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如果你肯V我300块钱 【如果你肯V我300块钱， 我会在你下班的时候穿上道袍， 身后背一把桃木剑， 出现在你公司门口， 并大喊一声—— “掌门师兄，宗门密令，阅后即焚！” 这时我会扔给你个卷轴， 让你的同事和领导， 都怀疑你有一个神秘且强大的背景身份。】 上班摸鱼中的江也，本来只是百无聊赖刷同城。 没想到竟然刷到这么一条有趣的帖子。 不禁嘿嘿一笑，随手分享给了自己的女朋友。 然后继续往下刷评论。 才发现机智网友们的评论，比帖子本身更搞笑。 【我给你600块，你用桃木剑刺我老板一下，每喊一声“妖孽”加一百，不开玩笑！】 【同事：我就说他不太正常】 【我要求卷轴打开自动燃烧，这样更真实】 【你能不能御剑飞行从我公司窗口蹦进来？我给你加50】 …… 或许是因为上班摸鱼太快乐。 不知不觉中，江也竟然快将这条帖子下的几千条评论刷完。 包括那些哈哈哈并艾特人的评论。 忽然，他刷屏幕的动作一顿。 在一众“哈哈哈”“社死”中，夹杂着一条比较显眼又不那么显眼的评论。 【多谢道兄予我启迪。诸位，无需300，只需200，某便脚踏飞剑出现在诸位公司门前。 自动燃烧的卷轴过于耗费元气，不知可否换为御剑术？ 某可一剑化百剑！ 诸剑环绕、清音震天，想必比卷轴更为震慑人心！】 这条评论的点赞寥寥无几。 下面倒是有几条回复。 【住嘴！不准拉低市场价！】 【兄弟入戏有点深啊哈哈哈哈】 【你这样可是要被骂工贼的（狗头）】 还有一条，明显是早晨新回复的。 【真的真的？兄die你真的是剑修？和山城那个剑修啥关系？】 山城，便是江也所在的这座城市。 显然，正常人绝不会相信互联网上的这种胡说八道。 但不知为何，江也竟不知不觉联想到了早上同事们热烈讨论的那件事。 多年封闭的中二之魂，竟然缓缓复燃。 他迟疑了。 万一……可能……是真的呢？ 这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他就暗暗骂了一句—— 傻逼！ 竟然会信这个，自己迟早会被骗到缅甸嘎腰子！ 右手大拇指在屏幕上滑动。 江也明明刚要退出这条帖子。 却不小心点进了评论人的主页！ 江也：“……” 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 评论人的账号名为【青霞子】。 头像为初始头像，签名为初始空白。 主页只有一条昨天发的帖子。 【好热闹（惊叹），可惜了（叹气）。】 配图的第一张是一处各大城市必备的小吃街。 这条小吃街，江也很眼熟。 因为他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这里。 配图的第二张，是一张站在小吃街路中心的自拍。 照片里的男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束着长发、穿着深蓝色道袍。 背后背着类似于剑匣形状的长条物品。 眉形狭长，长相俊秀。 明明面无表情，却硬生生让江也看出了他眼睛里夹杂着那么几丝不可思议与……惋惜？ “神经病啊，”江也开启自动吐槽模式。 “这人该不会真是哪个深山老林出来的小道士吧？这么条破小吃街有啥不可思议的？还惋惜？惋惜啥，又贵又难吃，也就骗骗外地人……” 退出这小道士的主页，又重进，退出主页，又重进。 重复了好几次动作，江也终于下定决心。 点开与这位【青霞子】的聊天框。 【在？】 消息一发出，江也又自言自语。 “反正就聊两句而已，让我转钱我就撤！” 原本以为青霞子至少得隔段时间才会看见消息，却没想到很快回复。 【在呢在呢（猫猫可爱）】 这明显卖萌的说话语气，让江也脑袋缓缓冒出一串问号。 他迟疑地把青霞子主页的那条帖子转发到聊天框。 【这……是你？】 青霞子：【是的呢】 江也：【你男的女的？】 青霞子：【（猫猫惊讶）善信何出此言？】 江也：【你的表情包和语气跟我那十六岁的小表妹一模一样！】 青霞子：【噢……某看网上说，多使用猫狗表情包可充分表达友善的意味，每一句话后面加上“呢”显得更加友好。】 江也：【……】 无语之下，他一连发过去了自己的众多珍藏表情包。 其中包含最出名的“黑人”“张飞”“熊猫头”“地铁老人”等等等等。 江也：【这才是真男人用的表情包！少看网上那些乱七八糟，全是胡说八道！】 青霞子许久没发来消息，不知是被震住还是幡然醒悟。 这时，江也用眼角余光瞟到他的直属副主任朝他走了过来。 他立马飞速摁灭手机！ 右手摸上鼠标。 假装自己很忙，勿扰。 副主任是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走到江也面前后，靠着办公桌，瞟了一眼电脑屏幕，说话。 “小江，我发你两个文件，你今晚按照要求统计一下表格，明天早上发我邮箱哈，辛苦了。” 江也闻言，缓缓抬头。 “主任，您让我做的这方案还没做完呢。” 主任：“没事儿没事儿，慢慢来，大不了填个加班申请单子，拿双倍工资加下班么。” 这话成功让江也脸上的笑容扭曲了一瞬。 但他很快控制好情绪，再次婉拒。 “主任，要不您重新找人做做？” 主任的右手却搭到江也肩膀上。 “找什么别人？能者多劳，改天请你喝酒哈。” 说完，他便不容拒绝地转身就走。 江也脸上的笑容彻底扭曲。 拿起手机便给女友疯狂吐槽。 【（“孙悟空烦死了”表情包）】 【傻逼又给我安排活儿！一天到晚啥也不做，全都推给我做，还让我加班！加nm班啊！】 【说得好听加班费加班费，老子进这公司快一年了，毛个加班费都没看见！】 【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他砍了！！！】 【真不知道霸占着副主任的位置干啥，不如让给我！】 女友那边没回复，不知是在忙还是没看见。 江也却因为太过气愤，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拨过去。 几十秒之后，电话那头接通，传来女友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上班呢，什么事儿？” 江也的声音放缓，“没事儿啊没事儿啊，不就是想你了么宝宝。” 女友叹口气，不说话。 江也：“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没有？” 女友：“没，从下午上班开始就一直忙，没时间看手机。” 江也便直接与她吐槽，“我跟你说，我那个主任……” 吧啦吧啦说了一阵后，女友那边却一直没声音。 江也：“喂？宝宝？还在么？” 隔了好几秒后，对面才传来声音。 “江也，你成熟一点好么？” ------------ 第2章 观音街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既然你这么不喜欢那个主任，要么就想办法和他沟通，要么就直接拒绝。而不是在我这里发泄负面情绪。” “你自己说说，你给我发泄负面情绪，除了让我耗费精力安慰你，影响我的情绪，还有什么用？” 女友最后的语气，已经隐隐含了质问的意思。 话音落下。 江也好半天没说话。 他又懵又不可置信，还有隐隐的火气在心底翻腾。 但他什么也没说。 只一句“我知道了”，直接挂断电话。 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他好半天都看不进去屏幕里的一个字。 他与女友是校园恋爱。 还是女友倒追的他。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俩的聊天模式便由“女友一天给他发几十条消息”，转变为“他一天给女友发几十条消息”。 约会时候，滔滔不绝的那个人也由女友，变为了他。 其实他早就有预感。 只是不愿意去深思，宁愿当个掩耳盗铃的邻人。 女友此时的这段质问，相当于装也懒得装了，撕下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以后…… 以后…… 就在江也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深想的时候，“叮——”的一声，他看到屏幕上显示出青霞子发来的回复。 【原来如此，多谢善信。】 江也已经没有心情和他皮，刚想摁灭手机，青霞子却又紧接着又发来问话。 【对了，请问善信找某何事？】 江也此刻的心情糟糕，所以想也没想，便将青霞子在那条帖子下的截图发过去，并问。 【真的？】 青霞子：【当然】 但还没等江也回复，青霞子又紧接着问：【善信是否是来骂某的？】 江也奇怪，【有人私信骂你？】 青霞子：【有那么一两位，不过师父说过，“井蛙不可语于海者，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 江也：【你师父是谁？】 青霞子：【某师父说，出山以后，就不要提起他，免得丢他的脸。】 这让江也想起了自己高中时候的那位秃头班主任，常常拿着粉笔敲着黑板，对底下半死不活的学生们痛心疾首—— “以后，出了咱一中的大门，就不要提你们的数学老师是我！我这几十年的老脸，丢不起！” 江也稍稍提起了点兴趣，回复询问：【什么出山？你真是道士？在哪座山修炼？】 青霞子：【秘密。】 江也“啧”了一声，噼里啪啦打字，【什么都是秘密，那我凭什么信你？】 此话一出，青霞子那边大概有半分钟没回复消息。 江也冷笑一声，以为自己质问住了骗子，正想退出聊天界面。 谁知青霞子竟又发过来一条神神叨叨的消息： 【某观善信你的主页，应是在观音街，昨日路过那里时候，某发觉黑气冲天，至多今夜，便会出现不可控之诡变，善信你还需多加小心。】 *** 【某观善信你的主页，应是在观音街，昨日路过那里时候，某发觉黑气冲天，至多今夜，便会出现不可控之诡变，善信你还需多加小心。】 斟酌着发出这话后，李悟便关掉这只特意新买的手机，放到一旁。 本来最开始，创建【青霞子】这个账号，还有在那一条帖子下面留言，只是为了逗一逗某些背后监控他的人。 一想到那些人看见他这条留言的反应，就忍不住笑出声。 完全没有想过，真有脑子正常的现代人会相信这种胡言乱语。 但既然真的有人主动上钩，又恰好是在观音街附近…… 手机不断亮屏，显示有新的消息。 都是江也发来的。 但李悟并没有理会。 他知道，对面那人看见自己那段话以后的第一反应，绝对是嗤之以鼻，以为自己诓骗不成，便开始恐吓。 所以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适合继续聊下去。 只需要静待今晚观音街的变化。 对，他没有说谎。 观音街是真的不对劲。 他这两天刷同城，也刷到了好几条住在观音街上的住户的视频。 无一例外，视频中的住户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是一脸憔悴，黑眼圈快掉到下巴。 他们的说辞也大同小异。 都是说晚上睡觉，每当快要入睡时候，耳边就会十分突兀地响起类似于指甲剐蹭黑板的刺耳噪声，让他们猛然惊醒。 被惊醒后四处寻找，却什么也没有。 但当躺上床再次快要睡着时，又会被噪声惊醒。 如此反复，夜夜如此。 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星期。 已经退休或者没有工作的住户还好，还可以趁白天补补觉。 因为不知为什么，那声音在白天时候不会出现。 但那些需要上学、上班的学生党、社畜就惨了。 简直被折磨得快疯掉！ 他们对付这噪音折磨的方法也五花八门。 有上城东边的观云洞请三清像的。 有打电话报警的。 有上医院精神科检查的。 甚至还有直接请大师进屋里看看风水的。 亦或者干脆搬离观音街，上隔壁那条街的五星级大酒店开房睡觉的…… 却殊不知，这些方法对付噪音基本无效。 因为就在昨天，李悟专门操控着【青霞子】的壳子，跑观音街去看过。 明明是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却黑气冲天！ 所有游人，都对这犹如实质的黑气熟视无睹。 说说笑笑地穿行其中。 喝奶茶、聊天、闲逛、赶地铁…… 只有身着一身青道袍、背着剑匣的青霞子，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仰头望那滚滚黑气。 满背冷汗。 原本只以为【神诡大陆】才会出现诡物。 为何向来崇尚科学、遵循物理规律的蓝星也会出现这玩意儿？ 除非…… 天！ 地！ 大！ 变！ 当这四个字从李悟脑子蹦出来的时候，饶是从小便比常人冷静许多的他，也免不了惊心动魄了。 理所应当地，在这两天，他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去应付这场未知灾变。 此刻，在这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午后。 放下手机后的李悟，抹了抹右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镶嵌着米粒大小的，极其通透的白色石头戒指。 下一秒，他的身影当即消失在这一方小小的，贴着泛黄周杰伦海报的卧室中。 阳光从玻璃窗户洒进来。 映照着海报上留着斜斜长刘海，满脸不羁的周董。 白色纱帘微微晃荡。 岁月如此静好。 ------------ 第3章 白石戒指 这一切都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半个月前的某日清晨。 一栋老旧却整洁的老小区内。 某处居民楼的五楼。 穿着一身蓝色条纹绸面睡衣的李悟，正趿拉着拖鞋，站在自家厨房里，做三明治吃。 他做三明治的方法很简单。 起锅烧油，油热煎蛋，在煎蛋的两面均匀撒盐。 同时煎两片火腿。 煎好以后，关火，再趁着锅热余温，弄两片吐司下去煎一煎。 最后，四边焦黄的吐司，夹流心煎蛋，夹火腿，再夹一片洗了洗的生菜。 搞定！ 他奶奶去世以后的这几年里，他最常做的就是这种三明治。 简单、方便、营养全面。 味道还很好。 拿着用保鲜膜裹紧，然后切成三角形状的三明治，李悟转身边向客厅走，边咬下大大的一口。 满嘴留香。 打开手机。 里头只有一条租户发过来的信息，询问燃气灶又打不燃了，该怎么办。 李悟熟练地拨通备注为【电器修理王哥】的号码。 “王哥？天元小区C2区603你去看看，燃气灶又打不燃了，顺便帮忙检修一下那房子里的所有电器，给我出个证明。” “这次这个租户有点难缠，三天两头坏电器。” “嗯谢谢，多少钱我等会儿转你。” “可不能坑我。” 手机那头的王哥明显是个大嗓门，在那边豪爽地笑。 “我哪儿敢坑李老板你啊！坑了你，你转头就去找其他家去修你其他几十套房子的电器，那我可不亏大了！” 李悟笑了笑，冷不丁吐出个冷笑话。 “哪儿有几十套，也就区区十七套。” 电话打完，手里的三明治也吃完。 他抽出纸巾擦擦手，打开客厅旁边的一扇房门。 房门缓缓开启。 露出了里面极其简单的陈设。 一方檀木供桌， 两盏正在燃烧、流着烛泪的婴儿手臂粗细红蜡烛。 一顶盛灰香炉。 三盘贡品。 与上方挂在墙上的四张黑白照。 黑白照分别是一对中年男女、一对老年夫妇。 中年男人长相端正，面相本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旁边的女人胖乎乎，长相普通，眼睛里透出一股精干。 老年夫妇则完全是慈祥和蔼的面相。 四人的衣着皆极其朴素。 李悟分别给四张照片恭恭敬敬地上了香。 心里默默地叫了声“爸、妈、爷、奶。” 他本是农村孩子。 在他八岁那年，天不亮便进城卖菜的父母，被一伙宿醉飙车的公子哥撞死。 那个时候，酒驾还查得不严，社会风气也闭塞腐败。 在村里所有亲戚不理解的骂声中，在吧嗒吧嗒抽了一晚上旱烟之后，李悟的爷爷选择了接受公子哥家里给的两百万，私了。 李悟的爸爸是家中独子。 李悟也是。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两位老人，就这样带着尚还懵懂的李悟，背着背篓挑着扁担，带着全部家当进了城。 先是用李悟爸妈两条命换来的两百万，买了这套位于城里头最好中学旁边的老房子。 再用剩下的钱，买了另外地段稍差些的三套房子与一处门面。 华夏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有钱以后，先买地，再买房。” 城里头，地是买不了了，那就要多多买房。 于是，那位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一辈子的老人，便拼尽全力，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见识，为李悟挣下了这么一条路。 爷爷去世的那两年，三套房子拆迁，再加上老家的房子拆迁，手里头的房子变成了十七套。 再后来，奶奶去世。 世间便只剩下李悟孤零零一个人。 上完香，李悟正准备走出房门，忽然感到右手传来一股极其灼热的感觉。 就像碰到了一个烧红的铁炉。 他下意识地吸冷气，捂住右手。 仔细一瞧。 顿时又惊又疑。 他右手中指上，什么时候多了枚戒指！？ 他从来不戴首饰！ 昨晚洗澡时候也根本没有！ 他猛地抬头看向墙壁上的照片。 照片中的四个人依旧笑得慈祥厚道。 李悟却免不了后背一阵发毛。 快步走出这间房子，关上门。 直到在清晨的温暖阳光中沐浴了好几分钟，李悟才逐渐缓过神来。 举起右手，再次观察那枚戒指。 通透白色，温润冰凉，似玉非石。 尤其是上头镶嵌的那枚米粒大小的白石头。 李悟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呼~~~” 下一秒，夹杂着冰粒的刺骨冷风刮过。 李悟反射性地打了个寒颤。 再次抬头。 眼前已换了个世界。 ------------ 第4章 出师不利 黑、白、寂静。 世界是黑的。 远处苍茫绵延的黑色山脉，在暗紫色的夜中犹如一头匍匐休憩的巨型怪兽，俯瞰着人间。 世界也是白的。 万物都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世界更是寂静的。 树枝被雪堆压得不堪重负的呻吟声、风中夹杂的遥远模糊犬吠人声，更显得整个世界寂静无比。 穿着单薄绸面睡衣的李悟，脑子里只剩下哲学史上经典咏流传的三个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使劲揉搓眼睛，甚至掐痛了大腿上的肉。 眼前景象还是没变。 月光如水，流淌在前面覆盖着乱七八糟脚印的两三米宽土路上。 这条路没有用水泥石灰做任何硬化处理，就是七八十年代农村随处可见的大土路。 土路两侧，有着明显常被车轮碾过的深深辙痕。 中间没被碾的地方，则顽强生长着一些泛黄野草。 “这么窄，又这么深的车轮……” 李悟脑子里，顿时蹦出古代的马车样式。 “不会的不会的，我爷奶不可能这么跟我开玩笑。” 李悟赶紧驱除脑子里那些过于魔幻的想法。 又一阵寒风吹过。 冷，好冷！ 李悟这才感觉到自己快被冻僵了。 他缩起肩膀，两只手用力摩擦自己的手臂。 正当他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两户人家时。 眼前又是一花。 被微风吹拂的白色窗帘。 窗台上种植的葱苗、蒜苗。 墙上悬挂着去年新换的六十五寸超薄液晶电视…… 他又回来了？ 他又回来了！！！ “yeah！” 李悟忍不住右手握拳，在空中挥舞。 以为身陷绝境，却没想到绝路逢生！ 晨光照耀着他右手的白石戒指，流出一抹光彩。 李悟目光一凝。 缓缓放下手，仔细端详那枚白石戒指。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想了想，他跑进卧室，翻出冬天最厚的羽绒服，裹上，再换上最厚的棉鞋。 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想尝试着不去触碰上头镶嵌着的那块小石头，摘下戒指。 戒指纹丝不动。 抬头，也依旧是他家里。 “好吧，好吧。” 李悟坐到床上陷入思考。 在否决掉“去隔壁消防队请消防员锯下这枚戒指”、“报警”、“上网发帖求助”等等不切实际的想法以后。 他最终叹口气，站起身。 翻衣柜，换了全套的保暖内衣、毛衣毛裤。 再穿上那件长到脚踝的白色羽绒服。 套袜子，蹬上他奶在世时候亲手给他缝的棉鞋。 甚至还戴上了一顶黑色毛线帽。 全程极其小心地不要碰到戒指。 待穿戴完毕，在这春末夏初的天气里，他已热得满头大汗。 揣上手机、充电宝、手表、打火机、钱包。 进厨房选了把最为锋利的折叠刀。 看到案板上那半边三明治，他顺手揣进衣兜。 又揣了一大把，过年时候买回家吃剩的巧克力糖果。 接了一保温杯的热水。 以上全部装进一个皮质双肩包，背上。 一切准备就绪。 他才走回客厅，拉上窗帘，坐到沙发上，慎重其事地摸了一下白石戒指。 *** 如他所料，眼前世界变换。 依旧是黑夜白雪、黑山白水。 夹杂着冰粒的风依旧在不停歇地刮。 李悟蹲下身，甚至还能在雪中找见自己那双棉布拖鞋的脚印。 这里的时间应该与蓝星同步。 得出这个结论后，李悟抬头望向眼前这条蜿蜒曲折不知通向哪里的土路。 他犹豫了会儿，狠下心，站起身。 既然上天给了他这场奇遇，那么无论如何，也得一探究竟！ 而且，既然摸一下白石戒指，就能往来两个世界，便意味着他的生命安全得到了极大的保障。 至少不惧怕绝大部分的危险…… 他没打手电。 天上的月亮很圆。 地上的月光很亮。 不知从哪儿传来远远的，拉长了腔的犬吠。 鼻端呼吸的都是冷冽空气，与泥土枯草特有的味道。 这让李悟回忆起了小时候，他爸妈还没出事以前。 那时候过年，一家人走完亲戚，回家。 就是这样。 和小伙伴还没玩尽兴便被强行喊回家的他皮得很，总是走在最前头，在田坎上跑一阵歇一阵。 爸爸就跟在他后面，打着手电筒给他照亮。 爷爷奶奶和妈妈走在后头，打着另一只手电筒，说着闲话。 两只手电筒的光晃啊晃。 他们一家人就这样头走啊走。 回家。 而现在…… 就在李悟深陷回忆，鼻端发酸的时候。 一声暴喝打破了夜的寂静。 “站住！” 这声暴喝回荡在空寂的夜空。 李悟心里猛然一跳，顿时停住脚步。 他的眼前，窜出两个手持镰刀木棍的男人。 一高一矮，极为瘦弱。 身上那看上去似乎是斜襟款式的鼓囊衣裳，晃晃荡荡地挂着，就像挂在两根竹竿上。 两人全都面颊凹陷蜡黄，嘴唇发白起皮。 领头那个高个子的眼睛却极亮。 而那两人待看清楚李悟的打扮之后，脸上明显露出了迟疑畏缩的表情。 但很快，领头那个又目光坚定起来。 他往前一踏，手里的镰刀也往前一送！ 锋利的镰刀离李悟的脖子，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 从小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李悟哪见识过这个场面，浑身冷汗直冒。 他没想到，到这世界不过短短半个小时没到，就要光荣牺牲了？ 他的左手悄悄移动向右手中指。 却被拿着镰刀的那领头的大喊惊得止住。 他喊：“站住！打劫！” 俩劫匪身上隐隐的腥臭，被风送进李悟的鼻孔。 李悟不自觉屏住呼吸，尽量露出人畜无害的模样，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询问。 “好……好……你们想要什么？” 或许是他的示弱极大安慰了两个劫匪。 两个劫匪的语气也不自觉软下点儿，问他。 “有吃的么？” 原来只要吃的啊。 李悟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仍保持着人畜无害的模样。 “只要吃的？” 后头的那个小个子劫匪却忽然开口喊：“药，俺们还要药！” 李悟：“我没有药，只有吃的。” 镰刀离李悟的脖子更近了。 “你包里装的啥？给俺们！” 李悟犹豫两秒，挪开覆盖在右手上的左手，动作极慢地取下双肩包，往前递给他们。 小个子劫匪迫不及待地一把薅过，鼓捣一阵后，“嘶啦”拉开拉链，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哗啦啦——” 手机、充电宝、手表、打火机、钱包、糖果、保温杯…… 如雨般撞击到地。 两个劫匪的目光，却当即死死盯在躺在这些东西里的三明治上！ 凭直觉，他们知道那是吃食！ 他们喉咙里不断吞咽口水。 眼睛发光。 舔舐发干发白的嘴唇。 那模样，活生生的饿死鬼投胎！ ------------ 第5章 灵田？灵米？ 小个子劫匪对着三明治就扑上去！ 高个子劫匪还残留了一些理智，怒喝：“二狗！” 已经抓到三明治的二狗顿在原地。 高个子劫匪：“你嫂嫂还在屋里头躺着哩！” 听到这句话，名为“二狗”的劫匪内心斗争许久。 最终，将三明治依依不舍地攥在手里，站起身。 起身时，二狗眼前发黑，身体一阵晃悠。 腰上绑着的那条破裤腰带也在这时候忽然断掉，松开。 鼓鼓囊囊的“棉裤”落下。 李悟才看清楚了，原来他们身上的“棉衣棉裤”里塞的都不是棉花。 而是芦苇絮一样的植物！ 也看清楚了，这二狗到底是有多瘦。 那两条腿，几乎只能算是皮包骨。 皱皱巴巴又黑黢黢的皮子，包裹着清晰可见的腿骨。 这样的惨象，李悟只在非洲纪录片里见过。 一时间，心头有些震动。 二狗却丝毫不在意，晃晃悠悠地拉起裤子，将断掉的裤腰带随意打个结，绑好。 然后走回去，将三明治依依不舍地递给高个子劫匪。 高个子劫匪将其极其珍惜地放进自己的怀里。 两人对地上散落的其他东西看都不看一眼。 很明显，在他们看来，这些样式古里古怪、但却一看就不能吃的东西，毫无价值。 然后，二狗再看了李悟两眼…… 准确地说，应该是看了他身上的羽绒服、棉鞋两眼。 刚想开口喝令，却又被高个子劫匪制止。 高个子劫匪转头看李悟，上前将地上散落的物品捡起来，装进黑色皮质背包，还给他。 李悟一时有些不明白，不敢妄动。 左手一直虚虚放在右手的白石戒上。 高个子劫匪却抿了一下嘴唇，出声了。 开口的第一句便是略带嘶哑的，“俺们太饿了。” 李悟还没反应过来，高个子劫匪的眼泪“唰”地流下，再次强调。 “俺们太饿啦！” 他用粗糙的大拇指抹泪，跟李悟颠三倒四地解释。 “太饿啦，饿得烧心烧肺，实在没法，才出来干这没脸没皮的勾当。” “俺家宝儿前天……那么小一个，就躺在我怀里头。” “俺娘也饿死了。” “俺家妞就换了一碗陈米啊，就一碗陈米，那生儿子没屁的杂种，还往那碗米下头掺了半碗沙子！” “俺就坐在俺屋里头的门槛上，边哭边挑，边挑边哭。” “俺舍不得哇。” “俺屋里头的眼看也没法子啦。” “她跟俺一辈子，俺没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 “真是没法子了，你别怪俺，实在不行，等我回屋让俺媳妇吃上一顿饱饭，再把这条破命还你。” “太苦啦，俺再也不来了。” “你别怪俺。” …… 他前言不搭后语。 说到最后，竟是直接将镰刀和背包一扔，蹲下抱头，嚎啕大哭。 小个子想安慰他，自个儿的泪却也跟着流出来。 李悟不知所措。 想不明白这俩劫匪明明是来打劫自己的，怎么现在反倒一个比一个哭得大声？ 他捡起地上的背包，拍干净上面的雪泥，背上。 然后对高个子劫匪说：“好了，我不怪你，你别哭。” 高个子劫匪这才抽抽搭搭地停住眼泪，站起来。 他对李悟躬身，介绍。 “小少爷，俺叫大狗，他叫二狗，您神通广大，要是来寻仇，就来找俺一个人，俺担得起！” 小少爷？ 少爷？ 李悟这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弯来。 大概在这个高个子劫匪的认知里，觉得如今这世道，能穿得如他这般好，养得如他这般好的，都不是一般人物。 因此错把他认成了什么有权有势的小少爷。 刚憋着一股气打劫了他，现在那口气泄了，后怕就生起了。 所以才会如此颠三倒四地解释。 李悟看名为“大狗”的高个子劫匪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听他讲述这么多，再念及自己初来乍到。 便在大狗二狗给他跪下磕了个头，转身准备离去时，试探出声。 “要不……带我去你们村子里看看？” 大狗、二狗大惊失色。 李悟赶忙补充。 “放心，我就去看看，这吃的就算送你俩的，我不怪你们！” ———— 大狗和二狗所在的村子叫沟沟村。 村如其名。 整个村子都在两座山中间的沟沟里，呈狭长形状。 李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两人走，天色逐渐微熹。 这片寂静的大地，也终于有了些许生机。 他看到村子外头开辟了大片大片农田。 在这寒冬腊月，田里竟然还生长着大片长势不算太好的农作物。 那农作物呈金黄色，似小麦又不似小麦。 晃眼看去，穗上垂着的果实竟然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光芒。 “这……” 李悟惊讶了，看向大狗二狗。 旁边因为体弱而气喘吁吁的大狗，从地上攥起一团还算干净的雪，塞进嘴里润了润喉咙，才有力气给他介绍。 “这些都是城里头丁家的灵田，俺们都是丁家的人口。” 李悟：“丁家？” 大狗似乎对他没听说过丁家感到诧异，反问他。 “俺们这地方叫清河，对外都说是‘清河丁家’，小少爷您不晓得？” 闻言，李悟心内迅速编好一套说辞。 “我自小被长辈拘在家里，没出来过。当然这次出来，他们也提前帮我打点好了关系。” 前一句话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懂这些常识。 后一句话则在隐隐警告大狗两人，自己背后有人，不要随便打自己的主意。 大狗“噢”了声，大概也听懂了李悟的言外之意，不再说话。 他的手摸进芦苇袄子里头那块贴身放着的三明治，心里头想： 只要你不来寻仇，只要给俺们一口吃的，俺才懒得管你这小少爷许多。 他心心念念屋里头生病的婆娘，听到李悟在那里问话“这是什么作物？为什么还会发光？”时，也只心不在焉地回答。 “这是灵米啊，就是您们平日里惯吃的灵米，没脱壳在田里头时，就是这样子。” 他原本李悟还会叽叽喳喳地接着追问，却没想到半天没听到声音，于是转过头去看李悟。 发现他竟然站在原地，盯着那片灵米田发呆。 二狗呼唤他：“少爷？小少爷？” 李悟回过神，勉强笑一笑，问他俩。 “守着这么大片田，为什么你们还会饿得……” 二狗皱眉，又惊又疑，提高声音强调。 “这是清河丁家的！” 见李悟依然不懂，他声音再次提高。 “这是清河丁家的！俺们要是敢动一株，便是剥皮抽骨的下场！” ------------ 第6章 修仙与诡物 “清河丁家？” “对！家中全是仙人的清河丁家！” “仙……人？” 在经过一番艰涩的沟通后，李悟才终于搞清楚。 原来这片大陆，不同于他原先的世界，竟然存在着—— 修仙者！ 修仙！ 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李悟是震惊的，不可置信的。 但是接下来，狂喜与憧憬便随着血液在他的全身奔腾。 修！仙！ 修仙啊！ 试问有几个人没畅想过御剑飞行，万剑齐发？ 有几个中二少年没幻想自己某天，站在城楼上，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御剑飞行！ 凝水成冰！ 移山倒海！ …… 越想越激动的李悟深呼吸几口，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用颤抖的声音继续探问。 然后得知了更多关于这片大陆的消息。 比如说这里的社会结构，大概可以分为“修仙者——领主——凡人”。 其中“修仙者”又大概可以细分为“宗门大派——修仙家族——散修”。 “领主”可细分为“城主——镇主——村主”。 “凡人”则都属于“人口资源”，完全依附修仙门派、修仙家族而活。 日常就是负责生产做工，伺候修仙者们的起居生活。 偶尔有那么几个幸运儿，拥有修仙资质，便可一飞冲天，完成由人人可欺压的“凡人”到傲视众生的“仙人”的转变。 也因此，凡人是修仙者们的重要资产。 除非血海深仇，否则即便是两修仙门派家族发生争斗，赢家也只会将输家手底下的凡人吸纳进自家人口。 不会有意屠戮凡人。 据大狗叙说，清河丁家，就是修仙家族。 而沟沟村，就是前不久刚被丁家吸纳进来的凡人人口。 当李悟想询问关于丁家的更多时，大狗便讳莫如深了。 只敢连连摆手摇头，最多说一句“还是俺们以前的主家好”，便不敢再多说其他。 等到进入沟沟村。 李悟看见有穿着破烂、颤颤巍巍的老人，挑着箩筐走出村子，下地干活。 看见有流鼻涕小孩儿，撅着屁股刨土，挖出触角乱动的小虫子，送进嘴巴，嘎嘣乱嚼。 看见有袒胸露乳的妇人坐在家门口，用那黑面粉袋子一样的胸脯，给怀中婴儿喂奶。 李悟行走在其中。 整洁干净如天上白云的他，格格不入得就好像闯入了一幅黑白素描画的彩色人物。 每个村民都在暗暗打量他，偷瞧他。 甚至有老人一把扔掉手里快编完的稻草，“噗通”匍匐到地上。 嘴里大喊：“拜见仙人！” 惊得李悟连连后退。 而就在这时，有光屁股的小孩儿踩着泥水朝大狗二狗跑来，口齿不清地对两人喊。 “大叔二叔，你家闹诡啦！你家闹诡啦！” 这句话，也成功让周围所有村民大惊失色。 *** 匆匆赶到大狗兄弟二人的草棚，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腐臭尿骚味。 然后，李悟便听见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那声音似婴儿，又好似成年女性，似哀泣，又好似大笑。 幽幽回荡在半空，扑簌震下来了许多草棚之上的皑皑白雪。 跟在三人后面来瞧热闹的村民们见此，神情变了，腿软了，你推我搡地转身便逃。 “诡物，真是诡物！” “走！快走！快走啊！！！” “哪个没娘养的推俺勾子！呜呜呜呜……” 大狗的脸色却忽然一变，恐惧，却充满希冀，还带有小心翼翼不可置信的期盼。 他哑着声音冲草棚里问。 “宝儿，是你吗？宝儿！？” 二狗推大狗一把。 “哥！你疯了？宝儿早就死了，死在你怀里！俺亲手挖坑把他埋掉的！” 大狗反推二狗一把，眼里充满泪水与血丝，状若疯魔。 “这就是宝儿的声音！化成灰俺也认得！这就是俺的宝儿！” 说完，他转身，毅然决然地地跑近草棚，掀开门口那挂着的半拉草帘，钻进去。 速度之快，出乎所有人意料。 二狗也来不及阻止，呆了。 所有人听到，那令人牙酸的诡异声音在大狗跑进去以后，凝滞了一瞬。 然后，人们听到大狗凄切的哀嚎。 “娃他娘！宝儿！！！” “咯咯——” 下一秒，诡异声音猛然增大！ 伴随着的，还有平地刮起的一阵妖风雪沫！ 李悟一直站在二狗身后。 心跳如鼓，呼吸急促。 既然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了修仙者，那么也得允许它出现难以想象的所谓“诡物”。 此刻，面对如此可怖景象，不少一辈子没见过世面的村民早已吓得腿软如面条，瘫在地上，嘴里不知胡乱喃喃些什么。 李悟尚能控制自己行动。 于是，他左手虚虚放在右手白石戒上，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后退。 然而才刚退了几步，一转身，他便头皮爆炸！ 他看见，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站在几米开外！ 她浑身只挂着一些破烂脏旧的衣物，脸颊只剩些皮包骨，双眼凹陷，头发散乱，眼黑几乎占据了眼球的全部。 神情阴鸷无神。 似紧盯着李悟，又好似什么也没看。 而更恐怖的是，女人的肩颈处，若隐若现地坐着一位身形瘦弱的婴孩！ 婴孩似一团虚影，搂着女人的脖子爬上爬下，咯咯直笑！ 周围，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哭泣声瞬间爆炸。 二狗也惊惧地叫了一声“大嫂、小宝”以后，腿慢慢地软掉，跪下去。 他痛哭流涕，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四周转瞬只剩下李悟还勉力支撑站立。 女人与孩童的注意力自然放到了他身上。 李悟眼睛紧盯女人，嘴上不断深呼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左手不要抹上白石戒。 “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他对自己说。 要是一遇到事情便借助白石戒逃跑，那么他只能越来越懦弱，越来越无能。 他不允许自己成为这样的懦夫！ 地上，不知从何时开始，弥漫起了一股幽黑的雾气。 冰冷、诡异、阴森。 凡人们，包括李悟，都看不见这幽黑的雾气。 却能感觉到一股钻入骨髓的、令人牙浸的冰寒。 一诡一人便如此相互望着，对峙良久。 “吱——！” 忽然，女人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冲天尖啸，动了！ ------------ 第7章 青霞子 “何方诡物，竟敢在此伤人！” 就在李悟左手摸上白石戒前的0.01秒—— 一道煌煌之音忽而降落！ 伴随着的，还有一柄呼啸着的金光利剑！ 在爆炸的金光之中，女人连同孩童，发出痛苦的尖啸，如冰雪遇到烈火般，迅速融化！ 望着眼前这实在超乎物理规则与他多年所受唯物主义教育的景象，李悟大脑不受控制地空白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便听到村民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感谢仙人！” “拜见仙人！” “仙人哩，您是把俺们从阴间拉回来的大善人！” “仙人……” 仙人？ 仙人！ 李悟猛一回头，便看见在众村民的跪拜簇拥中，一位身着宽袍大袖的，约莫二十岁上下的青年。 青年眉形狭长，长相俊秀，身后背着一副宽大的剑匣。 看上去除了长得好看了点，气质好一些……似乎与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他甚至还在和言细语地安慰着一位不甚懂事，哇哇哭着朝他大腿扑过去的孩童。 要知道，孩童扑过去时，所有人看着青年那被孩童染上污渍的松花色袍子，心跳都刹那停止！ 却没想到，青年竟仍然和颜悦色！ 更无丝毫怒意！ 沟沟村村民忍不住将丁家那些仙人与他比较。 要是丁家的那些仙人，这孩童怕是早已被抽筋拔骨！炼成人油了！ 因此，村民们不由自主地对这位仙人生出亲近之意。 青年安抚着孩童，敏锐地察觉到了李悟的目光，抬眼朝他望过来。 两人目光碰撞。 分辨出李悟的目光中唯有好奇与惊讶，无半丝畏惧惊服之后，青年思考一瞬，率先露出和善的微笑，向李悟拱了拱手。 看着青年清澈友好的微笑，李悟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就是修仙者？ 下一秒，这念头便换成了—— 不能放他跑了，我也要修仙！！！ *** 两刻钟后。 青年坐在沟沟村的村主家中堂屋上首。 李悟坐在青年左手边。 村主局促不安地坐在青年右手边。 也不怪村主如此局促。 毕竟按照常理，哪怕是一城之主，在仙人们的宴会上，也只能得到一席小小的最末之位！ 村主家的家眷们，正在灶房里手忙脚乱地准备宴饮吃食。 因此，此刻堂屋中只有李悟、青年、村主三人。 阳光斜斜洒进堂屋，落在木几上的粗糙瓷茶杯上。 茶杯中盛着的茶，是加过盐、茱萸等调味料煎煮过的。 李悟实在喝不惯，只勉强咽下第一口后，便放在一旁，再也不动。 青年也没动他手边的那杯煎茶。 村长讷讷开口：“乡野之物，上不得台面，还望两位大人不要嫌弃！” 青年开口，温润如玉。 “村主言重了，某也出自凡间，幼时别说这煎茶，便是一口茶沫也难以奢望，只是近来某正值辟谷，不能沾惹凡俗吃食，还望村主见谅。” 这话，顿时把村主吓得站起来，连道“不敢”。 待坐下之后又不免尴尬。 人家仙人辟谷，不能吃他们凡人的吃食，那他还把人请回家来吃饭，岂不是马屁拍到了蹄子上？ 岂不知，人家仙人答应他赴约，也不是为了这顿饭，而是为了…… 青年看向李悟。 李悟这时候正坐在阳光中，被普照的白色羽绒服面料反射着细碎的金光。 他笑着冲四五个扒在门口、睁着大眼睛的孩童招手。 孩童们受宠若惊，小心地踅摸到他身边。 李悟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塞给他们。 孩童们好奇地看看手里头五颜六色的糖果，又看看李悟。 他们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李悟便拿起一个，剥开糖纸，塞进前头一位小孩儿的嘴里。 甜味充斥舌尖。 小孩儿立马被这从未有过的体验惊到，瞪大双眼！ 再低头去看手里头的糖果。 眼神就像贪财鬼看见满屋子金银珠宝！ “爷，是糖！是糖！” 孩童冲村主大喊。 村主也被惊到。 “你说啥？是啥？” “是糖！糖！” 这个世界虽然有仙人，可以上天入地、斩妖除魔，生产力却极其落后。 糖这种东西，别说凡人了，就算是底层散修，也没几个能想吃就吃！ 青年看向李悟的目光顿时变得郑重。 思考片刻后，他主动攀谈。 “这位仁兄，某法号青霞子，现为一介散修，敢问仁兄……？” 李悟不敢马虎，也笨拙回礼道：“在下姓李，名……吾心，凡人一个。” 李悟不知道这方世界的修仙者们，能不能互相看出对方是否为修仙者，因此不敢撒谎，只说自己是一介凡人。 但对于此话，青霞子自然是不信的。 一介凡人，能穿得起这身他从未见过听过的衣物？ 一介凡人，能养得如此肤白面嫩？ 一介凡人，能随手洒出一把糖送给素不相识的孩童？ 更为重要的是，一介凡人，能在知道他是修仙者后，如此从容不迫？ 在这方世界，凡人们对修仙者们的臣服是深入骨髓的。 因此，李悟的表现显得格外扎眼。 在青霞子的猜测中，李悟很可能是某位隐姓埋名、外出历练的大派子弟。 姓李……若是没换姓更名，难道是【南学宫】的李副掌门之后？ 可听闻，李副掌门膝下唯有两女…… 还是，与碧水门有点渊源？ 就在青霞子还想继续探问之时，村主的家眷们端着吃食上来了。 晶莹剔透的灵米饭、油汪汪的爆炒野兔、卖相不错的炒野菜、还有白如奶的鱼汤、另有两盘李悟辨认不出是什么的吃食。 村主弓着腰，对两人低声下气。 “穷乡僻壤，没什么可吃的，招待不周，两位大人不要嫌弃，不要嫌弃！” 可看周围孩童们看着桌上饭菜的渴望，李悟便知道，为了招待他们，村主怕是把压箱底的吃食都搬出来了。 为了不扫村主的兴，李悟夹了一筷子野菜。 入口清甜，味道尚可。 大半夜劳顿，他也确实饿了，便细嚼慢咽地吃起来。 青霞子则端庄地坐在原位上，丝毫不动。 村主也不敢劝说青霞子，只一个劲儿地招呼李悟。 为避免宴席尴尬，也为了探听更多消息，李悟边吃，边与青霞子搭讪。 青霞子虽疑惑李悟为何仿佛对许多常识一窍不通，但一念及他有可能是某宗门大派娇养的子弟—— 他曾远远见过一位某宗门大派出来的子弟，那前呼后拥的阵仗，甚至连吸纳灵石，都有专人将灵石中的杂质过滤一遍，再反哺于他。 故而青霞子也不再多想，知无不言了。 ------------ 第8章 修仙界常识 (作者写在前面：这一章有大概八百字左右的内容简单介绍了下世界观，略微有点枯燥，但又必不可少。 不喜欢的读者老爷可以直接跳过，或者一目十行。 后面不会再出现，拜谢！！！) ————以下正文———— 首先，青霞子其人，是修仙界少有的，出身凡俗人家的修仙者。 幼时条件极其艰苦，但蒙镇上一教书夫子的青眼，细心教导之下懂得了一些礼义廉耻的大道理，也养成了一副谦虚谨慎的性子。 也因此，他对于凡人，才不会犹如其他修仙者那般高高在上，动辄剥皮抽骨、炼制人油。 后来他入得一小宗门。 因为天资尚可，在门中的日子也算顺心。 但谁曾想，在辛苦筑基后没多久，宗门便在与其他宗门间的攻伐之战中被灭。 他不愿投降拜服。 便干脆脱得门派，外出做一介散修。 今日，他正好在附近深山中寻灵草、采灵药。 忽而有所感应，望此方向黑气冲天。 便知有诡物出世。 匆匆赶来。 才救下了沟沟村全村男女老少一命。 谈及此，村主连连对他道谢。 青霞子摆摆手，不以为意。 对于他来说，这本就是挥手之间便能解决的小事。 不值一提。 然后，李悟也从他这里探得了此方世界更多更详尽的消息。 原来，这方世界名为【神诡大陆】。 修仙者们的境界从低到高分别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 再高，便是踏碎虚空，飞升上界。 而自有记载以来，几乎无人达到此方境界。 目前，神诡大陆上境界最高的，便是【天子山】的至尊，虚云尊者，达到了化神境。 【天子山】，相当于修仙界的联合国。 但是与联合国不同的是，天子山拥有着对修仙界的绝对统领权。 往下，便是天子山治下，分属于各个大洲的【宗门】。 这些宗门，拥有很高的自治权。 然后是这些宗门衍生、分离、扶持出的子门派或者子机构。 这些子门派机构各司其职。 有的负责培养新人，有的负责管理俗世凡人，有的负责与其他宗门的外交往来，有的负责做生意挣钱…… 再往下，便是附庸宗门的小门小派。 也就是常说的狗腿子，炮灰。 最后，便是凡人们最常接触到的【修仙家族】了。 修仙家族与小门小派的区别在于，修仙家族里的修仙者，几乎都属于本族有血缘关系的修士。 他们严禁招揽散修、吸纳外界新鲜血液。 小门小派却可以。 …… “为何他们会心甘情愿附庸宗门？那便不得不提到灵地了。” 说到这里，青霞子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拿出一个紫葫芦，喝了一口，并用余光观察李悟。 发现李悟听得全神贯注，似乎真的对这些修仙界常识完全不了解之后，他心下不禁叹息，又不禁生疑。 究竟是真的自幼娇惯、毫无常识？ 还是真的凡人一介、懵懂无知？ 饶是青霞子自诩阅人许多，一时也分辨不清了。 罢了罢了，这些也不是什么秘辛，讲一讲，也无妨。 青霞子抛开杂念，继续讲述。 “灵地，便是通灵宝地，必须在灵地之中修炼，才可吸纳日月天地之灵气。而灵地中灵气的浓郁多少，也与修士们能修至多少境界息息相关。” “由低至高，灵地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六级，分别对应修士炼气至炼虚六大境界。” “也就是说，修士要想达到炼气境界，必须在己级宝地修炼。” “要想筑基，以及筑基之后的修炼，必须在戊级宝地修炼。” “以此类推。” “目前已知最高的宝地，便是天子山坐拥的那座‘天子山’，属乙级宝地，恰好对应虚云尊者的化神境。” “也因此，修士之中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 “迄今为止，之所以无人修上炼虚境界，便是未寻到甲级宝地。” “甲级宝地，那是古往今来无数能人大士苦苦追寻的宝地啊。” “可惜……可惜……” 青霞子摇头叹气。 俊秀年轻的脸庞做出这副老成之态，未免有些滑稽。 但在场众人皆知，他并不止皮囊表现出来的这点岁数。 但至于究竟多少岁，无人问，也无人在意。 此刻，日头已经快落下。 夕阳斜斜落入堂屋。 照耀得简陋朴实的堂屋明晃晃。 堂屋正中间的火盆中，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散发热度。 屋门口、两边的偏门，不知何时已经挤满了旁听的人。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童，皆对那个离他们甚是遥远，显得五彩斑斓的世界充满向往。 李悟也大开了眼界。 神秘莫测的修仙界，似乎对他敞开了一角。 勾引得他口干舌燥、心痒难耐。 青霞子往外望了望偏西的日头，站起身。 他一起身，全屋的人都起了身。 包括李悟。 迎客送客，哪怕只是一个“礼”字，也断没有坐着的道理。 青霞子谢绝村主的挽留，看向李悟，粲然一笑。 “某与李兄相见恨晚。方才言谈中，李兄直言初来乍到，尚不知何处落脚。那不知是否有兴致，随某回府上秉烛夜谈，容某招待李兄一遭？” ------------ 第9章 御剑飞行 青霞子近来因为采摘灵药，暂时落脚在清河城内。 当青霞子从身后剑匣唤出一方吞吐着剑芒的青锋宝剑，并将宝剑踩在脚下，还示意李悟也踩上宝剑时，李悟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开什么玩笑！ 虽然御剑飞行是每个男人的终极梦想，但当真正遇上这一天……他打包票，没几个人敢真正踩上去！ 毕竟这种违反几十年唯物主义规律的事情……那么薄一把剑……那么窄一点……还要飞上天…… 想一想，就够腿软。 更何况……李悟有一点不算严重的恐高症！ 当然，要说没有半分激动期待也是不可能。 就在李悟站在原地纠结，迟迟不肯踏上飞剑时，青霞子开口询问了。 “李兄为何犹豫不决？” 李悟自然不知道，他怀疑自己是某宗门大派子弟，于是坦然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仁兄……你这飞剑受不受得起两个人的重量？能不能挡住空中的大风？万一我脚滑了怎么办？抱歉我以前从未御剑飞行过……” 青霞子的脑子飞速旋转—— “以前从未御剑飞行过？ 难道真是一介凡人？ 可讲不通，实在讲不通。 并且，他若是从未御剑飞行过，为何会知晓空中有烈风？ 难道……” 青霞子试探着询问：“那敢问李兄，从前乘坐何种法器飞天出行？” 李悟本想直接回答“飞机”，但话到嘴边，又想起这个世界恐怕没有“飞机”这个交通工具，他们更不知道“飞机”是何物，便换了种说法。 “嗯……类鸟形状，封闭式，一次可以乘坐数百人，乘客都可以坐在里面……” 他这个形容，青霞子脑子里首先蹦出来的，便是天子山那架大名鼎鼎的【九凤】！ 通体由万年宝树镂空篆刻，人面、鸟身，腹中可容纳数百人，投入一颗上品灵石，便可由木化鸟，展翅一挥，眨眼数百里！ 青霞子在心里不断劝说自己“不可能、不可能”，却又忍不住幻想—— “万一真是由天子山出来的某位小祖宗呢？” “瞧这气度，瞧这‘何不食肉糜’、不知人间疾苦的娇气模样……” 哪怕是修仙者，也不免做起“某天在路边捡回一个足以包养他下半辈子的霸总（杀手）（大小姐）”的美梦来。 念及此，青霞子那本就温和的神色更加温和了，看李悟的眼神甚至比看上品灵药还要含情脉脉。 “李兄不必担忧，今日便是某掉下飞剑粉身碎骨，也不会让李兄伤及一根毫毛！” 李悟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氛围，惊得手臂冒出鸡皮疙瘩。 却也没再畏首畏尾。 他一咬牙，站上飞剑。 紧紧抱着青霞子的劲瘦腰身，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掉下去。 飞剑缓缓升起，越过村主家低矮的泥巴围墙。 村主在下方躬腰作揖，高声送别。 “老儿恭送二位仙人，祝二位仙人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李悟站在飞剑上，低头看见，全村人都走出了草棚，抬头仰望青空。 并随着村主的话音落下，错落不齐地地躬腰作揖，高声送别。 “恭送二位仙人，祝二位仙人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 青霞子虽一介散修，可生活条件自然比在修士手底下生存的苦哈哈凡人不知好上多少。 他的居所位于清阳城内最好的地段。 享受着清阳城城主为修士们提供的最好条件。 待到达目的地，李悟下了飞剑。 虽有些腿软，却抑制不住的兴奋。 当山川河水在自己脚底下流淌，看着云海霞光在自己眼前奔腾盛放，他才真正意识到了—— 自己正处于异世界！ 自己正在御剑飞行！ “李兄，无事吧？”青霞子收起宝剑，关切询问。 李悟回过神，舒展身体，“没事儿没事儿，比我想象的安全过瘾得多。” 然后，他在心里暗暗补充：我一定要学会御剑飞行！！！ 青霞子笑答：“自然，虽不比李兄从前乘过的飞行宝器，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说着，李悟打量四周环境。 四五米宽的静谧街道。 青石铺地。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落在街角堆着的积雪上。 旁边正有身着青袍的小厮正在路上清扫积雪。 看见两人了，停住动作，对两人行礼。 路两旁，雅致秀俊的小院子错落有致。 无丝毫车马喧嚣。 空气中都是泥土与积雪的清冽味道。 青霞子介绍：“这是清阳城主专门划拨出来，供修士居住的一片坊市。” 说着，天上“嗖”地一声，一艘叶状小舟划破天空，留下淡淡的云痕。 李悟仰头看那云痕，不禁问出口。 “你们平常出行，都是飞来飞去？” 青霞子已习惯他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天子山的小祖宗么，自然常年待在那洞天福地，从没外出过也不足为奇。 他回答：“若是近点、热闹些的地方，也走路，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飞行便利些。” 李悟在脑子里把飞行同开车划上等号，也就理解了。 现代人，一丁点距离都习惯打车不愿意走路，更不用说比开车更方便的飞行。 青霞子又补充：“不过话说回来，某等要想离开这座坊市，也只有飞来飞去。” 李悟：“为何？” 青霞子笑得无奈，“坊市外头，常年蹲守着一些妄想拜师修仙的凡人，若是走出去，没有一刻钟脱不了身。” 果然，无论哪个世界，凡人对于修仙都是极度狂热。 这时候，旁边的小厮不知为何，竟然笑着插嘴。 “刚刚那叶扁舟，是宁寒修士赶着去除诡物呢。” 青霞子：“何处又有诡物出世？” 小厮：“奴婢也不甚清楚，只知晓是城南的哪户，已伤了许多人。” 李悟插嘴问：“诡物经常出现？” 青霞子回答他：“诡物乃怨气所生，何处有不平怨气，何处便易生诡物。” 说完，他又问小厮：“此次诡物为几等？” 小厮：“前头去了一位炼气期的仙人，未收服，想必定是戊等往上了。” 青霞子陷入思考。 李悟像只好奇宝宝，再次问：“诡物还分等级？” 青霞子尚在思考中，没回答他。 小厮笑着答：“分六级，等级越高越难以收服降服除灭。” 李悟转头问青霞子，“沟沟村的那只诡物……？” 青霞子出神回答：“最低的己等，一击即溃，体内也尚未生成诡珠。” 又多出一个新名词——“诡珠”。 这又是什么东西？ 李悟虽有心询问，但觉着自己这一路走来叽叽喳喳，简直像乡下人进城，一时也不好意思再开口。 青霞子很快回过神来。 与小厮告别以后，带着李悟推开旁边院落的大门。 刚一步入，春暖花开的景象便撞入眼帘。 外头明明是寒冬，可这院中竟然小桥流水、百花盛开！ 李悟又想化身“一万个为什么”了，但这次，他强忍住，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无知。 青霞子也觉得不用多做解释。 天子山的妙处，定比这一方小小院落多得多得多。 正当两个人陷入好不容易的安静时—— 青霞子余光瞥见李悟羽绒服的帽子上，不知何时沾染了一根稻草。 他伸手去取。 李悟看见前方院子里，一只雪球般的小奶狗摇晃着尾巴向他奔来。 他不由自主伸手去接。 小奶狗跳上李悟张开的胳膊。 青霞子手指碰到李悟的羽绒服。 李悟在接小奶狗时，左手不小心碰到了右手上的白石戒。 眼前一闪！ ------------ 第10章 灵魂交换 李悟承认，那一刻他慌了。 如果再次重回神诡大陆，该如何给青霞子解释他凭空消失的事？ 不过神诡大陆既然可以修仙，既然存在诡物，那凭空消失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他深呼吸，睁开一只眼睛，再睁开另一只眼睛。 熟悉的房间里，因为未开灯，一片昏暗。 只能见到窗外的万家灯火。 李悟想去开灯，却后知后觉自己手里头似乎抱着一个东西？ 低头一看—— 那只白色的小奶狗！！！ 李悟吓得差点将小狗丢出去！ 再一转头，又差点跌倒在地！ 只见他的右后方，青霞子正睁着眼直直站在那儿！ 左手还维持着伸手取东西的姿势！ 李悟着急忙慌地想解释。 但解释来解释去，却语无伦次。 时间足足过去了有一两分钟。 李悟慢慢止住话语，才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青霞子就站在那儿，犹如雕塑。 这一两分钟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还有怀里的小狗，也依旧维持着扑进李悟怀里的诡异姿势。 要不是手上传来的温热柔软触感，李悟会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一只玩偶！ 李悟思考了半秒，轻轻出声呼唤。 “仁兄？” 房内一片寂静。 李悟再次呼唤：“青霞子？” 房内依旧一片寂静。 李悟放下手里的小狗，站起身，凑到青霞子面前。 青霞子的面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李悟的手在青霞子面前挥了挥。 又戳了戳他的脸蛋。 青霞子依旧没有变化。 李悟细细打量他。 该说不说，这修仙者的皮肤是真好。 又白又平滑，就像大理石，见不到一丁点毛孔。 还有这睫毛，可真长。 话说修仙者应该不会有近视的烦恼吧？ 李悟凑近青霞子的眼睛。 两两对视。 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再次睁眼—— “啊！” 李悟被吓得再次跌倒在地！ 谁能告诉他，他的眼前为什么会出现一个自己！？ 这白色羽绒服！这长相！这模样！这身材！ 这不就是他自己！？ 可是他自己站在他面前，那他又是谁！？ 李悟低头一看—— 熟悉的宽袍大袖！ 手摸上脸—— 与二十多年来摸自己脸完全不同的触感！ 他着急忙慌地奔到洗手间，“啪”地打开灯光，看向镜子—— “青霞子！” 镜子里映出的人影是青霞子！ 李悟刹那陷入混乱。 我是青霞子？ 可我不是李悟吗？ 如果我是青霞子，那李悟是谁？ 青霞子去哪儿了？ …… 不知过去多久，李悟急促的呼吸才逐渐平复。 他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镜子。 依旧是青霞子。 接着，他抬手，摸遍全脸。 镜子里的青霞子，也摸遍全脸。 他细细感受体内。 那根根如小溪，在几十条经脉内缓缓流淌着的，便是传说中的灵气？ 此刻，因为他剧烈波动的心情，清澈冰凉的灵气也有些躁动。 他无师自通地抽出意识，如清风拂过小溪般，一遍遍安抚它们。 于是，躁动的灵气缓缓平和。 接着，他抬手，掌心向上。 轻微地“噗嗤”一声，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便凭空出现！ 镜子里。 身穿宽袍大袖的俊秀男人。 低眉垂目。 看着手掌心中跳跃悬浮的火焰。 脸庞被暖黄色光度映得明明暗暗。 好似神佛。 或许是因为冲击太大太多，他此刻的心情，反而平静地有些诡异了。 放下手，他缓了一会儿神，走出卫生间。 “啪”地打开客厅灯光。 “李悟”还站在原地，维持着先前与“青霞子”对视的姿势。 走到“李悟”面前，他静静观察了一阵。 有呼吸，皮肤温热有弹性，只是双眼无神，透露出一股死寂。 再去看白色小奶狗，同样。 他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抱起小奶狗，凑近，全神贯注地与它对视双眼。 不到两秒，天旋地转的感觉便涌来！ “汪！” 果然！他变成了小狗！ 低头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感受着小小身体里，与青霞子身体完全不同的灵活矫健力量，李悟无法用语言描述自己的心情。 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 他能通过对视，与从神诡大陆过来的生物交换身体！ 并且，继承身体中原有的一切！ 而这些神诡大陆过来的生物，不知为何，到了蓝星，便好像被抽走灵魂，只留下一具躯壳！ 而至于这些神诡大陆为何会到蓝星…… 根据他的推理，他们只要在自己去摸白石戒的同时，碰到他，便会随他一同穿越到蓝星！ 白色小奶狗跳上沙发，与“青霞子”对视。 蓦地，小奶狗僵直，“青霞子”眼中溢出神采，伸懒腰活动下身体。 继而，“青霞子”走到“李悟”身边，低头与之对视。 天旋地转之后，终于回到自己身体中的李悟差点摔倒！ 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的身体，在恢复知觉之后，便又酸又疼。 揉捏着酸疼部位，李悟感叹：管他金窝银窝，还是自己身体这具狗窝舒服啊！ 肚子咕咕叫的他，先跑到厨房给自己做了一个三明治。 然后回到客厅，边吃三明治，边看着“青霞子”思忖。 既然自己的意识……亦或者说灵魂，可以在两具身体里穿梭。 那有没有可能，他可以同时控制两具，甚至多具身体呢？ 说干就干。 李悟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走到青霞子面前，开始尝试。 于是，客厅里出现了一幅诡异景象。 一具古装、一具现代装的两具男性身体。 一会儿古装男性僵直，现代装男性如木偶注入灵魂般活动。 一会儿又古装男性突然苏醒，现代装男性忽然僵直。 这样反反复复了七八个来回。 直到古装男性再次僵直。 下一秒，古装男性与现代装男性竟然齐齐开始了动作！ 虽然两个人的动作，因为几乎一模一样而显得诡异！ 但两具身体，的确是同时开始了动作！ “我成功了？” “我成功了！” 两具身体同时发出声音，露出欣喜的表情。 要是此刻房间里进入外人，铁定要被这画面吓得汗毛直立！ 李悟看着“青霞子”，“青霞子”也看着李悟。 他此时的感觉非常奇特。 就像多了一具分身，又像灵魂分成了两份。 他本想适应、练习一下如何同时控制两具身体。 更想多多熟悉一下青霞子的身体。 但“李悟”这具身体肚子里传来的火急火燎饥饿感，却让他难受烦躁。 拿起那剩下的半个三明治，三下五除二吃掉，却还不够！ 还不够！ 李悟只好拿上钥匙，急匆匆下楼，穿过闷热的夜风，随便找了一家最近的小店，钻进去！ “老板，来两份黄焖鸡，大份的，特辣！” “好嘞！” ------------ 第11章 电视剧与论坛 李悟抬头看看灯牌菜单上的文字，又补充。 “再给我来五根烤肠、五个煎蛋！” 忙碌的老板惊讶看了看李悟，但也没多说。 麻溜地夹出五根烤肠，用盘子装上五个煎蛋，端到已经坐到座位上的李悟面前。 烤肠是脆骨烤肠，一口下去脆骨与紧实肉感在口中爆开。 煎蛋也炸得外焦里嫩。 大口吃完烤肠和煎蛋，李悟肚子里的火急火燎感才终于消退了些许。 “呼~”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时候才有闲心去想，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想来想去，他觉得应该是穿梭灵魂消耗了他身体的大量热量，才会感到如此饥饿。 幸好，幸好，只是感到饥饿，而不是其他一些更为严重的后遗症反应。 因为走得匆忙，他的意识依旧在两具身体里。 现在，李悟尝试着控制楼上的“青霞子”拿起遥控板，打开液晶电视。 却因为不熟练，楼下这具李悟的身体，也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做出了拿遥控板、开电视的动作。 旁边正大快朵颐的食客，眼睁睁看着李悟如神婆般虚空比划，满脑子问号。 李悟却正沉浸在同时控制两具身体的奇特感觉里。 此时正是本地电视台的晚间新闻播送的时间。 他通过青霞子这具身体，听到电视台的主持人播报： “话说家住观音街的刘大爷打来电话，说近来观音街每夜都会出现奇怪的噪声，吵得整条街的住户都睡不好觉，到底是怎么回事？让我们跟随记者，一同去看看。” 这让正准备控制青霞子换台的李悟顿了一下，停住。 电视机里，画面切换，拿着采访话筒的记者站在刘大爷家楼底下，笑容满面。 “大家好，这里就是刘大爷的家了，让我们去问问他，奇怪的噪声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画面镜头跟随记者上楼。 记者敲门。 一位满脸老年斑、眼底下有着浓重黑眼圈的老大爷开了门。 记者：“请问您是刘大爷吗？” 老大爷：“你们是电视台的记者吧？请进请进。” 屋子里是很明显的上世纪流行的装修风格。 原木色墙裙、厚重的吊顶、老旧的家具风格。 记者坐到厚重的皮质沙发上，询问。 “刘大爷，您打电话来说观音街每到晚上都会出现奇怪的噪声？” 李悟正看得全神贯注，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您的两份大份特辣黄焖鸡，慢用。” 李悟一下子睁眼。 眼前呈酱赤色、洒满红色小米辣、因为砂锅热度而沸腾冒热气的黄焖鸡。 与青霞子那边的电视机画面重合。 李悟有些泄气。 同时控制两具身体……怕是只有那些能同时用左右手，美观且快速地各画出一圆一正方形的优秀左右脑控制者，才能做到。 他拿起勺子，将黄焖鸡的浓郁汤汁浇到晶莹剔透的米饭上，搅拌充分，让米饭充分吸收汤汁。 然后，舀起一大口，塞进嘴里。 米饭与汤汁混合的浓郁香气、麻辣滋味、滋糯醇厚的口感，还有滑嫩劲道的鸡肉。 他浑身放松并满足。 青霞子那边的电视机还在放映： 刘大爷给记者与摄像各倒了一杯茶，坐下，叹口气。 “是啊，最开始出现大概是在一个多月以前。但只是断断续续，声音也微弱得很，每晚大概就出现那么十几分钟吧。” “也就是我睡眠浅，能听到。” “有些睡得沉的，根本不知道。” “但最近不知道为啥，那噪声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声音也越来越大。” “我原本以为自个儿耳朵出了问题，但一问街坊四邻，嘿，没有人没听到过！” “这几天，噪声实在吵得很，但问来问去，也不知道从哪儿发出来的。附近也没什么人家装修。” “实在没办法，才给你们电视台打了电话。” 接下来，电视台记者又走访了附近几户居民，说法与刘大爷大同小异。 于是记者便准备在观音街找一家小酒店住下，等晚上听听，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奇怪噪声”。 到了这儿，晚间新闻画面一转，进入广告时间。 趁着这空当，已经吃完一份黄焖鸡的李悟抽出纸巾擦擦嘴，摸出手机看了眼。 除了租户的一些消息外，没其他任何消息。 他此刻不想理会租户。 将第二份米饭，直接倒进黄焖鸡砂锅，拌了拌。 边吃饭，边点进论坛，刷贴。 【惊！我家哈士奇开口叫我爹了！这狗崽子不会成精了吧！】 下面回复： 【你要说边牧开口叫你爹我还信，就二哈那玩意儿？】 【楼主别慌，大不了你也叫他爹】 【你是被它拆家拆得脑子气糊涂了？】 李悟退出帖子，继续刷贴。 他看见一则帖子标题为—— 【救命啊！！！！我是不是撞鬼了！！！】 点进去，帖子内容是楼主介绍了她的诡异遭遇。 【坐标春城，在香馨花园租房子。 本地的朋友都知道香馨花园的房子便宜，但是设计、隔音都差得像一坨翔！ 楼主隔壁住的是两姐妹，不知道是干啥的，但昼伏夜出。 每天晚上到大概十一点半左右的时候，都会踢踏着高跟鞋经过我家门口。 所以我每天只有十一点半以后才能睡觉。 但就在昨天！昨天！我十一点上床，玩了一会儿手机之后，看了下时间，十一点二十八。 门外又响起了那吵人的高跟鞋声。 我就关了灯，准备睡觉了。 但是没想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真的不知道！那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好像穿过了我家的家门，进了我家！ 我当时汗毛都竖起来了！！！ 窝在被子里，眼睛完全不敢睁！ 我全部的注意力，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在了那高跟鞋声音上！ 真的进了我家门！ 可我每天睡觉，都会反锁家门啊！ 今早上我起来检查，家门也确确实实反锁着的！ 可是，我真的听到那高跟鞋声进了我家！ 先是在我家客厅乱转悠。 然后，又转悠到我家厨房。 最后，慢悠悠的，哒哒哒的，转悠进了我的卧室！！！ “哒，哒，哒，哒，哒，哒……” 我就这样一点一点听着那高跟鞋声，慢慢靠近我的床。 我被吓得哭了！ 眼睛紧紧闭着，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我不敢睁眼，更不敢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着床边有个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甚至距离我很近！ 我仿佛能感受到极轻微极轻微的呼吸声（大哭表情） 不知过去多久，那高跟鞋声才终于又“哒哒哒”地走出我的卧室。 走出我的客厅。 走出我的家门。 我最后听到的是，那高跟鞋声回荡在楼道里，渐渐远去。 我在被窝里窝了一整晚，直到现在才敢睁眼！ 求助，我是不是真的撞鬼了？我该怎么办啊？】 ------------ 第12章 香馨花园 帖子底下的评论五花八门。 有不断重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24字护身符的。 有【阿弥陀佛，无意点开，恶灵退散】的。 更多是给楼主出主意的。 【去找个大师看看吧！】 【今晚上不要睡家里了！出去！一定要出去！】 【妈耶，楼主跟我小时候的经历好像，那次之后我发了好久的高烧，是我妈去附近庙里求了符给我烧喝了之后才好的，要不楼主也去庙里拜拜？】 …… 电视机里，忽然出现一阵“咯咯咯”的诡异噪声。 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吵得正常人睡不着觉。 李悟皱眉。 看见青霞子视角中，电视机画面已经回到了晚间新闻。 记者已经入住酒店。 时间来到午夜时分。 酒店房间里果然出现了诡异的奇怪噪声。 就像指甲划在黑板上的牙酸艰涩。 画面里的记者一脸不可置信。 她带着镜头走出酒店房间，在整座酒店穿梭，之后又走出酒店，试图找出噪声来源。 却是徒劳。 那噪音在走出酒店房间的刹那，便消失不见。 哪怕在酒店走廊。 但是一旦进入任意一间房，噪音便会再次突兀响起。 仿佛来自虚空，又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到最后，记者也被吓得面色有些苍白了。 但还是强忍着镇定，对着镜头说。 “看来刘大爷没有说谎，观音街每到半夜，便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噪声，但是这噪声究竟从何而来？我们之后会走访相关专家，并继续跟进。” 画面切回到灯光明亮的演播厅，主持人微笑打着圆场。 李悟的眉头越皱越紧。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噪声与他在沟沟村里听到的那诡物声音……似乎……有些……相像？ 可是……蓝星，诡物？ 李悟觉得不可能。 但是，他低头看看手机。 青霞子看看电视机。 无论是电视上的播报，还是论坛里明显多出来的各种诡异帖子，都似乎在昭示着不寻常…… 是自己太敏感了？ *** 第二天傍晚，香馨花园。 陈小小紧紧牵住闺蜜的手。 闺蜜在前面走，她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随。 夕阳的昏黄光线，洒进长长的楼道。 一些住户的防盗门旁，靠着几袋还没来得及丢的垃圾。 空气中飘着不知从哪户人家传来的饭菜香。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可陈小小依旧神经高度紧张，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她一跳！ 特别是在路过那俩姐妹的防盗门门口时。 她紧紧抱住闺蜜，瑟瑟发抖恨不得贴上去的模样，让闺蜜忍不住吐槽。 “哎呀你别抱我，我都动不了了！” 然后—— “哪儿有鬼么！你看看，哪儿有鬼！就是你做梦而已！” 闺蜜一边说，一边轻车熟路地从陈小小的包里翻出钥匙，开门。 她的说话声与开门声都不小，在楼道中回荡。 陈小小都快哭出来了，不断道：“你小点儿声！小点儿声！” “吱呀——” 旁边忽然传来防盗门打开的声音。 陈小小身体猛然僵住！ 根本不敢转头看！ 反倒是闺蜜看过去，还满脸带笑地打招呼。 “你好呀阿姨，这是出门丢垃圾？” 几秒后，陈小小听到旁边传来回答。 “是啊，做饭没醋了，顺便下去买瓶醋。” 是中老年女人的声音。 她这才敢慢慢转头，去看声音来源。 原来是住在她隔壁的隔壁的一位阿姨。 阿姨奇怪地看了眼她俩过于亲密的姿势，问。 “这不是小小吗？咋了这是？” 闺蜜迅速回答：“没事儿阿姨，她生病了，我送她回来。” 陈小小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对，阿姨，我生病了。” 阿姨唠唠叨叨。 “年轻人，不要熬夜，不要吃外卖，早晨去楼下公园里锻炼锻炼嘛，呼吸新鲜空气……” 她一边唠叨，一边穿好鞋。 闺蜜这时也打开了陈小小的家门。 说了句“阿姨，那我就先把她送进去了”，便一把将原本还想扒在门口观望观望的陈小小，拉进屋子！ 防盗门重重关上。 阿姨提着垃圾袋，走进电梯。 楼道陷入寂静。 伴随着夕阳下沉，洒进楼道的阳光光线，弱了些许。 *** 陈小小抱着抱枕蜷缩在沙发角落。 长发垂下，表情惊恐。 正忙来忙去帮她整理家里的闺蜜见了，嗤笑道。 “你看看你这样子，比女鬼还像女鬼，真该拍下来做个表情包。” 说着，她就去拿手机，想给陈小小拍照。 被拍丑照是每个女生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果然，陈小小扔下抱枕扑过去，张牙舞爪。 “不准拍！” 闺蜜却仗着身高优势，高高举起手机，故意气她。 “我就要拍，我就要拍！” 说着，她将手机镜头对准陈小小，按下拍摄图标—— “叮铃铃，叮铃铃——” 客厅电视机旁的那台铁红色座机，忽然响起！ 那是房东留下来的上个世纪的老物件。 自入住以来，陈小小从来没去动过它，它也从来没响起过。 此情此景下突兀地响起，让陈小小不由僵住。 闺蜜以前也常常来她这屋子里玩儿，顺嘴问过一句这台座机。 所以此刻，她也微微蹙眉了。 “叮铃铃，叮铃铃——” 座机依旧在锲而不舍地响着。 这响铃的持续时间有些过于漫长。 无视掉陈小小不让她去接的阻拦，闺蜜走到座机前，拿起话筒。 “喂？你好？”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闺蜜再次询问：“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依旧没有回应。 但闺蜜隐隐约约听到了呼吸声。 那呼吸声有回音。 似乎正处在一个空空荡荡的地方。 闺蜜：“不说话我就挂了啊。” 话筒里，呼吸声猛然加重！ 闺蜜利落挂掉电话！ 陈小小磕磕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闺蜜一甩头发，“没事儿，应该是打错了。” 说完，她走到冰箱前面打开。 “晚上想吃什么？要不火锅？大夏天开着空调，吃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再来点冰啤酒，驱驱你这满身的霉气，咋样？” ------------ 第13章 不同寻常 咕嘟嘟沸腾的红汤火锅，好像真的驱散了陈小小心里的阴霾。 电视机里放着欢快的综艺。 屋子里灯光明亮。 对面坐着自己最好的朋友。 还有满桌的美食。 她举起酒杯，与闺蜜碰了一下。 “谢谢我最亲爱的宝儿~” 闺蜜白眼一翻，做个鬼脸。 “嘴上的谢谢算个啥？我眉笔要没了，明天给我买根小金管眉笔。” 陈小小拿起手机。 “现在就下单！” 两个人就这样吃着、喝着、闹着。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十一点半。 陈小小与闺蜜都已喝得眼神迷离。 蓦地，陈小小噼里啪啦吐槽公司奇葩领导的嘴巴停住。 闺蜜奇怪抬头，“怎么了？” 陈小小侧耳倾听，眼神逐渐露出惊恐。 “来了，来了，又来了！” 喝过酒的她，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下子跳到沙发上，抱住抱枕将自己瑟瑟发抖地蜷缩起来！ 闺蜜本想问“什么来了？” 但，话还没出口，她也顿住了。 “嗒，嗒，嗒，嗒——” 不疾不徐的，清晰的，每一下仿佛踩在了听者的心上。 她大概知道什么来了。 两个人敛声屏气，听着那高跟鞋声一点一点走来。 “嗒，嗒，嗒，嗒——” 高跟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两个人的心跳逐渐加速。 直到那高跟鞋声，停在陈小小家门口。 陈小小与闺蜜互望，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惧。 哪怕胆大如闺蜜，也不由深呼吸起来。 然后，她慢慢地，站起身。 陈小小眼睛睁大，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本能地想制止她！ “滋啦——” 这时，客厅的吸顶灯却一下子短路，熄灭下去。 同时，欢快播放着的电视机也忽然熄屏！ “啊！” 两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激得发出一声急促短小的尖叫。 但这声尖叫也迅速被她们强咽下喉咙！ 满客厅，一时只剩下空调安静地嗡鸣。 空调口不断向房间里输送着冷气。 冷得陈小小鸡皮疙瘩一丛一丛地冒，身体止不住地抖！ 今晚的月光太暗。 暗得什么也看不清。 陈小小看见闺蜜矗立在黑暗中，如一尊雕塑。 无端也让她觉得恐惧。 “咔哒——” 忽然，客厅防盗门的门锁，动了！ ***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高铁动车组列车，我代表动车组全体乘务人员向您问好，祝您旅途愉快。前方到站春城站，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 灯光明亮的高铁动车站。 一列刚刚停下的动车，缓缓开门。 一身现代装的“青霞子”，随着鱼贯而出的旅客，走出动车。 背上依旧背着那个剑匣。 再加上出色的外表。 惹得路过的旅客，纷纷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青霞子无视掉所有打量的目光，又拒绝了一个上前索要联系方式的女孩儿，抬头，轻车熟路地抬头望了望指示牌，出站。 此“青霞子”自然不是原装青霞子。 而是李悟。 昨晚，在纠结了半夜之后，李悟还是决定前往实地查探查探。 要是不是诡物，那自然最好。 而要是诡物，也能尽早做好万全准备。 所以一早，他便用自己的身份证，买了最早的一班动车票，赶来香馨花园所在的春城。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御剑飞行？ 原因一：蓝星灵气极其稀薄，这壳子体内的灵气用一点少一点，除非再回神诡大陆吸收补充。 但这一来一回，先不说他还没想好，回去以后青霞子万一回复意识，该如何向他解释。 只说这时间耗费，都够麻烦。 原因二：他还没做好暴露自己的准备。 真当华国满天的雷达、探测，还有那满地的监控，通通是摆设？ 所以他还是选择了现代交通工具。 走出高铁站，乘坐上出租车，李悟报出目的地。 “香馨花园。” 出租车行驶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 李悟一直望着车窗外的高楼马路。 春城算是一座知名的旅游城市。 四季如春。 以前他一直想来这边旅游看看，但一直没成行。 没想到，第一次踏足春城，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驾驶位上的司机一手握方向盘，一手不断操控着手机支架上的手机，操着难懂的方言和人聊天。 “哎呀刚拉了一个客，去香鑫花园的，我真是撞了鬼了，排队三小时，就拉到个香鑫花园。” “是的噻，淡季，烦得很。” “晚上交班过后去搓一顿嘛。” …… 晚高峰的路段很挤。 不知道为什么，前方车辆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忙着发语音的司机有些反应不过来。 眼睁睁看着就要撞上去！ “呲——！” 就在撞上去的前一秒，出租车竟然以完全违背运动规律的动作，猛地刹住！ 就好像一个百米冲刺的运动员，在半路忽然硬生生完全停下！没有任何运动惯性！ 最主要的是…… 司机懵逼地看了眼自己脚下。 他的右脚刚刚搭上刹车，还没来得及踩下去！ 就在他又惊又后怕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听到后座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开车不要玩手机。” 他从后视镜往后望。 这个背着一个奇怪黑盒子的男乘客，长发扎成马尾，坐在后座。 脸覆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好，好。” 司机赶忙伸手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连连答应。 接下来的路途里，司机不断偷瞄李悟。 总感觉他有些不一样。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等到达香馨花园，李悟付钱下车时，司机特意想看清楚他的脸。 但明明李悟脸上没有什么东西，外面的昏黄路灯也不算昏暗。 可就是看不清楚！ 直到李悟离开许久以后，司机才咂摸着嘴，重新启动出租车。 并再次点开语音按钮，对朋友说。 “哎哟我跟你们说，我刚刚说的香馨花园那个客人，奇奇怪怪的，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嗯……会不会是逃犯哟？……” 这时候已经十一点一十八分。 小区里许多人家已经睡觉，只剩下稀稀落落的灯火。 街道路灯也洒下昏黄路光。 站在小区门口，李悟抬头望。 不由现出凝重神色。 在神诡大陆时，他自己的身体是一介凡人，看不见诡物出现时散发的黑雾。 但此刻用青霞子的身体望过去。 只见其中某栋建筑物的十四层，不断向外飘散着淡淡诡异黑雾！ “你好，请问，”他随便拦下一个路人询问，“你看得见那栋楼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路人莫名其妙，“哪儿不同寻常？没有啊。” 好吧，看来是真的不同寻常。 轻松进入小区，李悟找到这栋散发着诡异黑雾的建筑物，先是绕着走了两圈。 绿化、垃圾桶、电动车……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接着他进入大楼，按下电梯。 ------------ 第14章 红色高跟鞋 就在等待电梯的过程中。 “哒哒，哒哒……” 急促的高跟鞋声从身后传来。 李悟转头一看，是一位明显刚加完班的社畜小姑娘。 她穿着职业装，手里还提着大袋零食，满脸疲倦。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站在电梯门口，静静等待处于地下二层的电梯上来。 “叮——” 电梯打开，里头竟然已经站了一家三口。 男的手里拿着车钥匙。 应该刚从地下停车场上来。 李悟和社畜小姑娘进入电梯，他按下“14”，小姑娘按下“8”。 电梯门缓缓闭合。 摇晃几下，开始往上升。 但谁知，还没升上二楼，电梯便“嘎吱”一下停住！ “怎么回事？” 一家三口里的妈妈牵紧手里的小男孩，往她老公的方向缩了缩。 显然，没人回答她的话。 两秒之后，电梯又晃了两下—— 竟然开始往下降！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除了李悟以外的其他人，都发出了惊呼。 “怎么开始往下降了！？我们按的是往上啊！” 李悟抬头望住电梯顶。 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他直觉，是十四楼的那只诡物在阻止他上去。 “你凭什么认为这样就能阻止我？”李悟小声喃喃。 “啊？”他身边的社畜小姑娘以为他在同她讲话。 “没什么，”李悟摇摇头。 电梯下降的速度非常缓慢，并且一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看来那只诡物想要控制电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李悟流淌起体内灵气！—— “嘎！” 电梯停住刹那，然后，“哗”地一下，就开始以极快的速度上升！ 让一家三口与社畜小姑娘，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 “啊啊啊老公！” “电梯发疯了！？” “妈妈妈妈呜呜呜我害怕！……” …… 电梯跃过8层，直接停在“14”楼。 “叮——” 电梯门打开。 外头的楼道灯“滋啦”闪烁。 四个人惊魂未定地看着李悟淡定地走出电梯。 正犹疑着自己要不要也跟着出去。 李悟却想起什么一样，回头对她们道。 “放心，电梯不会再出现问题了。” *** 陈小小的屋子里。 “救命！救命！救命！” 陈小小泪流满面地尖叫着，情绪失控。 她的闺蜜稍微镇静些，但也是面色发白。 坐在沙发上，一手抱着陈小小安抚，一手拨出报警号码。 “嘟——嘟——” “你好，这里是春城110，请讲！” 闺蜜极力控制住颤抖的声音与混乱的思绪。 “香馨花园9栋14—06，有人入室抢劫……” 话还没说完，通话便忽然断开，黑屏，自动关机。 无论她怎么重启，都像死机一般！ 看着这种情形，陈小小更加失控了。 “我就说了，我就说了！我说我不回来的……呜呜呜呜……爸，妈……” 伴随着陈小小的胡言乱语，门锁的“咔哒——咔哒——”声仍在契而不舍地响动着。 闺蜜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有着进屋便锁门的习惯。 但她也实在想不通，难道这个世界，真存在鬼怪！？ “咔！” 门锁声忽然停住。 陈小小与闺蜜的心也猛地提起！ 陈小小甚至紧紧捂住嘴巴，停住了哭喊。 夜色死寂。 空调吹出的风更冷了，好像吹得人头盖骨掀起。 寒冷由上至下，蔓延全身。 两个人因为精神高度紧张，五官都变得极度敏感。 无论是旁边朋友不小心动一下，还是窗外传来的遥远犬吠，都能令两人一惊一乍，惊恐不已。 模模糊糊地，两人听到了门外走道里，好像有年轻男声在说话，“今天……你……” 陈小小颤抖着转头与闺蜜对视。 从对方的眼里，两人都知道这不是幻觉。 可是年轻男声说话？ 和什么说话？ 和门外的那只…… 鬼？ 她们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浮现各种恐怖画面—— 一男一女，两只鬼慢慢飘进来。 血红的眼。 肿胀的脸。 长长的头发。 眼珠掉出的脸。 *** 电梯门一打开，李悟便看见了满走道的，丝丝缕缕的，愈加浓重的黑雾。 黑雾仿佛从九渊之下升上来。 踏出电梯，行走在黑雾中。 阴森、刺骨、冰凉。 黑雾缠绕脚踝，就像有地底下伸出的手指轻轻摩挲。 还没走两步，李悟便停住。 因为他看见了。 楼道那头。 身着红裙。 双手双脚各套了只红色高跟鞋。 如蜘蛛般手脚并用地趴在地上！ 黑发披散，面色死白，死鱼眼外凸。 满脸扭曲，充满残忍、痛苦、愤怒！ 此情此景，让初出茅庐的李悟心脏也不由漏掉了一拍。 原来真的是……诡物！ 可蓝星，哪里来的诡物！？ 他想不明白。 “嘶——！” 诡物冲李悟嘶吼。 却忌惮着隐隐的威胁，不敢贸然冲上来。 使得她狰狞的面部更加狰狞。 沉默数秒，李悟开口。 “今天遇见我，算是你的不幸。” 说完，他双手一翻！ 背后剑匣打开，宝剑长啸着划破夜空，冲诡物直直而去！ “嘶呀——！” 诡物发出刺耳爆鸣，双腿用力一蹬，闪过飞剑，朝李悟扑来！ 李悟额头出汗，双手变化手诀！ 飞剑停滞一瞬，继而幻化出成千上百道剑影！ 悬空，嗡鸣。 冲着诡物劈头盖脸刺下！ “轰！” *** 在香馨花园附近执勤的警察，在接到局里接线员的电话以后，立马掉头前往！ 出警的一共四人，还有一个是刚入职的小警察。 他满脸兴奋紧张不安，似乎为自己终于接到一个大案而激动。 他师傅警告他，“等会儿无论什么情况，不准轻举妄动！” 小警察连连答应。 可刚走到香馨花园门口。 他们便遥遥看见其中一栋楼上，爆发出了强烈的亮光！ 接着，“轰隆”声传来。 老警察蓦地停住脚步，喃喃：“怎么可能！？难道还有炸弹！” 另一个警察已经拿起对讲机，给局里报告情况，请求增派人手。 小警察被他师傅强硬命令留在楼下，指挥保安联系物业、疏散人群。 另外三名快速又小心地来到事发地点楼下，摒弃电梯，从楼道上楼。 待气喘吁吁地到达十四楼，正好听到一声尖利刺耳又痛苦的叫声！ 那叫声，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发出来的！ “砰——！” 他们踹开消防通道的铁门，举起手枪。 “不许动！” “举起手！” 却只看见了一道斜背着黑盒子、修长挺拔的背影。 还有，背影正对面十多米远的地上，正痛苦嘶鸣的非人怪物！ 怪物身上插满了数十把散发着金色微光的长剑！ 它在这金光中发出悲鸣，融化成一缕又一缕交织相缠的黑雾！ 飘升，消散。 长剑嗡鸣，脱离怪物身体，带出滴滴腐臭肮脏的血液，飞天而起！ 然后，在警察们眼睁睁不可置信的目光中—— 数十把长剑，竟生生合体为一把！ “嗡——！” 长剑金光更盛！ 刺穿空气！ 朝他们三人，疾速飞来！ ------------ 第15章 小白 速度实在太快！ 也实在让三个警察来不及反应！ 他们的瞳孔中，倒映的金色宝剑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就在他们头皮炸裂，汗毛竖起的时候。 “嚓！” 神秘背影，斜背着的剑匣忽然打开！ 长剑落入！ 剑匣合拢！ 走道只剩下明明灭灭的昏暗灯光！ 接着，神秘背影朝护栏处飞奔！ 经过怪物消散之地时，弯腰一捞，捞起了一个什么东西。 老警察福至心灵，刹那知晓了他的意图，失声道。 “等一下！不要跳！” 神秘背影却连丝毫停顿也没有！ 一跃而出护栏！ 老警察在同事们的惊叫声中，奔到护栏边。 趴着往下望！ 看见那神秘人面朝上，背朝下，疾速坠入黑暗！ 即使拼尽全力，老警察依旧没看清楚神秘人的长相。 可依稀间，他又仿佛看见了。 看见了神秘人对他微微一笑！ *** 李悟给自己念了一个隐身咒，随便钻进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 然后，宝剑飞出，踩在脚下，冲天而起！ 可惜隐身咒隐得了他的身体，隐不了他脚下的宝剑。 于是当晚，春城许多人都看见了一条拖着长长尾巴的金光，划破夜空！ 许多小情侣，甚至开始对着这条金光许起了愿。 *** 山城，早上。 下了一夜的小雨依旧未停，滴滴答答地落着。 第一缕阳光也划破云层，照在湿漉漉柏油马路上，还有愈加翠绿的人行绿植上。 城市开始苏醒。 早点摊升腾起温暖的蒸汽。 小学生们穿上雨靴、举起花伞。 甚至连常年要死不活的上班族，面对这种罕见的“太阳雨”，也不由现出几丝愉悦的心情。 第一中学。 中学旁的早点小吃摊，向来最为火爆。 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王磊，正挤在大花伞下，等待自己的麻油团子。 忽然看见旁边小巷中，走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微微低头，下身穿着浅蓝色宽松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白色T恤外搭浅蓝色条纹衬衫。 头发很长，被扎成了松松的马尾。 要不是男人自带的独特气质，其实也就是非常普遍、清爽的穿搭。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男人背后背了一个长条形的黑匣子。 用看不出材质的皮革，一边由右肩往下，一边由左腋往上，在胸前挽结系死。 常年沉浸于各类网络小说中的王磊，脑子里立马不受控制地蹦出了许多猜想。 例如“背着狙击枪的杀手”，“分尸的怪人”、“练剑的剑客”等等。 他出神地看着男人低调地穿过人群，转进了旁边的老小区。 他听妈妈说过，这个老小区，别看又老又旧，现在可是单价五六万一平的顶级学区房！ “真有钱啊——”正在王磊感叹的时候，麻油团子摊主一声“你团子好了”，将他唤回现实。 “谢谢，钱转过去了哈。” 王磊一边手忙脚乱地接过麻油团子，一边转账。 就这样，将刚刚那个神秘男人，抛诸脑后。 *** 李悟摸出钥匙开门，进去后又迅速关上。 阳光穿透微微晃荡的白色纱帘，沙发躺着安详的一人一狗。 李悟解下剑匣，把小狗挪了个位置，然后瘫上沙发，长长松出一口气。 心内兴奋又后怕。 但更多的，是迷茫。 他不敢想蓝星为什么会出现诡物。 更不敢想诡物出现之后，世界会变成怎样一副模样。 他安慰自己：香馨花园……或许只是个例吧？ 歇了一会儿后，又想起什么。 他从牛仔裤口袋中掏出一颗黑色小珠子，对住阳光观察。 不透明，纯黑，吸纳了所有光线。 这就是他从14层往下跳的时候，顺手捞起的那个小东西。 当时他看见诡物消散后，这颗小黑珠子躺在诡物原先趴着的地方。 想也没想，就捞了起来。 现在才后知后觉。 看这模样…… 难道这就是，那天听青霞子提起的所谓“诡珠”？ 诡珠？ 有什么用？ “蓝星……诡物……神诡大陆……诡珠……” 他看看旁边沙发上，沉睡的“李悟”的身体。 将诡珠塞进“李悟”身体的衣兜。 继而抬起“李悟”的头，与之对视。 眩晕感传来。 有些东西，没办法逃避，必须解决。 *** 神诡大陆的清阳城，此刻也是早上。 晨光熹微，晨雾弥漫。 青石街道上那扫雪的青袍小厮，似乎永远在不疾不徐地挥舞着扫把。 “沙，沙，沙……” 青霞子也在回到神诡大陆的一瞬，恢复了意识！ 也就是伴随着这一瞬，他心底刹那涌上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让他毫不犹豫地打出一记掌心雷！ 并同时给自己拍上护身罩！ “砰——” 掌心雷炸开。 “卧槽！” 抱着小奶狗的李悟手忙脚乱跳开，企图远离爆炸中心。 但掌心雷的威力哪里是那么好躲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没想到，他怀里的小奶狗，竟然长长吠叫一声，吐出一个光团！ 光团撞上掌心雷！ “砰——！” 地动山摇。 只能说，幸好这个坊市内的所有建筑材料都不算凡物。 不然，地上肯定会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土坑！ 李悟望着硝烟散尽之处，睁大眼睛。 看看怀里吐舌头可怜巴巴看着它的小奶狗。 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个念头—— 合着，就我一个是废物？ *** 两炷香后。 李悟与青霞子坐在宅院正房的会客厅内。 这是一进三进三出的宅院。 宅门进入后，由影壁至垂花门的位置，春暖花开、花红柳绿。 进入垂花门以后，却是霰雪纷纷，松柏傲立。 正房的会客厅是开放式的，正对大院的方向无墙壁，更无门窗。 只有几根粗壮的灰黑色木柱支撑房梁。 李悟怀里抱着不知为何，对他十分亲近的小奶狗，靠在宽大的圈椅上。 面前银火盆中的金丝碳“哔啵”无声。 青霞子坐在他对面。 两个人身后，悬着一幅巨大的“虚云尊者”画像。 前方院中。 修剪有致的松柏顶着白雪。 霰雪顺着屋檐洋洋洒洒。 其中些许，还随着凛冽寒风涌进会客厅。 却不冷。 只觉静谧、无声。 童子煎了两杯灵茶，端给李悟与青霞子。 青霞子端起灵茶喝了一口。 放下时，对着李悟怀里的小奶狗笑道。 “看来这小白狮与李兄颇有缘分。某将它自灵宠贩子手中救下，它也从未对我如此亲近过。” 李悟挑逗着小奶狗下巴的手一顿。 “什么？你说它是白狮？” ------------ 第16章 以身相许 青霞子:“是啊，小白狮，现在还小，再长大点儿，就有点狮子模样了。” “但无论如何长大，它都至多不过二十寸大小，故而是女修们最常豢养的灵宠。” “某也是前些日子偶遇它在灵兽贩子那儿吃不饱穿不暖，可怜得紧，才出手买下的。” 可是，李悟低头看看怀里，这只撒娇打滚儿的奶狗，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和“狮”这个字没有任何关联！ “好吧，白狮就白狮……”李悟勉强接受，又问：“它有没有名字？” 总不可能一直小奶狗小奶狗地叫。 青霞子：“既然李兄与它有缘，便为其取个名？” 李悟也没推辞，冥思苦想一阵后，拍板。 “那就叫……小白！” 青霞子：“……” 听到这个名字以后，青霞子再次端起灵茶喝了一口。 然后，扯开话题，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李兄，为何某一闭眼睁眼，两日时光便倏忽而过？在此之间，某竟连一丝记忆也无？” “再者，这伤口……？” 放下茶杯，青霞子抚摸着自己右手臂上的一道发黑伤口。 李悟讪讪。 他本可以“我也不知道”的理由搪塞过去，但是后面或许还需要用到青霞子的身体…… 一次两次还好，如果多次，人也不是傻子！ 再说，奇怪得很。 在过来之前，他明明还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青霞子的身体。 别说伤痕，连一根毛也没掉！ 为什么一回到这神诡大陆，就立刻出现了一道这么明显的伤痕？ 想到这里，他不免坐得端正了些。 并说出自己专门提前独自过来这神诡大陆，多方打听后，编造好的借口。 “这……仁兄是否听说过小秘境？” 青霞子眼睛一亮，“小秘境？” 李悟心里松口气，面上斩钉截铁，“对，小秘境！” 青霞子：“李兄可否细说？” 李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就是我体内随身携带了一方小秘境，只是我尚无法控制，一不小心，就会进入那方秘境之中，而当时与我接触的生物，也会被我拖入其中……” 青霞子：“并失去意识？” 李悟目光愈加坚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入党。 “是的，失去意识！” 听到这儿，青霞子闭上嘴，不再多问。 小秘境，青霞子他也只是听闻过，从没亲身接触过。 因为在神诡大陆，“小秘境”这三个字便只有一个含义——“机遇”！ 莫大的机遇！ 若是哪处传出有小秘境出世，必然会掀起一阵你争我夺、腥风血雨！ 譬如青霞子这类的散修，别说进入，就连听闻，都鲜有听闻过！ 而现在李悟直言不讳他随身携带有一方小秘境…… 便让青霞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大概率是天子山出来的某位小祖宗！ 天子山虽统率天下，内部子弟却少之又少，神秘无比。 除了“虚云尊者”，与天子山“七峰”峰主的姓名为天下人所熟知。 至于其他子弟姓甚名谁？是男是女？境界如何？知晓的人少之又少。 又传闻天子山子弟会不定时隐姓埋名、外出游历，以增进修为、了解世事。 所以……他一定是天子山的小祖宗！ 想到这儿，青霞子心里激动又感动。 关于“小秘境”这种大事，他却能直言不讳地告诉自己，那真是莫大的信任！ 于是，出于种种原因，青霞子对李悟拱了拱手。 “李兄，从今日起，你我二人便兄弟相称，如何？” 李悟感到莫名，却也没拒绝，“好啊。” 青霞子笑容灿烂。 “某应比你大，那便托大称你一声‘贤弟’可好？” 说完，他便称呼：“吾心贤弟！” 李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李吾心”是自己给青霞子说的假名。 他同样拱手，“那我也不客气了，仁兄。” 下一秒，李悟放下手，凑近道。 “仁兄，小弟想与你商量个事儿。” 青霞子：“你我兄弟二人，尽管开口。” 李悟脸上的笑容扩大，从怀里掏出那颗小黑珠子。 “仁兄，你看这是什么？” 青霞子：“诡珠？” 李悟：“对。我体内的秘境是‘诡物秘境’，里面全是诡物，但实不相瞒仁兄，我因为种种原因，灵气尽失，因此日后……” 他停顿一下，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日后我恐怕还要多次出入小秘境，需常常借仁兄你的身体一用，可否？” 还没等青霞子反应，他又立马补充。 “当然，在秘境中取得的所有诡珠以及其他宝物，都可尽归仁兄所有！” 他已经提前打听到，神诡大陆的修士们之所以对“斩妖除诡”如此孜孜不倦，不是为了保护凡人。 只是因为诡物体内的这种“诡珠”！ 修士们吸纳灵气的方式普遍分为三种。 一种是吸纳天地之灵气！ 但这需要在等级相对应的宝地里，才卓有成效。 一种是吸纳灵石！ 但灵石是修仙界的流通货币，吸纳起来也十分肉痛。 最后一种便是吸纳诡珠了。 诡珠虽产自于诡物体内，看之不详。 但其实经过一定的萃取提纯以后，里头蕴含的灵气不比同等级的灵石少。 也因此，神诡大陆的修士们才对“除诡物”这件事乐此不疲。 听完李悟的话后，青霞子抚摸着手上的伤痕，前思后想。 一边不想错过这莫大机缘，不想给李悟留下恶感。 另一边又担忧，既然自己意识尽失，那若是出何意外…… 可下一秒，还没待李悟同他保证补充，他便下定了决心—— 修仙一途，本就机缘与危机四伏，若是瞻前顾后，因着那么点危机便放弃莫大机缘，那这仙，不修也罢！ 决心下定，他流转起体内灵力，将那道发黑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继而看向李悟，说道。 “只需你我兄弟二人平分即可。” 李悟愣住，反应了一秒才明白他说的是，自己刚刚承诺的诡珠与宝物。 看着青霞子清隽绝伦的侧脸、认真清澈的眼神，李悟差点热泪盈眶。 大好人啊。 长得又俊，人又好，性格也好。 要不是自己是个男的，这时候绝对以身相许！ 即使寒风夹杂着雪花，吹进会客厅，李悟的心也是热的。 于是他猛地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 对青霞子铿锵有力道。 “仁兄，走，咱们去把这些东西当了，给你升级，换上最好的装备，天下无敌！” ------------ 第17章 眼力见 说实话，要说最开始，李悟对在神诡大陆修炼夺宝、体验异域风情还跃跃欲试的话。 现在，他只想快快把青霞子这具躯壳的法力修为提升起来，回蓝星拯救世界！ 甚至他觉得，如果青霞子的修为提升得实在太慢。 那么在必要时候，使出一些悄悄靠近元婴老怪、趁老怪不注意摸到他、强硬将之拉回蓝星的鬼蜮伎俩，也未尝不可！ 所以，在单独回来查探消息，却意外发现这方世界某种极其珍贵的修仙材料，却是蓝星随处可见的寻常物件时，李悟便起了心思。 这次回来，他也专门带了这种材料。 准备好好当一回这个“二道贩子”！ *** 换了身衣裳，李悟和青霞子来到清阳城最为繁华的大街。 这条大街没有像清阳城的其他街道一般，有着随处可见的乞儿、穷苦人。 有的只是热闹非凡、摩肩擦踵。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 各家商铺的屋檐上还积着雪。 屋檐下头，站着扯着嗓子揽客的小伙计。 卖胭脂水粉的，吃饭的； 扯布做衣的，卖花卖鸟的； 说书的，耍戏法的，修发修面的…… 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李悟还看见，还有在路边铺块布，放上些零碎物件，美名其曰卖“仙人灵宝”、“仙人灵丹”、“仙人功法”的。 许多孩童围在这些地摊周围，眼露渴望。 偶尔那么一两个，被自家爹娘一巴掌拍在背上，哭天抢地地薅走。 或许是李悟停留在这些地摊上的目光过长。 又或许是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傻少爷。 一个卖“仙人功法”的白胡子老头儿招呼李悟。 “有缘人，是否想来碰碰机缘？” 李悟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目露询问。 老头儿抚摸着自己长长的白胡子。 “对，就是你。” 于是李悟走了过去。 老头儿给他随意指了一本“仙人功法”。 “有缘人，某有所感召，你若修炼这本仙法，必定能踏入仙界，成就一代风云！” 李悟觉得好笑，却还是蹲下去翻了翻那本封皮写着《无相仙法》的功法。 “多少钱？”他有心逗一逗老头儿，故意问。 老头儿：“某在此摆摊，不为钱财，只为结缘。钱财的多寡，不过是缘分的深浅罢了。” 李悟乐了。 这死老头儿，鬼精鬼精的。 青霞子一直站在旁边看，没出声。 但此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担心李悟这小祖宗被人骗，出声道：“贤弟，走吧。” 李悟也玩够了，点点头，放下那本《无相功法》便起身。 老头儿便急了。 “嘿有缘人……”他叫住李悟，又指着青霞子说。 “某观你这后生相貌堂堂，为何要阻挠你弟兄的仙缘？要晓得，害人之心不可无啊。” 三两句，便将青霞子塑造成了一个嫉妒兄弟、故意阻挠兄弟仙缘的小人。 青霞子纵使脾气再好，心底依旧有着修士面对凡人的傲气。 故而一听到这话，嘴角便勾起了莫名的弧度。 “汝说某阻挠贤弟仙缘？” 老头儿心底一跳，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应。 “非也非也，只是要晓得，凡人这辈子的机缘就那么寥寥几次……” 他话还没说完，青霞子便掌心一翻！ “哗啦！” 一股不大不小的劲风凭空生出！扬起地上的灰尘沙土，糊了老头儿一脸！ 顺带把他地摊上的所有“仙人功法”吹得漫天乱飞！ 青霞子冷冷丢下一句话。 “在坑蒙拐骗之前，还是先练练眼力。” 便转身与李悟二人，消失在人海里。 独留老头儿留在原地，瑟瑟发抖！ 旁边的摊主们又是幸灾乐祸，又是同情不已。 “老头儿，也不怪你，谁曾想到竟是仙人？” “仙人竟也来逛咱集市了？” “要不咱还是先回去好生洗把脸吧。” “这是碰上了好心的仙人，要是脾气稍差些的，恐怕早就将你捉回家炼人油啦！” “叔，这是你的仙法，刚捡回来的，数数少没少？” *** 城北，恒吉当铺。 掌柜的坐在柜台里头，脚下放着火炉，怀里抱着暖手炉，手持毛笔，对着账本写写画画。 忽然，门口挂着的布帘被掀开，涌进一股寒风。 吹得他脚下的火炉明明灭灭。 掌柜的放下毛笔站起身，锐利精明的眼神望向来人。 但下一秒，锐利的眼神当即被踏进门二人的气度镇住，立刻换为谦卑！ 恭恭敬敬作揖道：“仙人踏临，小铺蓬荜生辉！” 来者正是李悟二人。 李悟正在感慨，瞧这掌柜的眼力见，和外头摆地摊那老头儿就是不一样的时候。 掌柜的又转头对身后伙计喝令。 “还不快去上茶？要柜子最上层，那罐顶顶好的‘玉露毛尖’！” 伙计的眼神却黏在了李悟二人身上，好几秒，才如梦初醒般高声答应。 “诶诶好！” 一溜烟跑进后头去。 李悟二人被请上高座。 掌柜的满脸笑容，为两人介绍起他们当铺。 “我们恒吉，是清阳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当铺，无论是信誉还是品质，都是远近闻名。就连几百里外的封城，都有不少顾客，承蒙二位看得起……” 伙计拿来了那罐顶顶好的“玉露毛尖”。 掌柜的亲自为他们煎茶。 正想往茶壶里放茱萸等调料时，李悟开口。 “劳烦掌柜，我只要清茶。” 掌柜的愣了下，继而连连答应，为他倒了一杯清茶。 眼见李悟品得悠然，心里嘀咕着：难道这又是仙人们新流行起来的喝法？ 旁边，伙计一直站在角落，眼神偷瞄着李悟二人，不愿离去。 要知道，神诡大陆虽然生活着众多修士，却自成一派，基本不与寻常凡人往来。 许多凡人甚至一辈子都见不着仙人一次！ 就算偶尔碰见了，若是修士们有意隐瞒，凡人也根本看不出他们的身份。 所以此刻，伙计贪婪地打量着李悟二人。 从发丝打量到脚尖！ 掌柜的生活在后院的婆娘子女们，也都得了信，涌来。 争先恐后地挤在后院通往当铺前厅的走道上，往里瞧。 李悟忽略掉他们，打量着整个当铺。 装修不错，算得上气派，应该还算有实力。 因此，他拿出了自己从蓝星带来的东西。 ------------ 第18章 一荣俱荣 一个，两个，三个…… 当一个个东北被摆在高座旁的红木几上，一字排开时。 不仅掌柜的眼睛瞪大、呼吸急促了。 就连青霞子也睁大了眼，惊异地去看李悟！ 阳光穿过轻薄透光的窗纸，落在红木几上。 光华流转。 摆在上面的一个个东西，正是各类玉石！ 和田玉的镯子，汉白玉的玉佩，玉髓挂件，玛瑙耳环，还有清透如水的翡翠戒指…… 这全是李悟花钱辛辛苦苦请专人，带他去他们当地的玉石市场挑选的。 货真价实！ 当然，因为李悟的一些小心思，这些中间也被他掺杂了两件“现代人工制品”…… 掌柜的眼直愣愣，半天都没反应。 青霞子忍不住询问：“贤弟，这许多珷玞（Wǔ fū），你是从哪里……” 话问到一半，他又住嘴了，忍不住叹口气。 天子山小祖宗，身上携带许多奇珍异宝，难道不是应该的？ 这许多珷玞，虽说因这精雕细琢愈显珍贵，可也没那么珍贵……才怪！！！ 饶是青霞子，此时也不得不喟叹：人比人，可真是气死人啊！ 在神诡大陆，这些玉石被称为“珷玞”，乃是修士们淬炼法宝时的重要材料。 就这么说吧，加入“珷玞”锻造出来的法宝，无论是硬度、利度还是通灵性，都比不加“珷玞”锻造出来的法宝高上许多！ 简而言之就是，珷玞能提升法宝的等级！ 而越是通透品质好的珷玞，便能将法宝的等级提上去越多！ 所以，李悟拿出的如此多品相完美的珷玞，还被精心雕琢出了如此玲珑精致的模样。 无论是送人还是收藏，无论是实用性还是观赏价值，都达到了顶级！ 任何一件拿出去，都足以想象被人哄抢、有价无市的画面！ 掌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最后，干脆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引起伙计与挤在走道上偷瞧的夫人小姐们的惊呼！ ***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掌柜的打着哆嗦从地上爬起来，对李悟深深作揖，哑着声儿开口。 “仙人在上，承蒙仙人信赖，老儿却有自知之明，这些珷玞，老儿虽有心，却无力……” 顿了顿，他继续说。 “容老儿多说一句，便是咱整个清阳城，怕也是无人吃得下。” 李悟皱起眉。 这意思，难道要砸在手里？ 青霞子也插嘴。 “贤弟的这些珷玞，怕是只有‘喊冷行’，才能够一次收下。” 喊冷行，可以理解为修仙界的大型连锁拍卖行。 李悟：“那该如何是好？” 掌柜的虽没那个实力，却也实在不想放掉这么大桩生意，忙补充。 “老儿有位世交，与喊冷行有些交情，若仙人放心，老儿可从中牵线搭桥……” 按理来说，最好的办法其实应该是李悟自己带上东西，找上喊冷行，亲自交易，这样才能保证最大利益。 但目前当务之急并不是多赚一点钱。 而是快速提升青霞子的实力，回蓝星搞清楚那些忽然出现的诡物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李悟不顾青霞子的不赞同，点头道。 “如此也行，但劳烦掌柜的先预付些东西，再给些抵押物……” 话还没说完，掌柜的便“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招呼自家胖乎乎的夫人，回后头去抱来了一个红木盒。 打开双层小锁，再打开木盒，掌柜的一张张往外拿。 “这是老儿这家恒吉当铺的地契。” “这是老儿老家的三百亩地。” “这是二万两银票。” “这是三百颗中品灵石票。” “对了……”掌柜的又从腰间 解下串钥匙递给伙计，要他去楼上抱下来一件法衣。 边展开，边道。 “这是老儿的镇店之宝，下品法衣‘海水江崖袍’，遇火不侵，遇水如鱼。可在水下行走呼吸，更能抵住筑基以下修士的全力一击！” …… 琳琅满载地走出恒吉当铺。 李悟一边想着掺在那堆玉石中的两件“现代人工制品”能不能被看出来。 一边从怀里又掏出一只翡翠镯子，与“海水江崖袍”一起递给青霞子。 青霞子怔住。 “这……贤弟？” 李悟：“都是仁兄你的。” 青霞子心头震动，连连拒绝。 “不不不，某不能收，绝不能收！” 李悟不由分说塞给了他。 然后又数数怀里的银票与灵石。 “如今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境界提高，便相当于我的境界提高，明白否？” 说完，他便往前走。 “走，再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 “话说清阳城内有没有专门卖修士法宝之类的店铺？” “要不先去将你的宝剑用珷玞淬炼一下？” “对了，仁兄你吸收一颗中品灵石大概需要多久？今天能不能努把力，把这三百颗中品灵石吸收完？” “是不是太为难你了？” “但我觉得，仁兄你天资聪颖，努努力，应该……能行？” 李悟说着，许久没听到青霞子的动静。 看看左右，无人。 一回头，见到青霞子抱着海水江崖袍站在原地，表情愣愣。 阳光洒落，李悟笑得爽朗，冲青霞子喊。 “愣在那儿做什么？走啊！” ------------ 第19章 观云洞 蓝星，春城。 市公安局最近很头疼。 所辖香馨花园片区的派出所更是鸡飞狗跳。 陈小小与她闺蜜，已经由辖区派出所，转交给市公安局。 再次被锁进审讯室，问询那些已经被问询千万次的问题。 “当晚发生了什么？” “请模拟一下你们所听到的高跟鞋声。” “请再仔细回忆回忆，那个年轻男声究竟说了什么？” …… 记忆在一次次深挖中变得越来越细节，越来越清晰。 在某个时刻，她们恍然大悟！ 警察们为什么孜孜不倦，毫不放弃？ 因为莫名出现不符合常理的女鬼。 更因为那个在门外说话的年轻男人！ 未知的世界似乎在她们面前掀开了神秘的一角。 让她们激动。 更让她们畏惧！ 而当晚出警的四名警察，除开在楼下联系物业、疏散人群的那名小年轻以外，其他三位，更是受到了严格的监管！ 可无论是如何严苛的审讯，还是催眠…… 三名警察的供述全都互相吻合！ 而因为小区老旧，许多监控设备已损坏失灵，所以警察们只能靠走访住户与实地勘察提取证据。 无不例外，这些证词与蛛丝马迹也都与警察三人与陈小小两人的供词相吻合…… 不敢懈怠，更不敢马虎。 公安局的高层领导们迅速将所有有关文件、报告，打包成册，层层递交给更上一级。 庞大的华国，在人们看不见的暗处，缓慢转动起足以掀起时代巨浪的齿轮。 *** 时间流逝，转眼数十天便过去。 在这段时间里，李悟哐哐爆金币，硬生生用灵石丹药将青霞子的修为砸成了筑基后期！ 同时也悄悄给自己的身体做了“灵骨测验”。 天才好运并未降临。 他的身体只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 这让李悟沮丧了两天。 但又很快振作起来。 他想：自己的身体不能修炼，但全天下修士的身体，不是任我索取！？ 想通了这一点，李悟看所有修士的目光，便都不由自主带上了几丝爱护与垂涎。 某天，在从恒吉当铺取回那两件，果然没有蒙混过关的“现代人工”玉石时，路上偶遇一位金丹期的修士。 李悟那副嘘寒问暖、双眼放光的模样，连青霞子都快看不下去！ 看向李悟的眼神，也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哀怨。 回去路上，青霞子询问李悟：“为何对他如此热络？” 李悟一边潇洒给路边乞讨的小乞丐洒零钱，一边毫不犹豫回答。 “因为他是金丹期啊！” 青霞子：“……” 从那以后，李悟在青霞子心中的形象变成了什么样子，不可知。 只知道从那天起，青霞子的修炼更加废寝忘食了。 …… 这日，阳光晴好，水波潋滟。 李悟觉得时机已到。 便按照计划，将青霞子重新带回蓝星。 并顶着他的壳子，上了山城最著名的道观——观云洞。 他必须知道，既然诡物已经于蓝星出现，那么修仙者……是否也会出现？ 如果问蓝星上什么地方最容易出现修仙者？ 那必然是道观佛门一类的清修之地。 于是，他选择了观云洞。 上观云洞的路，一路重峦叠嶂、浮岚暖翠。 到达观云洞山门时，才十点多。 上午的阳光斜洒在已脱皮掉漆的朱红色山门上。 山门坐落在高高的几十层石阶上方。 石阶长满苔藓。 门旁老树苍劲。 气势沧桑又磅礴。 要是没有那些守在山门前，不断去拉过路香客，巧舌如簧的“看手相、算八字”大仙们，就更有韵味了。 “哎哟小姐姐，我观你的面相是有福之人啊，放到古代，可是要当娘娘的！……” “帅哥，来看看你跟你女朋友的姻缘嘛，保准！” “你们是来观云洞求什么的呀？来问我，问我比观云洞还准！” 今日并未专门换掉宽袍大袖、依旧背着那个黑色剑匣的李悟，穿过吵吵嚷嚷的大仙们，踏上石阶。 一步……两步。 他奇特的装扮与出众的外貌气质，吸引了众多香客目光。 有不少人赶忙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古朴的山门前。 一身波光粼粼的海水江崖袍、长发束起、斜背剑匣的挺拔背影。 阳光穿过树叶。 有着丁达尔效应的光束，正好落在他身上。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神秘。 仿佛是上古旧时代遗留下来的遗音余韵。 *** 观云洞香火旺盛。 一踏入山门，首先见到的便是香火缭绕中，熙熙攘攘排队抽签解签的香客们。 李悟看了看负责解签的小道士们。 都是二十出头的小道士。 便失去兴致，拐入旁边的台阶。 观云洞修在山上，并且沿山势而建。 因此，灵官殿、三清殿、钟鼓楼……一个建筑比一个建筑的地势高。 最高处“玉皇殿”，是山势最高点。 李悟站在此处举目远眺，山城景色尽在眼前。 他本想仔细瞧一瞧有没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黑雾。 但山林雾气太大，距离太远，阳光又太盛。 除了宏伟宁静的城市俯瞰图，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旁边有年轻人一直在观察他。 举起相机，将之拍进画面。 李悟没去管。 转身进入玉皇殿。 在即将踏入玉皇殿后院时，他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那是一位身着深蓝常服，头戴混元巾的老道士。 慈眉善目，眼神清澈。 安静坐在神像旁的微暗角落里。 见到李悟即将踏入玉皇殿后院，他慢声提醒。 “善信，此处不能随意进出。” 李悟这才发现了他。 “真人，”李悟走近，直言来意，“观中可有得道高人？” 老道士与他打起机锋，“何为得道高人？” 李悟笑了下，并没有说什么“心性远超凡人”“通透坚守内心”等废话，只说了四个字—— “超凡入圣。” 老道士定定看着他。 李悟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 良久，老道士摇摇头。 “没有。”他说。 李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正准备告辞时，老道士又叫住他。 从旁边的杂物中翻出一套还带着吊牌的常青色长褂道袍，递给李悟，并道。 “下月初三，吴城老君观将举行本年度罗天大醮，共计九天。若道友欲寻‘得道’之高人，届时可前往参加。” 李悟看了那道袍一会儿，接过，“据我所知，此类活动都需要邀请函。” 老道士微微一笑，“下月初二，来观云洞，随贫道们一同前往便是。” 说完，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机票自理。” ------------ 第20章 网络时代 李悟接过了道袍，顺手披在海水江崖袍的外面。 “老道法名陈理云，”老道人从道袍里摸出手机。 “加个联系方式？等会儿问下徒子徒孙后，老道将航班号发你。” 李悟低头看着那个字号超大的手机屏幕两秒。 忽而挑眉一笑。 右手往外一招—— 门外那棵不知经历了多少悠悠岁月的古老黄葛树，瞬间“沙沙”摇动！ 最顶端的一片树叶，脱离根脉，悠然飘进玉皇殿。 再悠悠飘入李悟摊开的右手！ 老道士望住安静躺在他骨节修长手掌中的那片翠绿树叶，脸上表情剧烈变幻。 似懵懂似狂喜似不可置信似恐惧似要落泪！ 李悟三两下将树叶叠成一只千纸鹤，递予他。 “需要联系某的时候，对其念诵一遍……《道经》第一章，再说出你想说的话便是，它自会来寻某。” 老道士眼眶含泪，双手颤抖，接过这只由黄葛树叶叠成的千纸鹤。 花白头颅深深埋下。 嗓音嘶哑。 “全真龙门派第二十二代弟子陈理云，拜见真君！” 浑浊的眼泪滴滴砸落在地。 长达一分多钟的时间，耳边没有任何动静。 老道士用手抹了一把泪。 颤颤巍巍地抬头。 玉皇殿中寂静非常。 唯有经幡摇动，阳光洒落。 哪里还见得半丝人影？ 老道士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他摇晃着，将千纸鹤恭敬送上神台。 继而退后两步，虔诚地抱拳、左手抚心、右手画圈，双膝下跪，磕头。 一个……两个……三个…… 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以后。 他忽而就着磕头俯身的姿势，将头埋入双臂之中，痛哭出声。 就像丢失许久的孩子忽然找到了妈妈，又像老人离世之前那一瞬间的大彻大悟。 有中年道士提着扫把进门，看见这副画面，吓得立刻丢掉扫把，奔上去！ “师祖！师祖！你怎么了？” 老道士哽咽着被搀扶起来。 待情绪平复些许之后，他背手，对中年道士吩咐。 “去和宗承说，观云洞自今日起，闭门谢客！” 中年道士睁大眼，“可是……还没跟协会那边打报告……” 老道士眼睛一瞪，“管你报告不报告，快去！” *** 就在李悟离开观云洞，悠悠下山之时。 华国网络监管中心的某个秘密办公处。 一个声音忽然在空旷明亮的办公室里响起。 “报告，目标出现！” 其他人闻言，顿时摘掉设备围过去。 “什么？在哪里？” “确定是目标？” “什么平台发现的？” 就见报告人面前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某论坛的页面。 标题：【观云洞的大帅哥啊啊啊！】 帖子内容：【谁懂啊姐妹们！不是一直说观云洞求姻缘很准么！今天我就拉上闺蜜一起去上香，就在上完香出来，刚出门，就碰到了一个好帅好有气质的小哥哥！妈呀这就是老天爷送给我的姻缘么！可是感觉他也是道士？有没有了解的姐妹说一下，这衣服到底是不是道袍啊？】 配图：【李悟上台阶，往山门走的背影】 下面回复、点赞量众多。 【妈耶，脑子里立马脑部一百部小说~真的好像仙侠剧里走出来的人物！】 【没有正脸差评！】 【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信息！】 【（叼花表情）花会谢人会呆，姐的爱never Say gOOdbye~】 【衣服看不出来是什么样式，影楼装吧？（抓狂！）好好的大帅哥穿什么影楼装！来！找姐！姐给你买全套正版汉服！】 【差评，在我这里只能22分，因为我看不见他的78。】 【宽肩窄腰！吸溜！这辈子俺的目标不多，就两个，一为华国复兴而读书，二为宽肩窄腰的男人而奋斗！】 …… 虎狼之词尽出，让不少直男目瞪口呆、不忍直视。 不是，在他们面前娇软可爱的女孩子，背后都是这么勇猛奔放的吗？ 报告人咳嗽一声，放大照片，指着黑剑匣，对身后的领导说道。 “通过这个标志性的黑匣子与头身比等数据，基本可以确定这张照片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领导仔细分辨了一阵，点点头。 “嗯，这是哪里？” 报告人：“山城观云洞。” 领导：“观云洞？” 报告人：“一个道观。” 领导想了一阵，想不通，不再管。 “算了，反正人已经找到，立刻报告上级！” 所有人立正行礼。 “是！” *** 上山容易下山难。 从观云洞下山，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出于种种考虑，李悟并没有选择使用法术。 而是一路走路。 因为独特的打扮，下山过程中，他收获了不少注目礼。 也无意瞥见一位路人小哥的手机里，正在刷的同城短视频。 短视频中，是观音街的住户。 黑眼圈掉到了下巴，满脸憔悴，正在恼怒吐槽。 “到底有没有人管管？几万一平买的房子，搬进来没两个月，一到晚上就好大的噪音，根本睡不着！逼得我全家只能去亲戚家借宿打地铺！……” 声音中充满气愤与疲倦。 让李悟联想到了数天前，他看过的那个晚间新闻。 于是，他决定绕路去瞧瞧。 乘上地铁，正好是晚高峰。 人挤人挤人挤人挤人挤人挤人挤人…… 让大学毕业以后就没上过班的李悟，深刻体会到了一把上班社畜的悲哀。 等随着人流涌出观音街地铁站，站在地铁门口，放眼环顾这热闹非凡的商业街时。 李悟揉了揉自己的山根。 再抬头仰望那高耸的商业楼，商场外面悬挂的巨幅明星海报，各种店铺招牌…… 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我——去——” 此刻，在他的眼里。 这条繁华的商业街上，黑气滚滚，遮蔽霄汉！ 可是，商业街上的所有路人，却对这犹如实质的黑气熟视无睹！ 依旧说说笑笑地穿行其中。 喝奶茶、聊天、闲逛、赶地铁…… 只有他！ 只有他独自一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满背冷汗！ 蓝星……真的……要、变、天、了？ 他站在原地，仰望黑气怔怔。 ------------ 第21章 专业尾随三百年 也就是在他仰望黑气的时候。 不远处的商场里。 一个寸头汉子，正一边挑选着靠近大门口的男士手表，一边低头嘀咕。 “就是他？” 热情为他介绍的柜姐，并未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只以为他戴着蓝牙耳机，在与人通话。 寸头汉子的耳机里传出其他人的回答。 “就……就是他。” 那边回答的人气喘吁吁，听上去似乎刚经过了一场激烈运动。 寸头汉子：“黑哥，你也太虚了吧，得多多锻炼，不然以后你女朋友嫌弃你……” 话还没说完，耳机里就传来一声“滚！” 紧接着，那边的黑哥又吐槽。 “妈哟……催……催命一样地催……紧赶慢赶才赶过来……老子这十三层楼爬得……累死老子了。” “行了，黑子，”耳机那头传来一道成熟稳重的声音，制止黑子别再说下去，又道。 “正经点，这次上头下了死命令，我们要是敢跟丢了或者被发现，回去少不了吃挂落。” 话音落下，耳机里安静了一阵。 可过了没几分钟，眼见李悟一直站在地铁门口仰头望天，没有动作，寸头汉子又忍不住了。 “你们说，他在看什么？” 隔了几秒，耳机里传来的依旧是黑哥的声音。 “不知道。” 寸头汉子：“他难道要就这样站到天荒地老？” 还没等别人答话，寸头汉子又继续吐槽。 “他穿的是不是道袍？老大让我们监视一个道士干什么？犯什么罪了？” “话说，以前的目标，要不是在会小三，要不是在洗钱，要不忙着和手底下的人上演宫心计，这猛地来一个人就这样跟傻子一样站在大街上，我还真不习惯。” 说到这里，寸头汉子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先生，如果你是想给你妻子买，我建议选择这一款，无钢圈更舒适……” 他回过神。 才发现自己因为精神力过于集中，竟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手表柜台旁边的女士内衣柜台！ 手里还拿着一件白色蕾丝边内衣！ “唰”地一下，寸头汉子脸立刻爆红，不好意思地放下手里东西，连连道歉。 黑子在那边嘲笑。 “哈哈哈哈咋啦，无钢圈~更舒适~你小子跑哪儿去了？要是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记得关耳麦，别被我们听到了哟~” 寸头汉子狠声，“闭嘴！” 话音刚落。 耳机里跟着有其他人出声。 “快看！他动了！” 寸头汉子赶忙看向地铁口。 见到李悟终于不再抬头望天，反而迈步走进了旁边的手机店。 他们一起行动的某位同事，正好在手机店里。 所有人都敛声摒气。 大概十分钟后，耳机里传来了那位同事的声音。 “他买了一部手机。” 然后，一群人又看见李悟，走进观音街的小吃街。 看着他买了一碗臭豆腐。 还没吃，光凑近闻了两下，便扔掉。 又买了一根烤肠。 依旧是凑近闻了两下，扔掉。 寸头汉子：“难道他犯的是浪费粮食罪？” 接着，李悟行走的步伐忽然一顿—— 所有跟踪他的人，立马转头要小吃的要小吃，和路边小姐姐搭讪的搭讪。 但幸好，李悟似乎没有发现他们。 反而高高举起手机，给自己自拍了一张。 又低头打字。 寸头汉子看见了黑子。 他离李悟很近，就在他旁边的摊位上挑选着关东煮。 本来寸头汉子想吓一吓他，但想想，还是算了。 任务期间，一切任务为重。 大概过去了一两分钟，李悟打完字，收起手机。 终于转身，准备离开小吃街了。 寸头汉子背过去，掏出手机，对摊主道：“来一碗狼牙土豆，不要香菜。” 边说边扫二维码，付账。 李悟经过他身边。 寸头汉子这才发现，他竟然比一米八二的自己，还要高出小半个头！ “这么好的身材，这么帅一张脸，当鸭也比违法犯罪来得强啊。瞧瞧，现在被我们盯上了吧。”寸头汉子在心里嘀咕。 一行人就这样，跟着李悟上地铁。 坐了两个站，又下站。 相比于热闹的观音街站，这个地铁站明显冷清了太多。 寸头汉子也听到队长及时更改计划。 “桑军、黑子，我们三个跟上去。其他人，陈浩你们几个不要下车，三儿你们几个下车以后，和我们反方向出站，见机行事。” 寸头汉子便是桑军。 他与队长、黑子两人敏捷地随着李悟下车，各自伪装着前进。 在经过一条无人走廊时，前方的李悟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脚步最轻的黑子，率先躲入拐角。 桑军假装无知无觉，用同样的步速走着，经过李悟。 队长在后面打电话。 忽然，桑军听到了一声温和的询问。 “不放香菜的狼牙土豆，好吃吗？” 桑军承认，那一瞬间他的确是惊到了！ 但是，他硬生生靠着多年专业素养控制自己表情如常，步速不变地往前走！ 下一秒，李悟的一句话，却成功让他停下。 只听得李悟询问。 “请问你们三位，还准备尾随某多久？” 一时之间，走廊里安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制冷的“嗡嗡”声。 桑军转过身。 与李悟身后的队长、黑子对视了一眼。 互相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沉重的压力与深深的警惕。 至少从桑军加入市局以来的这五六年，跟踪失手的次数，也只有那么寥寥两次。 而无一例外，那两次的对手，极其难缠！ 队长缓缓放下拿着的手机，询问李悟。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我们？” 李悟语气依旧温和，“出得观音街地铁站，未到半炷香，当然，真正确认，是在进小吃街那时候。” “不可能！”桑军失声反驳。 这是在质疑、侮辱他们的专业能力！ 李悟看了桑军一眼。 “好了，现下该换某提问……谁，派你们来尾随某的？” ------------ 第22章 对峙 这个问题能回答吗？ 回答了的话，就准备回去做检讨降薪停职取消一切评优评先关小黑屋吧！ 于是黑子他们三人默契地互看了对方一眼。 拔腿就跑！ 毕竟上级除了吩咐他们监视跟踪以外，还特意吩咐了，一定不能起冲突！ 当时桑军还傻乎乎问了一句，“可不可以当场拿下？” 结果收获了领导一个看傻子般的眼神。 可是三人没想到，才跑出去了几步！ “砰”地一声！ 就好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三个人被猛地撞倒在地！ 剧烈疼痛从被撞击处冲向脑海。 痛得他们半天没缓过神。 等到再有意识，便看见李悟站在他们面前两步以外的地方，居高临下地望住他们。 云靴、道袍、高高束起的发髻。 灯光照在脸上，半明半暗。 好似俯瞰人间的神明。 队长放下揉额头的手，忍痛站起，“你想干什么？” 黑子悄悄按下耳边的耳麦，叩击短小急促的三声。 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意为情况紧急，急需支援。 李悟望住队长，薄唇轻启。 “某不想做什么，只想知晓，是谁派你们来尾随某的。” 桑军拔地而起，指住李悟便厉声道。 “你个犯罪分子不要太嚣张！” 队长想阻止都来不及。 李悟眼神清澈，“犯罪分子？” 气头上的桑军，一把甩开队长的手。 “说的就是你！” 李悟微微一笑，“噢，某知晓尔等是谁派来的了。” 桑军瞬间卡壳。 李悟又问，“如何寻到某的？” 这下，即便是满脸懊悔的桑军，也再也闭口不言。 地铁站里，回荡起凌乱的“蹬蹬蹬”跑步声。 队长转身摸了摸背后依旧存在的空气墙，想不明白李悟如何做到。 但很明显，此刻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他与李悟对视，道：“放我们走。” 李悟这时候其实也想放他们走。 毕竟他还不想与华国官方起冲突。 更何况，他对这些奋战在前线的“英雄”颇有敬意。 但是，为了维持他早已给青霞子定下的“山中潜修百年，不谙世事”的人设，他只能追问。 “某自然会放你们走，但劳烦告知某一声，尔等究竟是如何寻得某的？” 问完，不待队长三人回话，李悟反倒自己先在心里开始回答。 还能怎么找到？那么多人拍照，这一路走来也没有遮掩 ，真当官方是吃干饭的？ 唉，早点接触也好，光看观音街那架势，这蓝星铁定是要大变了。 蜘蛛侠都救不了整个纽约，光靠我一个人，哪里救得了九百六十万平方千米的华国？ 嗯……官方应该还不会蠢到要抓我拿去切片的程度吧？ …… “蹬蹬蹬噔噔——” 凌乱的脚步声停下。 来支援的人员终于赶到。 远远看见队长三人在与李悟对峙，也不敢靠得太近。 只是纷纷举起手枪，大喝：“不许动！” “现在我警告你……” “放了我们队长！” 零星的普通行人，被这阵仗吓得发出高音分贝，撒丫子狂奔！ 李悟看着他们，知道面前的这伙人，宁愿死，也不会再透露再什么。 便微微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他道：“你们既是官方的人，不愿说，某也不勉强。只是天地即将大变，日后行事，还望周全些，切忌鲁莽。切忌，切忌。” 伴随着他的寥寥话音飘散，队长他们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满脸惊愕！ 因为，在他们眼中，李悟每说出一句话，便迈出一步！ 而每迈出一步，便是数米远的距离！ 上一秒，原地还留着残影。 下一秒，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数米开外的地方！ 残影好似动漫原画一般，连成一副行走的动作！ 而当话音落下，余音尚缭绕。 李悟的身影，却早已不见！ 只余明亮的白炽灯光，映照着光洁的地砖。 队长与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再转身，小心地去摸身后。 哪里还有什么看不见的阻碍物？ “队……队长，”桑军颤抖着声音，“我……我刚刚是不是在做梦？” 队长没回答他。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不断地深呼吸，闭眼，睁眼。 桑军仍在那里止不住嘴，喃喃。 “怪不得……怪不得头儿给我们吩咐了一个这么古怪的任务，往常的那些目标，被发现了直接拿下……这个，也要我们拿得下啊！” “天地大变？天地大变什么意思？难道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妖魔鬼怪……” “闭嘴！”队长转头，暴喝。 指着桑军便骂道。 “你这张嘴，要是再不改，迟早惹出大祸！” 说完，便转头，对其他仍在蒙圈的队员喝令。 “保密条令还记得住不！” 所有人本能回答：“记得住！” 队长：“保护现场，联系地铁工作人员，拷贝监控，报告局里，控制目击者与相关人员！” 所有人：“是！” *** 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为确保安全，接下来的路程隐身回家的李悟，在进门以后，原地转了一圈，握拳开心。 要知道，以前是普通人的时候，就算稍微有点小钱，哪里享受过这个待遇？ 就算跑到道观去捐个百万千万，人家也只会和和气气地请你喝杯茶，当做贵宾。 还有官方人员。 放在以前，敢这么跟官方人员说话？ 怕是想试试免费三餐的滋味儿！ 再者，他本来也就是想试试。 没想到一试，竟然出乎意料地成功！ 等到诡物出世，也就有了真正行走插手的身份。 还能凭借在神诡大陆的经验，指导传授一下官方。 但是兴奋一会儿后，李悟又忽然想到观音街，激动的神色逐渐褪去。 那么浓重的黑雾……甲乙丙丁戊己，肯定不是戊级或己级的了。 丁？ 丙？ 或者……乙？ 李悟不敢去想。 经过他的观察与直觉，观音街的那只诡物，最迟明天午夜之前，便会出世。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再回神诡大陆临时抱佛脚时。 一只扑朔着小翅膀的绿叶千纸鹤，吭哧吭哧地撞击了两下窗户。 “嗒，哒哒！” ------------ 第23章 干脆利落的背刺 李悟看见了，起身打开窗户。 千纸鹤飞进来，绕着他手转了两圈，亲昵地落下。 老道士陈理云的声音传出。 “全真龙门派第二十二代弟子陈理云敬上，真君亲启。” “今天，就在真君离开后的下午，弟子便闭门谢客，专心修炼。” “但未曾想官方竟然派人来了我们道观。” “他们说，网络上有人发帖，见到真君你在我们道观出现过，想了解一下详细情况。” “弟子只与他们打机锋，什么也没说。” “但官方人员现在仍在道观之中，不肯离去。” “弟子该如何做？还望真君指示。” “另外，弟子们乘坐的航班号是G50892324，下月初二午时三刻，也就是十二点四十五分起飞，山城T1机场登机。” “弟子已为真君买好头等舱机票，不牢真君费心。” “届时弟子携一众徒子徒孙，恭候真君驾临！” “最后，祝真君仙寿永驻，福泽绵长。” 或许是担心千纸鹤是一次性的，还有时间限制，陈理云说得又快又多。 李悟听完，强忍住笑意。 很明显，在官方与自己之间，这个老道士干脆利落地选择了自己！ 并且毫不犹豫地背刺了官方一刀。 怕是……官方也没料到这个情况？ *** 陈理云打开洗手间门锁，出门，神情平静地去洗手台洗手。 在离他大概四五米远的地方，站着两个身着黑体恤的魁梧汉子。 平头、高个，鹰视虎步。 陈理云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上水渍，背着手，从两人中间穿过。 两个人寸步不离地跟在离他四五米远的地方。 陈理云拐入旁边的小院。 这是观云洞的茶室。 也是接见重要客人的会客室。 前朝末期修建，全木质结构。 至今保留着当初的布局家具。 因为害怕损坏房间材料，水电都未曾接通。 从来只在接见极其重要的客人时，才会打开。 此刻，茶室门口的小院里，守候着近十位或坐或站的黑T恤男女。 还有四五位着道袍，闭目养神打坐的道士。 一见到陈理云回来，道士们纷纷睁眼站起，唤道。 “师傅。” “师祖。” 陈理云示意他们不要乱动，走到茶室门口，脱鞋，只着云袜，踏入。 茶室里面，昏黄烛光跳跃。 熏香寥寥燃烧。 蒲团上正盘腿坐着两位品茶的客人。 一男一女。 见到陈理云进来，男人笑容满面地招呼。 “真人，这茶是咱们道观自己种植炒制的？喝着可真香。” 陈理云坐到二人对面。 “要是喜欢，待会儿带上点走。” 男人：“哎那怎么好意思……” 一阵客套之后，旁边一直沉默的女人，似乎很讨厌这种虚伪，忽然开口。 态度诚恳又强势。 “从今天中午开始，观云洞便忽然闭门谢客，没有任何征兆。” “我们的人去查你们观内的监控，竟然也是离奇损坏。” “要说什么也没发生，你们什么也没隐瞒，我们当然不信。” “陈真人，民众们一直对你们颇有推崇，说你们道教是‘乱世下山拯救苍生，盛世上山闭关修行’。” “如今正是国家、民众需要你们的时候。” "望陈真人不要隐瞒，告诉我们那个男人进入道观后的一切行为表现。” “国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自然也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好人。” 陈理云听完，端起茶杯慢悠悠品了一口。 但在女人的注视下，放下茶杯后，依旧是那一句—— “什么男人？老道老糊涂了，平素里没事儿干，只会坐在玉皇殿里打盹，什么背黑匣子穿大袖的男人，我不知道。” 女人刹那气结，一拍桌子站起。 “你！” “兰辉！” 男人几乎同时出声，喝止住了女人的脾气。 眼见女人重新慢慢坐下，院子里的几名道士才又转过头去，闭目打坐。 男人垂眼，指腹在沿着茶杯杯沿打转。 望着盈盈茶水里，杯内正中央描画的，一条栩栩如生小红鲤。 “我……”他开口，“我在宗教事务局认识几位朋友。” 老道士微微一笑，“这是在威胁老道？” 男人也笑，“真人海涵，或许真人不知道，近来蓝星出了好几件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怪事，把上头急得，整宿整宿睡不好觉。” “本来按照上头的意思，是直接拘传观云洞的所有相关人员。” “也能理解，毕竟人一急，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所以我们在这里耗费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顶了很大的压力。” “也请真人相信，我们对真人你们，绝对没有丝毫恶意。” “只是，如果真人你们实在不配合……” 话未尽，男人也不再说下去。 在场人都不是傻子，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陈理云自然也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 但那是真君啊！ 自己修了一辈子的信仰！ 好不容易才求来的仙缘！ 要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断送了这辈子，乃至于整座道观的仙缘……恐怕死，也不会瞑目！ 陈理云闭了闭眼，再次睁开。 下定决心。 正准备再次以“我不知道，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老不死姿态面对两人时。 却听到外头传来数声惊呼！ “师祖！” “师傅！” “老大！” 三个人同时朝院子里望去！ 就见在众人注视下，一只小小的绿色千纸鹤，正吭哧吭哧扑朔着翅膀，朝茶室飞来！ 若是飞得高些，极易认作飞蛾一类的小虫子。 但是，这只千纸鹤却因为要进入茶室，因而飞得很低。 几乎可以算是，在院子里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扑朔而过。 “是树叶！” 有黑衣女人出声，同时伸手去抓！ “住手！” 陈理云“蹭”地站起，暴喝！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黑衣女人的手竟然穿透千纸鹤！ 就好像那只挥动翅膀的小东西，不过是一个投影！ 难道是什么恶作剧？ 可是下一秒，人们便推翻了这种想法。 因为他们看见，千纸鹤进入茶室以后，径直飞向陈理云，并落在了他摊开的掌心之上！ ------------ 第24章 观云山异变 千纸鹤光华流转。 一道低低如山泉潺潺，又缥缈如九天之外的男声，由千纸鹤传出，荡漾于茶室。 “无妨，他等如何问，你便如何答。” “初三的罗天大醮，某酌情而定。” “另外告知他等，某平生最厌恶窥探尾随，望及时收手。” “待时机一到，某自会上门，告知他等想知晓的一切。” 最后，男声停顿几秒，又补充。 “天地即将大变，百姓生灵涂炭。万望官府早日有所防备，拯救天下苍生。” 千纸鹤的光灭下去，又变回了一只普普通通毫无灵性的手工艺品。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异象，以及男声说的话给震惊。 久久不能回神。 院子里的道士们，纷纷张大嘴巴，热泪盈眶，呆呆望住陈理云—— “他们家师傅（师祖），啥时候和祖师爷搭上了关系！！！？？？” 黑衣男女们，则纷纷听到了自己世界观破碎的声音，同时脑海飘过弹幕—— “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 “这这这……我我我……千纸鹤会飞？还会传出人声？” “天地大变？？？？？？？” “我是不是疯了？” “牛顿爱因斯坦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这世界啥时候不遵守唯物主义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我好像卷进了一场了不得的漩涡里……” “What……fUCk？” “不行我要囤物资！囤物资！！！！！” *** 茶室里的一男一女齐齐望向陈理云的眼睛。 首先透露出来的是不可置信—— 你这老头儿，看起来慈眉善目，背地里竟然偷偷报信！？ 陈理云咳嗽两声，转移视线。 先将千纸鹤爱惜地放到面前。 然后伸手，从红泥小火炉上提起茶壶，往公道杯中添滚水。 并转移话题。 “你刚刚说咱们华国连续出了好几件怪事？什么怪事？” 男人实在心力交瘁，脑海里一边回荡着那句“天地即将大变，百姓生灵涂炭”，一边有气无力地回答。 “真人，咱们先把什么怪事放一边，你现在可以给我们讲讲，关于这位神秘男人的来龙去脉了吧？” “还有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陈理云转头去看茶室未关闭的门。 外面的一位道士，会意地起身关上。 满屋只剩下红泥小火炉燃烧的声音，还有室外传来的蝉鸣蛙叫。 然后，陈理云轻轻放下茶壶。 “当然。” *** 就在陈理云几人交谈的时候。 观云洞所在的观云山山脚。 不知何时开始弥漫起了冰寒浸骨的雾气。 因为天色已晚，人们也分辨不出那雾气究竟是黑是白。 只觉得来得蹊跷。 因为观音山就坐落在山城的市中心。 下了山便是一个超大型商圈。 地铁、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再加上山上有两条徒步路线，一路开设着各种农家乐、咖啡馆、小酒吧或者钓鱼基地等设施。 所以一直是山城人们，周末踏青玩耍的心头好。 即便此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依然有不少人游玩。 “嘶——怎么忽然有点冷啊？”徒步石阶上，有人抱着胳膊奇怪。 这时候正是大夏天，山城又是出了名的火炉，即便晚上，热度应该也不减。 旁边有人回答：“山上么，冷点正常。” 还有刚从农家乐吃完饭出来的一群人，借着农家乐门口的灯光，看见外头雾气浓重。 “你们觉不觉得这雾颜色有点儿不对？” “确实，好像是有点不对。” “嗐我说你们是不是酒喝多了？雾嘛，从小到大还见得少么？有什么不对的？” 稍微偏僻些的角落。 两个扛着鱼缸、提着空桶的钓鱼佬从钓鱼基地的小路拐出来。 正一边吐槽今天鱼饵不行、旁边那傻X动静太大，打窝打得不够专业，一边往自己车的后备箱里收拾东西时。 忽然听到对面传来惊慌呼喊。 “救命！救命！我老公不见了！救救我老公！” 然后，对面的小路上，钻出一个满面惊慌的中年女人。 看见两个钓鱼佬，好像看见了救星，冲上去便哀求。 “求求你们，帮我！我怀疑我老公被人拖进水里了！求你们救救他！” 女人穿着休闲装，裤子、袖口还有运动鞋上全是湿泥巴。 披散的头发上还沾着一些枯草落叶之类的东西。 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两个钓鱼佬对视一眼，安慰女人。 “什么事？你不要慌，先说清楚。” 闻言，女人先是抹了一把眼泪，努力地大呼吸几口，理清楚了思绪，才又重新开口。 “我……我老公也是来钓鱼的，他嫌这基地里钓不上来，又听说这边有个野塘子，就跑到这边来钓了。” “钓了一下午，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让他回家也不回，我就有点发脾气，跟他吵了一架。” “我一个人出来吃了点东西，也给他带了个饼。” “但是，我回到那野塘子边上时，却只看见我老公的鱼竿和其他那些装备，不见他人影！” “我到处找都没找到！打他电话也是无法接通！” “我老公不是这样的人，平常哪怕再生气，也不会不接我的电话。” “然后我就跑到鱼竿旁边看。” “就看到鱼竿旁边的泥地上，有一条好深好深的拖痕！拖进水里！那些野草也好像被人使劲抓挠过一样！” “我觉得……是有东西把我老公拖进了哪个野塘子！” “求你们，求你们帮帮我！” 女人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两个钓鱼佬虽然胆战心惊，却不太相信她的说辞。 毕竟水里怎么可能有东西拖人下水？ 同时，他们又犹豫不决。 “你打电话报警没有？”一位钓鱼佬询问。 女人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浑身上下去掏手机，报警。 但是打了一遍，女人又打第二遍。 眼神逐渐变得绝望。 “没信号，打不出去。”女人说。 钓鱼佬掏出自己的手机。 果然，信号标志显示“X”。 可是观云山虽然是座大山，却因为处于市中心，早已经信号全覆盖，从不会出现没信号的情况。 “你们先去帮我看看，求求你们，帮我看看……” 女人就差跪了下来。 “走吧，”一位钓鱼佬劝道：“既然碰上了，就帮她看一看找一找，怪可怜的。” 另外一位钓鱼佬叹口气，“行，走走走。不过这大晚上怪冷的，我去拿件外套。” 女人惊喜。 从车内拿了外套以后。 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夜色中。 ------------ 第25章 失踪 观云山，山脚。 停着五六辆闪烁着红蓝灯光的警车。 还有两辆大型消防车。 通往山上的两条徒步路线都被警戒线封起来。 许多警察正维持治安。 大批民众聚集在此处，不肯离去。 对着山上指指点点。 “听说失踪了好多人！” “你们看，山上雾的颜色确实好奇怪。” “听说就是这雾，会吃人！” “警察们就这样干站着？也不上山去找？” “快去找人啊！” 热心的围观群众看不下去，对站岗维持秩序的警察提醒。 警察却依旧如标杆一样，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儿子，我儿子就在里面，你们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有打扮精致的中年妇女，此刻也全失了风度，像泼妇一样想越过警戒线往里闯。 还有更多失踪人员的家属，在警戒线外嚎啕大哭。 引来了许多围观群众的可怜叹息。 现场弥漫着一股焦灼、不稳定的混乱氛围。 所有人都在压抑着、等待着。 压抑着情绪。 等待着警察们行动。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警察们却迟迟未动。 终于，就在现场失踪人员的家属们即将爆发时！ 他们动了！ 伴随着一位国字脸、鹰钩鼻男人的声声指令，大部分警察们迅速集合，全副武装地往山上出发。 “到底怎么回事儿？他们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行动？” 围观群众又开始议论纷纷。 “听说是山上情况有点复杂。”有知道点内幕的群众透露。 “刚刚我在那边，听到那个鹰钩鼻男人打电话。说前面派进去了些警察消防员探路，加起来有十来个，结果一上山，啥消息都没了，联系不上！” 群众们顿时咂嘴，“嚯，这么邪气？” “对啊，你们没看见那雾越来越浓了？还黑不溜秋的，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据说，连无人机啥的，一进去就没信号！” 此话一出，人们顿时抬头仰望这座观云山。 月亮挂在天上，高耸庞大的山体大部分隐入黑暗中，少部分被探照灯照得明晃晃。 在明晃晃的灯光中，黑雾如丝如缕，漂浮着，荡漾着，纠缠着。 好似黄泉河中伸出的鬼魅双手。 显得那些没被探照灯照到的地方，愈加阴森神秘。 就像隐藏着无数暗中窥探的魑魅魍魉。 往常宁静美丽的观云山，此刻显得那么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人的后背都发凉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也冒了出来。 望着最后一批警察们往山上行走，进入密林黑暗中的背影。 人们刚刚还不满的情绪，全化成了担忧。 有人喃喃。 “那他们明明知道，还要进？” *** 国字脸、鹰钩鼻的男人叫“周启”，是山城公安局的特警大队长。 他穿戴好装备，准备压在最后一队警察之后，进山。 他再抬头，深深望了眼这座他也曾和好友一同来游玩过多次的观云山，对身边人交代。 “刘局正在往这边赶。等他到了，你们将情况报告清楚。” “据初步统计，这次失踪民众已达到七十六人，已经可以上升为特大事故。” “除非全部找回，不然……” 周启叹口气。 “全部人员进山全力搜寻，是上头下达的命令，你们要解释清楚，不是我周启自作主张。” “这么多宝贝疙瘩，哪怕受伤了一个两个，我也舍不得。” “但没办法，没办法，那么多失踪民众，要是我们什么也不做……” 最后一队警察已经开始上山。 周启不再说话。 整理了一下身上装备，给身边人敬了个礼。 周边人回礼。 有些感情丰富的，眼眶都盈满了泪。 在泪眼朦胧中，他们看见周启毫不留恋地转身，踏上石阶。 随着队伍末尾，消失于黑暗。 *** “各路队伍，报告情况。” 上山的路很黑，很暗，好像所有光线都被那黑雾所吸收。 哪怕拿着手电筒，光也仅仅只能照出两三米的距离。 一群人好像穿梭在电影里的世界。 沉默着，沉默着，唯有粗重的呼吸声与脚步声回荡。 在这样的沉默中，周启手持对讲机，讲话。 十几秒后，对讲机才传来模糊的回音。 “滋……滋滋，滋……1路队伍，一切正常，正在往西南方向前进。” “2路……滋滋……2路队伍一切正常，正在往西边方向前进。” “滋滋滋……3路……滋滋滋……” 在顽强吐出几个字后，对讲机发出长长的“滋滋”电流声，彻底断连。 周启心头一跳，眉头紧锁。 前方，石阶与柏油马路接通。 马路蜿蜒盘旋，两侧聚集了不少楼房。 这些楼房有些历史了。 本来是山上人的自建房，用来自己住。 但自从观云山逐步被开发成，踏青旅游的火热之地以后。 这些楼房便被山上人租的租、卖的卖。 现在全被开成了咖啡馆、餐馆、纪念品店、民宿等等商铺。 此刻，这些商铺全都亮着灯。 白炽灯的亮光，钨丝泡灯的黄光。 亦或者是门前招牌处悬挂着的，一闪一闪的彩灯灯光。 但是，这些商铺里，却全部没人！ 没有一丝一毫的人声、人气！ 周启领着队伍，打开了一家咖啡店的店门。 门口悬挂着的风铃，伴随店门打开，发出清脆响声。 “叮铃铃~叮铃铃~” 在黑雾中回荡。 咖啡店中弥漫着一股未消散的咖啡甜香。 在昏黄灯光下。 高高的、塞满书的书柜； 软软的皮质双人沙发； 还有铺着格纹桌布的桌子上，凌乱摆放着的未喝完的咖啡； 未吃完的小蛋糕； 刚刚翻开的书籍…… “嚓啦！”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神经高度紧张的队员们，立刻举起手中冰冷的枪！ “嚓啦……嚓啦……” 寂静的咖啡店中，吧台旁边。 那台小小的音箱传出艰难的声响。 然后，是一阵悦耳流畅的钢琴爵士乐！ 可刚播放没几秒，音箱又再次故障。 “嚓啦……嚓啦……” 面对如此诡异景象，哪怕是训练有素的队员们，都不免吞咽了一口口水。 感到从脚底，升上一阵冰寒颤栗。 “这……人到底去哪儿了？”一位面色苍白如纸的年轻队员，终于忍不住询问。 周启也垂下举枪的手，情绪再难以保持平静。 “要这样的话，失踪人数，就远远不止七十几个了。” ------------ 第26章 吴宗承的冲击 山下的异变，自然也惊动了山顶观云洞的道士们。 站在玉皇殿，遥望山底喧喧闹闹，探照灯、警车灯、消防车灯齐上. 道士们意识到，出事了。 当拿出手机想联系外界，却没有信号。 派个小弟子下山查探，却迟迟不归。 道士们更加心慌。 赶忙去找自家师傅。 自家师傅又去找自家师傅。 最后，自然报到了观云洞的“老师祖”陈理云那儿。 *** 吴宗承匆匆走在通往观云洞后山茶室的小路上。 小路两旁长满沾染了露珠的杂草。 拂过他长长的深蓝色道袍。 将下摆浸得一片深色。 他是观云洞的住持。 自十三岁拜入陈理云门下修道，至今已有五十余年。 修道五十余年，纵使一身仙风道骨，也掩不住苍老的身躯。 他忙着赶路。 却没留心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缕缕黑雾。 那些黑雾仿佛有生命力。 上一秒，明明还静静漂浮在原地。 一眨眼，却好似前进了几厘米！ 静静窥视着吴宗承。 缓缓蚕食着清新的山野空气。 吴宗承来到茶室。 小院里的一位道士，满面兴奋地就要上来和他说些什么。 被吴宗承抬手制止。 他现在没心思关心神色状态明显不对的他们。 吴宗承快步靠近门口。 却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惊叫—— “什么！？祖师爷？”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今夜，吴宗承一直在前院打理观云洞杂务，所以还不知道茶室这边发生的变故。 他一边思忖着“什么祖师爷？”一边屈指叩响茶室的沧桑木门。 “咚，咚咚。” 里面传来陈理云的声音。 “何事？” 吴宗承：“师傅，我是宗承，有事想跟你说一下。” 陈理云：“噢，宗承啊，进来吧。” 吴宗承推开木门。 看见跳跃着昏黄烛光的茶室内，宽长的茶桌两边，一男一女与他的师傅对坐。 晚上时候他也接待过这一对男女，知道男的叫陈一，女的叫张兰辉。 两人登门时候，亮出的证件是市公安局的。 但练就了几十年眼力的吴宗承一看，便知那是假身份。 是公家的人。 但不是公安局的。 他俩真正的部门，保密性一定比公安局高，地位也比公安局高。 进门以后，陈理云先不急不缓地邀他喝一杯茶。 道家讲究一个“静心清虑、息心止念”，因此，吴宗承倒也没拒绝。 喝了杯茶，调匀了呼吸。 先向陈一和张兰辉打了个招呼。 然后才转头，对陈理云报告了山下异变。 因为也不是什么机密，倒也没藏着掖着。 伴随着吴宗承的禀报，桌上的油灯“噼啪”爆开一朵灯花。 窗外的虫鸣蛙叫不知何时静下去了。 院子里众人时不时传来的声响，也不知何时消失。 整间茶室，静得可怕。 敏锐的陈理云注意到了这不寻常的变化。 边听吴宗承的报告，边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他便愣在了原地。 久久没有动作。 其他人从敞开的门缝望出去。 也愣住了。 只见上一刻明明还有许多人的小院中，此刻却空空荡荡！ 只挤满了满院子细若游丝、好似有生命力的黑雾。 还有廊下，随着微凉夜风左右摇晃的灯笼烛光。 “这……我刚刚进来时候……”吴宗承不可置信。 旁边，陈一和张兰辉联想到了这两天看的那些绝密监控、绝密档案、还有今晚陈理云说的话，诡异的经历…… 太多太多的冲击，让他们的脑子已经接近停止转动。 心理上更是有种自暴自弃的态度—— “呵呵，无所谓，爱咋咋的，下一秒蹦出个蜘蛛侠在我面前跳钢管舞，也再激不起我丝毫情绪了。我的心早已经像大润发那杀了十年鱼的菜刀一样冷。” 反倒是陈理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快速将身上佩戴的“五岳真形图”扯下，丢入院中！ 然后掐上镇惊辟邪的“子午诀”，嘴唇翻飞——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六甲秘祝咒语祭出。 院中的黑雾仍旧静静缠绕、蠕动。 依旧隐隐有着向茶室蚕食的迹象。 陈理云见此，利落祭出一切山精野怪、邪魔外道的克星，道教的第一神咒—— 天蓬神咒！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七政八灵，太上浩凶……” “天蓬”，乃北斗星宿官名，天蓬大元帅乃北极四圣之首，统领北斗及酆都诸神将，极其凶悍勇猛。 而天蓬神咒之所以被称为道教第一神咒，除了因为“天蓬大元帅”以外，还以为它极其凶险，咒语千变万化！ 要是倒着读，就是《天蓬馘魔咒》。 隔一句再倒读，就叫《斩妖吞孽咒》。 从末尾一个字一个字往回读，就叫《元帅横天乱地咒》…… 陈理云紧紧盯着院中黑雾，嘴中的咒语越念越快，声音越来越大！ 把他所修炼掌握的数种天蓬咒，全都念诵了一遍！ 可是，院中黑雾也仅仅是微微耸动了几下。 再无其他迹象！ 眼见黑雾离茶室木门只剩下十几厘米的距离。 陈理云身后的张兰辉，像想起了什么，大声提醒。 “真人，千纸鹤！” 陈理云惊醒。 他敏捷地撤身关门，坐回桌边，捧起那只静静卧在桌角的绿叶千纸鹤。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旁边的吴宗承听着。 陈理云念诵的，是每位道士自入道之日起便需要开始背诵的《道经》第一章。 他本不解，这种紧急关头，对着一只千纸鹤念诵《道经》第一章有何用？ 难道期盼着这只千纸鹤化身灵兽、护持全观？ 还是觉着能唤得紫气东来、青鸟降庭？ 但是，慢慢地，他的眼睛逐渐睁大了！ 因为，在他的瞳孔倒映中。 那只普普通通的千纸鹤，竟然伴随着念诵声，逐渐发出淡淡的绿光！ 绿光！ 吴宗承揉了揉自己的眼。 再定睛去看。 就看到千纸鹤竟然像被注满生命力一样，舒展了一下翅膀！ 清脆地鸣叫了一声！ “唧——啾！” 缓缓挥动的翅膀下，被带起了小小的绿色旋风。 它围着陈理云苍老的手掌，挥翅转圈。 美好梦幻得让人以为在看科幻片。 但是，却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第一次见此景象的吴宗承震惊了！呆住了！ 即便是旁边的陈一和张兰辉，也再一次觉得自己的世界观破碎。 这个世界……好像……真的……变成了……他们无法理解的……模样？ 《道经》第一章念诵完毕。 陈理云开始说话。 不知是因为急切还是疏忽，竟然直接蹦出了私下对李悟的称呼。 “祖师爷亲启，不肖弟子陈理云禀上……” 旁边的吴宗承：？？？？？？？？ 啥啥啥啥啥？？？？？？ 他有没有听错！？ 他师父在跟谁说话？ 祖师爷！！！？？？ 吴宗承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晕过去。 ------------ 第27章 尔等岂敢 “祖师爷亲启，不肖弟子陈理云禀上！观云洞异变，出现诡异黑雾，被这黑雾笼罩的人，似乎都会离奇消失。” “弟子功力浅薄，无法应对，特求助于祖师爷，望祖师爷施以援手！弟子携手下众弟子，三拜叩谢！” 收到千纸鹤时，李悟正躺在沙发上，刷到那个【如果你肯V我300块钱】的帖子。 一想到陈理云对他透露的，因为监测到网络上出现了关于“青霞子”的帖子，官方便迫不及待地找上观云洞去这件事。 便不知出何心态，开玩笑似地，在这帖子下面留了言。 【多谢道兄予我启迪。诸位，无需300，只需200，某便脚踏飞剑出现在诸位公司门前。 自动燃烧的卷轴过于耗费元气，不知可否换为御剑术？ 某可一剑化百剑！ 诸剑环绕、清音震天，想必比卷轴更为震慑人心！】 刚刚点击发送。 李悟还正在想象，那些潜伏在茫茫网络中监测他的人，看见这则回帖，该是什么表情时。 千纸鹤便飞来了。 听完陈理云的求救，李悟“唰”一下站起。 黑雾？ 消失？ 诡物？！ 可为何他白天上观云山时，未察觉到分毫异常！？ 来不及多想，李悟御剑而出！ *** “周启已经进山多久了？” 观云山，山脚。 此刻已经凌晨两点多，夜风微凉。 要是往常，空气中弥漫的一定是草木被太阳熏烤整天之后，散发出的清香。 但是此刻，空气中弥漫着的，只有一股好像地底洞穴飘出的，阴寒湿冷味道。 周围，哪怕是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也早就陆陆续续地散去。 空空荡荡地，只剩下那些打着哈欠，抵挡睡意的执勤人员。 还有残留满面泪痕，留在原地仰望那满山越来越浓黑雾的失踪人员家属。 有些家属，甚至还在山脚下搭起了帐篷！ 那架势，仿佛要是一天没失踪人员的消息，他们就一天不离开！ 刚刚出声询问周启情况的，是一位穿着警服、站在警戒线内，肩上扛着一麦二星警衔的中年男人。 他矮矮胖胖，圆脸小眼。 可小小的眼睛里，透露出的全是凝重与威严。 他的身边人听见问话，抬手看看手表，回答。 “刘局，已经五个小时四十七分。” 刘局闻言，继续询问。 “出动咱们局里警用直升机的申请，办好没有？” “批复已经下来了。但是现在能见度太低，只待天一亮，便可以出动直升机展开搜寻。” 刘局点点头，接下来又询问了一些例如“社会舆论”、“调查监控”等问题。 他身边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警察，也都一一做了解答。 正在两个人认真说话的时候。 一位女警搀扶着一位老太太，走了过来。 两人立即停止谈话。 刘局看着逐渐走近的女警与老太太。 女警是新入职的，神色青涩。 被大bOSS这样一看，明显慌乱。 磕磕巴巴地解释。 “刘局，这位老太太一直在那边跪着，求我们进山搜寻她的小孙女。” “我一直劝她，但是她不听，一定要来见你一面。” “我担心万一被哪个群众或者记者拍到，发到网上去引起舆论，影响不好。就自作主张把她带来了。” “刘局你不要怪我……” 刘局闻言，露出温和的笑容，赞美小女警，“做得很好”。 然后转头安慰老太太。 “老人家，你放心，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哪怕牺牲自己，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位人民！等明天早上，直升机就来了……” 说着说着，刘局却瞧见老人家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 眼睛直直盯着他背后的某处，嘴巴越张越大，眼里透出的惊愕恐惧也越来越浓！ 就好像……就好像他背后，忽然出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东西！ 刘局强忍住后背发毛。 扭头一看！ 瞬间，他也呆住。 只见他的身后。 那座蜿蜒连绵、隐入黑暗中的观云山。 黑雾涌动、翻滚。 阴风夹杂着阴寒湿冷气息，扑面吹起耳边碎发。 而随着时间推移。 那些浓重的黑雾，竟在逐渐翻滚成为一座巨大的人头形象！ 因为时间尚短，庞大的人头只是一个粗略模样。 但是……黑雾仍在继续涌动着。 有生命般，似蛇似虫般，剧烈翻涌滚动着！ 人头形象逐渐清晰。 宽阔饱满的面部。 大且凸的眼睛。 长且平的眉毛。 足足占据了大半张脸那么长的厚实耳垂…… 当人头顶着的花髻宝冠逐渐清晰时，刘局猛地转头，厉声大喝！ “佛像！这是一尊佛像！全部后退！后退！！！” 为什么要喝令所有人后退？ 因为就在那一瞬，刘局看见了。 看见那黑雾涌动的佛像嘴角，竟然诡异地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与平常人们印象中，佛像端庄慈和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充满着邪气、阴寒、狠戾、贪婪、魅惑！ 并且，山脚下那些毫无动静的黑雾，在同时，也猛地向外一伸一缩！ 就像壁虎捕捉蚊子，吐舌的刹那！ 巨大的危机感笼罩了山脚下的每一个人！ 在反应过来后，人们大哭着、尖叫着，怒骂着、面色苍白着……四处逃窜。 面对头顶这近在咫尺的恐怖巨大佛头的压迫感时，哪怕是坚守在岗位上的执勤人员们，也崩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 “啊！拉我一把！” “艹你娘啊啊啊！！！” …… 在第一时间，刘局和小女警，一边一个拖起老奶奶的手臂，往外跑！ 小女警出乎意料地表现良好。 虽然也是被吓得面白如纸，却紧咬着下唇，拼尽全力地奔跑！ 可是刚刚跑出去十多米远的距离。 “轰——！”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 伴随着碎石迸裂。 山脚前方的停车场中。 一道金光从天砸下！ 砸得不少人跌倒，耳朵嗡鸣，懵了几秒。 待强烈的金光消弱，硝烟散尽。 人们见到。 宽阔的停车场中。 一柄悬空飞剑。 吞吐着金色剑芒。 一道负手踩在剑上的挺拔身影。 穿着海水江崖纹样的袍子，长发高高束起。 全身衣袍发丝，无风自动。 整个人虽然相比于恐怖佛头，渺小了太多太多。 姿态却透露出满满的居高临下与俯瞰藐视！ 然后，人们听到他开口了。 犹如煌煌之音，以他为中心，震荡四散开。 他对住恐怖佛头，一字一句。 “尔、等、岂、敢！？” ------------ 第28章 鬼面佛头 “尔、等、岂、敢！？” 伴随着这道煌煌之音，天地仿佛都静了一瞬。 随后，人群一下子炸开锅！ “我去我去我去！剑仙！剑仙！！！世界上果然有修仙者！我就说！！！” 一位穿着警服的年轻小伙，在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以后，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在原地使劲蹦跶挥拳！宣泄着自己的某种情感。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在做梦？” 一位中年男人揉揉自己的眼睛，神色呆滞。 “呜呜呜呜人类进化不带我就算了，修炼也瞒着我！妈，我不上学了，我要上山拜师学艺！！！” 穿着校服的初中男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掏出手机来，对准李悟拍摄！ “相信科学，我要相信科学。” 有人嘴里喃喃，仍旧半信半疑。 “神仙！神仙降世啊！神仙，求你救救我小孙女吧！” 被刘局和小女警搀扶着的老奶奶，一把甩开两个人的手，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刘局的世界观也破碎了。 他张大嘴巴，眼睛瞪得老大。 虽然他的职位身份，注定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但是眼前这货真价实的一幕，却在此刻，让他的唯物主义瞬间碎成渣。 “是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李悟没去管他们。 他抬头，目光深深看向正好位于佛头花髻宝冠正中央的观云洞。 直觉告诉他，那里也是佛头的弱点。 佛头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威胁，在安静刹那之后，忽而爆发出冲天尖啸。 “嘶——啊！！！” 本就翻滚的黑雾，翻滚得更加剧烈急促！ 也就是这声仿佛带着嗡鸣的尖啸，吵醒了附近数十公里的居民。 “发生了什么？” “地震了？” “什么声音？” 一些人，或睡眼惺忪地推窗，或披衣踏鞋出门。 更多的，则是翻个身蒙上被子，继续蒙头大睡。 而当那些推窗出门的人，抬头冷不丁看见天空中那尊巨大恐怖佛头时！几乎全都激灵得一下子清醒！ “卧槽！这是啥玩意儿？” “我在做梦，我肯定在做梦！” 一位染着黄毛的二十几岁男生，甚至手速极快地打开视频直播，对准佛头！ 可惜，夜色太黑，佛头又通体由浓得化不开的黑雾组成。 即便肉眼能大概看清轮廓，以手机视频的亮度，也根本拍不出来。 于是，孤零零的弹幕飘过。 【大半夜不睡觉逗人玩儿呢？吔屎啦你！】 可是还没待这个弹幕飘走，手机屏幕里的画面忽然一下子爆开亮光！ 就像冬夜时候的烟花绽放！ “哗啦——！” 那是一个悬在空中的身影。 穿着道袍，无风自动。 爆开的亮光，来自于绕着他全身周围旋转的几十把飞剑！ 每一把飞剑都流转着金光，拖出长长的金色尾巴。 摇曳在夜空之中，就好像几十道飘逸非凡的彩带！ 光芒照亮了悬空人影对面的巨大佛头！ 男性，头顶花髻宝冠，长平眉，凸圆眼，驼鼻，耳长及肩。 圆眼中黑洞洞，只有黑雾翻卷！ 即便没有看着镜头，也能让镜头以外的人感到头皮发麻！ 佛头的嘴角撕扯出一抹微笑。 但这抹微笑却充满邪气暴戾。 黄毛小子的手机屏幕上瞬间弹幕炸裂！ 【卧槽卧槽卧槽？？？？】 【大片啊！不错，赏你五毛！】 【刚进来，不了解，这是啥？】 【特效主播？】 【主播，主播，主播人呢？解释一下？】 …… 此刻，黄毛小子早已呆滞得如千年石雕，“砰”地一声，手机掉地上也浑然不觉。 【卧槽，谁把老子摔地上了？】 【主播死了？】 黄毛小子赶紧捡起手机，将摄像头重新对准佛头那边，激动解释。 “家人们，不是特效！真不是特效！他妈的要是特效我直播吃屎！！！！” "在山城，对面是观云山！！！相信在山城的朋友们也听说了，今天下午观云山失踪了好多好多人！阵仗好大！” "没想到，没想到啊啊啊啊！剑仙！真有剑仙！！！！” 话还没说完，一声声令人牙酸发麻的古怪哀嚎响彻天际！ 人们看到，那只恐怖的佛头，微微倾斜巨大的脑袋，微笑的嘴巴慢慢张开。 从那深不见底的嘴巴里，噗嗍窜出无数支密密麻麻由黑雾组成的触手，速度极快地朝着他面前的那个金光身影飞去！ 就好像从九幽地狱中探出的无数双厉鬼爪子，势要将那金光身影拉入地狱！ 金光身影却丝毫不畏惧，负手挺立在空中，犹如一支宁折不弯、贯穿天地的的长剑！ 黑雾触手遮天蔽日，纠缠上身影。 金光身影却依旧一动不动。 急得所有人大喊。 “跑啊！快跑！” “杀死它！用剑杀死它！” 黑雾触手纠缠、包裹，将金光身影死死抱住。 那耀眼金光被黑雾触手一点一点地覆盖。 最后一缕金光被黑雾包住，天地似乎重回一片黑暗。 只有那庞大的浓重黑雾纠缠着、蠕动着。 一秒，两秒，三秒。 每个人都死死盯住空中那个圆形黑雾肿瘤，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 “噗通，噗通，噗通……” “苍啷——！” 宝剑龙吟！无数道金光绽裂！穿透黑雾触手，将半边天空都映得光辉灿烂！ 数百支拖着金光的长剑，在空中组成一个玄奥无比的剑阵！ 嗡鸣、颤抖、兴奋！ 发出音爆轰鸣，狠狠刺向佛头！ “轰——！” 世界安静一瞬。 地上的所有人都在仰头。 无论是脖子上骑着娃娃的男人，相互搀扶着的老人，拖着疲惫身躯刚刚下班的社畜，还是接到命令赶到观云山附近的部队…… 站在窗户边上的，坐在军车上的，扶着自家门口栏杆的，手里举着手机的…… 所有人都在仰头看着。 看着那数百支闪烁着金光的飞剑穿透佛头！ 听见那佛头传出殷天震地的痛苦哀鸣！ ------------ 第29章 诛灭 外面的巨大动静，山顶的观云洞道观，自然也听到了。 在送出千纸鹤，看着它小小的身影隐没在神秘纠缠的黑雾之中以后，陈理云便带着众人由茶室后门而出。 七拐八拐，拐入一个狭窄的洞穴。 以躲避步步逼近的黑雾。 洞穴湿冷，水渍蜿蜒的粗糙石壁上，竟然有着一个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凿出的凹槽！ 每个凹槽里面，都盛着凝固的灯油！ 吴宗承踮脚，去搓浸在油中的灯芯。 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 洞穴亮起昏黄摇曳的暖光。 一路点灯，一路往洞穴里走。 扑在脸上的呼呼冷风，证明这个洞穴是贯通的。 边走，陈理云一边给陈一两人介绍。 “我观云洞之名，其实便取自于这个洞穴。” “约莫是在汉末前后，我观云洞祖师爷，曾在此洞中清修数十载。” “一朝悟道飞升，引起天地异象。” “后人便在这洞穴的旁边，塑了纪念他的神像。” “观云洞也由此兴盛。” “每逢初一、十五或清明、中元，香客朝香，游人登高，香火一时盛极。” “唐隋两朝，因为战乱，没落过百年。” “但又于明嘉靖年间重修拓建。延续至今。” “而这里……” 伴随着陈理云的声音，一行人已经走到洞穴腹部。 在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以后，眼前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概二十平米左右的石室！ 陈理云指着石室，傲然介绍。 “这里，据说便是当年我观云洞祖师爷，清修时候的居所！” “千年以来，从不对外开放！” “即便是观内子弟，知道的也只有那么两三人。” 陈一闻言，出声询问。 “所以，我俩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进入这里的外人？” 陈理云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陈一张张嘴，半晌，又问出一句。 “此祖师爷，为彼祖师爷？” 三人都盯着陈理云，等待着他的回答。 陈理云同样也是沉默半晌。 “我不知道。” 他的回答仿佛叹息。 石室中的布置极其简陋。 一石桌、一石椅、一石床。 都放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的软垫被褥。 被褥展开，竟然还是老式的绸缎被褥。 深绿色的缎子上，绣满热闹的花鸟。 “就在这里坐一下，等等吧。” 陈理云招呼大家坐下，等待。 “祖师爷要是收到信，自然会赶来。要是没收到信……”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如豆的昏黄烛火，在陈一眼中跳跃。 张兰辉同样坐在他对面发神。 陈理云与吴宗承盘腿在石床上打坐。 洞内安静得只能听到细细的风鸣。 陈一的脑子到现在都还是晕晕乎乎、纷乱无比。 一会儿担心那信会不会送出去，“祖师爷”会不会来； 一会儿又担心那些莫名失踪的那些同事，想着回去之后该如何向领导汇报； 一会儿思考假如现在辞职，拜入观云洞门下，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一会儿又回味着这两天所听所闻的一切…… 他与张兰辉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自己的迷茫。 未来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他们究竟应该如何选择？ 这是普通人面对世界巨变之时，必然会出现的焦虑迷茫。 “回去以后……”张兰辉小声开口。 可话说到半截，外头便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 “轰——！” 看似老僧入定的陈理云，“唰”地睁眼！下床直奔石室的另外一个方向！ 吴宗承紧随其后！ 张兰辉与陈一也极快地反应过来，跟上！ 观云洞观云洞，原来这个洞穴的另一尽头，竟然通往一片山间悬崖！ 要是遇上天气晴好，站在悬崖腰间的石台之上，真的能看霞起霞落，观云生云灭！ 钻出洞穴，风忽然变大，刮得头发乱飞。 站在仅一米多宽的石台之上，脚下便是万丈悬崖。 四人遥望。 他们看见百余支飞剑穿透巨大佛头！ 炸裂的金光如同打铁花一般，不断四溅着向山脚下坠落。 听见了佛头的恐怖嘶吼！ 同时还有脚下，仿佛在跟着这痛苦的嘶吼声摇晃的整座山头！ “吼——！” 随着溃散的黑雾，佛头做起最后的挣扎！ 伸长脖颈，狰狞着面容！ 满面的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增长！ 同时，天地间响起成千上万厉鬼冤魂的哀鸣嚎叫。 “好痛，好痛。” “救救我……” “妈妈，妈妈。” “呜呜呜我走不出去！” 佛头脸上的黑雾撕扯成一个又一个人脸。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每张人脸都那么痛苦，挣扎着想要冲出去。 可无论如何挣扎，却都是徒劳。 他们仿佛只能永生永世，被寄生在这恐怖怪异的佛头之上。 山脚下，一些失踪者家属们惊叫出声。 “老公！” “大宽！” “妍妍！” 惊愕过后，便是哭天抢地。 “妍妍你等我，你等我妍妍！！！” “老公你怎么……老公！老公！” “我的宝贝啊！宝贝！妈妈这就来救你！” 嚎啕声四起。 周边的人拼命阻拦着其中那些，痛苦得已经失去神智，想冲向佛头的人们。 刘局也看见了其中的周启。 周启闭着眼，眉头紧皱，好似正处在噩梦之中。 而他的身边，一个一个，累累如珠的人脸，也全是他或熟悉、或只有一两面之缘的面孔。 那么年轻，那么稚嫩。 此刻全部紧闭着双眼，痛苦哀嚎。 刘局摇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女警赶忙想要扶他。 刘局却兀自挣脱她的搀扶，仰着头，一遍又一遍地抹去脸上泪水，想数清楚那些人脸。 一个、两个、三个……四十六、四十七…… 越数，刘局越感到如剜心裂胆的痛楚。 他俯下身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吸。 忽然，他听到一道声音。 那声音不带丝毫情感。 就好像屹然于狂风暴雨中的一座高山。 又好像长夜之后贯彻天地的一束光亮。 那声音说—— “诛。” 于是，一道弥天亘地的金色剑气，轻轻落下。 ------------ 第30章 江也再次登场 就好像削豆腐般。 剑气落下。 轻而易举便将佛头斩个溃散。 与之一齐溃散的，还有那重重叠叠的痛苦人面。 “不！！！” 许多失踪人员家属痛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化为一丝一缕的黑雾。 缠绕、上升。 消散于夜空。 刘局怔怔伸手，想触摸那些年轻稚嫩的面孔。 她旁边的老奶奶，呼天抢地、捶胸顿足。 悬崖石台之上。 吴宗承也承受不住般，扶着石壁缓缓蹲下去。 刚刚，就在那成千上万张人面之中，他看见了自己最宝贝的徒弟。 与观云洞中许多的熟悉面孔。 “会不会……全观……独留我与师父二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吴宗承便不住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 接二连三的巨大冲击，与失去宝贝徒弟的心痛，如同潮水般冲打着他的内心，让他不知又哭又笑，泣不成声。 陈一与张兰辉依旧呆若木鸡。 反倒是白须飘飘的陈理云，看上去坦然许多。 他先是盯住那惊世绝俗的一剑，出了一会儿神。 然后擦拭两下眼角浑浊的泪水，长叹着吟歌。 “生碌碌，死忙忙，要闲何时闲，欲长哪得长。” “说什么功名富贵，夸什么锦绣文章，须信到头终是幻，端然限尽梦黄梁。” “端然限尽梦黄粱……” 他负着手，吟唱着走入洞穴。 昏黄烛光将他的影子映在穴壁上。 吟唱声渐行渐远，愈加渺茫。 *** 当第一缕初升的阳光落在大地上时。 江也正好提着一袋小笼包踏进办公室。 神采奕奕地和同事们打招呼。 “早啊。” “早~” “早！” 有同事问他，“哟，今天怎么这么有活力？” 江也将小笼包甩到桌子上，一屁股坐上办公椅，回答。 “只要不加班，老子天天活力四射！” 话刚一出口，副主任便陪着主任一同走进办公室。 所有人瞬间噤声。 关手机的关手机，开电脑的开电脑，藏早餐的藏早餐。 每个人都很忙碌。 江也同样速度极快地藏起早餐，打开电脑。 余光一瞄见两个主任走进里间的办公室。 所有人瞬间舒口气。 “哎哎哎，看见他们打卡没有？” “没有啊。” “又不打卡，真的是，可恶的特权阶级。” “嗐，没听说过那句话么，法律规矩是用来约束普通老百姓的！” 吐槽两句以后，大家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移到，今天几乎全城谈论的大热点上。 “观云山的事情，你们听说没有？” “怎么没听说？看我这大黑眼圈，就是从昨晚熬到今天早上，为了追观云山事件进展，熬出来的！” “哇，快讲讲快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也就是今早上蹲马桶刷热点的时候知道了一点点，但相关的视频新闻被全网404了，究竟怎么回事儿，根本不知道！” “对对对，我听说出现了神仙，对么？” “还有百鬼夜游！” “听说死了很多人？”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江也也给自己塞了一个满嘴流油的鲜肉小笼包，边鼓着腮帮子嚼嚼嚼，边凑过去。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神仙热点？” 罕见不加班的他，昨晚早早便睡了。 早晨因为起得晚，也根本没时间刷手机。 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同事甲用惊异的目光看他，“你竟然不知道？” 江也咽下包子，回以一个如大学生般清澈愚蠢的眼神。 另外也有同事说，“我也不知道。” “还有我。” 于是同事甲便顶着黑眼圈，挺挺胸膛，给大家梳理起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最开始，是在我加的一个本地群里知道这消息的。” “大概晚上十点左右，我在送完我女朋友回家的路上，一个群友发消息说，观云山那边失踪了好多人，警察都封锁了。” “还发了照片。” “啊？那照片呢？拿出来看看！” 一个同事忽然说。 同事甲掏出手机。 “等等，我找找。” 可一点进企鹅，再抬头，他的神色就像便秘一般难看。 “群被解散了，消息也全都不见了。” “什么？” “就算群解散，以前的群消息不也是看得到么？” “对啊，怎么回事儿？” 其他同事拿过他的手机刷了两下，才不得不承认，历史消息真的全都离奇消失。 同事甲拿回手机。 “没事儿，我昨晚还存了好多照片视频呢。” 说完，他点开相册。 但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的眉头又是一皱，想不明白。 “我存的照片视频呢？怎么也不见了？最近删除里也没有，卧槽！” 同事们面面相觑。 “其实，以前我也有过一次。” 有同事弱弱举手。 “半年前，有个影星和某国级大佬的瓜，我那时候也是存进了相册里，但是几天以后再去翻，就莫名其妙消失了。据说只要手机联网，运营厂商那边，就能控制删除每个用户相册里照片视频。” “啊？” “这么可怕？” “还有隐私么……” 同事甲放下手机。 “算了算了，既然费这么大劲都要抹掉一切证据，那只能证明一切都是真的！真的！” 江也又给自己塞了个葱花满满的酱肉包子。 顺便给同事甲也塞了一个。 “到底什么是真的？说这么久也没听你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快讲么。” “对啊对啊，别管那些了，快讲。” 同事甲拿出包子咬了口，细嚼慢咽着说。 “行行行。昨晚十点多，我在群里看见消息，说观云山失踪了好多人，全山都被封锁了。” “然后群里就刚好有刚从观云山下来的人，胆战心惊地给我们讲起他的经历。” “说当晚，他们一群人约着在观云山搓麻将。” “但是玩着玩着，就感到冷得很，不对劲。” “出门一看，看见外头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们中刚好有一个人是学美术的，对颜色非常敏感。” “立刻就提醒说，那雾气是黑的！” “一群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反正到最后，一群人就那样下了山。” “下山以后，他们又找地方吃了个火锅。” “刚回家，就看见我们群里在讨论观云山被封锁的这件事。” “他今早上还在群里后怕呢，说要是昨晚没下山，说不定他也是那些失踪死亡人数里的一个了。” 其他同事：“黑色雾气？雾还有黑的？” “是不是雾霾噢？” 又有人追问：“那神仙、恶鬼，又是怎么回事儿？” ------------ 第31章 社畜的一天 一说起这个，同事甲就两眼放光！ “卧槽，我给你们讲，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修仙者！剑修！！！”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 配上眼底的青黑色眼圈，让人不禁怀疑起他的精神状态。 有人递给同事甲一杯水。 他接过，拿在手里却不喝，继续“噼里啪啦”道。 “我跟你们讲！后来我们群里有人给了个链接，就是在观云山脚下直播的，那时候观云山的直播还没封，可以看，所以，我可以说是看完了全程！” “当时进那个直播间的时候，差不多也已经十二点多左右了。” “直播内容就是青云山脚下，好多警察拉警戒线执勤，还有消防队员。” “当时围观群众其实也散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很多。” “总之就是乱得很。” “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么，就开着直播，边听声音边水群刷论坛。” “后来刷着刷着，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就传出‘轰’地一声！把我一下子惊醒！” “正当我拿起手机要关直播时，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其余同事纷纷凑近。 “什么？” “快说快说！” “快说啊！” 同事甲又激动又得意，正想张嘴说答案时，从众人背后传来熟悉且讨厌的声音。 “一大清早不上班，围在一起干啥呢？” 众人一哄而散。 江也也转身，溜回自己办公位，顺手将装小笼包的塑料袋塞进垃圾桶。 等挺着大肚子的副主任重新在办公室巡视一圈，重回办公室，关上门。 同事甲忽然从办公位上伸出头，对所有人说。 “我看见了剑仙！踩在一把飞剑上！浑身唰唰唰冒金光！” 许多同事闻言，白眼一翻，切了声。 剩下的虽然相信他的话，但多多少少也带了点怀疑。 “真的？” 同事甲急得像山上的猴子。 “真的！真的！信我！” “你不会是看到直播特效了吧？”有人反问。 同事甲斩钉截铁，“不可能！” “嗐，现在AI直播都兴起来了，以假乱真，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此话一出，许多人也失去了大半兴趣。 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几句后，纷纷开始低头忙起手头的工作。 要是他们还是无忧无虑正处于中二时期的高中生，可能还会相信世界上还存在着神仙，存在着蜘蛛侠。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是成熟稳重（苦逼兮兮）的大人了。 连真爱都不相信，只相信钱的他们，还会相信什么呢？ 见到众人这个反应，同事甲急了。 他摸出手机，拼命想从中翻出残留的蛛丝马迹，以证明自己真的不是胡说八道！ 可是找来找去，除了网络上一些说得十分模糊的帖子新闻以外，什么也没有。 他自己越发坚定相信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却没办法让其他人相信。 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洒进办公室。 也洒在江也的办公桌上。 江也靠着办公椅，先问候了一声自家女朋友。 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回复。 他便放下手机，投入了琐碎的工作。 待工作忙完，一抬头，竟然不知不觉已经接近午休时间。 女友那边也终于回复。 【刚刚在工作，现在才看到消息。我先去吃午饭了，你记得吃饭。】 江也赶忙回复一个【好】的表情包。 那边再次无动静。 江也先给自己订了个外卖，然后打开论坛，刷帖。 【假如你V我三百块……】 逗得江也嘿嘿直笑，顺手分享给了自己女朋友。 …… …… …… 【我观善信你的主页，应是在观音街，昨日我路过那里时候发觉黑气冲天。至多今夜，便会出现不可控之诡变，善信你还需多加小心。】 时间转瞬来到下午。 看着青霞子发过来的这条消息，江也气得连发了好几条骂他的消息。 这是纯粹把他当傻子了吧！？ 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这么喜欢骗人，那就进小黑屋去骗！ 放下手机，江也却什么工作也做不进去。 女朋友的毫不留情，再加上种种不顺心，让他决定反抗一回，临到下班时间就溜，绝不加班！ 但是，下班时间一到，办公室的同事们纷纷你呼我唤地约着去附近聚餐，江也又犹豫了。 他这个月的工资，已经月光。 实在捉襟见肘。 “江也，走啊！”同事叫他。 江也默默放下自己收拾好的东西，扯出笑容。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刚你们也听到了，又叫我加班呢。” 同事耸耸肩，对他露出一个同情的笑容。 “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去吧，玩儿高兴！” 坐回办公位，江也认命地叹气，重新打开电脑。 办公室里，与他一同加班的，还有同事甲。 同事甲的名字其实就叫杜甲。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夜幕降临，电脑屏幕的荧光映亮了两个人的脸。 杜甲在起身泡泡面时，忽然长长感叹一声。 “要是我也是剑修，是不是就不用上这个破班了？” 江也眼皮都没抬。 “还想着这事儿呢？” 杜甲强调。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 江也点击鼠标的动作一顿。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青霞子。 不禁犹豫发问。 “这个世界上……真有……剑修？” 一提起这个，杜甲就兴奋，三两步窜到江也身边。 “真的，我跟你讲，千真万确！当时整座观云山都被一种黑色雾气给笼罩，化成了一尊极其巨大的佛头！可是那佛头特别恐怖！我在屏幕外都感觉到极其恐怖！结果那个剑修直接御剑数百！密密麻麻，齐刷刷就刺穿了那尊佛头！……” 江也听着听着，不知不觉走神。 又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点开与青霞子的聊天框，发送消息。 【下午是我太暴躁，真对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在观音街？】 【加个微信？】 【我转你300，今晚你能不能来保护保护我？】 发完消息，江也盯着手机屏幕，不自觉屏住呼吸。 杜甲讲着，发现江也根本没听自己讲话，不满地拍拍他肩膀。 “欸你到底听不听？” 江也抬起头。 “听，听，你继续讲。” 杜甲继续喋喋不休地讲起来。 江也听了一会儿，再次悄悄打开自己的手机屏幕。 与青霞子的聊天框内。 青霞子已经回复消息。 【可】 ------------ 第32章 十一点半的声音 华国网络监管中心。 某工作人员。 满脸黑线地坐在计算机屏幕前。 看着屏幕上，某重点监管人物发出的帖子评论—— 【诸位，无需300，只需200……】 S+级别的监管等级、连续这么多日的监管、以及从领导谈话中透露出的蛛丝马迹…… 工作人员心里已经模模糊糊地清楚了这位【青霞子】的身份。 以及他即将引起的世界惊涛骇浪！ 从最初瞠目结舌的绝不相信！ 到后来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以后的半信半疑。 再到如今的躺平接受良好。 工作人员的转变是三百六十度的。 此刻，看着这条评论，他心里哀嚎。 “爷爷，祖宗！你到底想干嘛！？你要缺钱直说啊，别说200块，200亿国家也砸锅卖铁地给你！你是什么身份？200块！？” “要是200块就能买你一个御剑踏临，我出200万……呃好像没有，20万买你一个徒弟资格好不好啊！？” 工作人员不敢怠慢，迅速上报。 这段时间连轴转、一直在参加各项大小会议的领导，立刻放下手头所有事情，赶来！ 再后来，看见江也与青霞子的私聊对话。 领导的眉头紧锁了，神色无比凝重。 青霞子前面通过各种方法带给他们的，诸如“天地大变，百姓生灵涂炭”、“望官府早日有所防备”之类的话，他们早已收到。 结合全国各地频发的种种诡异事件，立刻引起了他们的高度重视！ 而领导们高度重视的表现是什么？ 毫无例外——开会，开会，开会！ 这些天一个接一个的会议，就是为了商讨这些话语以及事件的真实性、在世界巨变之前变被动为主动的可行性、分析极有可能出现的社会治安问题及其解决办法、如何迅速调动相关力量投入应对此次巨变……一系列问题。 一个接一个会议，激烈的辩论发言，繁忙的秘书，满满的会议记录本，堆成山的草案…… 伴随着会议数量的增多，消息不可避免地传了出去。 虽然目前，流传的圈子主要还局限于首都政界的中高层。 但是完全可以预测，顶多三个月！ 顶多再隐瞒三个月，全国就将大范围地知晓，天地巨变、传说中的鬼怪出世、修真者降临…… 如果中间再出现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代，自恃优越感，在网络上胡说八道、四处宣扬。 这时间还要大幅度缩短！ 所以目前，国家上层是迫切地想和这位唯一出世的修真者“青霞子”接触的。 但是因为前面判断的失误、接触的失败。 上层生怕引起他恶感。 不得不放慢脚步，行事越发谨慎。 话说回来，此刻，网络监管中心的领导，看着屏幕上青霞子与江也的私聊话框。 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一个绝佳的接触机会。 只是他不能擅自决定。 于是在报告给更高级别的领导之后。 他收到通知—— “迅速召集相关人员，开会研讨！” *** “啊欸~” 杜甲从办公椅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活动全身筋骨，询问江也。 “11:10了，还没干完？” 江也虽然已经快忙完，但是他跟青霞子约好的是11:30，所以他故意放慢速度，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键盘，敷衍回答。 “快了快了，马上。” 杜甲：“那等会儿要不要去吃点夜宵？” 江也看他一眼，“吃什么？” 杜甲：“你想吃什么？” 江也：“我都行。” 杜甲：“牛肉面，吃不吃？” 江也想了下，觉得拉青霞子去吃个夜宵，也可以多个机会测试测试他到底是不是骗子。 如果是骗子，就让他请自己吃牛肉面！ 因此，江也答应下来。 杜甲：“行，那我等你。” 说完，杜甲就重新一屁股坐下，瘫办公椅上，开始玩手机。 一边玩，还一边给江也分享，自己各处乱窜吃到的瓜。 “卧槽，海城那边也出现了灵异事件，说是出现了一个会拉人进入恐怖梦境的婴儿， 人明明好好睡着觉，却忽然死掉，死了好多人！” 江也听着这极其魔幻，仿佛小说里蹦出来的事件，还是不太相信，声音有气无力。 “那最后怎么解决的？” 杜甲翻了手机半天，憋出一句。 “没说。” 江也翻个白眼。 又联想到青霞子。 不由开始担心起，这个“骗子”等会儿会不会出现。 “话说会出现才奇怪吧！ 骗子骗完钱不跑，还赴约等着正主报警抓人？ 又不像自己，脑子被驴踢了！ 啊啊啊自己真是个傻X，竟然上了这么低级的当！ 我仅剩的两百块钱啊！” 越想越气，江也“啪”地关上电脑，站起身。 “走，下班！” 杜甲：“干完了？” 江也怨气冲天。 “不干了！辞职回家，种地养猪！” *** 因为时间的确太晚，高耸入云的写字楼，灯光大多已经熄灭，只剩下寥寥几间办公室的灯，还在顽强发亮。 江也两人走出公司，锁好门锁，转头一瞧。 偌长的走道，小顶灯寂寥地照着光洁地板。 走道两侧，老总花大心力维护的发财树，要死不活的耷拉着叶子。 电梯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固定在“-2”层，亮得刺眼。 一切都很正常。 两人走到电梯边，按下“↓”键，随意搭话。 “不知道面馆还开着没。” “应该开着吧。” “唉饿死我了，要是我成剑修了，是不是就不会饿了？” 杜甲又开始唠叨剑仙，江也懒得搭理他。 电梯到达楼层，“叮”地打开。 里面无人。 两人先后进入，按下“1”层。 电梯微微摇晃，下行。 两人看着电梯轿厢上反射的自己的身影，谁也没开口说话。 就在此时，电梯里忽然响起“咯，咯咯，咯”尖酸刺耳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大不小。 维持在人刚刚能听见的范围。 飘来荡去，恍若游丝。 “艹，什么声音？” 杜甲吓了一跳，左右乱看。 江也反倒镇定些，拿出手机，看见时间果然显示着“11:30”，回答。 “最近这段时间，一到11:30就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声音，没事儿，出去街上就好了。这声音好像只在房间里，或者封闭式的地方出现。” 杜甲的脸色依旧不好看，皱眉喃喃。 “这么邪门儿？” 又转头问江也。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一点也不怕？” 江也点进与女友的聊天框，没有任何新消息。 灭掉手机屏幕，他指着自己的死鱼眼，对杜甲冷笑一声道。 “当你是公司新人，天天被狗东西布置任务留下来加班到十二点时，你就明白了。” 闻言，杜甲尴尬笑了笑，试图转移问题。 “这……这么渗人的声音，又每天晚上准时出现，不会是像观云山或者海城那边的什么妖魔鬼怪吧？” 话音刚落，前方电梯的两排按钮中。 标志着“9”楼层的数字按钮，忽然一红。 亮起来。 ------------ 第33章 电梯惊魂 此刻电梯正下行到14楼，杜甲看着红起来的按钮，嘟囔。 “9楼有人要上电梯？” 江也的脸色却猛然一变，快速环顾一圈之后，伸手就去将“13”“12”“11”“10”全部按亮！ 杜甲惊诧看他，“你干什么？” 江也再次环顾四周，眼睛里装满警惕与受惊，小声对杜甲狠狠道。 “你脑子里装没装常识？9楼有人要上电梯的话，轿厢里的按钮会跟着一起亮？” 杜甲反应了半秒。 脸色刹那一变！ 轿厢里的按钮什么时候会亮？ 只有当轿厢里的人按下的时候！ 就如此刻亮着的“13”“12”“11”“10”，还有“1”！ 这都是他俩按下的。 但刚刚，他俩明明谁也没动，“9”这个按钮怎么会自己亮起来？ 只能证明…… 轿厢里还有人！！！ 可是轿厢里，除了他俩，哪里还有人！！！ 杜甲慌乱，寻求自我安慰般去问江也。 “是不是你按的？” 江也：“我刚刚跟你站一起，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电梯轿厢一顿。 停在第13层。 “叮”地一声。 在江也和杜甲控制不住想象外头站着一个红裙子女鬼、白衣服老婆婆的乱飞思绪中。 缓缓开启。 电梯外面。 昏暗、寂静。 堆着各类装修材料。 还有许多人像雕塑。 这层楼的公司似乎刚刚入驻，正在装修，也还没来得及安装走廊灯光。 从轿厢散出去的光亮，落在那些静静躺在地上的人像雕塑上。 其中一个雕塑，是一张仰着头、闭着眼、嘴巴微微张开的女人脸庞。 神情似欢愉、似痛苦。 光亮在她脸上投下阴影。 栩栩如生地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 古怪的“咯咯”声仍在空中飘荡。 仿佛来自于头顶、来自于轿厢底、来自于外面走廊的深不可见处！ 杜甲紧紧抓住江也的手臂，眼睛盯住那个女人雕塑，感觉一股冷气从脚底窜上头顶！ 他要哭不哭地询问江也。 “现在，怎么办？” 江也同样被吓住，张张嘴，说不出话。 他的本意，本来是一定要在9楼之前的任意一个楼层出电梯！ 因为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电梯越接近9层，就越恐怖！ 要是在9楼打开，一定会发生一件令人亡魂丧胆的事！ 可是现在，看着外面这副景象，他一时也鼓不起勇气出去了。 一想到轿厢里面，可能正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静静看着他们。 轿厢外面，又是这么一副不可预知的陌生情形。 他就觉得双腿发软，要跪下去。 “不能，不能，坚强，坚强！” 他给自己打气。 “叮！” 因为迟迟没有人进出，电梯门又一声脆响，缓缓关上。 江也两人并没有阻止。 于是电梯门完全关闭。 又摇晃一下，下行。 “嗡嗡嗡”的电梯运行声与“咯咯”声交织。 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冷风，吹在江也和杜甲脸上。 两人互相看一眼。 发现对方的神色，都是同样的苍白难看。 后背紧紧贴住冰冷的轿厢厢壁，两个人眼睛扫过轿厢里的每个角落。 可是，就连厢壁上反射出来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会不会是电梯出故障了？”杜甲的声音很小，颤抖着。 江也抿紧嘴唇，没回答，只叮嘱。 “等会儿一到12楼，无论外面怎么样，立刻下电梯！听懂没有？” 杜甲闻言，都快哭了。 “叮！” 电梯停住。 12层。 电梯门再次缓缓开启。 在两个人紧张的盯视中，外面的情形逐渐映入眼帘。 铺着红色厚重编织地毯的地板。 装着一盏又一盏复古壁灯的长长走道。 昏黄朦胧的灯光洒落。 江也两个人也看清楚了满廊道的废纸文件。 “这个公司……是没钱请保洁么？” 江也扶住厢壁，竟然还有心思吐槽。 下一秒，他站直身体，对杜甲喝道。 “走！” 说完，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跨出电梯门！ 耳边的“咯咯”声一下子变大！ 双脚踩进废纸堆里的感觉难以形容。 就像踩在塞满枯枝落叶的烂泥地里，又像踩在死去多日的尸体身上。 让人不禁汗毛直立。 身后的杜甲，眼见他真的出了电梯，大惊失色，张嘴喊：“你等等，等等！” 江也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电梯又发出一声“叮”，开始关合。 吓得杜甲赶忙伸手就去抓电梯门，窜出轿厢！ 同时，又控制不了地转头去看了眼，灯光明亮的轿厢。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 他仿佛看见了。 看见了一个烟雾般的影子站在正中央。 青白色的脸，如针眼般细小的黑色瞳孔，大大的诡异笑容。 在与杜甲目光对上的刹那。 青白色的脸一下子变得老皮耷拉！瞳孔爆出！笑容撕扯到耳朵！ “啊！！！” 杜甲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去找江也。 前面的江也，则被他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冷汗直冒，怒骂。 “你干什么！？闭嘴！” 杜甲已经六神无主，抱住江也的手臂，指着最后还剩一条缝没关上的电梯门嘶喊。 “鬼！鬼！鬼！” 江也下意识地看过去！ 电梯门的最后一道缝合拢。 什么也没有。 眼见杜甲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仍在语无伦次地讲述、尖叫。 手上也用劲，把他抓得生疼。 性格虽然单纯，脾气却比较暴躁冲动的他，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恐惧烦躁种种情绪，全部化为怒火，冲上他的脑袋！ “啪！” 一个巴掌重重甩上杜甲的脸！ 世界终于清净。 “咯咯，咯咯咯，咯……” 令人牙酸的古怪声音，伴随着走道黑暗深处的冷风，仍在飘荡着。 这一巴掌，也发泄掉了江也的大部分恐惧。 他望着走廊尽头的绿色逃生通道标志，长呼出一口气，声音嘶哑地询问杜甲。 “冷静下来了？” 杜甲捂住脸，愣愣地点头。 江也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给自己和杜甲点燃一根。 “咔嚓——” 香烟烟头明明灭灭。 江也：“那就行。现在，控制住情绪，跟在我后面。” 说完，他转身走向逃生通道。 踩着厚厚的废纸，两个人一深一浅地前进。 然后伸手。 用力推开厚重冰冷的铁门。 “吱呀——” ------------ 第34章 目睹 就在江也二人，于黑暗幽深的楼道里面，担惊忍怕地一步一步下楼时。 写字楼外的观音街。 夜空中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迷蒙细雨。 一只洁白无垢的云靴，踏碎积水中反射的霓虹灯光。 视线上移，只见道袍束发，身后背匣。 正是顶着青霞子躯壳的李悟。 他不疾不徐地穿过热闹的人潮。 即便已经十一点半，即便天空在飘雨，但因为雨势实在太小，观音街依旧人来人往，喧喧嚷嚷。 “你好，请问一下……”忽然，有人拦住李悟。 是一位穿着灰色宽松卫衣、露出光滑笔直长腿的小姑娘。 她手里举着把透明雨伞，不好意思地询问。 “它是什么品种的小狗呀？” 她口里的“它”，却是蹲在李悟肩膀上的“小白”。 许多日过去，在李悟不要钱的灵石喂养下，小白已经从软软一团的小奶狗，长出些许“小白狮”的威武模样。 椭圆形脑袋、如漆润的大圆眼、圆鼻、圆耳朵。 胸前垂着长且柔顺的白色毛发。 昂首挺胸，左右顾盼。 好像一个骄傲的小将军。 一路走来，它吸引的目光比李悟还要多。 尤其是小姑娘，几乎个个的目光都黏在它身上，走出老远了都还忍不住回头看。 果然，真正喜欢一个人的目光和表情，是隐藏不了的。 李悟面不改色地回答：“不知，路边随手捡的。” 灰色卫衣小姑娘：“……” 小白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甩甩脑袋，站得更加神气。 继续往前走，李悟听到有在奶茶店前面排队的青年讨论。 “不是说观云山出现了神仙妖怪吗？我今天抽空去看了一下。妈耶，围得严严实实，毛都看不见一根！” “那么大座山，全围上了？” “是啊，好多人都跟我一样专门跑去想看看热闹，还有好多带着专业设备的记者，结果都是大冤种。所有人，哪怕是市长省长去了，都得要专门的通行证才能进！” “警察专门守着……难道还真有神仙妖怪？” “反正附近的人全都神神秘秘的，问啥啥也不说，应该是有人跟他们提前打过招呼。你想想啊，要是假的，官方会花这么大力气？网上相关的讨论也是越删越少，要说没猫腻，鬼都不信！” “但是要真是真的，牛顿的棺材板儿都压不住了吧！” “不是有句话么，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诶诶诶，快看！那是不是个道士？” “道士下山？” “他肩膀上站着的那个不会是灵兽吧哈哈哈。” “你们真是小说看多了。” “嘿有啥不可能的，神仙妖怪都出世了……” 在一群人的讨论声中，李悟来到江也所在的写字楼楼底。 抬头上望。 近五十楼层高的写字楼，只能看见三十几层。 上面的近二十层都隐没在黑暗中。 雨丝顺着写字楼外面的玻璃墙滑落。 而在李悟的眼中。 这些楼层无一例外，全都在往外散发着黑雾。 尤其是第九层。 黑雾浓重得几乎化不开！ 看样子，如果江也还在上面，那注定是下不来了。 李悟拿出手机看时间。 11:34 正在他思忖着要不要打个语音电话，问问江也在哪里时，头顶忽然传来“哗啦”玻璃破碎声！ 同时，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抬头一望。 漫天玻璃碎片中，一道身影，正在极速坠落！！ 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附近不少人都还处于呆滞状态，没反应过来。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牵着手、从写字楼底下过路的小情侣看见了； 坐在附近商场五楼、某饭馆窗边吃饭的一家人看见了； 举着摄像机、拍摄观音街街景的独立摄影师看见了； 远远跟在李悟身后的官方人员看见了； 观音街的楼上楼下、街头街尾，成千上万人全都看见了！ 看见一道拖着长长尾巴的金光！拔地而起！ 冲上夜空！ 冲到那个坠楼身影的身边！ 在漫天玻璃碎片中。 抱住那个坠楼者的腰！ 稳稳接住他！ 也就是在被接住的瞬间！ 坠楼者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整条观音街，都静了几秒。 举着摄像机的那位独立摄影师，嘴巴大张、眼睛瞪出、目光呆滞。 从他手中的摄像机镜头中，他更能清清楚楚看见一切细节！ 天空虽黑，可四周高楼大厦的灯光，足以让他看清楚一切细节！ 包括发出那道金色光芒的三尺宝剑！ 宝剑大概一米多长，三四十厘米宽。 身后拖出的长尾虽然是金色，但它通体却是银白！ 更重要的是，它的的确确悬在空中！ 没有威亚！没有绳索！ 违反物理界一切规则地悬在空中！ 而踩在宝剑上的身影！ 身上的宽袍大袖，犹如天机云锦，流光溢彩，无风自动！ 镜头再一寸一寸地往上移。 便看清楚了那个踩在宝剑上的男人。 眉形狭长，长相俊秀。 双眸犹如寒潭。 没有丝毫恐惧、更没有丝毫其他情绪上的波动！ 仿佛他正在做的，不过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就如普通人早起喝一杯水，饿了去吃碗面。 根本不值一提！ 哪怕是地上这些成千上万呆滞地看着他的人，也根本不值一提！ 独立摄影师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种突破普通人想象的“御剑飞行”。 这个男人已经做过千千万万次。 做得乏味，做得无感。 意味着在他的眼中，地上这些人对他的看法，根本影响不到他！ 他根本不在意！ 一念及这些东西背后的意味，独立摄影师的身体便控制不住地颤抖了。 就好像秋风中的片片落叶。 但是他得稳住！ 得用尽全力稳住！ 因为他手中摄像机的“拍摄”标志，正闪烁着红光。 ------------ 第35章 出世 坠楼的身影，正是江也。 此刻，他被李悟抱在怀里。 公主抱。 李悟手掌身体的温度，透过他穿着的薄薄夏日短袖，传到他身上。 提醒着他，一切不是梦境。 他呆呆地望住李悟。 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思考其他东西。 因为他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的，只有李悟的侧脸。 从眉毛看到下巴，再从下巴看到眉毛。 他用嘶哑且颤抖的声音询问。 “青……霞子？” 李悟扫他一眼，“嗯”了声。 然后，御剑，慢慢下降。 金光由上至下，在空中拖出一条无比丝滑的痕迹。 李悟身上的道袍，飒飒有声地随着夜风飘扬。 周围所有人仰头的角度，也随着他们两人的下降而下降。 最后，宝剑没有落地。 而是在离地两三厘米的距离停住。 李悟将江也放下。 江也脚上一软，差点跪倒。 *** 晚上11：39。 观音街附近出现了严重堵车。 即便这条繁华热闹的街区，常常出现堵车现象。 但是在这么晚的时间堵车，却依旧罕见。 有向来以坏脾气著称的山城司机，从车窗探头，脾气暴躁地对着前面各种问候。 也有私家车司机下了车，步行往前走，想看看到底是出了车祸，还是碰上了酒驾查车。 前方，是一条亮着灯光的立交桥。 立交桥正下方，便是观音街。 私家车司机看见桥边，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全都拥挤着踮脚往下面看。 甚至有些人，直接跪下，往桥下面跪拜！ “干啥呢？不走全堵在这儿干啥呢！？” 要是往常，早有人回答他。 但是现在，所有人却好像没听见，只顾着吵嚷着、拥挤着、激动地往下看。 于是私家车司机也用尽力气挤进人群、挤到桥边。 往下一瞧—— 他也刹那呆住。 *** 在一片寂静中，李悟放下江也之后，左右瞧了瞧。 不少人与他幽邃的目光对上，都慌忙垂下眼睑。 好像如临深渊。 然后，李悟朝着对面三点钟方向的位置，做了个“过来”的姿势。 人们顺着望去。 看见一片喷泉池。 喷泉池周围，修建着七八级供人落座的阶梯。 每到晚上十点，喷泉池会表演音乐喷泉。 但是现在，表演时间早已经过去。 喷泉池周边只坐了一些歇脚的人。 还有一位怀抱吉他的卖唱者。 那个卖唱者眼见李悟往他这边招呼，顿时手慌脚乱，不可置信。 又激动得面红耳赤！ “我？”他指向自己。 手还没放下，却又感觉到身边有几个人，越过他，往李悟的方向先行而去！ 正是一直跟踪李悟的一队官方人员。 他们穿着不同样式的便装。 有的戴口罩，有的戴帽子。 走到离李悟还剩十米的距离。 在领头人的示意下，停住脚步。 当着李悟的面，将帽子、口罩，一件一件地取下，露出真容。 李悟扫视所有人。 没有看见上次跟踪他的那几个。 然后，领头人深吸一口气，小心出声询问。 “我一个人过来？还是全部？” 李悟也出声了。 附近的人听到他说。 “你一个。” 声韵微微上扬，如玉如石。 于是，领头人脱下外套，取出藏在腰间的—— 枪！ 竟然是枪！ 围观群众眼睛一下子瞪大！ 那熟悉的形状，那反射着冰冷光泽的黑色金属外壳。 竟然真的是枪！ 围观群众倒吸了一口冷气。 华国管制武器极其严格，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没办法见到一把真枪！ 却没想到在这里，在此刻，骤然见到！ 取出枪，交给身后的人，领头人又举着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前后转了一下。 向李悟示意，他身上不再有任何危险物品。 才一步一步，走向李悟。 在离李悟还有两米的距离停下，他努力控制自己眼睛不要乱看，只对视李悟的眼神，紧张出声。 “您好，我叫刘启明。” 话刚说完，他就听见一声小声的“嗷呜~” 看过去，小小的白白一团。 像小狮子，又像小狗。 正是小白。 刚刚御剑飞行时，李悟控制小白下了肩膀。 现在，他捞起小白，随意揉了揉—— 感觉很奇怪，像自己揉自己。 他对刘启明说话。 “此处极其危险，在子时以前，遣散所有民众。” 听完这句话，刘启明第一时间抬手去看手表。 11:46 再抬头环顾周围。 起码近万人！ 还不算头顶立交桥上的和周边街道的。 14分钟疏散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 但是可不可能，不是刘启明能说了算的，也不是他能担得起责任的。 刘启明先是转头，对身后的下属们下达命令。 “现在，立刻马上！遣散群众！” 然后迅速按下耳麦，往上面报告消息。 几十秒之后，刘启明抬头，为难且忐忑不安地对李悟说。 “先生，附近的人手马上过来，我们尽量疏散，但是十四分钟，时间实在太短。” 正分心控制小白做出各种细微动作的李悟闻言，顿了顿，又抬头扫视了一遍周围。 *** 周边。 江也的同事挤在围观群众中，呆若木鸡。 天知道，他们刚刚聚餐出来。 就看到了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幕！！！ 合着杜甲讲的都是真的！！！？？？ 他们望着人群中央，站在李悟身边的江也。 又互相望了望。 每个人的眼中，都是如坠梦里的不可置信。 “小江……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背景？” 有人艰难出声。 而他们没看见，在他们对面的人群中。 他们公司的副主任，更是面色苍白，额头汗珠直往下滚。 同样地，先前议论李悟的那群青年。 举着透明雨伞的灰色卫衣女孩儿。 巨大的信息量与种种复杂情绪，齐齐冲上他们的脑袋。 把他们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 李悟轻轻叹口气。 “既然如此，那今晚注定又得生灵涂炭。” 此话一出，刘启明脸色巨变！ 这句话又好像提醒了一直呆在一旁，没反应过来的江也。 江也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就去抓李悟的袖子！ “杜甲！”他急切道：“杜甲，我一个同事还在楼里面！没逃出来！求你救救他！” 同时，刘启明也急得出声。 “您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生灵涂炭？请您给我们一个明确指示！” 李悟仰头。 看着黑雾愈加滚滚，犹如海底潮水翻涌的写字楼。 声音悠悠道。 “要出世了。” ------------ 第36章 结阵 观云山的死伤惨重，不是李悟本意。 当他得知消息赶过去时，那些失踪的人基本都已葬身于佛头腹中。 而青霞子只是筑基后期。 纵有万般能耐，也不可能逆天改命，让死者起死回生！ 但是此刻，看着周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个鲜活的生灵。 李悟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惨死在这儿。 那他还拯救什么蓝星？保护什么华国？ 不如双眼一闭、耳朵一聋，缩回神诡大陆，靠倒买倒卖当个逍遥富家翁去！ 于是，他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双手一抹。 手掌中多出十来面呈灰黄色的小旗。 小旗每个巴掌大，旗面镌刻着玄奥无比的法纹，旗杆似金似木，暗光流转，辨认不出材质。 下午时候，他回神诡大陆，除了带上小白，还将这段时间搜刮来的、以及青霞子本身的法宝，全部带了过来！ 这【四海八方旗】便是其中一样。 作为阵旗，一旦结阵，便可生出护身结界，护界内之人周全。 只是有一点不好。 它所能抵抗的攻击威力大小，是根据结阵范围变化而变化的。 也就是说，结阵范围越小，结界所能抵抗的攻击威力越大。 但结阵范围越大，结界所能抵抗的攻击威力便越小。 观音街的范围不算小，人也这么多。 要想护得全部人周全，这结的阵，便只能抵住大概炼气中前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但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李悟嘴唇翕动。 小旗子全都缓缓漂浮到半空！ 在夜空的蒙蒙细雨中，流转着暗光！ 周边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甚至有人不由自主原地蹦了两下。 想试验看看，蓝星的万有引力法则，在今晚是不是已经失灵？ 但蹦来蹦去，依旧是要落到地上。 蹦出的高度也没什么变化。 他们不得不承认，物理规则在蓝星仍然有效。 没效的，或许只有眼前这个人……或者说，这个仙。 在众人注视中，李悟右手简单划了几个符号。 速度极快，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待最后一道残影定格，十多面小旗子“咻”地一声！同时飞向四面八方！ 引起一片小小的惊呼。 但惊呼声又很快被各自的主人给捂住、咽回去。 “哐啷哐啷哐啷——” 远处，两架直升机绕动螺旋桨，朝这边飞来。 “呜——！” 一架战斗机发出超高音爆，以极低的高度划过观音街，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残痕。 人们不由自主骚动。 “卧槽卧槽快看，那造型，是不是间10？” “老子竟然看见真的间10了！” “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连战斗机都出动了，这里到底怎么了？” “他妈的剑仙！剑修！以后要是有人跟我说什么要相信科学，老子直接扇他两巴掌！” “我就说观云山是真的吧！你们还不信！哈哈哈哈哈哈！” “观云山……观云山！这里有妖怪！！！” “快走快走快走！” 也有人双眼放光，满面疯狂，即便被旁边人死命拉拽，也坚决不走。 “别拽我！！！小说里写的，大争之世，只有离危险越近，才越有可能成为时代的主角！我要留下！你们自己走！” 李悟没有去管天上的动静。 手下仍冷静划符。 然后，猛然一顿！ 空中，各自就位的小旗，也随之发出冲天亮光！ 犹如一束束强力探照灯！ 随后。 位于观音街街口的第一面小旗横向射出白光，连接上第二面小旗！ 第二面小旗又连接上第三面小旗！ 第三面连接第四面…… 一面面小旗，被各自发出的白光相互连接。 待连接上最后一面小旗！ 一面流转着光晕的半圆形光罩。 就如光幕一般，逐渐下落、笼罩了整个观音街！ “卧槽！！！” “呜呜呜神仙！真是神仙！” 不少刚好跑到光罩旁边的民众，忙不及止住脚步，往后退！ 后面的人又没反应过来。 跌倒一大片！ 在乱腾腾的吵闹中，李悟淡淡的声音响起。 犹如回音般，响彻整条观音街。 “此乃护身结界，于诸位无碍。此处即将有诡物出世，望诸位尽快撤离。” 同时，仿佛为了配合李悟，两架直升机上传来大喇叭声响。 “各位群众，为了各位的生命安全，请配合附近的官方人员尽快撤离此地！” “各位群众，为了各位的生命安全，请配合附近的官方人员尽快撤离此地！” …… “刺啦——！” 一辆辆闪烁着红蓝灯光的警车，在马路上划出深灰色的车辙，停住。 车门打开，下来许许多多全副武装的警察。 仿佛排练过多次，他们的目光虽然不约而同地集中到李悟身上。 但是仅仅不过一秒，他们便移开目光，迅速就位，展开各自的工作。 有的拉起警戒线。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有的疏散起群众。 “这边！这边！别挤！别急！” 有的寻找点位，眼睛如鹰般扫视混乱的现场。 “咔”一声，其中一辆警车的车门打开。 一双着黑色皮鞋的脚伸出，下车。 矮矮胖胖的身材，小小的眼睛，与一夜之间苍老许多岁的面容、花白的头发。 正是刘局。 刘局深深望了眼人群中央、脚踏飞剑的李悟。 前几天观云山的事情，局里死伤惨重。 上头不可能坐视不管。 责令追查下来，从上到下，撸掉了一大串。 他也是其中之一。 本来目前，他尚处于停职查看的阶段。 但今晚事发过于突然，上头一时之间找不到人手顶替，便只好又将他刨出来。 确认了李悟就是观云山事发的那位剑仙以后。 刘局瞬间觉得心口堵得慌。 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 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 又不知该从何问起、说起。 更何况，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他更加没有问李悟问题的身份。 只好再次深深望了眼李悟，待转头过去，便隐藏好个人的所有情绪，冷静指挥手底下人。 “一队布防。” “二队封锁路口。” “其余支队全部疏散民众！” 就在这时—— “啊！！！” 尖叫声忽然响起！ 顺眼看去，只见一大群黑雾一般的蝙蝠，扑扇着翅膀，从写字楼里面扑出！ “吱吱！吱吱！” 铺天盖地的声音咬噬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蝙蝠们俯冲！撞到光罩上！ 光罩漾起细雨落水池般的水波纹！ 蝙蝠们依旧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地拍打着翅膀。 它们那皱皮堆叠、大耳朵猪鼻子、撕扯着尖利牙齿、镶嵌着红色小眼珠子的恐怖丑脸。 清楚倒映在光罩下每个人的瞳孔中！ “吱吱！” ------------ 第37章 子时 此时，十一点五十七分。 远处，立交桥上的围观群众，早就争先恐后地一哄而散！ 只留下寥寥几个要钱不要命的，仍然趴在栏杆上、举着手机直播。 “兄弟们快看！！！蝙蝠！蝙蝠出现了！抓紧时间，说不定待会儿我的直播间就马上被封掉！想继续看的兄弟刷辆跑车666！” 手机屏幕里的直播间热度早已破万。 弹幕刷新速度与礼物特效让人眼花缭乱。 【卧槽卧槽卧槽！】 【快截图录屏啊兄弟们！！！！】 【玛德这个破班老子再也上不下去了！我要辞职！我要打妖怪！！！】 举着手机的主播看着一个接一个的礼物，笑得脸都要烂了。 但是下一秒，他忽然看见满屏幕的弹幕在提醒他—— 【主播！！！跑！！】 【蝙蝠来了！！！】 【草草草快跑啊啊啊啊啊】 主播眼睛瞪大，视线由手机屏幕移向桥下—— “啪！”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个柔软带着温度的东西就直直扑上他脸！ 眼前一片漆黑！ 剧痛由眼球冲上大脑！ “啊啊啊啊啊啊！” 主播扯着嗓子，发出痛楚彻骨的嘶喊！ 不由自主松开手里攥着的手机。 装着红色财神爷手机壳的手机，旋转，掉落。 “啪~” 弹了两下。 屏幕碎裂。 但镜头对准上方，直播间画面仍在显示。 直播间的人们看见。 那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染着烟花烫的主播。 脸上正趴着一只黑色的蝙蝠！ 主播撕心裂肺地喊叫着，试图将蝙蝠从脸上扒下！ 可那蝙蝠全身好似沾了胶水，牢牢贴在他脸上！ 两行血泪，在他的下半张脸上蜿蜒流淌。 犹如复仇厉鬼。 【艹，这是什么蝙蝠？这么魔性？】 【主播使劲啊！使劲！】 【报警啊兄弟们！】 【我报了，打不进去！忙线！！！】 “啊！！好他妈痛啊！！！！” 立交桥的灯光下，主播已经痛得满脸变形。 他大叫一声，用力一扯—— “吱呀——！” 蝙蝠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叫。 带着黑色绒毛的身体被扯成两截！ 内脏血肉划成一道弧线！ 漫天血珠落在下面的手机屏幕上！ 与之一起落下去的，还有蝙蝠爪子带出的，一颗白生生血淋淋的眼珠！ 直播间安静了一秒。 继而弹幕爆发！ 【我草我草我草我草！！！！】 【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玛德吓死我！我要举报！！】 【吓得老子手机都掉了！】 【主播！主播没事儿吧！？】 主播的身体好像一尊雕塑，安静站在原地。 直播间里只看得见他的背影。 灯光落在他身上，半明半暗。 直到一只蝙蝠，扑扇着翅膀从他身旁飞过。 “扑扇~扑扇~” 他静静站着的身体才轻轻晃动两下。 缓缓倾斜。 阴影覆盖上手机。 “砰！” 身体重重砸地。 扑起矮矮的灰尘。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直播间，也忽然变黑！显出一行小字。 【此直播已被封禁】 *** “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砰！” “救命！” 光罩外面的人，尖叫着，逃窜着。 用手里的包、持着的警盾，与这些明显疯狂异于普通蝙蝠的红眼蝙蝠们对抗。 光罩里面的人，则都惊恐地看着外面。 不断后退、后退！ 有许多警察想要冲出去救人，却受到了最为严厉的呵斥！ “站住！不要动！” “不许动！” 他们咬牙，不甘退下。 红着眼看着光罩外的同事与民众们拼命抵抗。 不允许他们擅自行动的命令，是刘局下的， 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自己手底下出现大批伤亡！ 经历过观云山一役的他深刻明白，这类神秘力量，他们普通人远远不能抵抗！ 哪怕他们是国家暴力机器！ 哪怕他们手里有枪！ 所以，不由自主地，他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李悟。 不少人，都在惊慌之后，不由自主地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李悟。 其实到这个时候，蝙蝠们出现才不到一分钟。 此刻，十一点五十八分。 人们看见。 李悟抬起了一直抚摸小白的右手。 “蹭啷！” 他脚底下的宝剑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 不过呼吸间，上千把散发着金光的宝剑，便围绕着他静静飘浮。 上下浮沉。 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大！呼吸都不由自主屏住！ 被上千把宝剑簇拥着的李悟，背后像是靠着一堵金墙！ 仅仅是静静站在那儿，便给人以极大的威压！ 使人不由自主地想跪下！想臣服！ 李悟手指轻轻一动！ “唰——！” 上千把宝剑齐齐冲出，带出上千道绚烂至极的金光！ 人们的视线也不由自主跟随飞出！ “吱呀！” “吱！！” “吱呀！！” 这是蝙蝠们发出的尖叫。 “卧槽。” “我的天。” “妈呀！” 这是人们发出的骇然惊叹！ 一把把宝剑精准无误地刺中每一只红眼蝙蝠。 一只只红眼蝙蝠“噼里啪啦”如雨般坠落。 眼前景象过于超出人们认知。 几千只速度、灵敏度都超乎一般蝙蝠数倍的红眼蝙蝠。 却被人如此轻松地控制着上千把飞剑，绞杀。 纵使早就知道眼前这位不是人。 但如此伟力，依旧深深震撼了人们。 “吧嗒”一声，一只蝙蝠落在街角的监控摄像头上。 淌出来的红血，顺着监控玻璃罩，蜿蜒滴落。 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移动了一下视角。 如果顺着这个摄像头发出的电磁信号不断前进。 便会到达华国首都的某一会议室。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 同步播放的正是观音街的情形。 而在这大屏幕前面，椭圆形的红木会议桌旁。 围坐了一位位平日里常常在新闻联播中见到的大人物。 但即便是惯常不动声色的他们，在看见大屏幕上播放的，这仿若神功鬼力的一幕，也不禁坐直身体，微微前倾了！ 他们瞳孔中倒映出的，是那道道金光。 他们不知想到了什么。 呼吸逐渐急促。 神情逐渐变化。 一位坐在最前面，气质最为沉稳威重、头发花白的老人沉默数秒，缓缓开口。 “看来，我们必须要加快步子，尽早接触这位剑仙了。” 也就是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大屏幕左上角显示的时间跳转。 24:00。 千里之外的山城，观音街。 鸟群飞过夜空。 钟楼敲响。 “当~当~当~当~……” 钟声连续敲了十二下，响彻天际。 李悟抬头去看头顶黑雾滚滚的写字楼。 子时，到了。 ------------ 第38章 阿含经 伴随着子时钟声的响起。 “咯，咯咯，咯咯……” 观音街上忽然飘荡起令人牙酸、如泣如诉的“咯咯”声。 好像从地上井盖的小孔里幽幽飘出。 又好像从那四面八方写字楼、商场、居民楼没关严实的窗户里，荡漾到街上。 观音街居民对于这声音早已熟悉无比。 但仍有许多民众，被这陌生的声音吓得环顾四周。 “什么声音？” “你们听到了吗？” 渐渐地，渐渐地，“咯咯”声越来越大。 旁边脸色早已惨白的江也，喃喃道。 “就是这声音！就是这声音！” 他猛然抬头，语无伦次地对李悟大声说。 “就是这声音！在楼里，这声音……女鬼……观音……” 他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李悟便抬手，打断他说话。 李悟的目光，紧盯住写字楼的九层。 许多人也随着李悟的视线，看向九层。 但是除了一片黑暗，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他们听到李悟说话了。 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唯有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命令。 他说：“立刻，撤出这条街。” 安静一秒后。 民众们就像烈火烹油般，一下子沸腾！ 有男人右手抱起自家娃、左手拖着老婆就撒丫子狂奔！ 有小情侣相互牵着手，踩着蝙蝠尸体奔逃。 有搀扶着自己受伤的好兄弟、家人的路人，到处寻找躲藏之地。 也有为数不多的老人家，气喘吁吁地跑一阵歇一阵。 还有一些人，跪在地上抱着生死不知的亲人，急得嚎啕大哭。 警察们，则随着刘局的声声令下，帮助民众快速撤离观音街。 将受伤的同事、群众扶上救护车。 背起妇孺儿童。 站在路口声嘶力竭地指挥…… 经历刚刚那番变故以后，没人再会怀疑李悟的话。 在人潮混乱中，上次观云山的那个小女警，逆着人潮，跑回刘局身边，请求他随着人流一起撤离。 刘局却兀自站在原地，制止了她的劝说。 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九层的黑暗，慢声开口，声音嘶哑。 “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小女警急得团团转，不断劝说，甚至面红耳赤地质问。 “刘局，你坚持留在这里，除了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刘局久久没有回答。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固执留下来。 但他只要一想到，那数百名葬身于观云山的年轻警察，便夜不能寐、心如刀割！ 这几天，他参加了不下二十场葬礼。 警局里，每天也有满面泪痕的亲属，前去办理各种手续。 他痛恨，他自责！ 或许只有留下来，才能减轻一点他内心的痛苦。 他倒要看看，这神秘诡异的东西，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一口气吞掉他数百名那么优秀、那么有前途的属下！ 最后，小女警没有办法，只有先行离开。 独留刘局一人，脚上如长了钉子般，牢牢钉在原地。 不过一分钟，半条观音街都空了。 只留下李悟、刘局、与不知为何同样留下来的江也三人。 细雨仍在迷蒙地挥洒。 浸着蝙蝠血液的积水，反射着多彩的霓虹灯光。 夜风寂寞地吹动地上的纸屑尸体。 忽而，那不停歇的“咯咯”声，化为三声厚重沉沉钟响！ “当——” “当——” “当——” 好似从远古回荡而来，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接着，一道低沉重音，伴随他们的心跳，响起。 “过九十一劫……” 那声音庄严、肃穆。 却又似女非男、缥缈若空、如怨如慕！ 随着每一个人的心跳，那声音念诵。 “有毗婆尸佛。次三十一劫，有佛名尸弃。即于彼劫中，毗舍如来出。今此贤劫中，无数那维岁……” 心脏每跳动一下，耳边便会刹那滋长出新的回声！ 回声叠着回声，上一句重着下一句。 不过眨眼功夫，观音街便回荡着成千上万道声音！ “毗婆尸时人，寿八万四千。尸弃佛时人，寿命七万岁。毗舍婆时人，寿命六万岁……” 密密匝匝、细碎嘈杂，如铺天盖地的渔网般落下，笼罩纠缠着每个人的心脏！ 上一秒还在奔跑、救人的警察，顿时浑身如电击，呆立在原地。 他听到念诵声重叠纠缠，听到心跳声如擂鼓，听到全身血液在耳边冲刷。 “噗通，噗通，噗通……” “”毗婆尸如来，尸弃毗舍婆。此三等正觉，出拘利若姓。自餘三如来，出于迦叶姓……” 声音依旧不停歇地念诵。 写字楼的第九层。 一个身影从浓重黑雾中缓步走出，显露于世人视线。 那是一位低眉垂眼的僧人。 着素袍、笼头巾、穿草鞋。 辨认不出男女。 要不是她浑身上下涌动的黑雾，即便李悟见到，也不敢确认她是诡物！ 她立于空中，随着夜风翻涌。 一缕一缕的黑雾，从她翕动的嘴唇中化出。 这化出的黑雾，所有人都能看见。 她每念诵一句，身体便会析出一缕黑雾。 黑雾煌煌笼罩她。 笼罩昏黄路灯光。 笼罩迷蒙细雨丝。 她念诵。 “我今无上尊，导御诸众生。” 于是，黑雾笼罩的寰宇天地万物齐声道。 “此言众中说，汝等当善听。” 写字楼裂开了一张巨大的嘴巴，诵道。 “生智。” 商场挂着的巨幅海报涌动出诡异微笑，诵道。 “生觉。” 无数根细雨丝挣扎着长出嘴巴，诵道。 “生明。” 绿化带里披着彩灯的香樟树层层掀动，怒放出两只白嫩手臂。 一只手臂上的嘴巴大声诵道。 “生通。” 另一只手臂招展着去抚摸地上呆滞的路人，诵道。 “生慧。” 每一只躺在路上的蝙蝠尸体，在积水种浪荡扭结，原地兴高采烈地昂扬出硕大洁白的莲花。 每朵莲花都劈开两瓣肉唇，齐诵。 “生证。” 天上地下左右南北万事万物随僧人道。 “生无故老死无生灭故老死灭有无故生无有灭故生灭取无故有无……” “取灭故有灭爱无故取无爱灭故取灭受无故爱无受灭故爱灭触无故受无触灭故受灭……” ------------ 第39章 细雨迷蒙 一直在天上盘旋观察的直升机，打着转儿坠落。 “轰”地一声，爆发出冲天火光。 躲在附近商场中，一直坚持举着摄像机拍摄的独立摄影师。 “啪”地控制不住地将摄像机丢下，捂脑哀嚎。 所有尚未来得及逃出观音街的人，全部都跌跌滚滚，躺倒在了积水污泥之中。 “哗啦！” 坚硬厚实的地砖如水般破碎，从中伸出无数双白嫩细手。 每支手上都化出密密麻麻的人脸。 五官俱全，神情肃穆。 一些嘴里念念有词：“观音倒坐。” 另一些嘴里三复斯言。 “倒坐观音倒坐观音倒坐观音……” 他们伸向地上躺倒的人，抚弄他们，摩挲他们，拖下他们。 满地白手，犹如洪水蔓延。 数十双手蜿蜒爬向直立在雨中的李悟。 此时，头顶支撑光罩的阵旗已经全部跌落。 光罩消失。 宝剑也已经尽数合一，握在李悟手中。 这是他第一次，执剑上手。 雨丝飘落，本会落在李悟身上。 但他身上好似有某种看不见的磁场，引导着雨丝转了个弯，落到他手中的剑上。 逶迤、蛇行。 再由剑尖滴滴落下。 李悟闭着双眼，一会儿紧皱眉头，一会儿又舒展开来。 他没想到，竟然连他，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这念诵声侵染！ 从无知无觉的痛苦中一次次挣出。 又一次次陷入。 白手如蛇般抚摸上他脚上的云靴，缠绕。 寸寸往上。 当第一只白手挨到他身上的“海水江崖袍”的瞬间！ “轰”一道蓝光！ 海水江崖袍的自主护体功能被触发。 白手瞬间被绞杀成灰！ 也就是这转瞬即逝的瞬间！ 仍紧闭双眼的李悟翻转剑柄，呵斥。 “滚！” 伴随着剑尖甩出的水珠，所有缠绕在他身上的白手，如潮水般退去。 李悟缓缓睁眼。 直视空中的那位僧人。 僧人此刻，竟然盘腿坐在空中，从脑袋到脚下，整个人倾斜了十几度！ 她依旧低眉垂眼，嘴角微笑。 李悟举起宝剑，剑尖直指。 “无论尔等为何诡物……今日，便是尔等的死期！” 僧人嘴角的笑容扩大几分。 地上的白手再次齐颂。 “观音倒坐倒坐观音观音倒坐倒坐观音坐坐坐坐坐坐坐坐——” 僧人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 15°、45°、90°…… “轰！” 李悟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僧人背后！ 伴随着漫天细雨，落下摧枯拉朽的一剑！ 宝剑上燃烧着金光，将空气都烫出了一道黑洞！ 僧人却如镜子碎片一般，一片一片，相继消失不见。 李悟没有丝毫犹豫，化出剑雨，笼盖四面八方！ 僧人被迫显形。 她依旧是盘坐着，眼睛却微微抬了起来。 她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古怪音节，继而念诵。 “能解众结缚，断除无放逸。色受想行识，犹如朽故车。能谛观此法，则成等正觉……” 仿佛与空气共振的虚无缥缈，令地上众多古怪生灵再次唱响。 “具启人尊，所生成道。名姓种族，知见深法。成无上道！” “成无上道！” “成无上道！” “成无上道！” 白手放声高唱。 “观音倒坐！” “倒坐观音！” “观音！” “倒坐！” 所有古怪生灵都伸展五官双臂，拥抱向雨丝！ 浑浑沉沉、浩浩荡荡地簇拥向僧人！ “倒坐！” “倒坐！” “倒坐！” 重重叠叠的音节犹如浪潮。 它们每唱响一句，僧人倒坐的角度便倾斜一度！ 巨大的、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让李悟当机立断！ 他松开宝剑。 宝剑悬浮。 发出“嗡嗡”的啸鸣。 剑锋之上，金光闪烁，越来越盛！ 无数雨滴也全部悬停。 随着嗡嗡的啸鸣，不断颤抖着，震动着。 溢出越来越盛的金光！ 无数金色细小的光芒，铺洒于夜空。 恍若星辰。 李悟目光深邃，轻声道。 “去。” 宝剑长啸龙吟！ 无数金色光芒，化作流光扑向僧人！势要将他穿透撕裂！ 刹那，僧人被迫停止倒转，消失在原地。 塞满世界的古怪吟唱也被迫停止。 世界安静。 独留沙沙的雨声。 几秒钟后，僧人再次缓缓显形。 坐在了观音街的地上。 一空中，一地上。 遥遥对峙。 只是这一次，僧人的身上却多出了许多逸散着金光的细小窟窿。 低眉垂眼的她，看了看身上的逸散金光。 极轻微地笑了一下。 然后，伸手。 点向旁边地上一男人的眉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发出悲鸣，整个身体就像放了气的气球，迅速干瘪！ 眨眼间，成为一具干尸！ 同时，僧人身上的细小窟窿蠕动着、修复着。 如此恐怖的一幕，让那些因为古怪颂唱声停止，而逐渐清醒过来的人们，双眼瞪大，浑身颤抖！ 有警察因为承受不住种种，直接举起手枪，扣动扳机！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更多枪响响起！ “砰砰！” “砰！” 子弹脱膛，在空中划出道道轨迹！ 出乎意料地，射进僧人的身体里！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僧人往后倾倒！ “咚——” 她躺倒在地。 同一时刻，一道龙形金光，带着无数密密麻麻如金墙的雨点从空中坠落，砸下！ “轰！” 精准无语地朝着僧人碾压！ 地面随之震动！ 就像一栋万吨大楼坍塌！ 从头到脚，僧人身体的寸寸，都被碾灭成了黑色灰尘！ 犹如朝水中扔了一块石头。 黑色灰尘以僧人躺倒位置为中心，一层层、一浪浪地涌动开去！ 扑散到睁眼呆滞的众人脸上！ “咳咳！” “艹！” “呕——” 第一个开枪的，是一位刚刚大学毕业的警察。 他仍站在原地，呆呆地举着枪。 不敢相信那个拥有神秘力量的诡物，就这样被消灭。 或者说，要不是地上还残存着那些长满嘴巴的生灵、布满人脸的手臂。 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这里发生过那恐怖的一切！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声拼尽全力的呐喊！ “快跑！！！” 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感到自己被一个人用力推出去！ “啊！” 他踉跄着跌倒！ 回头！ 就见刘局被数十双白手撕扯！极速干瘪下去！ 他最后的目光，好似在深深看着这位年轻警察。 又好似穿过他，在凝望着许多人。 同一时刻，地上响起无数声尖叫！ 上一秒还犹如死掉藤蔓的白手，下一秒猝不及防地动起来！ 扯住旁边的民众，贪婪地撕扯吮吸！ 李悟也没料到这个情况。 反应过来以后，火气瞬间从他的心底升起，蔓延至全身。 他眼中有火苗燃烧，一字一句。 “你，找，死！” 回应他的，却是天上地下众多古怪生灵，缓缓撕扯出的，诡谲一笑。 ------------ 第40章 雨夜激战 李悟不知道，如果此刻青霞子是清醒的话，看见面前这诡物，第一反应绝对是逃！ 能逃多远是多远！ 坚决不惹祸上身！ 因为按照面前这诡物散发的黑雾波动。 足以被划分到“丁”这一级别！ 而且还是丁级中后期！ 丁级中后期！ 那是对应修士们金丹中后期的级别！ 足足比目前的青霞子高了一个大级别！ 怎么打！？ 但是初出茅庐就是莽的李悟，虽然继承了青霞子的力量，却没继承他的常识。 他只知道面前这诡物很强。 却不知道到底有多强。 或者也可以换句话说。 也正是这诡物足够强。 才足以激起李悟的好胜心与怒气！ *** “啪嗒！” 观音街上的商场灯光、街边路灯，一盏接一盏地迅速熄灭！ 不过几秒，常年灯火通明的观音街，便陷入彻底的昏暗。 唯有天上朦胧的月亮，掩映在云层中，洒下冥蒙光亮。 雨越下越大了。 冲刷着观音街上的血迹。 与一具具仰面不甘的干瘪尸体。 夹杂着雨丝的寒冷夜风，带着不知从何处传出的低低哀鸣，飘向远方。 观音街上附近的每栋居民楼，也全部门窗紧闭、灯光熄灭。 于风雨晦暝之中，默默矗立。 而在这黑暗之中。 许多着红马甲的社区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每一栋居民楼，轻手轻脚地敲响每一扇防盗门。 “情况紧急，政府组织大家撤离，三分钟之内下楼，有车在楼下接送，要是超过三分钟车走了，就安静待在家里藏好，坚决不能出门！” 每敲开一扇门，社区工作人员便重复一遍。 不说多余的话，也不做多余的解释。 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居民们，这时候也安静下去。 今晚观音街传来的动静，以及小区居民群里的沸沸扬扬，足以让他们明白当下境况。 沉默着转身进屋，沉默着抱起熟睡的孩子，沉默着牵紧爱人的手，沉默着下楼。 一辆辆大巴车启动。 车灯穿透雨夜，驶出街区。 路上，睡眼惺忪的孩子醒来，趴在车窗玻璃上，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大巴车与一辆辆军用运载车辆交错。 孩子看见坐在左右摇晃的军车后面，搂着枪的士兵们。 她指着士兵好奇询问。 “爸爸爸爸，他们要去干嘛呀？” 她身后的爸爸，伸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搂着孩子，看着窗外那与他们驶向相反方向的一辆辆军车、一位位士兵。 他看见了一些士兵。 正低着头、握着笔，在一张白纸上写着什么。 有的写一会儿、停一下，看看纸笔出神。 有的则时不时，用袖子悄悄抹一下眼眶。 更多的，则是望住军车外的冷雨夜。 沉默不语。 孩子爸爸摸了一下女孩儿的头，回答。 “他们啊，和我们一样是去旅游的，旅游两天就回家了。每一个人，都会平平安安地回家。” *** 观音街。 耷拉着几十双白嫩手臂的香樟树底下。 僧人诡物再次缓缓出现。 却已是换了种形态。 发顶束髻，脑后头发下垂披肩。 鼻梁高直，眼角细长，留有胡须。 上身袒露，下着长裙。 双手一上举，一下垂。 下垂之手持一插柳净瓶。 似男非女，似佛非诡。 她静静地站在阴影之中。 低眉垂眼，悲悯众生。 李悟简直要被这诡物的这副模样气笑了。 都这个时候，还装什么善男信女！菩萨心肠！ 他凌空而立。 左右手无名指勾左右手小指，两大指压无名指，双手食指、中指伸直。 结北斗印！ 道袍长发无风而动。 目光凌厉。 “敕！” 他吐出一字。 话音落下，“轰”地一声，天地响起滚滚闷雷！ 雷声之中，万千闪电于云层中闪烁、游走。 宝剑于他背后缓缓升起，伫立，散发出越来越盛的金光！ 他体内灵力，被手中结印疯狂汲取！ 所剩无几。 所以，要是这一击落空，他便只能暂避回神诡大陆恢复灵气。 可是…… 他的目光穿越雨幕，看向街口树立的那个闪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 他能避吗？ 同一时刻，诡物也有了动作。 她不疾不徐地取出净瓶柳枝，洒向身旁香樟树。 喉咙“咯咯”两声之后，含糊诡异道。 “三十三天悦乐欢喜，昼度树不久当生如鸟喙……” “吱——呀——！” 香樟树长鸣一声，竟然生出一张尖利巨大的鸟喙！ “哗啦！” 好像怒雷炸毁天河，倾盆暴雨伴着粗壮雷电从天而降！ 将半座城都染成了青白！ 鸟喙尖利高鸣，脱离树干冲天而起！ 与粗壮雷电狠狠撞在一起！ 轰然一响，半空中的雨水全被震成了雨雾！ 与此同时，李悟背后的宝剑引雷电，化分身。 上千把雷蛇缠绕的飞剑，也朝着诡物当头劈下！ “生智生觉生明生通……” 伴随着诡物密密匝匝的念诵声，她附近的所有事物！ 脚上的地砖、身侧的垃圾桶、垃圾桶旁边的路灯、飞舞的传单、花坛野草…… 一切的一切，倏然生出无数手臂，抓向密密麻麻的飞剑！ 但不仅仅如此。 不知何时，被李悟控制的小白出现在诡物背后。 稚嫩地狮吼一声，小小身体原地化作无数残影，朝着诡物冲撞而去！ 李悟控制小白进场，只是想给诡物多一些干扰。 并没寄希望小白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但是没想到，诡物感知到小白从她背后冲撞而去之后。 竟然慌乱一刹！ 李悟目光一凝。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 可是还没等他抓住脑海里转瞬即逝的东西。 就听到一声仿佛给自己打气的吼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也红着脸、扯着脖子青筋呐喊。 手里持着一柄不知从哪里搜出来的剔骨刀。 朝着诡物狂奔过去！ 李悟长眉一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干脆送死。 但容不得他多想，手中结印再次翻转。 定身印！ “定！” 一路冲撞的小白，离诡物只剩几米距离。 手中持刀的江也同样紧随其后。 明明面对万千飞剑、掀雷决电也丝毫不惧的诡物。 此刻却被这两只弱小的生灵逼得，终于抛弃那副伪善的模样！ 狰狞着！嘶吼着！ 亟亟想要脱离定身印的控制！ “世尊！世尊！” 她如怨如慕地嘶吼，回声重重叠叠飘荡于夜空。 ------------ 第41章 三步上篮 几分钟前。 江也摸爬滚打地逃进商场。 抹了一把满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渍。 靠着墙壁瘫坐。 大口大口地喘气。 待他回过神，一抬眼。 便看见许多道目光正在盯着他。 他愣了一下。 有人犹豫出声。 “你……就是外头那剑仙救下来的那个人吧？” 江也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人接着问。 “你跟剑仙啥关系？” “他为什么要救你？” “外头那些怪物是什么东西？” “地球是不是要末日了？” “我们是不是都会死在这里？” …… 虽然都极力压低了声音，却仍是七嘴八舌，嘈嘈杂杂。 江也被吵得心烦。 更没心思、没力气跟他们解释。 干脆侧过身，靠着墙壁，扯过外套的帽子盖上。 摆出一副“拒绝沟通、生人勿扰”的姿态。 于是，嘈杂声终于逐渐安静。 只余商场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在昏暗中，每个人都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想着自己的事情，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大部分人在前面时候，已经把该说的该交代的，都打电话发消息，给父母亲人交代过了。 只还有个别，仍在手机荧光映照下，捧着手机低低哭泣、说些什么。 也仍有人，“锲而不舍”地趴在窗户边，举着手机拍照录像，发朋友圈发群聊传论坛。 “他们一直瞒着我们！一直瞒着我们！我们有义务让所有老百姓都知道真相！！！” 江也旁边的人，边盯着视频上传的进度，边絮絮叨叨。 同样也有老人，与他们辩驳着，鼓励大家一定要相信政府，相信官方。 “想想大地震，想想大洪水，政府一定会派人来救我们！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 头枕冰凉墙壁的江也，掏出自己的手机，点进微信。 他本来是想给父母以及女友发条消息。 但是没想到，一点进微信，杜甲的许多条未读消息便显示在第一位！ 江也一愣，慌忙点进去！ 杜甲：【救命救命救命！我在楼道垃圾桶里面！快来救我！！！】 杜甲：【（大哭）求你救救我！！！】 杜甲：【你在哪儿？？？】 …… 连续十几条，全部都是杜甲各式各样的求救消息，以及叮嘱的遗言。 快速翻到最后一条，江也一顿。 杜甲：【我知道了！！！蝴蝶骨！！！这鬼的弱点是蝴蝶骨！！！】 聊天框显示，这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是二十分钟以前。 江也点出打字框，尝试着给他回复消息。 【你怎么知道她的弱点的？】 【还好吗？】 【坚持住，我马上带人过来救你！】 等待了几十秒，聊天框没有回复。 江也的心一沉，不好的预感升起。 他抬起头，茫然四望。 听到对面有小情侣在窃窃私语。 男：“宝儿，你说，我要是成为外面那剑仙的徒弟了，是不是就不用找工作了？” 女：“切，我看你要是成为剑仙徒弟，第一件事就是甩了我！” 男：“怎么会呢？” 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考公圈子里是不是流行一句话，‘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一个小小公务员都让你们尾巴翘天上去了，要真成了剑仙徒弟，哎哟那可不得了了诶~” 男：“你冤枉我！好，我问你，你成为剑仙徒弟了，会不会甩了我？” 女：“明知故问！” 男：“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甩了我，去找十个八个大帅哥！” …… 江也看看手机里的聊天框，再看看对面的这对小情侣。 眼中的迷茫逐渐褪去。 神色剧烈变幻。 挣扎着、矛盾着。 接着，他点开与女友的聊天框，翻了翻。 又点开与青霞子的聊天框，翻了又翻。 尤其盯着那句【某师父说，出山以后不要提起他……】 忽而，他“噌”地站起！ 把对面小情侣吓了一跳！ 眼睁睁看着他先在商场一楼，像无头苍蝇一般转了圈。 然后奔向二楼！ 拿下来一把剔骨刀！ 冲到商场门口，又顿了顿。 接下来猛地推开商场门！ 风雨涌进，电闪雷鸣！ 他一头撞进狂风暴雨！ *** “世尊！” 诡物嘶吼，长发长裙随风狂舞。 小白高高跃起！ “砰”一下狠狠撞在诡物身上！ 可还没落地，便被旁边同样狂乱的香樟树一把抓住！ “嗷呜~” 小白吼叫，嘴里吐出光团！朝着香樟树当头劈下！ 光团炸响，香樟树的手臂冒起一簇蓝色火光。 但立马，便被暴雨“哧啦”浇灭！ 它身后紧随着的江也，离诡物大概还有三四米的距离。 从小到大极其热爱篮球的他，本能般地使出已经刻进骨髓里的三步上篮！ “一！” 膝盖弯曲，右脚用力踩进积水，水花飞溅。 “二！” 左脚同样狠狠踩在地上！ “三！” 右腿屈膝上抬，上半身微微后仰，整个人腾空而起！ 剔骨刀被高高举起！ 刀尖光华流转！ 然后，犹如暴扣篮筐一般！ 剔骨刀被狠狠戳进诡物的蝴蝶骨！ “噗！” 从刀尖传来的凝滞感觉，证明刀子戳到了骨头！ 江也疯了般，死命用力！ “噗嗤！” 剔骨刀刀刃全部没入。 诡物吃痛，爆发出尖啸！ 所有古怪生灵跟着发狂！ 无数双手狂荡着缠向江也！ 无数张嘴大张着吞向江也！ 江也瞳孔中倒映着的无数双白手，极速放大！ 离他的眼球还有0.1厘米的距离！ 他的心脏也几乎快停止跳动！ 轰然一声！ 世界仿佛陷入寂静。 暴雨仿佛悬停。 在江也的瞳孔中。 那无数双白手刹那停止动作！ 然后。 寸、寸、湮、灭。 直到所有古怪生灵化烟飘散，江也依旧久久回不过神来。 “当啷——” 剔骨刀清脆堕地。 江也一踉跄，后知后觉地感到腹部剧痛。 一摸，看着满手的血，他慢慢笑起来。 软软躺倒。 大张双手，他仰面躺在暴雨中，胸膛不停上下起伏。 任由豆大雨点打在脸上，生疼。 笑容逐渐扩大。 整条观音街，都只有他的笑声回荡。 *** 华国首都。 某会议室。 大屏幕上。 道袍男子立于空中。 发丝飞舞。 他垂下捏诀的双手，眼中深邃冷静如千年古潭。 然后，仿佛踩着无形的阶梯。 缓缓走到地上。 犹如天神降临世间。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 就在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他捡起了什么东西的时候。 他瞬间原地消失！ “！！！？？？” 操控大屏幕的秘书，赶忙扑到操作台前，切换了许多镜头。 却寻不到道袍男子的蛛丝马迹！ 唯有江也的笑声，从监控中传来。 会议室陷入长久的寂静。 椭圆形红木桌旁的每个人，都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最前方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大屏幕前，仰头看着。 在长久的静默之后，他回头，神色凝重地对着众人慢声道。 “我们必须重新评估一下这位剑仙的实力了。” ------------ 第42章 温压弹般的威力 在老人说出这句话之后。 一位着黑色西装的三十出头女人，赶忙捧着一大沓资料文件向前，分发给椭圆形红木会议桌边的众人。 老人接过文件，踱步走回原位，坐下。 女人分发完文件以后，捧起早已准备好的浅蓝色文件夹，站到最前面，向众人报告。 “根据华科院与华国大数据监控中心、动力研究中心递交上来的最新数据报告，这位剑修在有所记录的监控设备下进行了长达36分钟23秒的空中飞行悬停。” “原理尚不清楚，但根据热量监测与雷达收集数据可分析得出，剑修飞行悬停时候身体每分钟所消耗的热量大概为80焦耳，相当于普通人喝一杯水时消耗的能量，36分钟23秒消耗的能量大概就是2880焦耳，也就相当于……” 听到这里，老人敲敲桌子，提醒女人。 “只说结论，其余省略掉，时间紧迫，这些数据大家自己下去自然会看。” 女人微微低头，“好的总统。” 然后，她站直身体继续报告。 “总之，这份长达三十六页的报告，分别从悬停高度、消耗能量、法术的能量波长等等的详尽数据进行了各个方面的分析，得出结论……” 女人停顿一瞬。 会议室里的人专注倾听。 女人：“对于这位剑修来说，在天上悬停一小时，就像我们普通人吃一顿饭、喝一杯水那样简单。” “而他所使用的所有法术……请原谅我用‘法术’这个词，报告中也是直接使用的这个词语。” “他使用出的所有法术，威力最小的，相当于普通手枪射出子弹。” “威力最大的，则相当于一颗爆炸的温压弹！”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不禁左右互望。 有的人就是尚不清楚温压弹爆炸是什么威力。 很快的就有人出声解释。 那是一位大概六十出头、脸上长着些许老年斑、眼若鹰隼的老人。 哪怕只穿着便装，也让人感到一阵强烈的威压。 他慢声道：“要说温压弹，就必须说一说云爆弹。云爆弹装填高能燃料，在第一次引爆时，会将燃料炸到空气中，燃料与空气融合后，就会产生第二次爆炸。” “第二次爆炸，能够瞬间释放出大量热能，形成高温高压的火球，温度将近3000摄氏度，并以每秒两千多米的速度膨胀。” “即使周围人躲过火球，那么爆炸现场也会产生缺氧，让人窒息而死。” “可以说，云爆弹的威力是普通炸弹的几十倍。” “美利坚曾在南越战场上使用过，当时爆炸现场的所有房屋都成一片废墟，民众不是被烧死，就是窒息而死。” “无一存活。” “话说回温压弹。” “温压弹可以简单理解成云爆弹的更高级版本。” “温压弹使用的燃料是固体燃料，还添加了大量的化学粉末。” “这些粉末散播到空气中，杀伤力比云爆弹更大。” “并且，云爆弹对坚固的防御工事的伤害不大，但温压弹的爆炸冲击波，能够将整个防御攻势摧毁。” “前不久的顿涅茨克战场，就被投掷了一枚温压弹。爆炸范围内的所有军人、建筑物瞬间融化。” “可以说，温压弹的威力就像一枚小型的核武器。” 老人的话音落下。 会议室里的众人对于温压弹的威力……亦或者说是那个剑修男人的威力，有了更深刻理解。 女人继续补充：“不仅如此，若是我们投掷下一颗温压弹，我们只是投下，控制不了它的爆炸范围、爆炸威力等等。” “但是这位剑修却可以。” “他可以随意控制法术攻击范围，或者法术攻击的威力。”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将如温压弹一般的法术，压缩在一个小房间内爆炸。” “光这一点，便远超温压弹许多。” “并且，这位剑修不仅具备如此恐怖的攻击威力，同时也具有极其强大的防御力。” “极有可能，他未来还可以通过修炼，进一步增强自身实力。” 说到这里，会议室鸦雀无声。 女人：“最后，华科院院士们还在这段结论后面附言。” 最前方的老人闻言，未开口，却闭眼倾听。 女人得到信号，清清嗓子，念出附言的那句话。 “经合理推测，目前这位剑修先生所使用出的所有法术，并不是他的极限，望诸位领导首长谨慎对待！” “如果可以，还望诸位念及我华国军事科技，请这位剑修先生来我华科院走一走，我华科院定会盛情款待。” “届时，我华国军事科技，必将遥遥领先，屹立于世界！” 话音落下。 在座的不少人都不禁笑起来。 就连被称呼为“总统”的老人都忍俊不禁，睁开了眼。 他笑着摇头，无可奈何地对其他人道。 “这些老家伙啊，都称呼人家使出的东西叫‘法术’了，还想着研究研究，搞到军事科技上。” “科技科技，科学技术，法术和科学技术，是一回事儿吗？” “请人家去做客，我怕真请了人家去他们那儿做客，整个华科院大楼都得被人家夷为平地！” “我到时候，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其他老人也笑。 “他们也是为了我们华国嘛。” “对啊，总统你得理解理解。” “不过请了剑仙去，我华国就遥遥领先了？这逻辑，他们是准备把人切片烧烤，还是涮火锅吃啦？” 满会议室的人都笑得眉头舒展。 但待笑声消下去，会议室又重新陷入凝重默然的氛围。 近一分钟之后，总统开口，慢慢问女人。 “那么，国安那边，调查清楚这位剑修的来历没有？” ------------ 第43章 梳理 女人立马打开早已准备好的PPT。 上面显示的，是青霞子的详尽调查资料。 她边按动手中的翻页笔，边介绍。 “目前已知，剑修法号为青霞子，这是他的网络账户ID。” “首次出现时间，为本月，也就是6月16日的【香馨花园】事件。” “6月16日下午16:30分，他出现在山城高铁站。” 大屏幕上出现高铁站监控的截图。 被放大无数倍而显得有些模糊的画面中。 穿着一身现代装的青霞子，身背剑匣，于人潮汹涌中迈步进入高铁站大厅。 “这是截至目前为止，能溯源到的他的最早行踪。” “在高铁站等待8分46秒之后，他借用一位名叫‘李悟’的男人的身份信息，乘坐上前往春城的G9521列次高铁。” 大屏幕上又出现李悟的身份证信息，以及从小到大的经历。 女人将李悟简单介绍一遍。 总统敲桌询问。 “这个李悟和青霞子有没有关系？青霞子为什么要借用他的身份信息？” 女人：“根据调查，两人明面上没有任何关系，通过走访李悟从小到大的老师、朋友，也基本确认李悟就是一位运气略好的普通人，并没有其他异常。” “但是，明面上没有关系，或许并不代表暗地里没有关系。请总统允许我继续往下报告。” 总统点点头。 女人翻动PPT。 “在【香馨花园】事件中，青霞子首次向世人展示了超凡力量。这是此次事件当事人，以及目击警察的证词、视频记录。” 点击视频，播放。 亲眼目睹青霞子跳下楼的老警察，出现在画面中。 他坐在审讯室里，面容疲倦，揉着太阳穴。 “我已经回忆了许多遍，你们还要我说什么？” 画外音：“很抱歉，但我们的工作就是如此。您比我们更清楚。” 老警察叹口气。 “好吧，好吧，让我想想。” “当时，我正在香馨花园旁边的明珠小区，处理一起夫妻间的口角矛盾。” “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局里传来消息，称香馨花园接到报警，有人入室抢劫。” “我就带上其他几个同事，匆匆赶了过去。” “赶到香馨花园小区门口时，忽然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爆炸，并且闪烁出剧烈的爆炸白光！” 画外音打断：“请问当时大概是什么时间？” 老警察：“香馨花园距离明珠小区不远，也就十分钟的路程，我们当时开车过去，又赶得急，应该是十一点三十五分左右。” 画外音：“好的，请继续说。” 老警察：“于是我们留下小曾，也就是我徒弟，在小区门口安抚民众、疏散人群以后，我们几个就上到了爆炸传来的楼栋，也是报警人说得9栋第14层。” 说到这里，即便回忆了千万遍，老警察眼里依旧闪烁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上到14层，还没来得及推开防盗门，我们就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分贝极其高，也极其刺耳，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发出来的！” “当时情况紧急，我们来不及多想，直接撞开防盗门！” “就看到……” 老警察眼里的光芒越来越盛。 夹杂着难以置信、费解、惊叹、与隐隐的兴奋。 画外音追问的声音也带着隐隐的急迫，“看到什么？” 老警察：“看到了一个很高的背影！起码一米九！却不瘦弱，非常非常挺拔！背着一个黑匣子，背对我们站着。” 画外音：“请再描述详细一点。” 老警察皱着眉拼命回忆。 “嗯……他穿着牛仔裤，好像是浅蓝色的，穿着衬衫，里面好像穿了一件白色T恤……对了！他是扎着长头发！马尾！” 画外音给出一张照片，是青霞子走出春城高铁站的视频截图。 “是他吗？” 老警察眼睛一亮，“对对对！就是！” 画外音将照片收回，“请继续说。” 老警察：“就在这男人对面，躺着一个恐怖怪物！穿着红裙子，在地上趴着，好像蜘蛛，双手双脚都穿着一双黑色高跟鞋……” 对这个画面回忆了无数遍的他，极其流畅地说着。 最后，说到男人从十四层楼直接一跃而下，警察愈发激动。 “十四层楼啊！十四层！他就那样面无表情、轻轻松松地就跳了下去！说实话，带给我的冲击力比那十几把闪着金光的飞剑还要大！你们不明白那种感觉，亲眼看着身边的一个人，毫不犹豫地从十四层楼跳下去……” 画外音警察安抚他，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老警察喝了一口热水，情绪慢慢平复。 视频的最后，是老警察忽然抬头，直视着摄像镜头。 就像直视当下会议室中坐着的所有人般！ 一字一句道。 “即便我的证词听起来很不可信，但请各位相信我，务必引起重视！” “他，绝不是人！” 视频“擦啦”关闭。 女人又播放了陈小小两人，以及出租车司机、走访民众等人的视频证词。 会议室陷入长久的静默。 女人面容冷静，继续介绍。 “青霞子第二次出现，是在山城观云洞。” “是的，又是山城，这位剑仙似乎与山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而通过前面，我们已知……” 大屏幕再次切换到李悟的身份信息。 “这位李悟，便是土生土长的山城人。” 女人并未多说，只提醒一句，让在场的大人物们自己下判断。 然后，她又将大屏幕切到网络中心那边搜集到的，青霞子在观云洞被偷拍的所有照片。 正面、侧面 、大远景、近得怼脸的照片…… 配合上观云洞古色古香的美景，端的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根据观云洞住持陈理云的口述……” 大屏幕又出现陈理云的个人简历。 在讲述完青霞子在观云洞的所作所为以后，女人总结。 “虽然陈理云认定这位青霞子便是他们观云洞的祖师爷，但根据种种迹象以及青霞子的表现来看，这种可能性只有9.8％。” “当然，为什么要对观云洞表现出善意？为什么又要给陈理云留下联系方式？尚不可知。” “但最大的可能便是，这位青霞子与道家颇有渊源。” 总统听到这儿，开口了。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会议室的众人。 “与道家有些渊源？道家起源于老子，道教起源于东汉魏晋，且是我华国土生土长的宗派。若是如此，这位青霞子……” 总统的话没说完。 在场每个人却都心领神会。 女人切换大屏幕，上面出现吴城老君观的俯瞰图。 “据陈理云以及前去调查小组的述说，陈理云邀请了青霞子参加吴城老君观的罗天大醮。” “这是道教一年一度的盛会，旨在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届时，华国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道观都会派人参加，参与群众更是不计其数。” “时间为下月初二，也就是7月1日。” “而青霞子，并未拒绝。” ------------ 第44章 异常事件调查处理中心 再之后，女人出示了青霞子与李悟的聊天截图。 并重点将【出山】【师父】等字样重点标注了出来。 这背后的含义，让在场每个大人物都不禁动容。 既然随便出山一位弟子，便是如此实力。 那青霞子所谓的“师父”，乃至于他没提起过、但完全可想象的更高实力的师门长辈，又该是何等恐怖！？ 总统敲击桌子，再次强调。 “必须慎重对待！” 其余人纷纷答“是。” 总统：“不要光给我答‘是’，商讨出个方案来！” 其余人想了想，先后道。 “这位青霞子年纪不大，初出世间。通过目前这几件事情判断，虽然民众死伤数量不算小。不过可以确定，他的目标都是消除诡物。” “对对，这位青霞子，或者说他背后的师门，应该还是属于良善之辈，而不是像好多电视剧里描写的那种邪魔外道。” “诡物如何形成、如何消灭，目前我们都不清楚。” “必须拉拢这位青霞子以及背后的师门！” “不能再出现这样大的死伤！” “我看倒可以使使美人计，小年轻嘛，都血气方刚。” “相比于明面上的正经接触，我觉得，也许私底下的交情反倒更加牢靠。在座家里都有那么些只会吃喝玩乐的，这位年轻剑修在山里苦修那么多年，带着一起出去玩一玩、享受享受，也许就这么成了。” “还是那句话么，能团结的，我们就要团结起来！多一个朋友，怎么都比多一个敌人好。” …… 听完众说纷纭，总统敲敲桌子，待会议室安静下来，他定下最后调子。 “那就这样，先试探，再拉拢。” “一方面，咱们政府派人与他进行官方接触。” “另一方面，大家私底下也从各自家族里，推选几个机灵点儿的、好看点儿的年轻人，尝试去和他交交朋友。” “嗯……如果找不到这位青霞子，试着去找找那个叫李悟的年轻人。” “我觉得，这个李悟和青霞子，不简单啊。” “总之，先搞清楚这‘天地大变’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弄清楚最近频发的这些异常事件的来龙去脉，再做下一步打算。” “有没有意见？” 会议室里安静无声。 几秒之后，有人小声提醒。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该专门成立个新部门？” 总统思忖两分钟。 其他人敛声屏气地等待。 “那就……”总统缓缓开口。 “成立个【异常事件调查处理中心】吧，华科院那些老家伙不是想和他接触？中心就放在华科院下面，但必须独立于华科院，直接和我的办公室对接。” “人手就从你们各个部门中抽调一批，必须精英。” “不要舍不得，无论是擅长外交的、擅长文字的、搞武器搞调查搞分析的，全部调一批过来。” “不光是和这个青霞子接触，也要负责处理全国各地的这种异常事件。” “越来越频发了，耽搁不起啊。” “开头没经验，没关系，总会一步一步成长起来。” “至于这个中心的负责人，暂时就由……” 总统停顿一瞬，扫视会议室一圈。 每个人都不由紧张期盼。 这个新部门，虽然目前连人手都需要从其他部门抽调。 但足以想象，在不久的日后，它将占据多么重要的地位！ 谁知，总统却没点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而是将目光落在旁边，那位在报告完以后，便一直安静站在角落的女人。 “小南。”总统呼唤。 女人猛一下抬头。 总统脸上露着温和的笑意。 “你在我办公室待了这么久，不是一直想出去看看？就趁这个机会出去试试吧。” 女人先是不可置信。 慢慢地，眼眶盈泪了。 办公室的其余人，到这时候，才纷纷用正眼认真打量她。 规规矩矩的黑西装、白衬衫，中等身材，三十几的年纪，高马尾显出几分精干。 拉出去放到人堆里，立马找不见。 有知晓她一些来历底细的，低声给旁边人说起。 “古小南，在总统身边待了有十来年了，虽然不是秘书长，却政务事务一手抓，也算个人才。” 其余人纷纷心领神会。 其实也能理解，这种新兴部门，位置又这样重要，交给在座的谁，都容易引发波荡。 不如干脆交给身边信任的新人，也算培养。 不少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想着下去打听打听这位古小南的喜好，交好一下。 角落站着的古小南张嘴，正欲说几句话表达一下忠心与感激。 会议室的门却被急急敲响！ 她先示意了一下歉意，然后快步走去开门。 门外的人递给她一沓新的资料。 古小南接过资料，站在原地翻阅一阵，转头向总统报告。 “总统，外网已经开始流传青霞子这几次战斗的视频，以及……” 谁知，总统却抬手打断。 “行了，现在这是你们异常中心的事儿，我只需要结果。” 说完，又补充：“你也别站在这里了，下去忙吧。” 古小南踌躇两秒，继而深深向总统鞠了一躬。 又对着满会议室的众人点头表达歉意。 转身，快步出门。 ***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雨后晴天，晨雾未散。 桑军看着操场上跑操的同事们，双手扒在窗户的铁栏杆上，身体不断前后摇晃，鬼哭狼嚎。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队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大嘴巴了，啊啊啊啊关我一个星期够了吧~~~” “队长诶，我的亲亲队长，我快闷出神经病了啊啊啊——” 禁闭室的门“砰”一下打开，故意冷着脸的队长出现在门口。 “一天到晚鬼哭狼嚎，耳朵都要被你嚎出茧子了。” 桑军眼睛一亮，直扑队长！ 抱住队长的大腿就不放！ “我的亲亲队长！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你是不是来放我出去的？” 队长本想走进去，找个地方坐一坐。 哪知腿上用了几回力，都被桑军抱得不能动弹。 只好站在原地训话。 “知道错了没有？” 桑军犹如大金毛般连连点头，就差把舌头吐出来。 “知道知道，这段时间我深刻认识反省到了自己的错误！” 队长：“以后该怎么做？” 桑军毫不犹豫，“管好自己的嘴！当自己是个哑巴！” 队长憋住笑，从裤兜里摸出他的手机，递给他。 桑军瞬间扑过去！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开机画面，他都快哭出来。 一个星期的禁闭，手机不能碰，电视不能看，门也不能出！ 天天要不扒着窗户鬼哭狼嚎，要不拿上一本书坐窗户下装文艺。 他真的快憋出神经病了！ 摆脱桑军抱腿桎梏的队长，慢慢踱步到床边，坐下。 看着低头抱手机的桑军，忽然开口。 “有一件事，想征询征询你的意见。” ------------ 第45章 宁有种乎 “上头下来命令，要在我们上次追踪那神秘男人的队伍里，选几个进一新部门。” “我推选了你。” 队长说完，静待桑军的反应。 桑军猛一抬头！ 于是队长就眼睁睁看着他，五官硬朗的脸上，一撇嘴，带出哭腔。 “队长，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队长瞬间被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本来还想好好跟桑军解释解释，现在也干脆一甩手，站起身。 “行了行了，大男人的，恶不恶心？新部门机会多，潜力大，福利待遇也比我们这儿好。要不是这里走不开，我都想去！” “收拾收拾东西，下星期一自己去这里报到。” 说完，甩给桑军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队长走出门。 独留桑军在后面呼喊。 “队长，你真不要我啦？队长！诶队长你别走啊，你还没跟我说具体是啥工资待遇呢！有没有人跟我一起去？你跟我说一声啊！” 直到队长越走越快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桑军才低下头，看手里的纸条。 【首都建华路小帽胡同……】 “卧槽，首都！？” 桑军又赶忙扒着门口喊。 “机票报不报销啊队长！？” *** 坐回禁闭室，桑军拿起手机。 先是给家里人报平安，回复了一些朋友同事的消息。 然后，他打开短视频软件。 “让我看看，我关注的美女博主们最近的跳舞技术有没有进步。” 他自言自语地吹起口哨。 谁知，下一秒，口哨便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画面！ 屏幕中。 在激昂的背景音乐下。 昏暗的路灯、细雨。 熟悉的观音街街景。 熙熙攘攘的路人。 一道金光拔地而起！ 冲上写字楼！ 接住一个坠楼的人！ 镜头拉近。 踩在金光上的人，侧脸清隽绝伦。 也让桑军感到熟悉。 “卧槽，这不是……这不是……” 他看向视频点赞量。 已经超过……五千万！？ 点开评论区。 热评第一的点赞量竟也超过了五百万！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简单的一句话，就表达出了此人无与伦比的震撼、悲愤、激动、高兴、不可置信等复杂情绪。 以及极度失常的精神状态。 不愧是热评第一。 下面的评论更加五花八门。 【真的！？真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这个破班老子不上了！！！】 【我害怕这是真的，可又害怕这不是真的（大哭）】 【来，干了这碗酒，大家万魂幡里做兄弟！】 【你们修仙为什么瞒着我！现在就剩我一个在地上跑！过不过分！！！】 【大家真以为世界可以修仙，你就是那个天之骄子人上人了吗？（微笑）】 【去看看其他视频吧！修仙根本没有想象得那么美好！太可怕了！！！】 【啊~被发现了~摊牌了，不装了】 …… 桑军紧握手机，颤抖着双手，滑向下一个视频。 低眉垂眼的僧人凌空而立，念诵起经文。 周边的大楼、海报、树木等万事万物纷纷挣扎出嘴巴白手，跟着密密匝匝地念诵。 “生智生觉生明……” 评论：【啊糟糕，我好像被魔音贯耳，要堕入魔道了(吐血)】 【同志们别怕！我来了！！咱背后有着千千万万的英雄！(配图：阅兵仪仗队)】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爱国友善诚信敬业……】 【麻辣鸡的，吓得老子从今往后再也不敢晚上出门！】 【各位小姐姐别怕！来缩到180八块腹肌男大体育生的怀里！】 【我能弱弱申请回到以前那个一切遵循物理法则的世界么……】 再下一个视频。 立在空中的道袍男人无风自动。 面容冷峻。 手诀在空中留下残影。 动作停住的那一刻！ 周围无数雨点瞬间停空！ 缓缓溢出金光。 灿若星辰。 巨剑由道袍男人身后，仿若太阳升起般，逐渐显露。 衬得男人愈加好像神佛下凡！ 正当所有观众沉浸在这种深深的震撼里面不可自拔，浑身颤抖、精神极度亢奋之时。 画面扫过地上。 尸横遍野。 妖魔遍地。 接着，大地颤抖，剧烈轰鸣！ 如墙般的金光泰山压顶，将诡物寸寸湮灭！ 黑雾一层一层地扩散。 最后，画面定格。 定格在一个趴在雨水中的小女童身上。 女童大概三四岁，扎着小辫子，脸庞肉嘟嘟，身上还穿着公主裙样式的白色小羽绒服。 可是，她就那样安静地趴在雨水中。 身上的白色小羽绒服已经湿透，头发也胡乱黏在苍白的脸上。 闭着眼，好像陷入了安详的沉睡。 雨水稀里哗啦地流淌，混合着殷红血色…… 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屏幕外的观众立刻怔怔！ 沸腾的血液冷却。 这个视频的热度更高，达到了六千多万的点赞量。 点开评论区，满屏幕的【(蜡烛)(蜡烛)(双手合十)(双手合十)】中，夹杂了那么几条点赞量极高的评论。 【最后躺在地上的，是我家小侄女，小名叫念念。她很乖，会自己拿着大勺子吃饭，会给我分享她最爱的奶酪棒，最喜欢的儿歌是《鲨鱼宝宝》，最喜欢说的话是“求求你啦”，最喜欢我带着她回老家捉蜻蜓，对了，她还偷偷喜欢着她们幼儿园一个叫“轩轩”的男孩子，每天都会给我们分享轩轩给她什么好吃的了，轩轩保护她了，轩轩带着她玩老鹰捉小鸡了……恳请大家记住，这个美丽的世界曾来过一个小女孩儿，她的小名叫念念。】 桑军感到鼻子一酸，给这条评论点了赞。 热评第二的点赞量也很高。 【御剑飞行、劈山赶海……你只看见了修真世界“朝游北海暮苍梧”的飘逸绚烂，却没看见底下的遍地枯骨、尖牙耸动。准备好迎接新世界吧，要记住，修真世界的每一吻，都足以致命。】 就当人们感到血液渐冷，迷茫怀疑之时，却又看见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汇聚了数千年来，数以亿计华国平民百姓的怒吼。 代表了他们虽粉身碎骨也拼死无悔的决绝与不甘。 而所有看到这句话的人，都不由一愣！ 眼中重燃熊熊火苗。 这句话便是————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第46章 睁眼看人间 除了观音街事件的视频以外，桑军还刷到了少部分当初观云山事件的视频。 无一例外，每个视频的点赞量都过了千万。 全网都在热烈讨论！ 甚至某些论坛，已经手速极快地成立了【修真联盟】【剑仙大佬的小粉丝】【论灵气复苏的可能性】等等讨论小组。 掀起了一股传统文化、尤其是道家文化复兴的浪潮！ 至于佛家文化…… 【提问：为什么观云山和观音街出现的两个诡物都和佛教有关？】 【论当初藏传佛教的反人性和邪性】 【佛本是道？呵呵，科普佛道两家数千年来的相爱相杀】 桑军正看得津津有味、无限畅想之时，手机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点进去一看，有人添加他为好友。 备注信息为：桑军你好，我是异调中心的张兰辉，请通过一下好友。 异调中心？ 什么玩意儿？ 这人怎么知道我名字？ 不对，等等…… 桑军掏出队长留给他的那张纸条，定睛一看。 在那串地址的上面，还写了新单位的名称。 【异常事件调查处理中心】 WTF！？ *** 外界如烈火烹油，始作俑者却在神诡大陆悠哉悠哉地度日。 和刚到时不同，如今的清河城愈加寒冷了。 据李悟估计，起码在零下三十度！ 他不是修士，没有抵御酷寒的本事。 于是，也就像猫儿一般，天天窝在青霞子的小宅子里，懒得出去半步。 灶房里。 火苗在炉膛里熊熊燃烧，将烧火小童子的脸蛋烤得红扑扑。 上面锅里的热水不断翻滚，蒸腾起温暖雾气。 水汽散出甜香。 李悟披着黑狐大氅，坐在炉膛旁的小竹椅上。 怀里抱着小白，右手捧着一本话本。 借着从雕花窗户透下来的阳光，津津有味地看着。 小童子从火堆里扒拉出几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想去拿。 却瞬间被烫得龇牙咧嘴，手指赶忙摸上耳垂。 “嗐，笨得很。” 李悟瞥见了，用话本轻轻敲了一下小童子的脑袋。 又弄醒“呼噜呼噜”叫的小白，手摊到它面前。 还没说话，小白就乖觉地吐出一道轻柔的白光，包裹上李悟的手掌。 李悟满意，大大咧咧地拿起火堆里扒拉出来的那几个东西。 扒掉黑焦外皮，露出里头冒着热气的橙红色香甜软肉。 咬上一口，香甜软糯，还带着焦油香。 满足得李悟眼睛都不禁眯起来。 旁边的童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小白也用脑袋去蹭李悟，喉咙里发出撒娇似的呼噜声。 李悟笑了，又剥了两个，分给他们。 于是青霞子一推门进到灶房，就看见了这副十分和谐的“冬日吃烤红薯”画面。 李悟看了眼他，询问。 “诡珠吸收完了？” 青霞子走进灶房，转身关门，回答。 “当然，某现下已筑基大圆满，幸得贤弟赠予的这两颗千载难逢的子母珠。” 说完，他还不忘调侃一个小小的马屁。 “贤弟果然是某的贵人。” 李悟边笑，边给他递上一个烤红薯。 当时，在击灭观云山诡物之后，李悟寻遍全山，也没找到诡珠。 他还只当观云山太大，自己遗漏了。 却没想到，在击杀观音街的诡物以后，地上竟然出现了两颗诡珠。 一大一小。 回到神诡大陆之后才知道，这叫子母珠。 原理类似于，俩诡物形成之时，本是一体，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开。 被剥离出去的那个诡物，体内的诡珠却仍在原诡物体内孕育、成长。 这种子母珠所蕴含的灵气量，是普通诡珠的数倍。 青霞子心情颇好地接过烤红薯，好奇。 “这是何吃食？” 他嗅了嗅红薯散发出的甜香，从没闻过。 李悟：“你尝尝便晓得了。” 说完，又起身去沸腾锅水中捞里头煮的东西。 黄澄澄，圆滚滚，正是煮透了的玉米。 从锅里捞起来，又给青霞子和小童子分了一个。 青霞子在分别尝了一口红薯与玉米之后，瞬间惊到。 “这……这是何种灵物？如此香甜，某为何从未吃过？” 李悟毫不在意地科普。 “这个叫红薯，这个叫玉米，都是普通作物，不是什么灵物。” “红薯呢，贱得很，沙土地也能活，一般亩产五六千斤。” “玉米对土壤的要求稍微高一点，但也耐寒耐旱，亩产一两千斤吧。” 此话一出，在旁边一口煮玉米、一口烤红薯的童子刹那止住动作。 他鼓着腮帮子，眼神难以置信，结结巴巴询问。 “仙人 ……您……您刚刚说亩产多少？” 李悟拿起煮玉米，啃了一口，重复。 “这个五六千斤，这个一两千斤。” 小童子呆呆望向手里，已经被他啃了大半的两样东西。 青霞子也深吸一口气。 “贤弟，这两样作物，你从何处得来的？” 当然是从楼下超市买的。 但李悟肯定不能这样回答，只能回答。 “从我家里带过来的啊，怎么样，好不好吃？” 幼时经历过凡人困苦的青霞子，闻言，瞬间感到眩晕。 家里……家里……天子山…… 亩产数千斤，耐寒耐旱…… 味道还如此香甜…… 天子山既然有此等作物，为何不推衍天下！？ 即便不将凡人性命看在眼中…… 可如此多的落魄底层修士，他们也懒得管一管！？ 难道真是位居天下至尊之位，高高在上太久。 已变得如此不省世情、不知人间疾苦！？ 青霞子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心中的情绪翻涌。 带着李悟来到灶房门口，一推门—— 一股凛冽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 院里的雪已经积了三尺多深。 几只在雪地里跳跃的小麻雀，被开门动静吓得扑棱而起。 青霞子指住雪地。 “贤弟，你看看。” 李悟茫然，不明白他让自己看什么。 青霞子见他如此模样，愈加气结。 抓住他的手臂，冲天而起！ 李悟惊到，“你要带我去哪儿？” 青霞子给他拍上一个御寒符，回答。 “带你去看一看这人间疾苦！” ------------ 第47章 活路 茫茫大地，如洗的蓝天，厚厚的白雪。 大地一望无际，一片歪七扭八的窝棚连成乱糟糟的一片。 三两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儿，趴在破布搭成的窝棚外。 撅着屁股刨着雪地，不知道在挖什么。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双目无神地坐在阴暗的窝棚，怀里抱着婴儿。 婴儿无声无息，不知是死是活。 一个身上裹着破棉袄的汉子，从窝棚里钻出，懒洋洋对住雪地，解开裤腰带撒尿。 一个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紧跟在他后头爬出来。 身上的衣衫还没裹紧，站在旁边，怯生生地看着他。 汉子撒完尿，转头见着女孩儿，打了个哈欠，骂。 “他娘的，生怕俺跑了？拿去！” 说完，他丢给女孩儿一团已看不清颜色的食物。 女孩儿手忙脚乱地接住，赶忙塞进嘴巴里狼吞虎咽！ 边咽边拍胸脯，边拍胸脯边咽，都快翻白眼了都还在使劲往嘴巴里塞。 汉子看着，嘿嘿一笑。 转头，却看见站在旁边看他俩的李悟二人。 顿时，脸色沉下去。 想骂，但见着李悟与青霞子那尊贵的气度、油光水滑的皮毛大氅。 汉子又只好忍下。 嘴里咕咕哝哝着离开。 狼吞虎咽的小女孩儿注意到他俩，悄悄将自个儿的衣领扯开了些。 刨雪地的小孩儿也眼睛一亮。 雪也不刨了，扑过来围着两人。 不敢用手碰他俩，却仰着头，用沙哑的声音喊。 “两位爷，赏俺们口吃的吧！” 鼻子下面结着鼻涕与血液混合的黑痂，指甲缝里全是泥巴。 一个不知从哪儿爬出来的枯瘦老人，也颤颤巍巍地跪在雪地上哀求。 “爷，俺要饿死哩，求您们行行好，随便赏俺两口吃的！” 夹着雪粒的风刮过。 刮过死气沉沉的窝棚，卷走窝棚的腐臭尿腥味。 老人肉眼可见地打了个哆嗦。 李悟怔怔看着。 安逸太久，他已经有些忘了，当初沟沟村的惨像。 又是一阵寒风凛冽。 路两旁摆着一堆草席。 其中几张被吹开。 露出里头裹着的僵青尸体！ 李悟怔怔盯住几秒。 转头，询问青霞子。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 青霞子深深回望他。 “对。”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李悟听不太懂的话。 “天子山已经高高在上太久，该睁眼看一看人间了。” *** 眼见李悟与青霞子只自顾自说话，不搭理他们。 小孩儿们互相看了看眼色，散开。 老人眼里的光也黯淡下去。 转身，想钻进他身边矮小的窝棚。 却没想到还没等他钻进窝棚。 几个饿得双眼发红，脚步踉跄的汉子，便提着棍子，不知从哪儿钻出！ 领头的，三两步向前，揪住老人的衣领，就把他狠狠摔在地上！ 然后，深呼吸几口，大喊。 “兄弟们，给俺揪出来！” 于是，他身后的汉子们一哄而上！ 往老人的窝棚里钻！ 老人急得破了嗓，喊。 “干啥，干啥，你们要干啥！” 想爬起来，却被领头的汉子用棍子死死压在地上。 老人稀疏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零。 窝棚里传出小孩儿惊恐的尖叫。 紧接着，汉子们就提着两个四五岁，在空中蹬着腿死命挣扎的小孩儿，出了窝棚。 “爷爷！爷爷！”小孩儿们哭喊。 老人艰难地举起双手，连连作揖。 “壮士，俺只剩下这两个宝贝疙瘩了，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他们吧！你们要吃就吃俺，俺身上还剩了几两肉，供得了壮士们吃饱一顿哩！” 领头的汉子笑。 “你又老又糙，哪儿比得上你俩宝贝疙瘩的肉嫩！” 抓着两个小孩儿的汉子们也笑。 笑声和着孩子的哭声，传遍周围。 周边的人，却只敢缩着脑袋往窝棚里蜷。 李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吃……人！？ “住手！”他大喝。 领头汉子看向他们两人，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去。 “两位爷，虽不知两位爷是何身份，但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不该管的，还望两位爷别管。” 李悟压下怒气，面无表情，声音缓慢。 “如果我们非要管呢？” 领头汉子深深看他。 李悟与他对视，目光如深潭。 良久，领头汉子的手底下松了。 老人赶忙从他手底下挣脱，爬起，跌倒好几跤。 两个小孩儿也被松开，连滚带爬地，犹如幼鸟投林奔向他们爷爷。 “爷爷！” 他们哭得满脸都是鼻涕泡。 领头汉子对李悟一抱拳，转身就要走。 “等等！”李悟叫住他。 有其他汉子忍不住，用棍子指住他。 “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悟没理，踱步到领头汉子身边。 摊开手掌。 里头有一两碎银。 他慢声道。 “同类相食，那是畜牲才干的事。我不管你们从前如何，今日既然放过了这爷孙三人，日后，也再不要干这种损子孙阴德的事。” 领头汉子看看那一两碎银，又抬头看看他。 一两秒的静默之后，“噗通”一声跪下！ “爷！”汉子道：“要不是实在没活路，谁会做这种死后下油锅的缺德事！” “这一两银子，最多也够俺们兄弟吃上三日，俺们身后还有许许多多张嘴等着！” “爷您若是真想帮俺们，就帮人帮到底！给俺们一条活路吧！俺给您磕头了！” 说完，他“砰砰”地在雪地里磕起头来。 其他汉子，也纷纷丢掉木棍，“砰砰”地磕起头。 不知何时，许许多多的窝棚都钻出人来。 他们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李悟。 放眼望去。 足足有大几千。 阳光冷冷普照大地。 普照着这些肮脏污秽、形销骨立的人。 与肤白面嫩、锦衣玉带的李悟相比，他们就好像不是一个物种。 李悟回头看看青霞子。 青霞子也在看他。 两人深深望尽对方的眼底。 几秒之后。 李悟下定决心，回头，在晴空之下，对着所有人朗声道。 “好，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们一条活路！” ------------ 第48章 济贫扶弱 给他们一条活路。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当晚，窝棚区外面，架起了五口冒着滚滚白雾的大铁锅。 三口铁锅里炖着白粥。 一口铁锅炖烩菜。 一口铁锅炖肉。 整个窝棚区，都燃起火把，照得一片亮堂！比年节还热闹！ 小孩儿们，有些在窝棚区里尖叫着乱窜。 有些蹲在铁锅边垂涎欲滴地流口水。 熊熊燃烧的柴火，将每个人的脸庞都映得红彤彤，暖洋洋。 往常互相互警惕的流民们，也会挂着笑，互相招呼几句了。 “两位爷可真是大好人啊！” “可不是哩，碰上这样好心的两位爷，真是俺们三世修来的福分！” 流民们将目光投向铁锅边，长身玉立的李悟和青霞子。 不少凑在一堆帮忙洗菜淘米的大姑娘小媳妇，时不时地偷瞧两人几眼，害羞地互相调笑。 “贤弟，你准备如何做？” 呼吸着带着饭香的凛冽空气，望着眼前好不容易有些鲜活气息的流民，青霞子询问。 他本意，只是想通过李悟，将民间疾苦上达天子山。 最好，由天子山出面，将他们私藏的例如红薯、玉米这类作物，推衍至整个神诡大陆！ 到那时，天下凡人，乃至于底层修士，哪怕过不好日子，至少也能填饱肚子。 未曾想，李悟竟然直接揽下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可李悟哪里知道他的想法。 就算知道，也只能久久无语。 他背后要真是天子山就好了，可问题是，他连天子山扫地看门的，都不认识啊！ 凭借穿越者的一时意气，口出狂言。 现在，李悟也有些头疼。 这时，一个小男孩儿在众多小孩儿的簇拥下，走上前来，脸上还挂着羞涩的笑容。 “两位爷，给你们吃红果！” 小孩儿从背后掏出小布包，摊开。 里头是红彤彤的小果子。 李悟不认识这种果子，青霞子却认识。 这种红果，生长于寒冬腊月，隐藏在厚厚的雪堆下，是贫苦人家冬日里唯一的零食。 他幼年，常常与村里孩童一起，上山挖采。 哪怕冻得十根手指头都发红，只要一吃到这种甜甜的果实，什么都值了。 他已有不知多少年，没吃到过这种果子。 此刻乍然见到，立刻勾起了他许多原本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 小男孩儿手中捧着的红果足足有上百颗，也不知蹲在雪地里挖了多久。 他的十根手指头都通红肿胀得像小红萝卜。 青霞子接过红果，手中漾起微光。 隔空往小男孩儿两只手掌上一抹。 什么皲裂的伤口、冻伤的皮肤，立刻恢复如初。 小男孩儿一愣。 他身后的孩子们也愣住。 看看青霞子，再看看小男孩儿洁白无瑕的双手。 一个小男孩儿惊叫出声。 “仙人！”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周围顿时一静。 又一个小男孩儿指住青霞子二人，兴奋得又跳又叫，都破了音。 “仙人！仙人！两位爷是仙人！是仙人！” 周围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敢相信。 小男孩儿的娘亲急急跑上前，抓住小男孩儿就打屁股。 “乱叫啥？我让你胡说！让你乱叫！” 小男孩儿委屈得哇哇大哭。 “真的！真的是仙人嘛！他们把二牛的手给治好了！真是仙人！” 众人去看二牛的手。 又白又嫩。 哪里是窝棚小孩儿该有的手？ 简直像娇养小少爷才有的手！ 于是，第一个人慢慢跪下了。 然后，第二个人跪下了。 最后，成千上万的人都跪下了。 他们杂乱地磕头大喊。 “拜见仙人！拜见仙人！” 下午时候拿木棒与李悟对峙，此刻在铁锅边忙碌的那一伙汉子，更是庆幸且后怕。 要晓得是仙人，他们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 李悟已经习惯这种场面。 青霞子更是早有预料。 拿起一颗红果，不嫌弃地往嘴里一送，品尝着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他说。 “行了，都起来。” 没人敢起。 直到李悟说。 “饭菜都熟了，再不起来，就没得吃了。” 众人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站起。 “仙人福寿绵长！” 人群中忽然有人嘶着嗓子喊。 李悟一看，是下午时候他们救下的那个老人家。 “仙人福寿绵长！” 第二声喊的人更多了，仔细辨认，至少数百。 “仙人福寿绵长！” 第三声，第四声，一声压过一声，一浪滚着一浪，声音直冲到清阳城中！ 也让刚坐着轿子出了城门的清阳城城主一行人，缓住脚步。 “等等。” 城主叫停轿夫，掀开轿帘，侧耳倾听。 寒风送来的呐喊声无比清晰。 “仙人？” 城主看向轿旁的幕僚。 他是因为听见幕僚上报，说城外有人集结上万流民，唯恐闹事，才匆匆赶来。 而这忽然蹦出的仙人，又是怎么回事？ 幕僚惶恐。 “这……属下也不知。” 城主思忖一阵，叹口气，放下轿帘。 “算了，走去看看便知。” *** 青霞子在一颗一颗地吃着红果。 李悟走向前，大声道。 “现在，开饭！” 话音落下，人群顿时沸腾。 “开饭咯！” “开饭！” 从古到今，人活在世上，除生死外的唯一一件大事，就是吃饭。 五个大铁锅前排起长龙。 每个人的视线都盯住铁锅不放，不断吞咽口水。 稠粥盖上一大勺热气腾腾的烩菜，再浇上一勺炖烂了的粘稠肉汤。 不少人直接蹲在一旁，稀里哗啦地吃起来。 吃得满嘴流油。 “爹，真好吃，要是娘在就好了。” 李悟听到耳边传来对话。 转头一看，是一对瘦骨嶙峋的父女。 两个人穿得极其单薄，蹲在柴火旁边烤火边往嘴里刨饭。 闻言，那位父亲刨饭的动作一顿，用手背抹了下眼泪。 然后继续低头，大口刨饭。 边刨，边含糊不清地对女儿说。 “快吃，仙人说过，吃完再添！” 父亲的话刚落，一道声音便传来。 “这可不行啊。” 李悟看去。 是一位着锦穿罗、留着飘逸胡须，估摸着四十岁上下的美男子。 他抚摸着胡须，笑眯眯地朝李悟二人走来，说。 “二位仙人，济贫扶弱为大善，只是要是因此撑死那么几个，可就不美了。” ------------ 第49章 青霞子尊下一小童 李悟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反倒是青霞子后知后觉。 “是，凡人在长久饥饿之后，总会觉得吃不够、吃不饱。若一直吃下去，便极容易撑死。” 从小就没感受过饥饿滋味的李悟，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询问，“那怎么办？” 旁边那位美男子大叔开口，“这好办。” 说完，转头吩咐那位瘦骨嶙峋的父亲。 “你去给打饭的人说一声，大人至多添两回，孩童至多添一回，便不许再添。尤其是孩童，心里没数，让大人看紧点，别一不小心撑死了。” 那位父亲听完，没急急慌慌地去，反而转头看李悟二人。 直到李悟开口，“去吧。” 他才搁下碗筷，起身往铁锅飞奔。 很快，各处响起喊声。 “大伙儿悠着点，尤其看紧自家孩子，别贪食撑死了！” *** 美男子大叔给李悟二人各行礼，依旧是笑眯眯，自我介绍。 “在下为清河城城主，姓文名天祥，在此拜见二位仙人。” 文天祥？ 李悟差点笑出声，赶忙咳嗽几声掩饰。 旁边的青霞子，不紧不慢地将最后一颗红果送进嘴里，问道。 “城主夜半出城，有何急事？” 文天祥回答。 “某也是听手下人禀报，说城外流民集结，担心生出什么乱子，才匆匆赶来。却未曾想是二位仙人在此济贫扶弱，倒是某杞人忧天了。” 不愧是城主，说话就是好听。 李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出自己的意思。 “城主，这些流民你要是不管的话，我就管了。” 文天祥：“噢？仙人此言何意？” 李悟：“没什么，就是见不得人受苦，这霜天雪地的，就这么一间间棚户胡乱搭着，一冬过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闻言，文天祥脸上的笑意更甚，嘴里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客气。 “仙人大善。只是，仙人你管得了我清河城外的这近万流民，可管得了天下数以亿计的贫苦流民？” 要是普通人，听到这话可能还会有所动容。 但经历过网络键盘侠冲击，不知道被道德绑架过多少次的李悟，只面无表情地回答。 “救得了一命是一命。我管不了天下那许多，管得了我眼前就够了。” 眼见李悟固执，文天祥转而叹气。 “可是仙人，你可知这些流民的来路？” *** 原来，这些流民，全部是清河城周边，各门派家族进行【征辟战争】时或逃或遗漏的人口。 文天祥说：“现下虽然在某这清河城外住着，可等明年开春农忙时节，亦或者等这些门派家族空闲下来，便会派人来寻回他们。” “届时或病死或逃跑，短缺一些人口，那些门派家族执意要仙人归还。” “甚至非说，仙人你插手他们门派家族内部事务。” “该如何是好？” 文天祥原本以为这话足以劝退李悟。 谁知，李悟皱着眉思考半天后，问出一句。 “征辟战争是什么？” 文天祥：“……” 青霞子早已习惯，驾轻就熟地给李悟解释。 “神诡大陆之上，除去例如清河城般现已开发的地方，还有许多无主蛮荒之地。” “这些地方多蛮兽瘴气，诡物遍地、危机四伏。” “因此，许多门派家族便联合起来，征辟这些蛮荒之地。” “届时再凭功劳多少，分配土地资源宝物等等。” “这，便是征辟战争。” 李悟“噢”一声，表示明白。 于是文天祥又劝。 “故此，仙人虽大善，却还是不要插手这趟浑水了。” 闻言，李悟陷入犹豫。 插手，还是不插手？ 李悟转头，遥望火把底下，正喂俩孩童吃饭的和蔼老人。 老人眯着眼，看着乖乖吃饭的俩孩童，时不时给他俩擦下嘴。 皱纹里全是笑意，眼里全是满足。 不禁让李悟回忆起了自己的爷爷奶奶。 小时候，他奶奶也曾这样给他喂饭。 说起来，这些神诡大陆凡人过的日子，当真连畜牲也不如。 可是，为了他们，与那许多门派家族为敌？ 若是在普通世界，集结这么多流民，他还可以玩一玩“群雄逐鹿”的游戏。 可在神诡大陆，别说这区区近万流民。 便是数十万、数百万！ 几个修士轻轻一挥。 顷刻之间，便会被倒山倾海地覆灭！ 眼见李悟陷入纠结，青霞子在旁边呼唤。 “贤弟？贤弟？” 李悟猛一回神，望向他。 青霞子给出解决办法。 “依某看，贤弟便将你那红薯种、玉米种分发给他们，让他们回去之后自行耕种。即便不能丰衣足食，至少也饿不死，也算尽了心力。” 文天祥在旁边摸着胡子听着，不免出声。 “何为红薯种？玉米种？” 青霞子大概给他说了一说。 文天祥眼睛逐渐睁大。 若是……若是他治下皆种上这作物……那他的领主梦…… 手上不禁用力，把胡子都揪下来几根，也不觉痛！ 虽然心存几分怀疑，但文天祥很快下决断！ “二位仙人，某明日午时府中设宴，诚邀二位仙人赴宴！” “至于这城外流民……” 文天祥扫过去，一咬牙一跺脚。 “某帮二位仙人，管了！” *** 当晚，李悟回到蓝星。 顺便带回了青霞子宅中的那位小童子。 他准备去探望探望为除掉观音街诡物，出了大力的江也。 顺便再询问一下，他是怎么知道那诡物弱点的。 但一念及，如今华国几乎人人都认识青霞子，知道他的身份。 虽然可以变换外貌，却也麻烦。 不如干脆重新抓个人过去，露露脸。 也免得蓝星的人想不通，青霞子背后偌大一宗门，怎么就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 空调嗡鸣，窗帘微动。 只摆放了一张掉了漆的黄色柜子、狭窄单人床的廉价小旅馆中。 空气荡漾。 李悟现身！ 手中还抓着，惊讶之色尚未褪去的小童子。 李悟嫌弃地看了看周围环境。 可是没办法，不用身份证就可以入住的，就只有这种三十块钱一晚上的廉价小旅馆。 俗话说得好，狡兔三窟。 总是在他家出入，迟早会被官方发现不对劲。 还是得打一枪换个地方。 三分钟后。 小旅馆的简陋走廊上。 衣着古朴的小童子，踏出房间，转身关门。 整理整理一下衣裳，清了清嗓子。 演练着作揖鞠躬。 “青霞子尊下一小童，拜见诸位！” ------------ 第50章 江也的野望 洁白的纱帘，随着空调口送出的凉风微微摇晃。 拂过窗台上摆放的几盆绿植。 单人病房中，只有昏暗的小夜灯亮着。 右手打着吊针、胸腹部裹着厚厚纱布的江也，躺在病床上。 床边，一位长发披肩的姑娘坐着。 五官清秀，姿态神情中透出微微的疏离。 身上斜挎着一个小包。 看样子，完全没有取下来放一旁的意思。 良久，还是江也打破沉默。 “这么晚，怎么来了？” 姑娘：“领导又给我分配了一个项目，忙得很。刚加完班，想着过来看看你。” 她的语气，是与她神情差不多的疏离。 江也闻言，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前两天也是天天加班？” 加班到明明知道他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也抽不出空来医院看看他？ 姑娘：“嗯。” 江也：“……” 他闭上眼，心里涌上极度的失望，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心难受。 姑娘又开口，“你跟那个剑仙……什么关系？” 很明显，她也看见了网上流传的视频。 江也本不想说话，却又不得不强忍着心里翻涌的情绪，冷冷回答。 “没什么关系，碰巧。” 要说最开始，他对成为剑仙徒弟还有那么一两丝的幻想。 两天过去。 他成为剑仙徒弟的幻想，也和对眼前人来看望他的期盼一样，慢慢冷下去。 姑娘闻言，“噢”了一声。 然后，又是长久令人窒息的静默。 江也无数次想开口，说一句“你以后不用来看我了，就这样吧，我累了。” 但是嘴张了又张，忍了又忍。 终究是他舍不得。 姑娘站起身。 看样子要走了。 正准备开口和江也告别。 门却被礼貌地敲响。 “咚，咚咚。” 姑娘看向江也。 江也以为是官方的人。 自从他被救护车拉到医院以后，病房外面，便总守着那么一两个官方的人。 日夜不离。 江也出声。 “请进！” 病房门把手旋转。 门“吱呀”打开。 出乎江也预料。 在外面医院走廊白炽灯下站着的，竟然是一位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唇红齿白，长得十分讨喜。 而更让江也震惊的，是少年的穿着！ 青缎灰鼠褂，脑后绾髻，用一支黑木小簪固定住。 干净利落。 可是，这迥异于现代着装的打扮，让江也立刻联想到了一个人！ 青霞子！！！ 他不由自主撑起身。 哪怕手上输液针管回血了，也浑然不觉。 旁边站着的姑娘看看江也，再看看少年。 一时不知道该进该退。 而这时候，两个穿制服的男人，也从楼道那边，匆匆赶来。 路过垃圾桶，赶紧掐灭指尖的烟。 对少年道。 “诶你好，请问你是？” 少年看看他们，露齿一笑，作揖行礼。 “青霞子尊下一小童，拜见诸位！” *** 病房的白炽灯被亮堂堂打开。 乌央乌央挤满了人。 全都围着正中央的那位青缎灰鼠褂小童。 坐在最前头的，是一位三十左右的男人。 如果观云洞的陈理云老道长在这儿，一定会认出他！ 正是那夜在观云洞茶室，与他探听青霞子消息的陈一。 自从首都异调中心成立以后。 前些日子在山城前线，最先与青霞子、诡物接触的官方人员，大多数都被调了进去。 张兰辉被召往首都，负责中心内部的文书整理、审核调查一类的行政工作。 陈一则被留在山城，负责组建统率分部。 山城分部，也是异调中心在全国建立的首个分部。 大半夜，本来正在办公室忙碌加班的他。 一听到青霞子身边的童子出现。 立马放下手中的事，连闯十几个红灯赶来！ 此刻还有些气喘吁吁。 而即便面对如此多的人，小童子依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没有丝毫紧张。 陈一调匀呼吸，出声询问。 “请问……青霞子阁下派您来……” 小童子：“噢，尊上派我来，是想问一问江也足下……” 江也赶忙直起身，恭敬得不能再恭敬。 小童子：“您是如何知晓，观音街那诡物弱点的？” 原来是这件事。 江也不敢有丝毫隐瞒，将杜甲的事情全盘托出。 “噢，原来如此。”小童子点头，“那这位杜甲足下，现如今又在何方？” 江也神色一黯，回答。 “到现在为止也没找到他的尸体或其他线索，我猜测……凶多吉少。” 小童子满脸遗憾。 “那真是可惜，或许这位杜甲足下是位高人也说不准呢。” 话音落下，他站起身。 他一起身，全病房的人登时齐刷刷站起身！ 看着小童子从怀中掏出一枚青瓷小瓶。 又从瓶中，倒出一粒洁白如雪的药丸。 药丸一出，整个病房都飘起了清香！ 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小童子将药丸递给江也。 “这是青霞子尊上赐予你的，多谢你为观音街诡物的除灭立下功劳。”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死死黏在了这颗药丸上！ 尤其是陈一，目光中的渴望都要化为实质！ 若是能拥有这颗药丸，送往首都…… 江也的目光同样露出渴望。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硬生生将目光从药丸上移开，看向小童子，出声。 “我……”他的声音已经嘶哑，“我可不可以不要这颗药丸？” “噢？”小童子歪歪脑袋。 江也一狠心，拔掉手上针管！ 也不管血液潺潺流出，搀扶着床头便下了病床，大声吼出心内想法。 “我……我想拜青霞子尊上为师！” 掷地有声！ 病房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小童子很明显，也十分意外。 可江也目光坚定，浑身热血上涌。 他知道，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新世界，他也许就这么一次机会！ 就这么一次机会！！！ 哪怕再唐突，哪怕会被别人耻笑不知天高地厚。 他要是不搏一搏，恐怕到老，他都会悔恨不甘心！ 眼见小童子不回话，江也干脆“噗通”一声跪下！ 继续大声道。 “我知道我人小力微，若是青霞子尊上一开口，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成为他的弟子前赴后继，可我……可我不想一辈子就这么碌碌无为，不想新世界到来以后，我依旧是个普通人……”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还抹起了泪花。 “若是青霞子尊上不愿收我，您……您若愿意收下我，我也必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第51章 回春丹 说完，跪在地上的江也，感觉抱拳不对，敬礼更不对。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狠狠一磕头，深深伏下去！ “砰！” 额头与坚硬地板砖相撞的声音，听得所有人都觉得，自己额头也在隐隐发痛。 李悟看着江也的后脑勺。 心内盘算。 收徒？ 他之前还真没想过。 但是现在可以考虑考虑。 首先，人家拜他为师，目标肯定是修仙。 但如今蓝星……灵气稀薄得几乎感应不到。 到底能不能修仙？ 要是不能修仙，所谓的“收徒”就是一个笑话。 迟早都会露馅。 可收徒貌似也能为他多一分助力，不至于孤军奋战。 一时拿不准主意，李悟于是道。 “收徒乃大事，小童岂能为尊上做主？待小童回去禀报尊上，再与你答复。” 没有直接拒绝，便足以让江也欣喜若狂。 他连连答应，“好，好！” 说完，便龇牙咧嘴地倒吸冷气。 看样子，扯到了伤口。 李悟：“你身负重伤，还是起身吧。” 江也乖乖地想爬起来。 却十分费力。 他身旁的姑娘见了，去搀扶他。 江也却不着痕迹地挣掉她的搀扶。 也不看姑娘，目光热烈地迎向李悟。 李悟将手中的丹药—— 神诡大陆修士必备，一块下品灵石一大瓶，包治各种跌打损伤，斗法时没事儿就吞上一瓶的“回春丹”。 再次递给他，并说。 “此为尊上赐予，无论收不收你为徒，皆不可推辞。” 江也诚惶诚恐接过。 入手小小一颗，几乎没有重量。 却让江也不由自主地颤抖。 丹药……灵丹啊！ 传说中的修士灵丹！！！ 现在，他手里拿着的，是传说中的修士灵丹！！！ 想吃，却又舍不得吃。 江也看见对面的陈一，目光十分紧张，对着他暗示般地微微摇头。 他抿嘴，正拿不定主意。 又听见陈悟开口了，声音清亮。 “吃下试试。” 江也握紧丹药。 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往嘴里一送！ 病房里顿时响起或紧张或惋惜的骚动。 江也感到丹药入口即化，化做一道清凉的液体，流进喉咙。 然后，本来正在发痛的胸腹部伤口，便传来了抑制不住的瘙痒！ 那痒就像千百只小虫钻进他心口。 让他好想撕开纱布，用力去挠！ 直到忍得太阳穴青筋隐隐跳动，江也终于忍不住！ 直接伸手，隔着纱布去挠那些伤口！ 喉咙里发出痛苦又舒服的低鸣。 可还不够，还不够！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开纱布！ “刺啦——” 陈一脱口而出。 “按住他！” 江也周边的官方人员条件反射地扑上去，用力按住他手！ 江也喉咙中的哀鸣声变大，用力挣扎！ 却挣扎不过！ 而病房中，除他与李悟以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胸腹部的伤口上。 眼睛不自觉瞪大！ 只见他那鲜红的、由心脏处直贯右下腹的丑陋伤口。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生长！ 红色的血肉、白色的脂肪、一缕一缕的筋肉…… 仿佛有生命般，不断蠕动、生长! 就好像延时摄影机拍摄伤口恢复，又放快了几千倍的特效！ 两分钟以后。 江也喉咙里的哀鸣声逐渐低下去，满头冷汗、喘着粗气。 而他胸腹部的伤口，已然消失不见！ 连道疤都没留下！ 光洁如初！ 所有人都震惊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一更是声音颤抖，对站在门口的下属吩咐。 “去，去叫医生，叫医生来检查！” 下属回过神，立马开门飞奔！ “砰！” 他撞开医院值班室的门。 对着里面或补觉、或吃冷掉晚餐的几个值班医生喊。 “502病房！502病房！快去看看！” 医生们见怪不怪，快速穿好白大褂出门。 边匆匆快走，边询问。 “病人什么情况？危重了？” 下属依旧没缓过神，喃喃道。 “痊愈了！就那么一两分钟，痊愈！” 医生脚步一顿。 脸上浮现出被愚弄的怒气。 下一秒，又强忍下怒气，脚步加快。 来到502病房，推门。 对里面挤满了的人似乎毫不意外。 只冷冰冰道：“让一让，让一让。” 待挤到里面，医生的目光落在坐在病床上。 看着脸色红润、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的江也，停顿两秒。 继而移开，询问站着的其他人。 “哪位是病人？” 全病房的人没人答话。 医生更加生气，语气加重。 “哪位是病人！？” 江也慢慢举手，声音微弱。 “医生，我。” *** 在检查一遍全身，确认江也无比健康，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之后。 医生看着病历单上的报告，再抬头看看江也。 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慢慢地，他又涌上怒火。 觉得自己被这些人耍了！ “你们知不知道！……” 话才说半截，陈一就亮出证件，半软话半强硬地将医生推出门。 然后，陈一又命令病房中的绝大部分手下出去。 “咔擦。” 最后一位属下踏出门。 病房门轻轻关上。 陈一转头，看向披着小童子外壳，依旧笑意盈盈的李悟。 深呼吸一口气，无比慎重正式地自我介绍。 “阁下，先前在下自我介绍过，在下乃是华国【异常事件调查处理中心】山城分部的负责人，陈一。” “我们异调中心主要便是负责调查，近段时间以来华国出现的各种异常事件，也就是青霞子尊上口中的‘诡物’。” “以及……” 陈一斟酌着语言，尽量显得不那么冒犯。 “期望能与类似于青霞子尊上的能人异士交好、建立联系。” “从前，我们华国，乃至于整个蓝星都未曾出现过‘诡物’这类生物，可以说毫无头绪、一团乱麻。” “看在万千民众的份儿上，阁下您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们说一说，这些诡物，青霞子尊上，以及刚刚的那枚神奇无比的丹药……究竟怎么回事儿？” 话音落下。 所有人敛声屏气。 灼灼目光中充满期待。 陈一身后，被独独留下的两名手下，都再次默默检查了一遍手中正在运行的录音机、录像机。 同时快速测试了一下手中的笔芯墨水，是否流畅写字。 做好了详细记录的完全准备。 然后，他们听见李悟开口。 “可。” 他们狂喜！ 没想到李悟却接着说。 “但在此之前，在下也想请足下解答一个疑惑。” ------------ 第52章 为王先驱 别说一个疑惑，一百个，一千个疑惑也可以！ 陈一忙不迭。 “您说！” 李悟：“在来的路上，在下听见许多百姓都在议论青霞子尊上，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陈一赶忙掏出手机，打开短视频软件，给李悟解释了一通。 李悟又询问。 “他们从前从未接触过此类变乱，既放任他们进行如此大范围的议论，难道不担忧引发恐慌？” 好吧，这才是李悟真正想问的问题。 据他了解，在之前，官方对于这类异常事件以及青霞子的存在，都是采取“404”态度。 怎么一夜之间，他诛杀诡物的视频，以及相关异常事件，就传得满世界都是？ 官方转性了？ 还是有什么下一步计划？ 李悟觉得，自己有必要摸一摸官方的态度。 陈一对此的具体也不清楚，只略微知道一部分。 “自从青霞子尊上诛杀观音街诡物之后，外网便流传起了众多相关视频。” “噢对了，外网便是外国的网站。” “通俗点说便是，我国的官府管不了外国的官府。” 李悟点头，表示理解。 陈一：“眼见外网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说引起了外国官府的注意。” “并且国内相关讨论也是越来越多。” “上层应该是考虑到，若是我国民众一直被瞒在鼓里，不利于我国在世界上的局势。” “并且，要是一直被瞒在鼓里，万一遇到了诡物事件，民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避险，会造成更大伤亡。” “既然新世界的浪潮已经滚滚到来，那堵不如疏，疏不如引。” “民众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更有活下去的权利。” 话音落下。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不免挺了挺胸膛。 有一个实力雄厚、处处为孩子着想的祖国好妈妈，感觉就是好！ 李悟也明白过来。 既然官方的态度如此……那他也不必藏着掖着。 于是说：“原来如此。你有何想问的便问吧。” 说完，他又补充。 “当然，不便答复的，在下也会闭口不言。” “当然，当然，”陈一迫不及待，连连抛出许多问题。 “第一，请问诡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二，请教对付诡物的方法。” “第三，请问青霞子尊上以及阁下，是何身份？还有他曾说过的师傅……” “第四，刚刚那枚丹药……” “第五，青霞子尊上所使用出来的法术、御剑飞行……” 他一口气问了许多以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连连道歉。 三十多岁、经历过社会摸爬滚打的大男人，竟罕见地流露出了几丝孩童般的羞赧。 李悟也不嫌烦，慢声给他解答。 “诡物乃生灵怨气所化之物。具体因何形成，在下也不甚清楚。横竖若是出世，杀掉便是。” “对法诡物之法……” 所有人看到，窗边的小童子脸上，流露出毫不在意的天真。 “杀掉便是，还需何方法？” 众人：“……” 但幸好，小童子还补充一句。 “当然，诡物也分境界高低，据尊上所言，那个观音街诡物，境界便要比他高上一些。幸得江也阁下相助，不然得颇费些力气。” 说完，小童子看向江也，露出善意笑容。 江也忙道“不敢不敢”。 而江也的女朋友，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 望向身旁的江也，瞬间觉得顺眼许多，目光也柔和下来。 李悟当然没考虑什么江也的女朋友。 他说这话，不过是因为当时观音街一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到青霞子最后已经力竭。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承认技不如人。 这样他人还会高看一眼。 而且，就算我比之观音街诡物境界低又如何？ 只要比你们境界高，你们不照样不敢对我小瞧？ 再者，他说这话，其实也是在为后面做铺垫。 “至于青霞子尊上……” 李悟停顿两秒，说出自己早已编造推敲好的理由。 “天地大变，诡物出世。” “虽如此直言多有不敬，但如此大争之世，我宗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探路者。” “就连青霞子尊上，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先行者。” 说到这里，众人看着小童抬手对着东方虚虚作揖。 以示对背后妄谈青霞子不敬的请罪。 然后继续说。 “为王持殳（Shū），为王先驱。” “真正的万乘之尊，尚还在俯瞰观望。” “诸位不必对我等小人物，太过执着。” 陈一：“！！！” 他呼吸一滞。 为王持殳！为王先驱！ 这句话的意思是，拿着兵器，以血肉之躯，为真正的真龙天子探路开道！ 所以说……这背后……所谓的王…… 陈一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 他努力控制因为过于激动亢奋，而显得嘶哑的声音，战战兢兢询问。 “那阁下是否可以透露一下……这所谓的‘万乘之尊’……” 他看见小童笑而不语，也就知趣的不再询问。 转而问道。 “那为何从前从来没见到过例如阁下、以及青霞子一般的尊上，行走世间？” 李悟：“因为数千年前的避世守则，各大家族宗门皆避入小世界中，隐世而居。” “而避世守则中有一条所言，若天地大变，这方土地再一次迎来劫难，即将陷入死寂的时候，各大家族门派可酌情出世，拯救世人于水火。” 陈一的声音更加颤抖了。 “再一次迎来劫难？即将迎来……死寂？” 李悟没回答。 他又问。 “避世守则……又是什么？” 李悟还是没回答。 好似没听见般，他转头对着江也笑眯眯道。 “拜师一事，待在下回去禀报尊上，再与你答复。” 江也只顾着使劲点头！ 反倒是他旁边的女朋友，反应极快地询问。 “那到时候，阁下你怎么联系江也？” 李悟用幽静的眸子看她两眼。 她神情显出紧张。 李悟出声。 “只要想，便可以。” 说完，他转身去开门。 对着门外守着的众多人员微微颔首之后，踱步下楼。 “头儿，头儿！” 一个人从外面探头进病房，紧张询问。 “要不要跟踪？” 尚在凝滞状态的陈一回过神，就差跳起来！ “跟踪个屁！” 说完，他转头看看病床上的江也，走近，恭恭敬敬道。 “江先生，可能还要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话音还没落下，他又生怕江也误会，赶忙解释。 “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江先生您这身体愈合的速度实在太快，担心留下后遗症，请您跟我们回去，我们请相关权威专家为您做全身心的检查，免除后顾之忧！” “绝不是看管，也绝不是软禁！” “只是现在国家……” 他微微低头。 “还望江先生您能理解！” ------------ 第53章 仙徒选拔公告 离开医院以后，李悟回到小旅馆，补了一觉。 醒来以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便又去神诡大陆赴了城主的宴会。 玉阶彤庭、美人如云。 再一想到城外那些食不果腹的流民。 李悟才对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席上，城主一直旁敲侧击李悟的身份。 李悟笑而不答。 后来，在觥筹交错之中，几人达成协议。 李悟给城主一些玉米种与红薯种试种。 作为交换，城主需要负责安置城外流民，并给予他一些灵石法宝。 其实相比于这些，李悟更想他引荐认识金丹期、乃至于元婴期的修士。 但城主却为难道。 “清河城内，某唯一熟识的金丹期修士，便是丁家家主‘丁凌云’，可他近年来一直闭关冲击元婴。某也已许久没见到他了。” 丁家家主，丁凌云。 李悟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 吃完宴席，城主又强留下他们，邀他们听戏听曲打叶子牌。 在温香软玉中熏泡了大半日，待出门时，夜色已深。 身后朱红高门“吱呀”关闭。 头顶两盏红灯笼轻轻摇曳，落下满地昏光。 李悟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雪气的冷冽寒风，拢了拢身上的黑狐大氅。 从怀中掏出一些银两，递给跟在身后的几名，怀抱各式乐器的雏妓。 雏妓表情有些讶异。 她们的钱，城主早已付过。 李悟笑笑，“赏你们的，不必跟着我们了，回去吧。” “多谢恩客。” 雏妓们轻轻蹲身行礼，乖巧地结伴离去。 青霞子站在旁边，用那双幽静的眸子一直看着，也不出声。 待雏妓走远，李悟转头看他，笑问：“走一走？” 青霞子方才轻轻点头。 两人并肩行走在积雪的石板路上。 绵软厚实的云靴踏在雪上，几近无声。 李悟：“我有个问题。” 青霞子：“嗯？” 李悟：“有没有那种不用灵气也能修炼的功法？” 此话问出，李悟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问题就好比于，有没有不加油就能跑起来的汽车，不用电就能看的电视，不给钱就能瓢的小姐。 谁知，青霞子却没笑，反而仰头看了眼满天星子的夜空，回答。 “有。” 李悟：“！！？？” 青霞子转头看他，解释。 “若你说的灵气是指世间万物之灵气，那的确没有，但若是只指天地之灵气……” 他微微一笑，“你忘了诡珠？” *** 几日以后。 蓝星，吉城。 作为高三生，尤其是吉城的高三生，临近午夜十二点，甘霖才挎着书包，晃晃悠悠地回家。 走到小区门口，他却惊讶了。 往常此刻应该寂静无人的小区门口，此刻却停着许多辆闪烁着红蓝灯光的警车。 还有一些穿睡衣的围观人群。 发生了什么？ 他站到人群背后踮脚瞧，什么也没有。 却听到人群讨论。 “听说死得好惨。” “血都飚到天花板上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老王头儿说，他看见了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影，直接从这个门穿进去了！吓死个人！” “不会是最近那个……那个……那个啥……诡物？” “哎哟别讲啦，这大夏天我背凉飕飕的。” 死人了？ 诡物？ 这段时间，诡物一直是他们学校同学之间的热议话题。 只是目前已知的诡物事件，基本都发生在南方。 还有同学遗憾，怎么北方没有。 难道那些诡物是瞧不起他们北方？ 这就来了？ 甘霖兴趣越来越浓，正准备再听一阵。 老妈却打来电话询问，他怎么还没到家。 他只有遗憾地离开。 小区门口还守着警察。 确认了他的确是小区居民以后，才放他进去。 还专门提醒了一句。 “和你家大人转告一下，这几天要是能出去住宾馆，就出去住吧。” 于是走在树影重重树底下的甘霖，越想越兴奋。 无论是昏暗中张牙舞爪的树枝，还是奇形怪状的垃圾桶、绿化带里的大石头…… 看啥啥像诡物！ 短短一条路，他都快把自个儿吓死！ 走到楼栋底下。 他望见隔壁楼栋灯火通明，拉着警戒线，有许多警察进进出出。 他正伸长脖子，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时，就听到一声河东狮吼。 “甘霖！” 甘霖猛一惊，转头一瞧。 正是穿着睡衣、在楼底下等他的姐姐。 姐姐面无表情地命令。 “走，回家！” 甘霖缩缩脖子，赶紧跟上。 家里，灯光明亮。 爸妈已经进了卧室，餐桌上摆着一个用盘子扣住的大碗。 姐姐换上拖鞋，边往自己的卧室走，边头也不回地说。 “吃完了自己洗碗，洗好了就回卧室睡觉。” 坐到餐桌前，甘霖揭开盘子。 里头是热气腾腾的蛋炒饭。 他也的确饿了，往自己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 蛋香混着饭香，暖和了胃。 摸出手机，他刷班群。 惊讶地发现，整个群都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卧槽！老子明天就买机票去山城！！！谁也别拦我！】 【切，明天是期末考，先过爸妈那一关再说吧。】 【玛德，刚我查了下，到山城的机票已经涨到了这个数！你买得起嘛！】 （吉城飞山城的机票价格截图，红艳艳的数字显示：7896元） 【我也要去！就算买不起机票！坐三天三夜火车我也要去！】 【（大哭）火车也没票了！】 （吉城飞山城的火车票，无论是无座、硬座、硬卧、软卧，全部显示“抢票”） 【咱们组团吧！组团走着去！（兴奋）】 【你疯了！？】 【近四千公里，你去走吧，呵呵】 【去吧骚年，我会记得给你烧纸（默哀）（默哀）（蜡烛）（蜡烛）】 甘霖看了半天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将聊天记录使劲往上翻啊翻啊翻。 就看到最上面，班长分享出来了一个网站的网页链接。 网站名字叫【华国异常事件调查处理中心】 光是看见这个名字，甘霖脑袋里就蹦出了无数朵炸裂的烟花！ 再一去看网页链接标题： 【仙徒选拔公告】 他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直直坠地。 ------------ 第54章 人民万岁 《仙徒选拔公告》 一、报考条件 报选者应当具备下列资格条件： （一）具有华国国籍； （二）年龄一般为18周岁以上、50周岁以下； （三）拥护华国宪法，拥护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 （四）具有良好的政治素质和道德品行； …… 二、报选程序 （一）网上报名 本次选拔主要采取网上报名方式，按照以下程序进行： 1． 提交报选申请。报考者可于XXXX期间登录专题网站进行报名并提交报选申请，报名时，提交的报选申请材料应当真实、准确、完整。报考者提供虚假报选申请材料的，一经查实，将取消报选资格。 2． 查询资格审查结果。…… 3． 查询报选序号。…… （二）报名确认 通过资格审查的报考者，可于XXX之前登录专题网站进行网上报名确认，本次招选全程免费。逾期未完成网上报名确认的，视为自动放弃报选资格。 （三）网上打印报选证明 …… 三、选拔内容、时间和地点 1． 内容。 测仙骨、考心性。 2．时间地点。 时间为：XXX 地点为：华国山城观云山观云洞道观。（注明：本次选拔只临时以观云洞道观作为选拔地点，并不代表选拔内容为道教知识及其他，望各位考生悉知。） 3．结果查询。 选拔结果当场公布。 …… 四、体检和政审 …… …… …… 特别提醒： 本次选拔不指定任何选拔用书、辅导班或其他，请广大报考者提高警惕、理性对待。异常事件调查处理中心会同有关部门，共同维护良好的选拔秩序，营造公平公正、安全有序的选拔环境。 *** 甘霖一条条仔细读下来，越读，呼吸越急促。 他将屏幕内容切换到班群，颤抖地打字。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同学唰唰唰发了几张截图。 微博热搜。 抖音热搜。 #仙徒选拔公告#的话题后面，全都跟着一个红艳艳的“爆”字！ 甚至还有新闻电视台的报道截图。 甘霖控制不住地大声叫起来！ “爸！爸！妈妈！姐！” 姐姐的门最先打开。 耳朵戴着耳机的她一脸不耐烦。 “叫什么叫？大晚上的你扰民呢？” 然后，他爸妈的卧室门也打开。 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出来。 “咋啦？”他爸问。 甘霖举起手机，激动得满面通红，连连重复。 “仙徒选拔公告！” “仙徒选拔公告！！！” “爸妈，我要去参加！” “仙徒”二字对于蓝星的人们来说太陌生，甘霖爸妈一时没听懂。 一边问着“啥玩意儿？” 一边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过手机翻看。 一分多钟过后，甘霖爸爸首先一拍大腿！ “哎哟我去，这玩意儿还是真的啊？我一直以为网上都胡说八道呢！” 旁边的甘霖妈妈白他一眼，拿过手机继续翻看。 边翻边嘟囔。 “异常事件调查处理中心？这是个啥部门？以前咋没听说过？公告搞得倒挺正式，会不会是哄人的啊？” 甘霖姐姐此时也走了过来，正坐在桌边，翻看自己的手机。 越看，她眼睛瞪得越大。 不由自主吐出一句。 “我……去……” 话音刚落，她妈妈的巴掌就拍了过去。 “姑娘家家的，不许说脏话！” 甘霖姐姐也顾不了犟嘴，同样满脸兴奋举着手机道。 “修仙！修仙啊妈！我要去修仙！！！” 她妈妈眼一瞪！ “修个屁仙！” 甘霖也插话，声音吼得震天响。 “妈，我要报名！我要去山城！我要成为仙徒！！！” 他妈妈揉着耳朵，同样是眼一瞪！ “仙徒是靠你嗓门大就能当上的？” 而旁边，再一次把手机拿过去翻看的甘霖爸爸，说道。 “诶你们看，这个网站不仅有这个选拔公告，还有一条公告！” “什么？”甘霖兴奋询问，想去抢手机。 他爸爸高高举起手机，拍掉他的手。 “别抢！” 说完，他一字一句念出来。 “《致广大人民，二三条关于诡物的应对方法》” 话音落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尤其是甘霖妈妈，声音都抖了两下。 “唉呀妈呀，这是不是证明国家承认有那玩意儿啦？” 甘霖爸爸咽了口口水，点进网页，开始念诵。 “广大人民群众悉知：诡物，乃‘诡异之物’简称，鉴于我国近一个月来于山城、春城、海城等地，频发此类超出现有科学范畴理解之诡事，特此公告…… 应对方法：若碰上此类诡异事件，首要之事便是远离！远离！远离！据了解研究，目前所有诡物皆有覆盖范围，范围随诡物实力高低而有区别…… 若是已无法脱离覆盖范围，请寻找蔽体躲藏好！切忌妄想以狗血、大蒜、十字架、符咒等传统迷信之物与诡物作战…… 因时间太紧，了解太少，我中心也只能为广大人民群众提出以上两点建议。 但我中心已加紧全力研究克制诡物之法，并于全国各地加紧建立分部，青霞子尊者及其背后宗门也已我中心保持友好关系，望广大人民切勿恐惧！ 在此，我中心也提议，若遭遇诡物，党员应主动迎难而上，发挥党员先锋模范作用，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竭尽全力维护群众生命安全及利益，这是党员的光荣义务和责任，更是我们对人民的庄严承诺。 请相信党和国家，救援一定会来，胜利必定属于我们！ 最后特别提醒：世界虽在经历巨变，但我华国政府依旧具有强有力的执行力、震慑力，法律在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都具有效力，请勿抱有侥幸心理违法乱纪！同时，广大人民群众也要严防犯罪行为，恪守法律规章制度。 以上消息请广大人民群众相互转告。 华国万岁！ 人民万岁！” 甘霖爸爸的话音落下。 客厅陷入短暂的安静。 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地理解、消化这则公告中的每一个字。 忽然，甘霖像想起了什么，回过神道。 “刚刚回来时候，我看见小区门口有很多警车，有看热闹的人说什么诡物……有一个警察也让我回家跟你们说一声，这几天最好住宾馆……” ------------ 第55章 诡异的楼层 危在眉睫的现实紧迫，让刚刚还处于云里雾里“玄幻”世界中的一家人，逐渐落地清醒。 什么仙徒不仙徒，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他们小区里有可能出现了一只诡物！ 他妈妈凝滞两秒之后，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风风火火地指挥。 “现在马上回房间收拾东西，咱今晚就搬出去！” 说完，她又一扯旁边的甘霖他爸。 “你回卧室收衣服，我去收拾洗漱用品，快点儿！” 甘霖望向他姐。 “你们……不知道？” 他姐姐：“爸妈一下班就买菜回家煮饭，我今天一天都没出门，哪里知道？只以为旁边楼就是死了个人！” 说完，她又自我怀疑了一下。 “是不是那些人乱说啊？怎么可能是诡物。” 甘霖神情无比认真。 “无论是不是，苟才是在这种危险世界生存发展壮大的唯一王道！没听说过一句话，‘杀人放火厉飞雨，救苦救难韩老魔’？” 他姐努力理解了一瞬，之后白眼一翻。 “什么玩意儿？听不懂！” *** 时间已经接近了凌晨一点。 楼道里寂静无人。 只有声控灯在甘霖时不时的跺脚声中，亮起一阵。 他们一家人拖着行李箱，在电梯门口等着。 可两台电梯今天似乎无比繁忙。 一会儿在这个楼层停一下，一会儿在那个楼层停好久。 甘霖望着红艳艳的楼层数字，脑海里的思绪又不禁飘飞到了山城。 要是……我……仙徒……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电梯才姗姗来迟。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也唤醒了沉浸在校花对他表白的幻想中的甘霖。 他惊讶发现，轿厢里面，竟然已经站满了拖着大包小包的居民！ 对视之下，所有人都露出会意又不太好意思的笑。 看来都是看了那则公告，又联想到旁边楼栋楼怪事的居民。 虽然大部分居民半信半疑，或嗤之以鼻。 但小部分居民还是迅速做出判断，立即行动。 甘霖一家人挤进电梯。 人不多，但因为行李多，因此显得格外拥挤。 他妈妈已经跟熟识的人搭起话来。 “哎哟你们也要出去住啊？订的哪个宾馆？” 那人也热情回应。 “不是，想着娃也放暑假了，这城市里头怪事越来越多，不如带着娃回老家住段时间。” 甘霖妈妈：“这倒挺好，乡里头清净，也不愁吃不愁喝……” 甘霖姐姐听着，眼睛盯着下楼层的数字，身体靠近甘霖，悄悄说了一句。 “要不是你，我们也全都回外婆那儿去，多好。” 现在已经七月中旬，全国该放暑假的中小学基本都已经放假。 更不用说放假时间更早的大学。 甘霖姐姐已经放假回家了十多天。 但是……甘霖？ 猪狗不如的高三生哪里配有暑假！？ 祈祷学校那强制性的“自愿补课”，能在下学期开学前半个月结束，就已经谢天谢地！ 甘霖心里嘀咕一句：擦，你以为我不想放假？ “叮——” 电梯显示来到1楼。 站在最外面的甘霖首先迈步。 但是刚一出电梯，他就一愣！ 陌生又熟悉的楼道…… 怎么到了1楼，却还是楼层楼道！？ 跟随他身后出来的众人也愣了。 转头去看电梯旁边标注的楼层数字。 【1】 可是，1楼不是大厅吗！？ 昏暗夜灯下，所有人后背冒出一股凉气。 “这是哪儿？”有人颤声问。 甘霖毫不犹豫转头，重新进入电梯。 并按着按钮，对电梯外的人说。 “走，我们先上去，再下来试试。” 因为情况太过诡异，大人们一时也像无头苍蝇般没了头绪，于是竟然听从地一个个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合。 上升。 甘霖按下的是自家楼层的数字，“23”。 这时候，轿厢里再没人出声说话。 所有人都静静看着屏幕上红艳艳的数字，由“1”到“2”到“3”…… 到达23层。 电梯门缓缓打开。 但是这下，即便甘霖没出电梯，也愣了！ 常年坐电梯回家的人都明白。 假如某天坐错了楼层。 那在电梯打开的一瞬间，就一定能感觉到诡异的不同！ 哪怕小区每个楼层楼道的结构，几乎一模一样！ 这种诡异感觉的来源，很可能是瓷砖上不同的污渍，楼道窗户打开的不同角度、灯光的昏暗明亮程度、气味的不一样…… 甘霖此时就是这种情况。 哪怕没有下电梯，他也感觉到，这不是他们家的楼层！ 但是小心出了电梯之后，往旁边的楼层数字上一瞧。 【23】 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钻出。 甘霖的爸妈姐姐也感觉到了不一样。 轿厢里的其他人倒在问，“怎么了？” 甘霖妈妈拧着眉回答。 “这很可能不是我们家那一楼。” 他人：“你们家是几楼？” “23。” “现在就是23啊！” “不，不对，”甘霖妈妈摇着头，径直走出电梯。 边去掏钥匙，想要打开他们家的房门。 甘霖直觉不对。 可还没等出声阻止！ “咔嚓——” 房门已被打开。 甘霖妈妈的眼睛一睁大！慢慢往上看。 接着，她的脸上逐渐爬满恐惧。 嘴巴也张大。 保养良好的一张脸，因为极度的恐惧尖叫而撕扯得变形。 “啊啊啊啊啊啊啊——！” ------------ 第56章 未有任何异常 甘霖妈妈身后的人，也全都瞳孔急剧收缩，满脸骇然！ 只见在他们家门口不远处的客厅里。 一具穿着POlO衫休闲裤的男性尸体。 以一种类似于趴在空中的诡异姿势。 四肢大张。 被一缕缕一簇簇的黑色头发，悬挂在天花板上。 男性尸体的脖子，也被黑色头发悬挂着。 脸面对门口。 充满血丝怨恨的眼睛几乎要爆出眼眶！ 直直与甘霖的妈妈，还有外面的所有人对视！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呜呜呜呜呜呜妈妈我怕！” “关门！！快关门！！” 破了音的撕心裂肺尖叫，此起彼伏。 甘霖最先回神。 虽然同样地害怕紧张想哭，但依旧三两步跑到他妈妈身边。 “啪”地一声巨响，防盗门被甩上，震落墙上白灰。 扯起依旧在哭喊着尖叫的妈妈，奔回电梯！ 待他俩一跑进电梯，他姐姐抖着手，不断用力去按“关门”按钮。 在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瞬间，所有人都听到了。 “砰，砰砰，砰……”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极为缓慢地撞击甘霖他们家的防盗门。 轿厢里。 有女人在抱着脑袋痛哭。 有老人靠在冰冷的厢壁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不断锤拍自己心口胸膛。 有小孩儿紧紧搂住自己爸爸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惊魂未定的甘霖爸爸，也搂着趴在自己肩膀上大哭的老婆，不断轻拍安慰。 “儿子，现在……”他咽了口口水，目光看向甘霖，“现在怎么办？” 不知不觉，轿厢里的所有人竟然都将甘霖当成了主心骨。 甘霖其实也脑袋一团乱麻。 但或许是骨子里的天性被激发，又或许是被这么多人期望依靠着，必须强迫自己坚强。 他强迫自己定神，努力从乱麻中寻找思绪。 “我们……我们……”他忽然想到什么，去兜里掏手机。 “报警！” 此话一出，提醒了轿厢里的人们。 对啊，报警！ 原本甘霖对报警电话是否能接通，不报希望。 毕竟在以前看的所有小说里，这种情况下，手机信号都会无缘无故被屏蔽。 但是没想到，待“嘟嘟”几声之后，手机那边竟然真的接起了电话。 “你好，这里是吉城报警服务台，063号，请讲。” 用词专业、语言柔和。 甘霖：“我们碰见了诡物！！请快点来救我们！” 此话一出，对面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 “请问您贵姓？现在在什么位置？请提供一下详细情况，以便于我们开展工作。” 甘霖将当下的情况迅速讲了一遍。 虽然有些地方，因为思维混乱而用词颠倒。 但并不影响接警员从中提取出有效信息，并做出判断。 “好的，请您配合一下，寻找附近安全掩体躲藏，不要做出任何其他动作，并保持通讯畅通，我们马上就到！” 甘霖开的是免提。 轿厢内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心里的恐慌焦躁也因为这些话，被抚平了不少。 也就在这时候，轿厢轻微地摇晃了一下—— 关闭电梯门以后，他们没有按下任何楼层键。 所以电梯没有运行，也应该依旧是停留在所谓的“23”楼。 轿厢轻微地摇晃了一下之后。 按键面板上的“开门”键，蓦地亮了起来！ 离按键面板最近的甘霖姐姐，瞳孔骤缩！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先“啪”地一下按到了“关门”键上！ “外面有东西要开门！！！” 她大声道，声音都快哭了。 她们小区安装的这种电梯，外面如果有人按下“开门”键，里面也会亮起。 很明显，电梯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按。 那只有外面有人在按！ 而现下，23楼楼道里，会有什么人？ *** 电梯门刚刚打开一个缝隙，便又缓缓关上！ 可仅仅是这个缝隙，甘霖他们便看到！ 有许多仿佛有生命的黑色发丝，好像触手一般从缝隙中缠绕进来！ 他们似乎还晃眼瞧见，一双怨毒的眼，透过缝隙盯住他们…… “啊！” “救命！！！” “呜呜呜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都怪你！非要说什么出去住宾馆！” 轿厢里的所有人，都往后缩了又缩，挤了又挤。 再次陷入混乱。 “先走，先走！” 甘霖扑到按键面板旁边，疯狂按下【1】键。 “可1楼……” 甘霖姐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甘霖吼过去。 “不管1楼有什么，都比停在这儿好！” 甘霖姐姐一怔。 从小到大，只有她吼甘霖的份儿，哪儿有甘霖吼她的份儿？…… 甘霖对住那黑色发丝踹了几脚，鞋子却没想到被黑发缠绕上。 眼看黑发顺着他的校服裤子往上爬。 他又手忙脚乱地从校服裤兜中掏出打火机。 “咔嚓”点燃，凑近黑发，用火燎。 黑发如潮水般退却。 可一支打火机的火苗远远不够。 甘霖又吼着让轿厢里所有男人摸出打火机来，逼退黑色头发！ 看着这一切，甘霖姐姐咬紧下唇，往后退了退。 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 有老人从行李箱里摸出纸巾衣服，点燃，丢到轿厢门口。 威力果然比打火机要大。 眼见最后一缕黑色头发从电梯门缝隙中缩出去。 甘霖才长松了一口气。 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水打湿。 “咚咚”两下，用脚踩灭仍在燃烧的衣服。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 同时，被甘霖揣在校服兜里，一直未挂断的手机，也传出一道男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吉城XX区刑警支队长，目前就在你们小区执行任务，但刚刚进了你们楼栋勘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请问可以具体说一说你们当下的情况吗？” ------------ 第57章 第一次任务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怎么可能！？ 有人叫起来，“你们进的是世纪龙城C栋吗！？” 电话那头的支队长回复。 “华国吉城XX区世纪龙城小区C栋，对不对？”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段地址的报出而渐渐发冷。 这的的确确就是他们小区的地址！ 隔了几秒，那人又绝望地问。 “你们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头。 C栋外面。 一身警服、面容黝黑、眼神坚毅的男人，举着耳边的手机。 抬头望了望这栋在夜幕下，足足有三十五层高的居民楼。 开口道。 “刚刚从C栋出来，现在就站在C栋门口。” 轿厢里。 电梯门缓缓打开。 依旧是陌生的楼层楼道。 甘霖握紧手机，不顾家人的反对，踏出电梯。 “踏。” 寂静的楼层里，声控灯亮起，回荡着他的脚步。 走到窗边，他试图推开那两扇紧闭的玻璃窗。 纹丝不动。 他又想从玻璃窗往外面看。 昏暗夜色中，一切都是朦朦胧胧。 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深呼吸一口气，对着手机话筒，讲述了刚刚他们遭遇的事情。 支队长的声音沉稳有力。 “既然电梯不能离开，有没有试过走楼梯？” 甘霖眼睛一亮！ “我们试一下。” 说完，他对依旧站在电梯里的人道。 “出来，走楼梯试试！” 这一次，大多数人都犹豫了。 现在的小区高层居民楼，楼梯基本都设置的逃生通道，很少装有灯光。 相比于黑漆漆，需要自己一层一层往下走的楼梯。 他们觉得，还是灯光明亮的电梯比较能带给他们安全感。 毕竟除了幽闭恐惧症患者，绝大部分人，天生会对密闭空间感到安全与信任。 最后，少部分人决定跟他们试一试走楼梯。 大部分人依旧缩在电梯里，说。 “我们在这儿先等等。” 按照他们的想法，要是甘霖他们真的走出去了，那必定不会丢下他们！ 于是，甘霖一行人也没拿行李箱，空手出发。 推开冷冰冰的防火铁门。 楼道中夹杂着腐朽灰尘气息的冷风，迎面扑来。 用手机打着手电筒，往扶手中间的楼梯缝隙中往下望。 楼梯一圈绕着一圈，一层圈着一层，好似没有尽头。 一行人你牵着我手，我扯着你衣角，一级一级地下。 逼仄狭窄。 脚步声空幽幽地回荡。 提心吊胆地下了一层之后。 甘霖决定推开这一层的防火门看看。 其他人都只敢躲在后面，只有他爸爸陪着他。 “吱呀——” 防火门推开的声音回荡。 留在原先楼层，电梯轿厢里的人们浑身一抖。 然后，目光便与甘霖撞上。 甘霖傻了。 轿厢里的一人，出声询问。 “你们怎么回来了？” *** “走不出去？” 手机话筒里传来支队长的询问。 甘霖既沉重又懊恼。 “无论我们下一层还是两层三层！无论怎么走，推开防火门，都是这一层！” 对于这种情况，所有人脑子里都只浮现出三个字。 “鬼、打、墙。” 可是，没一个人敢说出来。 所有人的心情都像吸饱了水的海绵，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行动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之后。 支队长带给他们又一个不幸消息。 “我们再一次进了C栋，搜寻了一二层，很正常，没有人。两台电梯运行也正常，都停在一层，里面……同样没有人。” 话音落地。 甘霖这边的人沉默了许久。 然后，有女生忍不住，泪水涌出，掩面哭泣。 哭泣声感染了每一个人。 甘霖也吸了吸鼻子，用嘶哑声音道。 “所以，你们救不了我们了，是吗？” 手机那头没有答话。 甘霖又问。 “所以，我们出不来了是吗？” 手机那头同样没有答话。 良久，甘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异调中心呢？” 支队长终于回答。 “我们已经报告上去，但他们究竟何时赶来……抱歉。” *** 桑军坐在公务机上，用电子设备翻看着上头不断传来的资料。 吉城、世纪龙城小区…… 被吊在天花板上的恐怖男人…… 走不出的楼层…… 看累了，他转头望向飞机玻璃窗外边。 黑夜茫茫，星空璀璨。 长长叹口气。 美丽的空姐，用温柔的语调为他送上一杯茶。 桑军却没有心思再多欣赏她一眼。 只忧心着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 这是他们异调中心自成立以来，首次出任务。 万众瞩目。 只能胜，不能败！ “军哥，你说青霞子尊上给的那些符箓，管不管用？” 旁边，有人问他话。 是一位二十出头、剃着寸头的小伙子。 部队调上来的。 听说连续两届在全军演武大赛上取得前三名。 至于为什么不把第一名调上来…… 军队的那些老首长怎么可能舍得？吹胡子瞪眼都不肯放人！ 小伙子名叫孙国荣，出身虞城。 那里民风彪悍，习武成风。 不少男娃娃从三四岁开始，就被送上武校学习。 孙国荣也同样。 但即便武力值如此高，性格却依旧像没长大的孩子。 而不知从何时起，异调中心内部便流行起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没接触过诡物、青霞子的人员，会称呼那些接触过诡物、青霞子的人员为“哥”、“姐”。 桑军也因此成为了“军哥”。 孙国荣此话一问出，后边坐着的四五个男男女女也探头过来。 他们都是此次任务的执行人员。 桑军的目光，落在旁边端正放在小木桌上的，两个黑色保险箱上。 嘴里回答：“我怎么知道？我也跟你们一样没用过啊。” 孙国荣耸耸肩。 “尊上给的，虽然就是那么几张薄薄的黄纸，但应该多多少少有用吧。” 桑军开玩笑。 “必须有用，不然咱现在就得给朋友亲戚发消息通知，必须多准备点儿礼金来吃咱们的席，不然咱就化身诡物，天天去骚扰他们！” 所有人被逗笑。 所有人的心情也都带着隐隐的沉重。 “就算符箓没用，那个宝物……肯定也有用吧。” 后边有人喃喃。 桑军的目光又重新落到另一个黑色保险箱上。 透过这个保险箱，他仿佛又看见了青霞子与中心会面的那天…… ------------ 第58章 靠自己 几日以前。 首都，小帽胡同。 这个胡同里住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 虽然在寸土寸金的三环内，能拥有着一栋不大的四合院，已经不算普通。 但是这胡同里的许多四合院，还是两三家人共住。 个人使用面积，说实话还没有华国随便哪个乡下农民的房子大。 说有钱呢，也有钱。 说没钱呢，也没钱。 也就在这条胡同的最深处，一栋门牌挂号【43】的四合院。 门口矗立两只威严的石狮子，朱门关得严严实实。 如果问起附近居民，他们只知道这栋四合院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 好像是官方的什么机构。 但再具体，便不清楚了。 而如果穿过朱红大门，转过那面“五福临门”影壁，便可看见一栋三层高的灰墙建筑。 这栋建筑，占据着传统四合院格局中的正房位置。 而左右两边的东西厢房，又依旧是传统青瓦房。 看上去便有些怪异。 但是假如推开右边厢房，便会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食堂。 阳光透过老式的青木棱格子窗，洒在里头摆放着的六张圆木桌上。 桑军，正坐在窗边的一张圆桌旁，用筷子挑起一大簇杂酱面，塞进嘴里。 入嘴刚嚼了两下，他就嫌弃咕哝了。 “老首都杂酱面这么难吃？寡淡无味，还没有我们山城随便一家面馆好吃。” 说完，他又拿起桌上的辣椒油、醋，往碗里猛添。 辣椒油对于他来说根本不辣。 但醋加过头了，酸得他龇牙咧嘴。 正在他拿纸擦嘴，思量着要不点个啥外卖将就将就时。 他瞥见外面的院子里，一个身影飘然而至。 熟悉的宽袍大袖、熟悉的挺拔身影。 待看清楚那张脸！ 桑军瞳孔骤缩！ 丢下筷子便冲了出去！ *** 院子里有两三个工作人员，也注意到了李悟。 正在他们惊疑不定时。 李悟的眼前忽然窜出一个人！ “尊上！！！” 那人满脸兴奋大喊，莫名让李悟想起了金毛犬。 他觉着有点熟悉。 但不认识。 桑军拼命向他介绍。 “我啊！那次山城地铁站里面！……” 经过他提醒，李悟才终于想了起来。 “是你啊。” 李悟的声音如淙淙山泉，无比熨帖地流入桑军心里。 让他感到无比满足。 “尊上驾临我们小小异调中心有何事？”桑军询问。 李悟：“有要事同你们掌权人商讨。” 桑军闻言，自告奋勇。 “好，大BOSS办公室在三楼，尊上跟我来！” *** 桑军在前面狗腿地带路着。 李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从一楼到三楼。 一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待到达三楼，他们身后已经缀了一大串人。 每个人都在兴奋又小声地讨论。 眼睛黏在李悟身上，扒都扒不下。 但是没一个人拿出手机之类的电子设备拍摄记录。 看来保密培训做得不错。 桑军在前面敲了敲古小南的办公室门。 里头传来声音。 “进！” 桑军握住门把手，开门。 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古小南正在拿着钢笔写什么东西。 眼皮也没抬，询问。 “什么事？” 桑军的声音里依旧有着止不住的兴奋。 “领导，青霞子尊上来了。” 古小南没听清。 “什么？” 桑军提高声音。 “领导，青霞子尊上来了！！！” 古小南手中的钢笔停住。 抬头。 视线正好撞进站在门口的青霞子，好似千年寒潭般古井无波的眼。 *** 半小时后。 古小南打开办公室门。 外面守着的所有员工或蹲或站，全部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她。 她吩咐。 “小祥，去帮我安排车，另外帮我联系总统办公室那边，说我有要紧事向总统当面汇报。” 一个站在窗边的男人答应了声，撒腿就跑。 桑军探头探脑，想往办公室瞧。 古小南瞟他一眼。 “别找了，走了。” 桑军“啊”了声，满脸失望。 然后，古小南又吩咐另一个人进办公室，提上里头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三个密码箱。 “跟我一起去见总统。” 被吩咐的那人冷静应“是”。 桑军终究抑制不住好奇心，询问。 “老大，那箱子里……是啥啊？” 古小南顿了顿。 就在桑军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出声了。 声音很轻，说。 “克制诡物的法宝。” *** 公务机闪烁着灯光，在万米以上的黑暗云层中飞行。 桑军收回落在黑色保险箱上的眼神，回过神。 “要到了。” 有人看了下飞行时间，说。 机舱里洒满昏黄的小夜灯灯光。 飘散着咖啡甜香。 安逸、静谧。 但桑军知道，一旦下了飞机，面临着的，便是一场在生死悬崖钢丝上行走的恶战！ 就连一起来的这些人…… 他目光从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 向来没个正形的他，此刻也不由沉重。 “青霞子尊上那边有消息没有？”他问。 自从登上这架公务机，他们便用青霞子留下的千纸鹤，给他传去了讯息。 “没有。”有人回答。 “好吧，”桑军叹口气，“那就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说完，他再一次重复，像是给自己打气。 “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万事靠自己，才能屹立不倒！” “同志们做好准备，吉城，要到了！” ------------ 第59章 我已经死了好久了 吉城，世纪龙城小区。 甘霖吸了吸鼻子，转头望向身后众人。 目光对视，谁也没有出声。 微弱的声控灯灯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 似哭非哭、懊悔、难看的笑、带着希冀的渴望…… 芸芸众生，千姿百态。 “甘霖，”手机里再次传来支队长的声音，带着惊喜。 “刚刚接到消息，异调中心派遣人员的飞机已经落地，从机场过来最多半个小时。所以现在，你们所有人寻找掩体躲藏起来，等待救援！听清楚没有？” 闻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好。” 甘霖答应，放下手机，举目四望。 楼道里哪里有可供躲藏的掩体？ 想要躲藏，一是进房间，二是进消防逃生楼道。 可是，刚刚房间里出现的那个恐怖男人，给所有人留下了心理阴影。 所以，现在商量之下，大多数人竟然同意进消防逃生楼道。 当然，少部分人依旧想要躲在电梯轿厢里。 “轿厢不安全，那个男人会开电梯门，再说万一电梯被破坏出现故障……” 甘霖和其他几人劝说不动，只好放弃，任由他们去。 推开沉重厚实且冰冷的防火门。 长长的喑哑在寂静的夜中回荡。 起雾了。 黑雾一缕一缕，浮在离地面几厘米的地方。 随着他们走动，轻轻荡漾。 空气中也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 有点甜、有点酸、有点腐朽尿骚…… 很淡，却又十分顽固地萦绕在鼻端。 完全不同于上次进入楼道时闻到的味道。 甘霖愣了下，停住脚步。 后边的众人却在询问。 “怎么了？” “哪里不对劲？” 甘霖爸爸宽厚的手掌搭上他的肩膀，用眼神询问。 甘霖不能确定，只能摇头。 继续往前走。 手机射出的手电筒灯光，晃在积满灰尘的阶梯上。 “啊啊啊啊啊——！” 忽然，隔着厚重的墙壁，外面爆发出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尖叫！ 还伴随着粗硬铁链互相剧烈摩擦的牙酸聒噪！ “哗啦啦啦——” 不过几秒。 “砰——！”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之后。 好像脚踩着的地面都轻微颤动了几下。 那尖叫声，就像被掐住脖颈的鸭子。 戛然而止！ 楼道里只剩下急促凌乱的呼吸。 每个人都吓到了。 两两相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恐慌与惊疑。 “他们怎么了？” “我怕……” “好像是电梯坠楼的声音……” “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甘霖出声阻止，“别动！就待在这儿！等待救援！” 他的嗓音更加嘶哑了。 嘴唇干燥得起皮。 于是，一群人蜷缩、依偎在楼道口，背后靠着冰冷的防火门。 一瓶饮料递到甘霖面前。 他顺着一看，是他姐。 “喝点。” 他姐姐被他看得有点不自然。 旁边，已经平静许多的他妈妈，也伸手，摸了摸甘霖毛茸茸的脑袋。 “我儿子真棒。”她夸奖。 甘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现出羞赧。 “出去以后，妈妈支持你去山城。”他妈妈忽然说。 甘霖又惊又喜，正想说话。 “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呜——” 忽然，长长的，如丝如缕的幽怨哭泣声，在楼道里飘飘荡荡。 甘霖面色猛然一变！ 其他人也听到了。 甘霖想判断这哭泣声传来的方位。 却发现根本判断不了！ 好像来自四面八方！ “走，快走！” 他低喝。 挨防火门最近的人去抓门把手开门。 手颤抖着，几下都没抓住。 好不容易打开，所有人猫着腰推攘着往外走！ 可是，前面的人却又忽然停住脚步！ “走啊，快走！” 后面的人都快急哭了。 甘霖挤到前面，手搭上他肩膀，恨不得给他来上一拳！ 却发现他面色惨白，眼睛死死盯着楼道拐角的阴暗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 甘霖也定在原地。 “呜呜——” “呜呜呜——” 只见，在那阴暗处，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孩儿抱腿蹲坐在那儿。 头埋在膝盖之中。 拖地的黑色长发包围着她。 肩膀耸动，不断哭泣。 而伴随着甘霖的目光，那女孩儿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她极为缓慢地抬头。 用那双流着血泪，空洞洞黑漆漆的眼眶盯住他们。 幽幽地说。 “我已经死了好久了。” “你们怎么才来。” *** 世纪龙城小区外。 桑军一行人从车上下来，亮出证件后，被人急匆匆地带往C栋。 此时，整个小区已被封锁。 居民们正在被警察带领着有序撤离。 抱着孩子、提着行李、穿着睡衣。 一列列队伍涌向小区门口。 桑军一行人逆着人流而行。 来到C栋。 桑军看到这里也已拉起了警戒线。 找到负责人。 那是个寸头、皮肤黝黑的男人。 正拿着电话焦急大喊。 “甘霖！甘霖！！！发生什么了！？听到回话！听到回话！” 男人也看见了桑军他们。 草草点头示意之后，依旧面色焦急地等待着手机那头的回话。 电话那头，则是传来乱糟糟的尖叫声、呕吐声、哭泣声、求饶声。 还有“砰砰砰”砸东西的声音。 而在这嘈杂的背景音中。 一个虚弱沙哑的男声响起。 “队长……我们逃不出去了。听我说，诡物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攻击手段是头发……” 听到这里，桑军的脸色猛然一变！ 蹲下身，把手中的黑色保险箱打开。 里头现出一叠玄奥无比、闪烁着荧光的符箓。 将符箓递给身后的孙国荣。 又打开另一个黑色保险箱。 里头装着的是一枚类似于兽形印章的血红色兽形宝物。 上面雕刻的灵兽面目狰狞，眼神贪婪。 令人望而生畏。 将印章揣怀里，他草草吩咐。 “我和孙国荣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 其他人不出所料的都是“我也要去！” “军哥，带上我！” “行了！”桑军喝道：“进什么进！？法宝就这么两个，你们进去送死！？留在外面，听从指挥，做好详细的勘察记录！” 说完，他深深看了眼，矗立在昏暗夜色中的C栋居民楼。 寸头男人在旁边，对着手机大吼。 “坚持住！异调中心的人来了！现在就进来！你们坚持住！” 可手机那头的虚弱沙哑声音，却道。 “迟了，已经迟了……你们别进来了，很危险。她的头发无穷无尽，缠上人的脖子勒死，伸进人的喉咙里呛死……队长，我想见去山城……我想成为仙徒，我想见青霞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小。 而此时，桑军两人已经越过警戒线，狂奔到C栋大门口，开枪！ “哗啦！” C栋门口的两扇玻璃门，应声碎裂。 ------------ 第60章 清瘦男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桑军与孙国荣，举着手枪，踩着满地碎玻璃，踏入大厅。 寂静、昏暗。 月光静静洒在地板上。 两台电梯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都显示电梯停在一楼。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倾耳细听之下，也不过听见不知从哪户人家那里传来的遥远亢长犬吠。 哪里有什么嘈杂刺耳的哭闹尖叫呕吐声？ 外面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俩。 看着孙国荣举着手枪，紧紧跟在桑军身后。 看着两个人在大厅里巡视了一圈，依然无果。 “军哥，没人啊……”孙国荣说。 虽然他的表情很镇定，但是细听之下，声音里还是有着微不可见的颤抖。 桑军想了想，当机立断。 “把符箓拿出来一张，点燃！” 孙国荣听后，忙将手枪揣进裤腰，摸出符箓和打火机。 橙红色火舌舔舐符箓。 符箓缓缓燃烧。 他的瞳孔中倒映着跳跃的红色火苗。 桑军则举着枪，无比小心翼翼地警备着周围的一切。 依旧是寂静、昏暗。 孙国荣：“好像没用……” 话还没说完，他就“哎哟”一声。 熊熊燃烧的火苗烫到他手指。 他不由自主松开。 本来脑海里已经勾勒出符箓缓缓飘荡下沉的模样。 但谁知，符箓竟然就那样飘在半空中！ 飘在半空中！ 越烧越旺！ 也随着符箓的熊熊烈火。 两个人的耳边开始缓慢现出痛哭与尖叫。 就像用遥控板将电视声音，由0按到100。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伴随着的，眼前空气也如水波纹般颤动。 逐渐显现出好似另一个世界的画面。 大厅中。 有男人跪在地上不断呕吐出黑色液体。 有老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有女人蜷缩在角落惊恐尖叫。 有小孩儿坐在尸体边放声大哭。 鲜血蜿蜒流淌。 而正中央，站着一个穿麻布长裙的瘦弱身影。 身影背对着他们。 脑袋上的头发化为了无数股！仿佛有生命般地横亘在空中！几乎占据了半个大厅！ 而这些头发在……捕捉人类！ 它们缠绕上人类的脖颈！ 塞进人类的嘴巴！ 却又不一下子弄死。 反而如猫捉老鼠一般，捉了又放，放了又捉。 外面负责勘察记录的人员，举着高清摄影机，连连“咔嚓”。 可即便如此，那瘦弱身影也好似没感应到任何异常。 她依旧背对着他们，头发依旧在捕捉人类。 从震惊中回过神之后的孙国荣，趁此机会，立刻卷起符箓点燃，用力扔过去！ 瘦弱诡物猝不及防被烫到！ 于是，闪电般的，一簇头发卷住符箓！绞死！ 头发冒出焦黑腥臭，迅速枯萎，并以极快速度往上蔓延。 可蔓延到中途，那截头发却忽然整齐断裂。 纷纷落下。 诡物这时候，才缓缓转过身。 那双流着血泪、空无一物的眼眶，直直撞进孙国荣他们的眼！ 撞进外面所有人的眼！ 一秒，两秒，三秒。 每个人都听到了自己心脏轰轰跳动的声音。 “嘶——啊！！！” 诡物发出冲天嘶鸣！ 伴随着嘶鸣，横亘在大厅中的所有头发一张一缩！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桑军、孙国荣冲去！ “上！” 桑军大喝，从怀中取出那枚兽形宝物！ 咬破手指，用鲜血往宝物的双眼上一涂！ “嗡——昂——” 一声仿佛从悠悠远古时代传来的兽鸣，响彻天地！ 不仅桑军与孙国荣听见了。 外面焦急观望形势的官方人员也听见了。 正在撤离的居民群众也听见了。 坐在撤离大巴车上等待的司机也听见了…… 所有人都或回过身、或抬起头，望向C栋这个方向。 然后，他们看见！ 看见夜空中漂浮了成千上万的小光点！ 小光点飘飞、聚拢！ 一只由光影幻化，浑身冒着火焰的巨大凶兽，便逐渐凝实。 “嗡——昂——” 凶兽再次仰天高啸。 在回荡的啸声中，它垂下眼。 用那只灯笼似的眼，紧紧盯住还没有他眼睛三分之一大的诡物。 诡物也抬起了头。 用那双空洞眼眶与之对视。 然后，天地卷起阴风！ 诡物蓦然发出不甘怒号。 “我已经死了好久！” “为什么！” “为什么！！！” 七八张燃烧的符箓冲向诡物！ 凶兽抬起爪子，拍向诡物！ “轰——” 诡物仰面跌地。 她眼眶空洞，却好像倒映着那装修精美的天花板。 倒映着那数张托曳着火星、燃烧着烈火的符箓。 倒映着凶兽厚实漆黑的脚掌。 倒映着自己飘飘荡荡的头发。 她的头发迅速结成一张巨大柔软的网，拖住她！ 将她拽出符箓与脚掌的攻击范畴。 她倏然立在数十米以外的空中！ 身体浮沉。 “你们都该死。” 她平静地说。 于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头发急剧生长，窜出！ 如蛇般包裹符箓，绞死！ 数不清的发丝，随着化成灰的符箓，飘飘洒洒。 凶兽再一次对住她，抬腿踩下！ 这次，她却不闪不避。 黑色头发柔软缠上凶兽巨腿！ 下一秒，却又变得锋利无比！狠狠刺下！ “嗡——昂——” 凶兽怒吼！ “咚！” “咚！” “咚！” 凶兽疯狂踩踏！ 地动山摇！ 诡物却在它的脚间腾转挪移，灵活无比！ 一边挪移着，一边用头发在巨兽的身上，扎出不计其数的小洞！ 巨兽哀鸣，身上的光点慢慢逸散！ 最后，化为一道灵光！落入桑军之手！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脑袋都空白了。 诡物缓缓转身，面向桑军和孙国荣。 桑军绝望，颤抖地咬破手指，准备再一次用鲜血涂抹宝物。 诡物咧嘴一笑，低喃。 “你们……都该死。” 话音落地，弥漫天地的黑色头发猝然立起！ “嗖！” 正在这时候，天上却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长啸！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急速坠地！ 抬头望去，一团紫蓝色！ 那一团紫蓝色因为速度太快，不仅发出了爆鸣，甚至还在空中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光！ “轰——！” 不差分毫。 紫蓝色精准无比地砸向诡物！ 碾压！ 扑散！ 诡物漫天的头发，瞬间化为颗粒！ 以紫蓝色为中心，潮水般一层一层涌动开！ “呜！” 浓厚得犹如实质的黑色颗粒，糊了所有人一脸。 “什么东西！？” “谁！？” 黑色颗粒缓缓弥散。 一个穿着黑色锦袍、形相清瘦的男人安静站在原地。 脚上还踩着那个尚未逸散干净的诡物。 而在这男人背后。 一对巨大的，由游走闪烁之雷电凝聚而成的硕大蓝紫色翅膀。 正盈缩舒展。 ------------ 第61章 歌舞伎町突变 与此同时。 米国，某个机密部门。 拉着厚实窗帘的房间内部。 明亮的大屏幕上，正切换着各类文字、视频。 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华国近段时间所出现的诡异现象。 以及青霞子！ 下面，穿着西装、军装、制服的白人们，正在拍桌子瞪眼地激烈讨论。 而在大洋彼端的扶桑国。 首相官邸。 忙碌了一天的首相，正坐在办公室的小餐桌前进食宵夜。 滑嫩冰凉的刺身，配上口感清淡不烈喉的清酒。 让首相感到浑身顿时松快许多。 就在这时，秘书敲门。 带进来一沓厚厚的资料。 首相放下筷子，翻看资料。 眉头逐渐越拧越紧。 最后下令，深夜召集大臣商讨。 *** 相似的景象，先后在蓝星的许多国家发生。 引发了一轮又一轮的震动讨论。 在大量的事实证据面前，这些事件的真假倒毋庸置疑。 他们讨论的是。 华国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些东西？ 所谓的“超能力者”，亦或被称为“修仙者”的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发生冲突，这些超能力者能不能抵挡得住现代武器的攻击？ 自己国家，有没有类似事件、人物的存在？ 如果在自己国土内发生，又该如何应对？ …… 太多太多问题摆在面前，让身为国家掌权人的他们，不得不去思考解决。 哪怕解决不了，至少也得挤出一份应对方案！ 但是，他们同样也没想到。 方案还没挤出来。 世界，就在悄悄变化了。 *** 扶桑国。 新宿，歌舞伎町。 这里，是亚洲最大的成人娱乐一条街。 牛郎店更是举世闻名。 满街安装着五颜六色的广告灯箱。 灯箱上，各种长相的牛郎，留着各式各样的刘海、打扮精致。 因为是午夜，正好是歌舞伎町的营业时间。 相比白天，这里更加人潮汹涌、车水马龙。 也就是在这人流当中。 一位头戴兔子耳朵、穿着西装套装的女人，正在对着前方架起的手机屏幕热舞。 女人长相成熟端正。 身材火辣，撑得起来严肃禁欲的白衬衫、黑色西装外套与包臀裙。 可偏偏她鼻梁上架了副金丝边眼镜，头上又戴了个毛茸茸的兔子耳边。 在大街上跳着性感热舞。 同时，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又极其冷漠。 巨大的反差感，以及当街热舞的羞耻感。 让她正在直播的手机屏幕上，源源不断地爆炸各种礼物特效。 而她直播间里滚动的弹幕，全是华文。 【山东XXX实名观看】 【这是在歌舞伎町？柔柔什么时候跑出国去了？】 【你们快看后面那个社畜看柔柔的眼神！哈哈哈哈】 【柔柔老婆（色）（色）（色）】 【大家退后！！！让我的朋友先上！！！】 【现实中畏畏缩缩，网络上反复舔屏】 【我家那个喜欢这一款，等着美女，我去叫他来】 【老衲一生积德行善……】 【此刻，我的意志坚如磐石！！！！】 *** 无论弹幕如何滚动，礼物如何刷特效，名为“柔柔”的女主播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拒人千里的冰山模样。 而因为她热舞，附近几米全都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纵使一些路人想停下来好好欣赏，也迫于扶桑人骨子里的“装模作样”。 最多偷偷瞟上几眼，便被人流挤走。 一位戴着眼镜、手提公文包的社畜便是如此。 他在自以为远离直播范围的地方。 偷偷拿出手机，放大屏幕镜头。 对准柔柔的大腿等部位。 咔咔连拍。 殊不知，他的一切。 包括舔嘴唇的舌头、猥琐的笑容。 全都被收进了直播间。 【东京色狼，果然名不虚传。】 【好恶心啊玛德！气得老子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坐下】 【兄弟们，先别急着批判。来，把手机屏幕关掉照照，看看你们自己的表情和这位大兄弟差多少。】 仿佛为了补偿主播被猥琐男偷拍的恶心，又仿佛是触到了某些人的怪癖。 直播间里的礼物打赏，更加激烈了。 也就是这时，忽然！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看到。 那个偷拍柔柔的猥琐社畜，人来人往的各色路人，还有正扭胯拧腰的柔柔…… 满大街的人，都一下子弯下了腰！ 扶住心脏部位！ 露出难受表情！ 而在歌舞伎町外的街道上。 也连续传来“砰”“砰”“滋啦”的车辆相撞声、鸣笛声、轮胎摩擦声！ 弹幕炸锅。 【怎么了？】 【柔柔不要吓我们啊】 【呵，演技真好】 【主播要是演的，这满大街的人也全都是演的？】 柔柔扶住心脏部位的手在颤抖。 缓了好几秒，才勉强出声，对住领口别着的小收音筒道。 【刚刚忽然，我心脏就像被镇扎了一样，好痛。而且眼睛好花。要是有在扶桑的朋友，可不可以帮我打个救护车电话？】 她说一句喘一下，性感沙哑的声音里都带了强忍的痛意。 心疼得直播间里的观众，顿时自告奋勇。 【我隔壁邻居家的儿子的同学的女朋友就在扶桑留学！柔柔等我！我现在就发动我的人脉帮你联系！】 【我现在就在扶桑，我现在就帮你打救援电话！】 【哇主播的声音真御姐！舔屏！】 【柔快走！你看看旁边的人！不止你一个这样！肯定不对劲！】 【我下午刚看完一部丧尸片，别吓我啊……】 【救援电话打不通忙线啊啊啊啊】 因为直播手机距离柔柔相隔了一两米，柔柔看不清弹幕。 但她同样也发现了这条街上人的不对劲。 刚想强忍着不舒服，收拾直播的东西快快离开。 她就看到，自己穿着七厘米黑色高跟鞋的脚边，浮出了一层淡若轻烟的黑雾。 她愣了下。 也就在这时候。 头顶传来一声剧烈的“砰！” 高空的玻璃窗户破裂，一个人剧烈尖叫着坠落！ “啊啊啊啊啊——！” “砰！” 尖叫声戛然而止。 坠落的人，摔成了一滩肉泥。 血肉飞溅，飚出好几米远。 柔柔感到脸上一凉！ 抬手，颤抖地去摸脸上挂着的液体。 血红夹杂猩白。 是一小块内脏。 ------------ 第62章 东京混乱 【卧槽！】 【主播脸上的……那是……？】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但紧接着，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满街蓦然出现一个又一个虚幻飘荡在空中的诡物！ 穿西装的男人。 衣着朴素的女人。 佝偻身躯的老人。 背着书包的小孩儿。 甚至还有剃着月代头、穿着和服的古代男人！ 他们全部呈现半透明状态，面无表情，飘在离地面几厘米的地方！ 虽然实在像恐怖片里的内容。 但无论如何揉眼，诡物们都依然飘在那里。 “啊啊啊啊啊怪物啊！！” “鬼！！！” “卧槽诡物！？” “牙白！！” “救命！！！” 立刻，这条繁华热闹的大街陷入混乱。 人们竞相逃跑！ 拿到直播手机的柔柔，看见屏幕上的弹幕疯狂滚动。 【诡物！诡物！扶桑也出现了诡物！！！】 【柔柔快跑！异调中心说了，诡物有攻击范畴！】 【现在跑不脱了！！！找附近的建筑躲起来！！】 晚上直播、白天补觉的柔柔，对近来华国发生的大事，全都一知半解。 但她看懂了弹幕。 在让她跑！ 心脏处的疼痛此刻已经消退许多。 她三下五除二甩掉高跟鞋，扒掉头上的兔子耳朵！ 用穿着黑丝的双脚，在大街上狂奔！ 她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依旧亮着，弹幕依旧源源不断。 【艹！扶桑这诡物咋这么多！】 【主播这运气也没谁了，刚到扶桑就经历这种倒霉事儿】 【穿黑丝光脚逃命？嘿嘿嘿嘿嘿】 在柔柔身后。 那些诡物，也齐齐有了动作！ 只是一眨眼，便出现在某个人类面前！ 然后，伴随着人类的痛苦哀嚎，诡物们吸收掉人类身上的精气血气。 只留一具干尸堕地。 *** 不仅是歌舞伎町，在东京的其他地方，也纷纷上演类似画面。 被誉为“购物中心”的池袋，“宅男圣地”的秋叶原，“学生党天堂”的原宿，“潮人辣妹”的涩谷，亦或者“贵妇街区”的银座。 无论是手提购物袋逛街的，在商场里挑选商品的，与生意伙伴推杯换盏的，还是和学生妹妹亲亲抱抱的。 都在刹那间，心脏猛然刺痛！ 然后，便看见成千上万的诡物！ “啊啊啊啊救命！！鬼！！！” “哗啦——” “呜呜呜滚啊！！” “轰隆！” 求饶声、尖叫声、怒骂声、碎裂声，碰撞声……在东京的几个核心商圈上空飘荡。 奏成了一曲恐怖乐章。 一间开在马路边的拉面小餐车。 本来前面位置上，还有几位食客正在吃拉面。 诡物一出现！ 小食车老板干脆利落地将左右门一关！ 又将前面充作食客桌子的铁皮板往上一拉！ “哗啦啦——” 食客还未吃完的拉面，混着酱油瓶等各种调料，脏兮兮滚了一地。 小食车前面的食客们，上一秒还举着筷子茫然。 下一秒，便感到全身剧痛，不由自主发出痛苦嚎叫。 变成一具干尸！ 小食车老板隔着玻璃，惊恐地望着外面的一切。 原本他以为自己呆在这个密闭的小空间里，能够躲过一劫。 但没想到，外面的诡物却在下一秒，闪现在他眼前！ 空洞、冰冷、毫无人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西内！！” 小食车老板举起手边铁锅，对住诡物劈头砸下！ 透过小食车的玻璃窗。 可以看见外面的大街上，各色行人在疯狂逃跑。 “八嘎呀路！政府呢！自卫队呢！都死哪里去了！？” “快，藏起来！！” “艹尼玛的扶桑人啊啊啊啊啊啊！” “快跑，前面是警察局！” 路人们听到“警察局”三个字，不免精神一震。 但是好不容易跑到警察局，竟然发现大门紧锁！里面空无一人！ “人呢！？人呢！？” “平日里耀武扬威，现在都死哪里去了！！” 咒骂声还没落地，便忽然终止。 然后，又是一具轻飘飘的干尸堕地。 *** 东京，警视厅。 此起彼伏的电话响铃声就像催命符，让警视总监心浮气躁地狠狠踹了一下旁边的沙发！ “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调查出来没有！？” “手枪攻击无效，那步枪呢！？大炮呢！？燃烧弹呢！？” “八嘎呀路，这些鬼东西到底有多少！？我要具体数据！” “全都是废物！废物！” 他还在咒骂，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察拿着电话匆匆走来，对他作口型。 “来自横田。” 横田！？ 那是驻扎在扶桑的米军司令部！ 警视总监立马深呼吸两口气，清清嗓子，接过电话。 声音里有着点头哈腰的恭敬。 “您好，这里是东京警视厅警视总监小坂正雄，请问有何吩咐？” 那边吩咐了几句之后。 小坂正雄神色微微变化。 可语气依旧恭敬。 挂断电话以后，他深呼吸一口气，命令。 “接通皇宫！我有要事向天皇陛下禀报！” 可刚接通没几秒。 底下人又匆匆来报。 “警视总监，有一部分诡物，正在向皇宫方位靠近！” 小坂正雄瞳孔紧缩！ *** 皇宫。 吹上御所。 这是天皇、皇后的居住之地。 在深蓝色夜幕之下，已经白发苍苍的两人，在众多保镖、大臣的护卫下转移。 吹上御所、乃至于整个皇宫，不同于世界其他国家的皇宫那样修得富丽堂皇。 反而十分简洁明了。 幽静的庭院中，被修剪良好的松树屹立。 小溪潺潺。 一切是那么静谧。 可是，外面不断响起的“砰砰”枪响，提醒着众人，现在不是欣赏美景的时候。 在众人催促下，天皇夫妇坐上专用轿车。 皇后眼里充满担忧，询问丈夫。 “米军那边，果真要出动军队帮助我们消灭诡物？” 天皇长叹一口气。 “不管他们出于何种心思，依据当下情况，他们能够帮助我们，也是最好的办法。” *** 皇城外围。 自卫队们正在尽全力作战！ “保护天皇！” “保护天皇！” “坚决不能让这些鬼东西踏进皇宫一步！！！” 可是，无论是手枪、机枪、手榴弹甚至坦克。 都对那些违反物理规则的诡物无效！ 子弹穿过诡物，就好像穿过空气。 手榴弹在地上爆炸。 火光之中，碎片旋转着落地，伤不到诡物分毫。 自卫队们绝望地看着如潮水般的诡物，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