川说:“好吵......” 说罢邢山背后闪出一道分身,最后的一招云山乱直奔王载沣而去。 “杜广卿,快救本官!”王载沣危急之中也顾不得礼数了。 杜广卿仍是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眨眼间王载沣身首异处。 邢山拍了拍从怀中拿出代表风绝身份的沉舟令送到邢川手中,又拍了拍弟弟肩膀,如释重负般呼出口气。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别让风绝一脉断绝。如果允许的话,真想看看你以后的样子。”邢山说罢闭上眼睛,双手从邢川肩膀滑落。 邢川赶忙扶起大哥的手按在自己肩膀上,可那手却越来越冰凉。 李元拉着邢禾开口大喝:“邢川,快走!师父已经不在了。” 杜广卿已经藏了太久,现在没有碍事的人,这把老刀要出鞘了。 “邢川此人,本阵要活的。”杜广卿以风绝口吻向官兵发布命令,几乎没人注意到,杜广卿眼中闪烁着同鹰王、邢川一样的红光。 官兵们喊杀着冲向邢川犹如山洪袭来。 邢川捡起四法青云,挥刀轰出暴风击退几个官兵。 可官兵人数众多,转眼间邢川便被团团围住。 “你们杀我兄长,祸乱屹山。别忘了,你们是恶人。可我也绝非善类!” “邢川,不要再造杀孽!”任平生挡在邢川身前说道。 官兵碍于任平生火绝身份纷纷后腿。 “杜广卿,天下江湖人皆会以你为耻。” “那又如何,如今我已是风绝,把四法青云和沉舟令交出来!” “风绝一脉的神器怎能落入你手。” “我是杜广陵之弟,风绝一脉正统传人,邢家乃外姓人,根据朝廷律法,护阵之宝应在绝字一脉传承,任平生,你要违抗朝廷不成。” 任平生大笑,笑自己,也笑杜广卿。居然给朝廷卖命,风绝邢山虽然昙花一现,可这江湖中侠义之人,谁不想做邢山? 邢川心中突然传来任平生的声音。邢川抬头看去,可任平生没有说话。 ------------ 第二十章-千帆过尽 “愣着干什么,快走,杜广卿要是得到你,天下就完了。”任平生通过心声告诉邢川。 “任先生,你是一州之柱,不要为我冒险。” “我并非为你,而是为杜广陵,为天下。你战胜了妖血,有朝一日或许能救天下。”任平生挥舞着银枪又出一掌,打死几个接近的官兵。 “你现在没有内力,如果继续争斗很可能再妖化。先到北面的云城等我。” 见到邢川还是不走,任平生一脚将邢川踢飞到邢禾的身旁。 火光骤起,任平生像初生的太阳一般在军阵中绽放一道道火光,喊杀声不绝于耳。 杜广卿一个箭步飞来,二人正对一掌,烟尘四起。 李元扯着邢川手臂拖拽着,“你不该死在这。” 清泉谷喊杀声直至天明方止。第二日杜广卿在屹山祭天,就任第八十三代风绝。 屹州与靖州交界地,云城。 邢川、邢禾、李元三人死里逃生后一路向北,至云城被任平生追上。 三人逃了五个日夜,满身的血污,身着粗布麻衣上遍布剑痕像是一块块布条挂在身上,犹如孤魂野鬼一般。 “任先生。”邢川看到任平生,放下心来。 “不必担心,他杜广卿一对一奈何不了我。”任平生说罢便感到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 邢川赶忙上前搀扶,这才发现任平生胸口处有一道贯穿的刀伤。 邢禾见状便提议到云城修养一番。 “随便你们,等出了云城我们各走各路。”李元不屑道。 “你要去哪?” “去找几位师叔回来,风绝之位系天下安危,决不能落在杜广卿那般吸食妖血的人手里。” “屹山四子,很早就下落不明。” “不必担心我,朝廷马上会通缉你们,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小心,有杀意。”邢川突然转身看着身后站着的男人说道。 身后男人一袭暗红色短衣,外套一层黑色薄纱。此时手正按在腰间的剑上,另一手端着一个金盘,上面的指针赫然指着邢川。 “这位少侠,在下清泉镇邢川。”邢川不知来人何意,让李元扶着任平生,独自上前搭话。 “我叫林飞沉,屹州云城人。”林飞沉说话间也不曾看邢川一眼,紧紧盯着手中金盘,不时摇晃两下,可不论怎么摇晃,金盘上的指针还是指向邢川。 “妖?”林飞沉口中冒出一字,拔剑相对。 身份就算被点破,邢川也没露出慌张神色,反而跟林飞沉四目相对。 “这是降妖盘,江湖上的降妖人才有,以杀妖到官府领赏为生。附近有妖的话这盘就会指出来,据说造价不低。你现在被这东西指着,至少说明你不太是个人了。”李元小声道。 邢川白了李元一眼,而后默默运行内力,血脉上涌。 林飞沉手中的指针竟然躁动起来,发疯般左右摆动着。 从没见过金盘这样,林飞沉心中也慌得很。 邢川爆发出的妖力太过强大,远远超出这种通过吸收妖力来运转的金盘的承受极限。 “只能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撑爆它。” 林飞沉的视线停留在邢川腰间别着的四法青云上,这把刀虽相貌平平,可通体散发出的寒意让林飞沉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金盘不堪重负,崩出两道裂痕来,指针也安分了不再转动。 “在下是降妖人。只因手中金盘损坏而怀疑仁兄,以致拔刀相向,实在失敬。我看几位也是江湖人,不如到云城一叙?” 林飞沉岁数不大,却也是老江湖了,面前的几人不像普通人,若能交个朋友也算好事。 “再好不过了,正好我们要到云城歇脚。” 邢川自幼被告知不得出清泉半步,这次出来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下,能让人如此着迷,同时也能打探些屹山四子的消息。 几人一路进城,邢川和林飞沉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林兄知道屹山派吗?” “你说笑了,天下七大门派之一,谁会不知道。” “那你知道屹山四子吗?” “我知道应棠,大美女,十几天前我还在靖州的镜湖附近见过她。好像是跟火绝一脉起了摩擦,大打出手。当时我急着赶路就没有停留。”林飞沉说到这不禁叹气。“如果不是着急,我非一睹芳容不可!” 邢川看了眼昏迷的任平生,心中很是疑惑。又问道:“其他人呢?” “你说其他屹山四子?我不认识。” “.......”邢川心中无奈,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一路上就没再说话。 几人经林飞沉介绍,一路走到城南一家客栈门口。 “玉箫居?”邢禾问道。 “是啊,这是云城最好的歇脚地方了。这家老板跟我熟,可以便宜些。” 玉箫居外的门楼居然比清泉镇的衙门口都要大。 邢川一脚踏进楼内,便被大堂的景象惊呆了,大堂内酒客们推杯换盏,映入眼帘的是几根缸口粗的红柱,上盘绕着金龙装饰。一眼望去,仅仅一楼的酒客都有百余人。 李元骂骂咧咧掏钱住付了钱,一行四人便到三楼住下。 邢川邢禾买来伤药,悉心照料着任平生。直到傍晚李元买回衣物来,几人得空歇口气。 “邢川兄弟,到了晚上,这家店的四楼都是些达官显贵,你要是想打听屹山四子的消息,可以随我上楼去。” “我妹妹就拜托你照顾,李元。” 两个人的关系就算经历过生死也像仇人一般,虽然邢川心中感激之前妖化时李元出手阻止自己,但李元平日里说话尖酸刻薄,邢川也就没表达感激之意。 “三哥,我跟你一起去。” 林飞沉道:“这地方不适合女孩子去。” “有什么去不得的,偏要去。” 邢川妖化的两次邢禾都在身边,邢禾很是担心。所以这么多天形影不离,邢川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林飞沉只好作罢,留下李元照顾任平生,兄妹二人便随着林飞沉到四楼去了。 “这什么达官显贵,我看都是些风流家伙们!”邢禾大声呵斥道。 ------------ 第二十一章-斗妖大会 “姑娘此言差矣,珍贵的情报在外面是打听不到的。”林飞沉边说边拨开人群带着邢川二人到四楼大厅的东南角坐下。 林飞沉就像回到自己家,端起准备好的酒樽一饮而尽。 “邢川兄弟,喝啊。” 邢川晃了晃酒樽,最后还是放下。 “哎呀,邢川兄弟,入乡随俗,想打听消息就要先融入这里。”林飞沉说罢拍拍手。过了一会,从楼上走下来几名舞女,舞女们身后还跟了个手拿算盘的老妇人。 老妇人一眼就认出林飞沉。 “林公子,今日还领了朋友来啊。” 老妇人谄媚的神情让邢川一阵反胃,邢禾也坐立不安,但是看邢川没动自己也不想先离开。 林飞沉简单扫了一眼舞女,谦让道:“邢川兄弟,你先挑。” “这就是你说的情报?”邢川摆摆手。 “你想哪去了,这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林飞沉用手指向北面最高的一间屋子,“看到屋里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了?” 邢川看见屋门没关,正中坐着一老者尽显阴柔之态,拿酒樽的兰花指在面前晃晃悠悠,跟一旁的黑衣剑士有说有笑。 “那老人叫贾四,是当今陛下的总管太监,如今新帝虽然亲政,但这老太监依然大权在握,这天下之事无他不知无他不晓。” “我看没什么过人之处,倒是旁边那黑衣剑士有几分不凡。” 林飞沉听到邢川这么说,惊恐神色一闪而过,随后说道:“不要小看那老太监,不然我保证你会后悔。” 林飞沉说话略带威胁之意。 “我过去跟他聊聊。”邢川说罢便要起身,被林飞沉死死抓住胳膊拉了回来。 “聊个屁,人家凭什么跟你聊。” “那我们来干啥的,陪舞女喝酒吗?” “你且听我说,这里每天都会举办斗妖大会,老太监隔几个月就会从京城跑来参加一次。” “斗妖大会?” “就像斗蛐蛐,除去参加的人外,其他宾客自由下注押输赢。那老太监每次来云城都会带没价值的一只大妖来玩,好赢一些新的妖回去喝妖血。” “皇帝身边的人也喝妖血?” “这天下有人不喝吗?”林飞沉又拿起酒樽饮喝起来。 “那斗妖大会跟我想打听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林飞沉不耐烦地揽住邢川肩膀,“哎呀,既然之则安之,山人自有妙计。你还是先选一个舞女吧,整个四楼的男人个个左拥右抱,你别搞特殊,让人看出破绽。” 破绽二字林飞沉说的语气深沉很多。 邢川无奈,抬头看过一圈,发现舞女中有一名脸上长着硕大黑痦子的女人。 这里居然有这样容貌的女子,像是故意扮丑一般。邢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会。 对于丑人,最好不要盯着瞅,不然。 “你这家伙倒是选啊,盯着老子看什么?”长着黑痦子的女人已然被邢川盯毛了。 “你眼睛挺好看的。” “呃......”故意扮丑的女人心中不愿,后退几步却被老妇人顶住退路。 “来了一个月一单生意都没有,好不容易有客人开恩,你还敢给老娘往后退!”老妇人猛地推了丑女人一把,居然还用了几分内力。 林飞沉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好好好,邢川兄弟的审美果然与众不同。” 丑女被忽然推一把,没什么防备直接倒在邢川怀里。 邢川仍旧看着丑女眼睛,那瞳孔黑得如同夜空,亮得如同晨露,每一次眨眼,都像是春风吹过湖面,漾起层层涟漪。 她的眼神深邃却不空洞,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看到的人都吸引进去。 “你别......别盯着女孩子眼睛看,真无礼。放开我。”丑女不禁红了脸。 邢川恍若失神,赶忙扶起丑女坐在一边,片刻间,邢川感受到来自丑女的杀意。 丑女注意到邢川腰间有把刀,伸手去抽。 碰到刀的一瞬间丑女的手便被邢川死死按住。 “四法青云?”丑女瞪大双眼,小声嘀咕着。这时才注意到邢川那张年轻却胡子拉碴,饱经沧桑的脸。 她没看到刀,只是碰了一下就认出来吗?邢川心想。 现场此刻突然掌声雷动。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斗妖大会要开始了。”林飞沉不耐烦道。 丑女抽回手,拿起酒坛给邢川倒酒,可是却没注意邢川的酒樽里本就是满的,酒水撒了一桌,丑女又慌忙用衣袖擦拭着。 “邢川兄弟,你怎么挑了个这种货色......不过她的眼睛确实挺好看的。” 整个四楼中央的宾客纷纷站起身到两边去,小二们快速跑出将桌椅板凳拼组成一个方形的平台。 此刻,号角已经吹响,战鼓声催人奋进。 宾客们纷纷掏出银袋,打算放手一搏。 台上站一人,嗓门大的很。 “诸君今日汇聚于此,银子准备好了吗?” 台下一片嘈杂,宾客们狂欢着将银袋举过头顶。 “那么,闲言少叙。第一个出战的是京城贾大人带来的七境大妖,歧路!” 说罢,自贾四屋里走出一妖,虎牙豹尾,双臂长有蛇鳞。邢川仔细看去,歧路全身上下被铁甲包裹,露出的手臂上竟然扎着一把把短刀,短刀就像歧路身体的一部分一样,看上去已经扎进去很多年了。 全场沸腾,即便是在云城这种法外之地,想见到一只被驯化的七境大妖也很难。 宾客们翘首以盼,到底谁作为歧路的对手出战,他们担心没有人再敢上台,看不到来自七境大妖的战斗。 “在下清泉赵旌,带妖霞笼出战!”东面一桌一个长相酷似王载沣手下将军-赵怀的人站了起来,手中铁链拴着一个人身鸟首的妖怪。 霞笼振翅上台,亮出锋利的爪子与歧路面对面。 全场再次沸腾起来,大部分宾客都将银子扔向歧路。白花花的银子落在台上,此时台上的银子已经被碎银铺满。 台上的大嗓门说道:“这位大人,敢问为何出战?” 赵旌大声回道:“我弟弟赵怀,在清泉谷被一大妖所杀,我今日来势必赢回台上所有的妖族,一并带回清泉谷找那大妖报仇!” ------------ 第二十二章-双赢 霞笼背后伸出羽翼,看起来像是鹰王一脉的妖族。 “坏了,这鸟人是鹰王一族的。”已经下注的宾客大惊失色,长吁短叹。 “鹰王一族的妖,只要有羽翼的都不会弱啊。” 眨眼间,霞笼一侧的台面上被扔满了银子,太早下注的人纷纷懊悔没有再等等。 “我的心在滴血。”一宾客大呼。 “邢禾,你回房间去看看,任先生是不是该换药了?”邢川感到这里不安全,于是想让邢禾离开。 “好,我去看看李元哥。” 邢禾早就不想待着了,正要起身离开。 “李元哥,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在你发狂的时候啊,李元哥救了我,他是我的英雄。” 邢川无奈又自责,只能先让邢禾离去。就在这时,歧路猛然爆发妖力一个箭步奔向霞笼。此一招速度奇快,霞笼根本来不及反应。 霞笼胸口被一拳轰出一个大洞,应声而倒。 “这就结束了?” “退钱!这叫什么妖啊。” “怎会如此......” 哀嚎哭泣的声音遍布整个四楼,有人堵上全部身家输了个精光。 赵旌不敢相信,自己带着数千人拼了性命抓来的大妖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按照规则,歧路胜!霞笼以后就归贾大人了!”大嗓门爬上台喊道。 众多店小二按照下注表将银子分发。 “还有哪位大人要上台挑战?” 歧路在台上怒吼着,虎啸声震耳欲聋。 “我来!”林飞沉高举酒樽大声吼道。 “原来林公子,果然有料。请!” 邢川和丑女先是一惊,纷纷看向林飞沉。 林飞沉放下手中酒樽,说道:“邢川,你是妖吧。” 忽然听到这话,邢川没反应过来。 林飞沉紧接着从怀中拿出有一块降妖盘,上面的指针赫然指着邢川。 “第一次见面的时,我的降妖盘是新换的,根本不可能坏掉。所以我一直怀疑是你用妖力把它撑爆了。” 事已至此,邢川知道没什么好解释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进城之前,邢川你没想到我还有第二块降妖盘吧。”林飞沉凹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斜眼看着邢川。 “可你不像妖,你妹妹也不是妖。”林飞沉自顾自说着。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成分,我不禁要想你是不是一个喝妖血后变成妖的人。” 林飞沉知道,人就算喝多了妖血也只会死去而不会变成妖。但是除了这个说法之外再没有其他可能了。 “随便你怎么想。”邢川的眼中闪过一道红光。 “但是这都不重要,我们各取所需,你帮我赢钱。如果你赢了,我会把你卖给老太监。” 见邢川不说话,林飞沉又说:“别以为搞屹山四子的情报会很容易,这天下谁不想知道他们的所在。” 邢川笑了笑,说道:“你怎么知道我能赢啊?” “天下能用妖力撑爆降妖盘的大妖,屈指可数。”林飞沉说完嘴角扬起,露出后槽牙笑着。 “去可以,赢了钱我要九成。” “土匪吗?你打劫我啊。” “各取所需,不是你说的吗?林兄。” 台上的大嗓门又在喊了。 “林公子,你的妖呢?” “马上马上!”林飞沉双手支在桌上,如鲠在喉。 “林公子,快点啊!” “林公子,莫不是吹牛吧!”场上宾客奚落着林飞沉,因为这家伙经常在场上赢钱,宾客们都看着眼红。 “罢了罢了,最多八成!”林飞沉斩钉截铁道。 “成交。”邢川说罢缓缓起身,朝着台上走去。 此刻场上一片哗然。 “这是妖吗?分明是人啊。” “什么玩意?” “去送死吗?” “他都说自己是妖了,其他的还重要吗?咱们哥几个输这么多钱,看个乐呵也算没打水漂。” 邢川一手扶着刀柄,大步走上台去。 林飞沉从怀中掏出银袋,赫然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块扔到台上。 “我林飞沉堵上自己全部身家,诸君可敢与我一战!” 宾客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顷刻间大把的银子如大雪一般。 歧路身后的银子已然堆成一座大山。 若论武艺,邢川自知相距甚远。可论妖力,邢川可是扯下过鹰王一条臂膀的男人。为了找到屹山四子夺回风绝之位,阻止杜广卿祸乱天下,邢川只有这一条路走了。 “小子,报上名来,是哪的妖?”歧路问道。 “你还不配知我姓名。” 歧路大怒,故技重施,先飞来一拳试探邢川底细。 任由歧路轰拳,邢川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邢川怒目圆睁,双眼闪出血红色光芒,刹那间沉重的妖力喷涌而出。场下的讥笑声戛然而止。 鹰鸣声呼啸而起,势头正劲,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穿所有人的耳朵。 宾客们都没什么修为,谁受的了邢川这一下,都捂着耳朵躲在凳子底下嘀咕。 “我从没见过这么强的妖力。” “恐怕妖王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歧路一拳来势汹汹,却在邢川的鼻尖停下。歧路两股战战,邢川看到挥来的拳头在不住的发抖。 每个人都在赌,邢川又何尝不是在赌? 当拳头停下的一刻,邢川知道自己赌赢了,天下妖族见妖王无不战栗者。 “大王!小的愿自断双臂赎罪,请大王饶我性命。”歧路瘫倒在地又忍着战栗爬起,一个头磕在地上。 歧路一声大王叫出,在场宾客无不作鸟兽散。 “鹰鸣声,难道是鹰王!”刚刚带头讥讽邢川的宾客,现在跑的也最快。 “歧路,你干什么呢?”贾四大喊道。 贾四原本端坐在屋里跟十来个舞女喝着小酒,现在却像疯子一般跑下来。 “不就是个毛头小子,什么妖王?”贾四说着拿出降妖盘来。 有两只妖的时候,降妖盘永远指向妖力更强大的妖。 此刻,贾四的降妖盘指着邢川,纹丝不动。 “贾公公,小的林飞沉有一事相求。”林飞沉飞奔过来跪在贾四面前,头都不敢抬一下。 贾四心中对邢川喜欢的很,现在死死盯着邢川不愿意挪开眼睛,便随口说道:“什么事?” “小的能否把邢川卖给公公,价钱随公公您开。小的早知公公大名如雷贯耳,此番若能结石公公,三生有幸。” ------------ 第二十三-阶下囚 贾四听到这话心里乐开了花,上下打量着邢川。 “好,你叫林什么?” “回公公的话,小人名叫林飞沉。” “林飞沉,我好像在哪听过。”贾四说话的时候,目光也没离开邢川片刻。“这样吧,你去找董剑鸣拿一千两黄金,多的就算赏你的。” 贾四说罢指向那名黑衣剑客,黑衣剑客见状一个闪身来到邢川身前,两人四目相对。 林飞沉喜出望外,不知怀中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包裹,里面是贾四许诺的一千两黄金。 “公公果然爽快,颇有真龙之风啊!” 董剑鸣听到这话撇了一眼谄媚的林飞沉。 贾四面上不露,心里却乐开了花。“我伴先帝四十年,耳濡目染罢了。” 林飞沉咬金子的时候,董剑鸣突然闪身到邢川背后,将一把漆黑锻刀刺入邢川后背。 妖血四溅,邢川眼中的红光也消失了。 林飞沉赶忙阻拦,说道:“公公这是何意?” “你已经卖给我了,之后的事情与你无关。” 邢川只觉得全身力量都涌向身后的短刀,一股乏力感充斥着全身,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回来了,邢川的意识又置身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董剑鸣扛起邢川,这时从贾四身后又走来四名红袍剑客,胸口绣着蟒蛇。 “义父,完事了。”董剑鸣单手行礼。 说罢,董剑鸣扛起邢川随着贾四一行扬长而去。只剩下林飞沉在原地若有所思。 本以为早就离开的丑女其实在暗处看完了整个过程。 “林公子,那人跟你什么关系?” “与你何干?”林飞沉露出从未见过的狠辣眼神。 丑女见状也不再多说,话不投机半句多。 出了酒楼,董剑鸣将邢川扔在早就准备好的囚车里,贾四坐进轿子,四个红袍剑客抬起轿子。 百姓们渐渐围了上来,毕竟刚刚酒楼里闹出很大的动静,听逃出来的人说出了个妖王。 百姓们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囚车里的居然是个年轻男人。 “这就是妖王?” “不知道,我从没见过。但我听说越厉害的妖看起来就越不像个妖。” “那你说妖王的血喝下去,能不能在朝廷求个功名呢?” “妖王血你也配喝?” 红袍剑客呵斥着围观百姓让开,竟一脚将面前老妇人踢开,一行人方才起行直奔云城中心的天子行宫去。 贾四说道之处皆住天子行宫,这些行宫是先帝巡查天下时留下的。 走了没一会,竟然又有一队人马拦住去路,为首的是个老头,后面抬着两副担架。 担架上面的人,面色惨白,裸露着上身。唯一能看到有血色的地方只有眼睛里的妖光,两副担架上的人都喝了太多妖血。 即便每时每刻都有人因妖血而死,但也不停地有人为了追求功名地位喝下妖血,这一情况在云城更加普遍。 老头直奔队伍最后的囚车。 董剑鸣拦下老头。“干什么?” “老朽不敢造次,只是家中两个儿子都喝妖血中了毒,城里郎中都说没救了。听说妖王在此,想来求妖王显灵,保佑我两个儿子。” 老头声泪俱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邢川失神之际听到老头的话,微微睁开眼,但是全身因那短刀动弹不得。 “求妖王显灵,救救我两个儿子!” 邢川瘫靠在囚车里动弹不得。 在这个两州交界的地方,妖王竟然成为了一部分人的信仰,他们认为信仰坚定的人喝下妖血才能提高修为,若是心中不敬便会死去。 老头的两个儿子喝了太多妖血了,邢川哪里有办法,他又不是郎中。 “不要再喝妖血了,老先生,我也无能为力。” 老头最后的信仰崩塌了,邢川心里也不是滋味。 “不喝妖血,等到被朝廷强征到了战场上,也是死!现在妖王也不庇护我们了。这世道哪有弱者的活路啊?”老头边哭边说着。 “可我用了毕生积蓄买来最贵的妖血,居然要了我两个儿子的命。” 邢川意识到,大哥,二哥,妹妹乃至当今天下的百姓就像今天坐在囚车里的自己,都不过是朝廷的阶下囚。妖血屡禁不止,是朝廷纵容甚至支持的结果。 “天下之乱不在妖族,也不在百姓,而在朝廷,在庙堂之高!” 此刻的邢川终于想明白,杜广陵先生将自家绝学传授给天下人是为了让天下人不再喝妖血,让天下寒门子弟不用将自己的性命赌在妖族的手中! 邢川的清醒只是暂时的,他也不知道一把短刀为什么能让他全身无力,让他从昏迷到醒来,再到不省人事。 “滚开滚开!”前面的红袍剑客跑过来一脚将老头踢开,队伍得以继续朝着天子行宫前进。 董剑鸣叹了口气,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若拿天子行宫比玉箫居,犹如拿天上宫阙比地上茅屋。 一行人踏上玉阶,到行宫的东侧殿停下。 等到邢川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深夜。睁眼看到的天花板上的茅草,双臂的刺痛催着邢川低头看去。 邢川被绑在一个铁椅上,双臂悬空,上面插满了一样的漆黑短刀,血从伤口流出,顺着胳膊,手指滴落进地上的一个碗里。 邢川终于知道为什么斗妖大会上,名叫歧路的妖为什么双臂插满短刀了。 高端的妖血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采集方式。 满屋子的血腥气。 邢川发现捆着自己的只是普通麻绳,便扑腾两下想把麻绳撑开。 可是邢川一点力气都没有,连麻绳都撑不开。 屋里的动静把门外守夜的两个红袍剑士引了进来。 “小子,你终于醒了。” “醒了怎样?” “老子好奇,为什么歧路一个七境大妖不敢跟你动手,还喊你大王?” 另一红袍剑客说道:“我也是七境的大侠,怎么我还想着多扎你几刀呢?你的血太稠了,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存出三碗妖血啊,我可不想一直守着杀气腾腾的小鬼。” 邢川又竭力晃动两下,可还是打不开麻绳。“歧路呢?” 先开口的红袍剑客骂道:“老子问你呢,你还问上老子了?” 邢川摇摇头自嘲道:“我应该能算是鹰王的血亲吧。” “鹰王?屹山的鹰王?” 红袍剑客们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 第二十四章-如沐春风 邢川的目光在这间破茅屋里游走着,可是太过阴暗,居然一盏灯都不点。隐隐约约看到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两个红袍剑客贪婪地盯着乘着邢川血液的碗。 邢川心生一计。 “你们两个想喝吗?” 两个红袍剑客一个点头一个摇头,然后他二人对视一眼,又一个摇头一个点头。 “想喝,但是不敢喝?” 贾四带回的妖,没他的允准就偷喝妖血,会被贾四处死。那两个红袍剑客只敢趴在地上闻,一口都不敢喝。 “这妖血确实不简单,血里面还有一股从未闻到过的味道。” 能让杜广卿都趋之若鹜的妖血能是普通的吗?这两个红袍剑客对妖血的品鉴水平是很高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邢川发问道。 红袍剑客冷笑一声道:“我虽然很想喝,但你是什么目的,一个妖何必帮我们?” “我的目的还重要吗,你看看那哥们。”邢川使了个眼神,看向另一个红袍剑客。 原来另外一个胖红袍剑客早就按捺不住,已经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碗。 “唉唉!你干什么?”瘦一些的剑客看到妖血已经所剩无几,一把将碗抢了过来。 “他说不说的,等会把它舌头割下来就好了。这可是鹰王的妖血!” 胖子和瘦子争抢起来。 “你已经喝了不少了,如果不给我喝,我马上告诉贾公公!” 胖子这才放手,任由瘦子将剩下的血一饮而尽。 两个剑客的心跳骤然加快,在茅屋外都能听得到。 “不对劲......” 两剑客的身形骤然膨胀起来,圆润得如同肉球一般。 黑色的羽翼自肉球后背生出,两颗肉球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迅速干瘪下来,只剩下皮包骨头。 胖子的半张脸变成黑色,他伸手摸脸,却被自己的爪子划了几道口子。 两个人再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了,就像刚破壳的小鸡一样,全身长出稀松的羽毛来。 不一会,两人身上流出黑红色的脓水来。 邢川身上的血,就算杜广卿那样的强者一次也只敢喝一点点。这两个家伙却敢论碗喝。 两个七境剑客就这样在邢川面前断了气。 这时,门口突然有灯光射进茅屋。 邢川看清楚了,在茅屋角落里蠕动的东西居然是歧路,还有一个蛇妖。 灯光渐渐逼近,邢川发疯般拼命晃动着。 咣当一生,邢川连同椅子一起侧翻在地上。 “真是好手段,邢川。”门口走进一黑衣蒙面人。 邢川一眼看去有些眼熟。 “不是我干的,谁教他们偷喝我的血。” “都这样啦,还在嘴硬。” “这眼睛,你是在酒楼的丑女!” 邢川觉醒鹰王血脉之后,观察力也变得很敏锐,对于一些印象深刻的事物几乎能做到过目不忘。 “你说谁是丑女!”黑衣人解下面巾。 昏暗的油灯后,居然藏着一张像是经过精心打磨的瓷器一样的白皙无暇的面庞,女子的双眉如同两片柳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微微上翘的嘴角总是含着一丝微笑。 先前脸颊上硕大的黑痦子也不见了。 邢川看的出神,“你果然是故意扮丑。” “你讲话不分场合的吗?这很危险啊。”女子说罢翻出一块大大的眼白。 微风在女子掌心汇聚,将邢川的思绪拉回。 呼风唤雨之法,即是屹山派所有武学的起点。 这女子应该与屹山派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女子小手一挥,微风便将邢川包裹。 又抬手一拉,便将邢川身上插着的十二把黑色短刀抽离,在掌风中排着队奔向女子。 短刀抽离之后,邢川终于有力气站起来,伤口也开始缓缓愈合。 可见那黑色短刀有吸收压制人妖力的作用。 “贾太监下血本了,他很重视你。” “何以见得?” “这黑色短刀一把的造价就在五百两黄金,他在你身上用了十二把。你真是妖王?”女子说罢用手在刀尖粘了点血要往嘴里放。 邢川一把抓住女子手腕,呵斥道:“你不要命了?会死的。” 女子死命一甩将邢川甩开,“谁教你抓女孩子手腕的,无礼的家伙。我才不喝你的血,看你整个人都脏兮兮的,一肚子坏水,这血肯定也有毒。” “你到这来干什么?” “不是来救你的,我来找四法青云,路过。” 邢川被关紧这间屋子的时候,四法青云和沉舟令已经不知被谁拿走了。 女子在死去的两个红袍剑客腰间找起来,两个人的佩刀都不是。 “喂,四法青云哪去了?” “一定是贾太监拿去了。” “废物,这么重要的宝物都看不好。那可是跟云侯一样材料的,天下第二的名刀!” “你是屹山门人?知道的怎么比我还多?” 女子撩起头发说道:“云侯和四法青云都是家父所铸,我当然知道了。” 两人谈话间,茅屋角落里传来声音:“王上,王上......” 是歧路的声音,邢川和女子一起走进里屋。 歧路此刻抱着一个虚弱的蛇妖喘着粗气,看起来他们两个刚刚经历过折磨,身上的妖血都被榨干了。 “王上,小妖有个请求。” “我不是你的王,兄弟。” 歧路抚摸着蛇妖的头发,眼里尽是不舍。 “王上,你生来就是我们妖族的王,你身上有鹰王的气息。” 邢川想起在清泉镇的那对妖族母子,也曾这样称呼他。 “王上,给小妖一个痛快吧。我们夫妻被那狗太监囚禁十年,整天过着这种日子,我妻子他已经死了,我没法再坚持下去。” 邢川轻声答应着,调动内力,随即在歧路身下召唤出一个风场。 歧路露出久违的笑容,如沐春风,只感受到春风拂过,没有丝毫痛苦,抱着蛇妖缓缓闭上了眼睛。 此刻,位于行宫大殿龙案之上的沉舟令发出微弱的青光。 董剑鸣先看到,“义父,沉舟令动了!” 贾四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看向龙案之上。 “是风,风绝来了。” ------------ 第二十五章-你妹妹不错 “也许,我们谁也不能幸免。我们现在还不了解屹山的情况。邢川身上为什么会有沉舟令和四法青云?”贾四一边擦抹着手中的四法青云,一边说着。 “义父,邢川来历不明,我们还是小心为上。”董剑鸣在一旁伺候着。 “孩子,你就是胆子太小。你可是侍卫营统领,大内第一高手,有你在为父什么都不怕。” 贾四对董剑鸣的恩宠与信任,换做任何人都比不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邢川和丑女此刻正在贾四二人的屋檐上偷听。 “哎,四法青云在老太监手里吧。”丑女扒开瓦片。 邢川把中指放在唇边,示意丑女小声点。 “义父,据末将所知,四法青云虽然不如杜广陵的云侯,但也不是普通屹山派门人能用的,能用四法青云的至少也是屹山四子这个级别的。” “屹山四子中,应棠一直在靖州,老大泉台前几日我在京城还见过他。老四邢山在屹山掌沉舟令,还有一个师哲应该早就死了。”贾四说道。 “邢山,邢川。如果邢川手里的沉舟令是真的,那可能邢山已经不在人世了。” “看来杜广卿成功了,我果然没看错人。” 董剑鸣指着沉舟令说道:“没完全成功。” 屋内两人不约而同地放肆大笑,像是嘲笑杜广卿无能。 太监嗓子发出的声音实在不堪入耳。 贾四放下四法青云说道:“剑鸣,等会邢川的血取完,你先喝。” 董剑鸣不由得后退半步,说道:“义父,你知道的,我从不喝妖血。” “妖王血,老夫卖的话一滴就值千两黄金!剑鸣你没准可以破境到十境,别不知好歹。” “义父,非剑鸣不从。只是家门有铁律。” “你们这些世家,净搞些没用的东西。雷绝一脉若是能出一个十境,可是莫大的荣光。” 邢川和丑女趴在屋顶,小声嘀咕着。 “看来四法青云与我无缘了。” 邢川没有说话,静静地听丑女说下去。 “黑衣服的家伙居然是九境的修士,那太监能做他义父,想必实力也不差。罢了罢了,走吧。” 丑女刚刚爬起却被邢川一把抓住。 丑女怒从心起。“又抓我,你这个人难道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吗?” “四法青云和沉舟令是我大哥交给我的,怎可让阉人拿去?”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我不是来救你的,现在四法青云拿不到,我可要走了。” 丑女终究是不忍放邢川一个人在这,便伸手去拉邢川。 董剑鸣指尖骤然闪出一道惊雷直奔屋顶而去。 轰 “什么人!”董剑鸣大喝一声一跃而起。 整个行宫已被浓雾笼罩。 贾四不慌不忙从殿内走出喊道:“老夫一心惦记妖血,居然迟钝成这样。剑鸣,召集侍卫营把偷听的人揪出来!” 贾四说罢便朝着茅草屋走去了。 这晚,全城宵禁。街上几乎都是侍卫和官兵,挨家挨户搜查着。 行宫的宫墙外,丑女抓着邢川一路奔逃。 “你真是不知死活啊!刚刚用的那一招是云山乱,在哪里学的。” “师父教的。” “你师父是谁?” “无名小卒不配知我师父姓名,赶快逃命吧。”邢川不再说话,直奔玉箫楼而去。 丑女心想:临行前师父说过,如果屹山派覆灭,将沉舟令和四法青云一定会流落在外,若我将它们拿回,师父必然欢喜。现如今自己势单力薄,不如先跟着邢川一行人夺回宝物,自己再想办法骗来便是。不论邢川是人是妖,只要目的一样就能做朋友。 丑女自己都没意识到,当邢川说自己眼睛漂亮的时候,再加上邢川懂得沉舟刀法,能用春风度化妖族,一路下来自己已经对邢川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这小子虽然不讨人喜欢,但眼光还是不错的。” 想到这,丑女气沉丹田,一个箭步追上邢川,两人一同朝着玉箫楼跑去。 邢川探听到了屹山四子的情报,却丢了四法青云和沉舟令。可凭他自己想要夺回是痴人说梦,只好先离开再从长计议。 两人一路召唤浓雾躲过搜查,不一会便到了玉箫楼。 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妹妹,任平生,李元都已经不见。只有桌上留下一张字条。 【邢川兄弟,我自作主张将你家眷还有床上半死不活的老头接到城外落英山中,你探听完情报可以到那里找我。还有,你妹妹不错,很烈。-林飞沉】 丑女眨眼间邢川已从窗口跃出。 “你干什么寻短见?”丑女慌忙跑过去,扒着窗边看。 地面上没有丑女预想的邢川碎片。 疑惑间探头望去,只见邢川在月光下生出双翼,从城门口飞过。 “鹰王......”丑女暗暗心惊,随后从窗口跃下,脚踏凉风三步并作两步向着城门外跑去。 落英山顶,邢川见有火光便一个俯冲砸向地面。 这里的人都身着红衫,背负刀剑,见邢川落下便拔剑相向,丝毫不怯。 指向邢川的刀剑密密麻麻,将邢川团团围住。 林飞沉的字条彻底引燃邢川的怒火,妹妹的安危在邢川心中比任何事都重要。 “林飞沉在哪?” 鹰鸣声打破落英山的寂静,飞禽走兽犹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 无声无息,一杆长枪重重打在邢川头上。 “你又作什么妖,忘了清泉镇被你害死的百姓吗?” 邢川感到声音很熟悉,回头一看。 原来是任平生手握枪头,用枪尾砸了邢川一下,试图唤醒邢川理智。 “任前辈,你醒了。”邢川喜出望外。 “别套近乎,你这又是唱哪出啊?”任平生说罢又在邢川头上狠狠砸了一下。 “前辈,我妹妹呢?” “在那边帐篷里照顾我,现在估计睡着了。” 邢川随即拿出林飞沉留下的字条给任平生看。 “小林子,滚过来!”任平生大喊道。 林飞沉拨开红衫军士走到任平生面前,看到邢川妖化的样子,面露愧疚之色。 “前辈,您叫我?” 任平生单手张开字条给林飞沉看。“解释!为何写下这种轻薄之语?” 林飞沉露出一抹坏笑,贱兮兮地讲道:“只是想试一下邢川兄弟,看看他有多大的妖力。” 来不及反应,任平生调转枪头重重砸了林飞沉一下。 “亏我教过你几天功夫,怎么着也算你半个师父,你敢说我是半死不活的老头?” 鹰鸣声又一次响起,任平生不耐烦又猛踢邢川腰子一脚。 “我说他,没说你吗?成天到晚叫个不停!” 任平生此刻像极了一个老父亲训斥两个不听话的儿子。 邢川只感到体内火辣辣的疼,渐渐恢复了神智。 ------------ 第二十六章-前尘往事 邢川背后羽翼缓缓收起。 “邢川兄弟,真是抱歉了。我只是想让你脱身之后快点过来,因为时间不多了。” 任平生打断道:“小林子,以后不要再写这种东西,邢川这小子在清泉因为妹子发疯,千余名百姓因此而死。” 林飞沉的表情渐渐严肃下来,三个人相顾无言。 “那是我的罪,我会赎的。”邢川自己解释道。 “不是死了很多人那么简单,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上千次。” 林飞沉沉声道。 每次提到清泉镇枉死的百姓,愧疚和懊悔就像海啸一般将邢川的心席卷一遍。 邢川也总是梦到那天的场景。 林飞沉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有一个让你稍微赎罪的机会。” “此次于死中求万一之胜,关键在于邢川,只有他一个人进入过贾四的行宫。” 任平生道:“你的计划还是不要带上邢川了,我屋里那个叫李元的小子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林飞沉摊摊手。“我只管讲计划,是否参与还是看邢川自己。” “我去。” “你都不问是什么计划?”任平生阻拦道。 “不是说赎罪吗?我去,死都可以。” “好,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林飞沉答应一声带着众人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林飞沉帐篷的桌子上铺着一张精细的云城地图,上面标记出了每个店铺,住所及人口。 林飞沉拍拍手,帐篷外走进几人,依然是身着红色短衫。 “邢川兄弟,你听说过红衫营吗?” “没有。我自幼没有出过清泉谷,这是第一次。”邢川摇摇头。 林飞沉说道:“难怪......”随即指使手下将李元与邢禾叫来。 众人到齐之后,围着桌子坐成一圈。 “邢川兄弟,红衫营就是一群穿红衫的人。” “这你不用讲,我能看到。” “邢川兄弟,你觉得当今天下祸乱的根源在哪?”林飞沉收起以往嬉闹打趣的神情,严肃道。 整个帐篷鸦雀无声。 李元站起,“天下之乱在妖族。” 林飞沉摆摆手,“不是。李元兄弟作为杜统领的徒孙,居然说出如此浅薄的话。” 任平生双手怀抱在胸前,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小林子,这话不当讲。” 林飞沉所说杜统领一词,邢川感到有些熟悉的感觉。 邢川先前妖化时,想起了些云侯的记忆。 杜广陵年轻时也总是一袭红衫! “你所说的杜统领,莫非是先风绝杜广陵先生?”邢川问道。 “正是。任前辈,我既找诸位帮忙,就该把我红衫营的底细一一告知。这也是诸位有权了解的,他们到底为谁而战?” 林飞沉接着说道:“杜统领说过,天下之乱不在妖族,更不在江湖之远,而在庙堂之高!驭长风,踏破王庭,再造河山。这句话里面的王庭并非三大妖王,而是朝廷。” “大太监贾四,把持朝政。私贩妖血,经营整个天下的妖血生意,而今他到云城就是我们刺杀他的好机会。”林飞沉接着说道。 邢川问道:“杀了贾四,妖血就能禁吗?” “不能,但至少能消去世面上一半的妖血。天下所有五境以上的妖血,都是贾四经营。 “如此再好不过,正好我也要拿回沉舟令和四法青云。” 邢川说罢,林飞沉便把目光投向李元和邢禾。 “看我干什么,只要是和妖有关的,我李元一定参加!” 邢禾刚要开口,却被邢川拦下。 “妹妹,你就在这里等我们。”邢川说罢略带威胁的跟林飞沉说道:“纸条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邢禾还有半死不活的老头就交给你们照顾。” 林飞沉应了下来,同时一阵打雷般的呼噜声传来。 任平生睡着了...... 几人说话间,丑女掀开帘子道:“大妖,怎么不说话就一个人飞走了?” 丑女气喘吁吁,又看到众人围着云城的地图没听到在说些什么。 林飞沉也被惊艳到了,他认出是刚刚在四楼的舞女,居然真的是故意扮丑。 “她也有些屹山派的内力在身上。”邢川一语道出刚刚在行宫丑女救了自己的事情。 秉持着多个人多一份希望的原则,林飞沉想拉丑女入伙。 丑女在人群中看到了任平生。 “狗贼,是你!” 任平生原本受了伤,听众人在这开会便挡不住困意睡着了,却被丑女一句话骂醒。 “沈家丫头,你怎么在这?” “何必问我,我一路跟随你,谁知在云城跟丢了,我四处打探你的消息。你这个侮辱我师父的狗贼,拿命来!” 众人诧异地看着任平生。 骄傲如任平生,居然也做起了解释工作。 “在靖州,你师父应棠拼死拦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任平生没有当回事,说完就又昏睡了过去。 应棠的名字一出,整个帐篷都炸了锅。 邢川站起身说道:“你的师父是应棠?” “正是。” “对了,你救我一命,我却不知道你名字?” 林飞沉亲自搬来凳子招呼沈家丫头坐下。 沈家丫头急切道:“沈南意。” 邢川看沈南意杀气不减,急忙打圆场:“任前辈身受重伤,我等江湖人不可趁人之危,你要是想杀他,也等他伤好之后再说。” 沈南意深以为然。 见沈南意情绪缓和了些,邢川接着说道:“你不是想要四法青云吗,那就和我们一起杀回行宫去,你我到时候各凭本事,谁先拿到四法青云就算是谁的。” 邢川知道,沈南意也是屹山门人。四法青云自己本来就不会用,不如给会用的人,作用还能大一些。 说完,邢川意识到忘记了一个人,然后转头对李元说:“也算你一个。” “四法青云和沉舟令是邢山师父给你的,我不要。”李元扯起嘴角不屑说道。 李元心中一直对邢山将象征着风绝身份的沉舟令还有四法青云交给邢川很是不满,但毕竟师父所托也不便说什么。 “我拿着只是烧火棍而已。你若抢得,就算我送给你,大家各凭本事,算得上名正言顺。” ------------ 第二十七章-四时风 李元点点头,若不是因为邢川是邢山的弟弟,恐怕他早就要杀人夺刀了。 邢川交代好之后,沈南意也点点头答应下来。毕竟对于一个锻刀世家来说,一把天下排行第二宝刀的诱惑是没法抵挡的。 看着任平生受伤的样子,沈南意不愿趁人之危。 “我跟你一起去,任狗贼的事等他伤好了再算。” “好,那我继续说我的计划。” 林飞沉用手划拉着云城地图,手指停留在了城中行宫的位置。 这里本是衙门口,先帝巡游的时候改建成行宫,后来就被贾四占为私有了。 林飞沉将卖邢川得来的一千两黄金扔在桌上,弃之如敝履。 “三天时间,我要你们进入云城生活三天,三天后起义。杀贾四,夺云城。” 沈南意很是不解,“我看你们这大概有三千人,贾四的侍卫营只有一百余人。就算他们武功高强,可我们这么多人也足够了啊。” “上个月在靖州平乱的禁军明天会路过云城,根据情报他们会在云城休整三天,之后再返京。我们的目的不只是贾四,还有云城。” “所以等禁军走了再动手。” 林飞沉双手一拍,“对。我们派出二境以上的军士,这一千人提前进城,直接在城内起义,可以绕过城墙的守卫里应外合。我们人少,更要把损失控制在最小。至于邢川现在被全城搜捕,所以你就留在落英山能干点啥就干点啥,沈南意也留在落英山为我们打造刀剑。” 林飞沉说罢瞟了一眼沈南意,“沈小姐,不知道能否帮我们?” 沈南意点点头,“师父告诉过我,遇到红衫营的弟兄,要尽全力相助,不顾生死。” “如此甚好。”林飞沉将桌上的地图卷起,后命人搬来一坛酒。 “各位,今日我们歃血为盟,与九死中求一胜。此事若成,我西部红衫营便有立足之处,若是不成.......那就重新来过!” 林飞沉拿起短刀在手心狠狠割了一刀,随后握紧拳头将血挤入酒坛。 “邢川不要滴血进去!”林飞沉捂着手提醒道。 很快,众人都将血滴进酒坛,取来碗纷纷饮下。 晚上,林飞沉给邢川和沈南意安排了新的帐篷。 邢川看着伺候任平生睡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帐篷里。沈南意已经等候多时。 “邢川,你明天有事吗?” 邢川被吓一跳,没什么好情绪。“有事。” “什么事啊?林飞沉明明没有给你安排什么。” “我得照顾任前辈,免得他遭你毒手。” “我说过先不杀他,就绝不会杀他,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邢川没接茬,径直走向床边,不顾沈南意在场便脱下上衣。 沈南意赶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呵斥道:“人不人,妖不妖的家伙,一点廉耻都没有。我今天接了锻刀的活,可是手头根本没有像样的材料,所以你明天跟我一起去找。” “为什么?”邢川边收拾着床铺边说着。 “林飞沉要你能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我猜其他人碍于你的身份都会对你敬而远之。那样大家都在忙活,你一个人在这没事做会很难受的。” 邢川想了想,邢禾在这里也很安全,便跟她去一趟无妨。 “好。” 沈南意其实心中一直有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形容不出。只是父亲走后便很少有。 起初沈南意觉得是邢川腰间别着四法青云的缘故,那是父亲生前锻造的刀,父亲做完云侯和四法青云后不久便离世了。 所以沈南意对父亲倾注心血的刀有特殊的感觉。 可后来邢川没有了四法青云,这种感觉依然存在,在沈南意心里就像是有人催着跟邢川多说些话。 沈南意不知道的是,邢川便是云侯。是她父亲倾注几乎全部心血锻造成的宝刀,现在应该算是宝人? 邢川答应了,沈南意便不再多留,自己离开了。 沈南意一夜没睡,将营中将士的刀枪剑戟都转了个遍。 天刚蒙蒙亮,沈南意打着哈欠抱怨着:“红衫营条件太艰苦了,刀剑不知用了多久。本来质量就不好,整个红衫营的刀剑几乎没有不崩口卷刃的。这样的兵器还想打云城,打野鸡都费劲。” 沈南意边抱怨边掀开邢川帐篷的门帘,可里面空无一人。 “没信誉的家伙,还自称江湖人呢。” 忽然南面帐篷传来邢川说话的声音。 只见邢川端着一个盛满污血的盆,肩膀上挂着一层层被血浸透的绷带。“任前辈,注意静养。我先走了,今天要和沈南意去找什么材料。” “跟她出去,要小心。”任平生迷迷糊糊的话传来。 “小心什么?” “小心她知道你的身份,她爹是为打造云侯和四法青云油尽灯枯而死。” 任平生的担心不无道理,一个女孩子杀气腾腾。 “没事的,任前辈。”邢川敷衍了一声便离开了。转身便迎面对上沈南意。 “你照顾那狗贼做什么?” “他是为我受的伤。” 沈南意故作没兴趣,轻描淡写地问道:“火绝能为你受什么伤?” “跟你没关系。今天不是要去找锻刀的材料吗,咱们这就出发。别忘了给我锻一把。” 邢川心中就没打算能把四法青云抢到手,他是真觉得自己这样的妖配不上这么好的刀,四法青云不论是给了李元还是沈南意都比放在自己手里做烧火棍要强。 沈南意来了兴致,“你想要什么样的?” “重一些,长一些吧。” 这话引得沈南意捧腹大笑。“只会用蛮力的莽夫才选这种刀。” “我不太通招式,现在只会用些蛮力。”邢川被说到痛处,声音小了很多。 沈南意心中不解,“你连沉舟刀法里最难的四时风都会用,还叫不通一招一式?” “四时风是什么?” “春、夏、秋、冬便是四时之风啊。你对歧路用的那一招就是春时风的一种。” 邢川不知道的是,沈南意跟随应棠学四时风学了一个月,到现在还没学会。 ------------ 第二十八章-风波镜 “你师父是谁?”沈南意急切问道。 “没有师父。或许生来就会,我也不清楚。” 沈南意的双瞳在眼眶中剧烈跳动着,满脸的不可思议。她想不到的是,邢川曾将沉舟刀法和妖力完美融合,轰出红色暴风。 沈南意微微笑着,邢川也默默看着她。 “跟我来吧,落英山是个好地方,没准能找到好材料。” 邢川没有说话,站起身跟上沈南意。 等到二人登顶落英山,已经是正午。 “你能找到吗?我们已经走很久了。”邢川不耐烦道。 “你看!”沈南意跳着指向落英山下的一片密林。 仔细看去,那片密林坐落在山谷中,四面环山。 “落英山,之所以叫落英山。是因为千年之前,在这爆发了人族和妖族的第一场大战,那是第一代七绝的得名之战,也是无数人族英才陨落的地方,故得名落英山。” “所以?” “那片密林便是他们的埋骨之地。或许能找到什么上古断剑,拿回去再造一下就能用。” “捡垃圾?” “什么话,这叫物尽其用。” 可下山的路要从悬崖爬下,如此陡峭的悬崖,一步步爬下得花上几天时间。 沈南意猛然拍了拍邢川。 邢川原本看得出神,被沈南意突如其来的一掌吓得一激灵。 四目相对无言。 邢川看着沈南意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要是爬下去,就来不及了。你变成鸟带我下去。” 若是没有外部事情的刺激,邢川并不能随时调用妖力。邢川回忆着,每一次变妖都是自己无法控制的。 邢川暗暗使劲,眼中不时有红光闪烁。 可也仅此而已,沈南意盼望着的黑色羽翼没有出现。 山顶的寒风阵阵吹过,似乎吹进了沈南意心里。 忽然,沈南意一掌探出,直奔邢川面门而来。 这忽如其来的一掌,缺乏经验的邢川使尽全身力气向后仰去才堪堪躲过。 可是自己也处在失衡状态,此刻就算一个三岁孩童也能将邢川推倒。 不知什么时候,沈南意已经绕到邢川身后。 “邢川,如果拿不到兵器,红衫营就是去送死。为了他们的命,为了云城,我们值得赌一把。” 邢川胡乱挥舞双臂,试图把自己从悬崖边救回。 沈南意猛然跳起,双手环住邢川脖子,随后一招闪转腾挪,沈南意抱在邢川背上,头向着悬崖下面仰去。 被勒紧的脖子让邢川憋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邢川只是扣着沈南意的双臂,试图将沈南意放下。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两人背身从落英山掉下。 邢川这时候才感到,女孩子的尖叫声有多么刺耳。 两人以一种目所不及的速度从山顶坠落! “邢川,你才不是妖呢,对吧!放空心思,把一切交给你身体里的那股力量!” 生死关头,鹰王妖血果然上涌,后背黑色羽翼渐渐生出。 邢川试着挥动双翼,可是双翼却不听使唤,就像被迫从山顶跃下学习飞行的雏鸟。 “不行,飞不起来!”邢川大喊道。 千钧一发之际,邢川想起任平生曾说:愤怒不会给你真正的力量。原来自己之后都是靠愤怒驱使体内的鹰王血,所以才会失去理智。 而现在,邢川是愤怒不起来的。 “放松,放松!”沈南意闭着眼睛大喊道。 这样的速度下,脆弱的树叶就像变成了锋利的匕首,在邢川身上划出一个个口子。 邢川不再胡乱挥舞双翼,而是任由身体本能,双手伸前。面前凌厉的风忽然有了章法,绕着邢川二人卷动着。 熟悉又温暖的感觉再一次袭来,对着沈南意紧张到几乎停跳的心狂轰滥炸。 “秋风,风波镜!”沈南意感受到风的凌冽,缓缓睁开双眼。 此刻邢川的双手近乎是贴在地面上,沈南意看到到邢川的肉体似湖面般泛起阵阵涟漪。 两人竟然在凭空停下,像是浮在水面上一般。 “连风波镜都能无师自通,这一招从我拜师开始就在学,到现在也用不出。”沈南意说罢从邢川肩膀上探出头来。 沈南意大惊失色,邢川居然闭着眼睛,整个人已经吓昏过去。 沈南意纵身一跃,背身从邢川身上跳下。 “师父说过,当年杜广陵用这一招风波镜挡下六绝的合力一击。今天算是开了眼,长了翅膀不会飞,却能将风波镜融会贯通,用在这种地方。” 邢川周身的旋风久久不愿散去。 沈南意再想走上前去,却发现面前的旋风竟然形成一堵墙,自己跳出来之后就没法再进去。 这一切,都是邢川失去意识后依靠身体本能用出的。 突然,密林深处飞来一把匕首刺向沈南意。 沈南意感受到的时候,那把匕首已经无限贴近她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会将沈南意的头颅刺穿。 邢川周身的旋风在沈南意眼前形成一道风墙,匕首刺进风墙的一瞬间便被风墙中暗藏的无数风刃生吞活剥,只剩下一堆铁屑落在地上。 “这旋风居然能在使用者无意识的情况下自己行动,就算是师父也做不到这样。” 沈南意暗暗心惊。 此刻,自密林深处走出两人。 其中一人少年模样,身上穿的是一件和年龄严重不相符的盘龙袍子。另一人紧紧跟在少年身后,手里还把玩着一把匕首。 “暗箭伤人算得什么英雄!”沈南意大骂。 少年深邃的双眼盯着沈南意,让沈南意不禁心中发毛。 一旁玩匕首的男人走上前来,“天下英雄见妖族无不诛杀,你小姑娘家跟一只妖厮混什么?” 沈南意这才回头看看邢川,邢川背后生出的硕大黑色羽翼若是换作陌生人看来,谁会认为邢川不是妖呢。 她刚要开口解释,邢川周身的旋风忽然消失,邢川的身体就像是没了依托,像一滩烂泥一般摔在地上。 匕首男子躬身对少年恭敬道:“陛下,这便是老奴跟你说的,黑色大鸟。他们都是屹山鹰王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