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私奔 “容儿,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接应我们的人,马上就到!”沈文渊折下一支桃花,递给她。 姜容脑海里一阵钻心的疼,无数记忆翻涌,最终归于平静。 她定定看着眼前的人,又看向四周…… 时值浓春,桃花艳艳,微风正好,深情款款的折花公子与她相对而立。 这一幕…… 太熟悉了。 这是十年前,她与沈文渊私奔时的情景…… 后来她总是幻想,如果那一天没有遇见山贼,如果谢凌熙没有出现…… 他们是不是就能幸福快乐过一世? 直到临死之前,她才知道…… 她这一生,都活在谎言之中。 可笑,可恨。 没想到死后再一睁眼,她回到了十年前。 “你安排的山贼,确实快到了。”姜容盯着他,薄唇勾起一抹自嘲。 沈文渊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怎么知道自己雇了山贼? “这一巴掌,替我爹扇你!”姜容抬手抡圆了胳膊,一巴掌狠狠甩在沈文渊脸上: “他收养了一个白眼狼!” 姜容的父亲,与沈文渊的父亲是至交好友。当年沈父触怒皇帝,被抄家流放,谁也不敢帮沈家一把。 唯有姜父,刚正重情义。沈父临别托孤,他便将沈文渊收养,与自己刚出生的爱女定下婚约,把沈文渊当亲儿子抚养。 不知多少人背后闲话,伯府千金,就配了一个罪臣之子。 但姜容从未介意过他的身份。他们青梅竹马,海誓山盟,沈文渊曾说此生此世唯爱她一人。 “这一巴掌,替你爹扇你!”没等沈文渊反应过来,姜容又是一耳光反手扇在他另一边脸上: “沈伯父一生忠直,有你这样的儿子,他倒了八辈子霉。” 半个月前,皇帝下令召回沈父,加封太傅。 沈文渊立即觉得,他堂堂太傅之子,今非昔比,姜容区区一个破落伯府的孤女,哪配当他正妻? 可姜家雪中送炭,抚养他十五年,他想退婚,又恐沈父不同意。于是他收买山贼,想将姜容掳走,毁她清白。 如此,便可以名正言顺摆脱姜容。 只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姜容就摊上了大事。 大夏第一权贵北王府的世子爷,对姜容一见钟情,以太后懿旨赐婚逼她成亲。 沈文渊本该拍手称快,摆脱了一个麻烦。但有人不想姜容嫁入北王府,高价收买他毁掉这一桩婚事。 沈文渊于是一边哄着姜容私奔,一边安排山贼半路截杀。 他始乱终弃,还不肯让姜容有个好归宿。 歹毒至极。 “沈文渊,我一定要把你心脏挖出来看看,你的心,可是黑的?”姜容眼底一片凶戾。 “好你一个贱人,你敢打我!”沈文渊回过神来,怒不可遏。 姜容马上就要被山贼弄死了,他也不用装了,伸手就要揪姜容的衣领…… 但他刚有所动作,姜容抬腿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腹部,将他踹翻在地。 又是一踩跺在他的小腹。招式干净而凌厉,显然是练过的。 “啊!”沈文渊疼的弓身惨叫,直不起身。 他完全没料到,姜容竟然还会两下子? 前世此时的姜容确实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家闺秀。这是在北王府那十年,有一个人教她的。 “你给我等着!”沈文渊恶狠狠威胁。 姜容嗤笑一声,一脚又一脚把沈文渊当沙包踢,踢的他鲜血淋漓,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黑压压一群蒙面山贼赶来。 沈文渊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姜容,你死定了……” 踢着他玩儿的少女,依旧气定神闲,岿然不惧。 她知道山匪很快就会出现。但沈文渊在等山匪,她也在等一个人。 姜容眺目望去,远处桃林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郎身骑白马,剑眉星目,潇洒恣意,皎若玉树临风前。 一身大红色婚服,更衬的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北王世子,谢凌熙。 前有山匪,后有谢凌熙。 上辈子的姜容恨死他了,她甚至往山匪的方向逃,宁肯死在山匪手中,都不想被他抓回去…… 而现在…… 姜容堆起一脸慌张害怕,拎着裙摆跌跌撞撞奔向他。 ------------ 第2章 夫君 谢凌熙刚翻身下马,就被一袭白衣的小姑娘,撞了个满怀。 软香在怀。 “夫君,我怕!”姜容娇软的声音委委屈屈,似乎害怕极了,将他抱的紧紧地。 谢凌熙整个人身体僵硬。太后赐婚以后,姜容这小女子可是命人给他送了一封“恐吓”信。 信中只有一句话:你敢娶我,我就敢守寡。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姜容有多恨他,他心知肚明。她性子有多清高,他更清楚。 她即便跑向山贼,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她竟然唤他夫君? 谢凌熙心中十分诧异,被这一声夫君震的有几分神志不清。 回过神,谢凌熙按下纷乱思绪,视线在鲜血淋漓的沈文渊身上略略停顿。 就姜容这一套腿功,区区一群山匪,不过如此。 她怕?这群山匪才该怕。 但谢凌熙并没有拆穿她,他只是略略偏头,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杀了。” “是!” 北王府侍卫乃精兵悍将,冲入山匪犹如切菜一般,三两下将山匪杀了一通。 只余下重伤的沈文渊一人躺在地上,慌忙大喊,“我爹是太傅,你们别过来!” “姜容,你和他私奔,怎么闹成这样?”谢凌熙挑眉,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 姜容立即将埋在他怀里的小脸抬起,眼眶通红,“夫君怎能污蔑我的清白,我才没有和他私奔!” “姜二小姐,你替嫁的堂妹都招了。你还想狡辩?”侍卫首领惊蛰道。 没错,她还有个替嫁的堂妹,姜婉。 姜容父母早亡,在二叔母膝下长大,视叔父母如亲父母,与堂妹姜婉,情谊深厚。 太后赐婚懿旨下后,二叔母与姜婉找到了她。 “容儿,我们都知道你与文渊两情相悦,那纨绔世子却棒打鸳鸯,毁了你们两个孩子的一生。叔母真的不忍心啊,我与婉婉商量好了,让她替你上花轿,你与文渊走吧!”二叔母劝道。 姜容感动的不能自已,“可是,那个纨绔不是什么好东西,婉婉嫁给他,岂不是毁了一辈子,我不能让婉婉替我受罪!” “二姐姐,你放心吧,我对付纨绔很有一套。我嫁过去,必定能当好世子妃,你嫁过去,只会被他欺负,这正是两全其美之计,二姐姐快与姐夫一起逃吧!”姜婉安慰。 那一年私奔的姜容,以为自己有最亲的姐妹,有最爱的情郎,她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结果她自始至终,只是一枚棋子。她被他们利用了一辈子,最后他们还用她害死了谢凌熙。 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夫君,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昨晚睡下以后,再醒来就在此处了。我家夫君天人之姿,沈文渊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怎么可能与他私奔?”姜容坚决否认,推的一干二净: “他掳走我,我正拼命挣扎,幸亏夫君你赶来了,容儿好害怕……” 谢凌熙视线下移,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沈文渊。 到底是谁在拼命挣扎?嗯? “所以你是说,今日替嫁之事,与你无关?”谢凌熙看着她。 姜容乖巧点头,“当然无关!如此好的夫君,我怎么舍得让给别人。只能怪夫君你玉树临风、英明神武、器宇轩昂,把我妹妹迷的一时糊涂,做出这等错事……” 惊蛰等一众侍卫都听不下去了。 谁人不知北王府的世子爷,乃京城第一纨绔,就没干过一件好事,姜二小姐是怎么夸的如此诚心实意的? 谢凌熙剑眉挑了挑,墨瞳盯着姜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情报网里的姜容,可不是这样。 到底是他手底下的人都是蠢货,还是,这小女子隐藏至深? 但那打量的视线一闪而逝,便换成了玩世不恭,谁也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还请世子网开一面,不要与姜家计较。先把我送回去,我们拜堂成亲可好?”说完,小姑娘轻轻攥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撒娇娇。 夫君,我们回去成亲可好? ------------ 第3章 陪嫁 闺房里。 姜容坐在镜子前,看着凤冠霞帔的自己,明眸皓齿,顾盼生姿,及笄之年的模样,她有些恍惚。 她竟然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是老天可怜她吗? “容儿,你怎么回来了?”二叔母常氏推门进来,一脸复杂。 她委实没想到,谢凌熙隔着盖头都能发现人不对。 一看不是姜容,杀气冲冲就走了。 但此时常氏也不慌,因为北王府不可能让世人都知道,大婚之日,世子妃私奔跑了。 今日必定要先把姜婉抬进门,把这一桩婚事办完。 回头再找借口说不小心接错人,就能让世子妃从姜容名正言顺变成姜婉。 世子虽然气跑,但北王府肯定会派人来替他收拾局面。 依旧让姜婉穿着嫁衣扮作姜容等着。 结果没想到…… 谢凌熙回来了,还带着姜容一起。 姜容看见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叔母,我们在城外被谢凌熙逮住了,我若不跟他回来,还能如何?还请叔母原谅,我不得不说,自己并没有私奔,对替嫁一无所知……” “否则世子一气之下,将我打死呢?” 常氏心底一梗,焦急问道,“那世子岂不是要怪罪我们?” “叔母你放心,容儿自然会护着你们的。容儿被他抓回来,心如死灰,本该一死了之。但是想起叔父母的养育之恩,容儿还要给您养老送终,给您上香守孝,岂能走在你们的前头……”姜容红着眼眶,泪眼阑珊。 常氏听的一口气憋在胸口。说的都是好话,但怎么听着哪哪都不对劲? “你不要伤心,你时日还长,将来你与文渊,还有机会的……”常氏假惺惺劝慰。 实则,心中冷笑。 就算让你今日嫁入北王府有什么用,你就还能活一个月! 要是能让婉婉替嫁就好了。 从此姜家都能沾一沾北王府的光。 但事已至此,门外都是谢凌熙的人,她也没本事让自己女儿上花轿…… 只能退而求其次。 “容儿,你一个人嫁到北王府,叔母实在不放心。迎春是你的大丫鬟,与你一同长大,最得你信任,不如让她做你的陪嫁丫头,抬她做个妾室,以后也能帮帮你!”常氏一副为她打算的模样。 姜容视线瞥了一眼身后给自己梳头的迎春,微笑,“好啊。还是叔母考虑的周全。” 常氏特意来打探一下消息,再根据如今的情况,做出最有利的应对,又假惺惺关心了姜容几句,便走了。 姜容十分清楚她在想什么。 她必定是在想,自己活不了多久,不赶紧留个妾室,那北王府这颗大树,可就一点都搭不上了呢。 姜容不动声色低头看了一眼手腕,那有一枚朱砂般的红点。 这是黄泉之毒留下的印记。 上辈子的谢凌熙曾与她说,黄泉,是一种需要连续服用一个月才能染上的奇毒,只有姜家人能做到这一点。 她一个字都不信。 谢凌熙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强抢民女的恶霸。她岂会信一个坏人,而不信自己的家人? 他前世大约是在最近知道她中毒,推测姜家是狼窝,又知道沈文渊的真面目。 于是他将人娶回来,不惜一切为她寻药治病。 只是姜容,未曾信他一句。 世人皆知,北王世子年少纨绔,欺男霸女,强娶姜家二小姐,拆散了一对金玉良缘。 却无人知晓,他只是想救他的心上人。 “我希望你,好好活着。”言犹在耳。 姜容不由攥紧了掩在袖袍下的拳头,这一世,她再也不会辜负谢凌熙的心意了…… “迎春,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带你去北王府,你可愿意?”姜容看似不经意道。 迎春连忙福身行礼,“但凭小姐吩咐。小姐去哪,奴婢就去哪!” 姜容弯了弯唇角。 死之前她终于知道,自己所中的黄泉之毒,就是这最信任的丫鬟,每日一碗参汤,亲手喂的。 她身边的丫鬟都是常氏安置的,迎春,便是常氏监视控制自己的眼线。 在姜家,她连一个丫鬟都难处理。 但去了北王府,常氏连给你收尸都没机会呢。 ------------ 第4章 大婚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姜容在一众奴仆的簇拥之下,送至婚房。 姜容取下了盖头,视线在婚房之中略略扫视一圈。 龙凤花烛影成双,鸳鸯罗帐袅袅香。 奴仆都退下了,谢凌熙在外敬酒,此时此刻,屋中仅有她,和她寸步不离的陪嫁丫鬟。 姜容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递给迎春,“拿去,将粉末倒入合卺酒里。” “小姐,这里面装的什么?”迎春将药粉倒下,好奇问道。 姜容微笑,“鹤顶红,见血封喉的毒药。” “啊……那您……”迎春一脸震惊,“您……您要毒杀世子爷吗?” 姜容弯了弯唇角,“不是我,是你。” 说着,她突然对着门外高声喊道,“来人啊,有人要谋害世子!” 谢凌熙很快被请了过来。 “夫君,我挑起盖头悄悄偷看咱们的婚房,没想到看见这丫鬟往合卺酒里下毒药,她竟然想谋害我们!”姜容一脸后怕,拉着谢凌熙的衣袖,弱小又可怜。 迎春跪在地上,头磕如捣蒜,“奴婢没有!小姐,鹤顶红是您给奴婢的,奴婢岂敢谋害世子!” “谋杀亲夫乃凌迟重罪,我岂会找死?更何况我若想要世子的命,就不会揭露你的罪行!”姜容有理有据。 迎春完全没料到姜容会这么坑自己,她慌忙道,“奴婢冤枉!奴婢真的不敢谋害世子!是小姐陷害奴婢,世子明鉴啊!” “拖下去,杖毙。”谢凌熙冷冷打断她的哀求。 “奴婢冤枉啊!”迎春苦苦哀求,但惊蛰堵住她的嘴,将她拖了出去。 转瞬,屋中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上辈子,谢凌熙杖毙了迎春。因姜容身染黄泉之毒,唯有最亲近的丫鬟能下手。 他杀了迎春,换了她身边的奴婢。 结果就是被给丫鬟报仇的姜容捅了一刀。 他们一辈子都在误会纠葛中错过。 姜容抬眸看着眼前的人,真好啊,这一世,她再也不会让悲剧重演了。 谢凌熙也盯着姜容。她为什么要杀掉身边的婢女? 她想做什么? 但他并不想深究她的秘密,只要她安心待在北王府,待在他羽翼庇佑之下。 就怕,她只是佯装乖巧,一心想逃。 “夫君,时辰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姜容小脸微红,话还没说完。 门外传来一个丫鬟焦急的声音: “世子爷,不好了!二小姐突然吐血,请您去看看。” 姜容眸色暗了暗,哦,打扰我们洞房是吧? …… 北王府,悠然阁。 一袭鹅黄色蝶穿芙蓉刺绣的女子坐在梳妆台前,命婢女往自己脸上涂惨白脂粉: “表姐哭的那么伤心,表姐才是我唯一承认的嫂子,我绝不让姜容这个坏女人,抢走我哥!” 她是谢若娇,北王府二小姐,谢凌熙的嫡妹。 “小姐,您快躺好!世子爷过来了!”门口守着的婢女进来提醒。 谢若娇立即装出一副病歪歪的模样躺在榻上,手中捏着一方染血的秀帕,对着门外走进来的红衣男子泪汪汪道:“兄长,我吐血了,咳咳咳——” 谢凌熙的视线在她脸上厚厚的脂粉略略停顿,随他而来的白胡子大夫立即上前把脉,片刻后狐疑道:“二小姐的脉象似乎没什么大碍——” “我……我那不是普通的病,你瞧不出来的!”谢若娇凄凄弱弱道: “我这是被人冲撞了!” 谢若娇身旁一个年长的嬷嬷上前一步说道,“世子爷,小姐今日好端端的,突然就咳血,这绝非是病,而是被命硬的人克了!” “那嬷嬷,谁是这命硬之人啊?”谢若娇故意问道。 嬷嬷道,“府中向来无事,今日世子妃过门。她自幼失去双亲,命中带煞,正是大凶之人!小姐就是被她冲撞了,以她这命格,世子与老太妃,也会被她冲撞。” “什么?我吐血就算了。她还要克我祖母,克我亲哥哥,这怎么行!”谢若娇故作一脸震惊,“此女,绝不可留!兄长,快把她送走吧!我们谢家可经不住她克啊!” 谢凌熙面无表情看着她一番表演,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清澈的女声:“妹妹此言差矣。我是世子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嫡妻,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应俱全。妹妹尚未婚嫁大概不知,这纳吉是将我的姓名八字送于你家祖庙占卜,得吉卦,才可定婚。” “谢家先祖在上,都觉得娶我乃大吉之兆,认定我与世子八字相合。竟然有人敢忤逆谢氏祖先之意,造谣娶我不吉?” 满屋寂静。 一袭大红色嫁衣凤冠霞帔的女子,径直走了进来。她生的姝色倾城,明艳端庄,薄唇笑意盈盈,眼底眸光凛冽。 谁敢拆散她与夫君? 是会被她杀掉的呢。 “夫君,这老奴在妹妹面前胡说八道,蒙骗妹妹。”姜容抬眸看向那玉树临风的人儿,眉眼微弯: “该杀。” 那刚才说话的嬷嬷脚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慌忙看向谢若娇,“小姐救命!” ------------ 第5章 救她最后一次 谢若娇也被这一番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一心拿姜容父母早死做局,倒是忘了,还有纳吉。 祖先都觉得大吉的婚事,你觉得她不吉?你比祖先还厉害? “可是你今天嫁过来,我就吐血了,这怎么说?”谢若娇胡搅蛮缠。 姜容视线轻扫她那假白的脸,薄唇微弯,“二妹妹看起来确实是被冲撞了。若我时间没算错,妹妹方才吐血的时辰,刚好是府中一个罪奴杖毙的时刻。” “如此说来,是迎春冲撞了妹妹。她死不甘心,倒来吓唬妹妹,我可饶不了她。来人,把这罪魁祸首抬上来!” 世子妃下令,惊蛰立即请示地看向谢凌熙。 谢凌熙眸色幽深,但他没阻止,“去办。” 很快,惊蛰便抬着一具血淋淋的女尸进来。 迎春是被打死的,浑身鲜血淋漓,面容狰狞,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状十分凄惨。 “走开!快扔出去,别把死人弄到我屋里来啊!”谢若娇吓的从床榻上直接上蹦了起来,生龙活虎,再没有半分虚弱的样子,失声大喊: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快扔出去!哥!你管管她啊……” 谢凌熙充耳不闻。他这妹妹,也确实该给个教训了。 胆大包天,还敢骗他。 “二妹妹,别慌。你一看见她,病情立即就好转了,能蹦能跳,说明我没猜错,确实是她冲撞了你。你放心,嫂子给你出这口气,把她挫骨扬灰,让她魂飞魄散。”姜容微笑说完这句话,直接拿起桌上一盏烛台,扔在了迎春的尸体上。 火焰腾地烧起。 “二妹妹且慢慢看着,等她烧完,你病就好了。” 谢若娇都快被她吓疯了,太可怕了! 抬一具血淋淋尸体扔她面前,还把尸体点了…… 呜呜呜。 哥哥新娶的嫂子好可怕! “我好了,好了!我病好了!你快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呜呜呜……”谢若娇吓的声音里都是哭腔。 姜容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上辈子她在北王府生活十年,对谢家一众人的脾性十分了解。 谢若娇天性并不坏,但行事毫无分寸。 前世也曾屡屡刁难她,一切缘由,就是因为陈家的那位表小姐陈采薇,从中作梗,挑拨离间。 “二妹妹这是在哭什么?”门外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一袭弱柳扶风的绿衣女子款步走了过来。 “表姐救命啊!”谢若娇立即窜到了来人身后。 陈采薇先看向谢凌熙,又看向姜容,这才微红着脸道,“我听闻二妹妹病了,过来看看。没想到表哥与姜姑娘也在这呢……姜姑娘莫怪,二妹顽皮,如果她做错了什么事,我这个做表姐的替她承担。” 姜容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一片冰冷。 上辈子陈采薇是第一个对她示好的人,帮她逃离北王府。 她以为陈采薇善良。 没想到,陈采薇利用她的信任,对她下了春药,想陷害她偷人。 谢凌熙救了她,他们一夜春风。 姜容把账算在了谢凌熙头上,不信他的解释。 她恨谢凌熙毁了自己清白,气头上摔了谢凌熙送来的一昧解药。 黄泉奇毒,需要集齐九大奇药才能解,缺一不可。 缺了这一药,再无药可解。 谢凌熙只能以命相换,把毒移到了自己身上。 “姜容,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如你所愿。” 昏迷之前的谢凌熙,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姜容那时并不觉得难过。她根本不爱谢凌熙,只想要他死。 可现在,随着陈采薇出现,唤醒了这一幕久远的记忆。姜容一时间,心疼的难以遏制。 谢凌熙一命换她,运气好没死,变成了活死人。 此后,他被神医带走寻药救命,她有愧于他一命相换之恩,留在北王府。 十年后,他终于苏醒。 彼时天下纷乱,他是战无不胜的无敌战神。她在京城把谢家人送去南边,与他汇合。 而她自己,没有一同前去。 她替谢凌熙活了十年,以北王世子妃的身份撑着谢家十年,但她根本不爱谢凌熙啊。 她心中只有旧时竹马,她的家,永远都只有姜家。 她回到了姜家。 没想到被姜家与沈文渊一起出卖,献给了北漠敌军首领。 他们以她的性命,威胁谢凌熙孤身前来。 姜容被吊在城墙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谢凌熙,你已经答应我了,此生不复相见。 你最好说到做到。 你别来。 求求你,别来。 永安二十七年七月初七,一袭银亮盔甲的将军,披星戴月,千里奔赴。万箭穿心,血染长街。 再救她,最后一次。 ------------ 第6章 圆房 脑海中的记忆最终定格在谢凌熙惨死的画面,姜容不由自主地抓住身旁男人的手掌。 掌心真实的触感,能让她心安一些,提醒她,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谢凌熙还好端端的在她身边,是鲜活的,十年前的,意气风发的谢凌熙。 这一世,她一定好好保护他。 两人当众拉小手的画面,瞬间,就让陈采薇的眼神暗了下去。 姜容攥着谢凌熙的手,抬眸看向陈采薇,心中的情绪已经收拾好,笑容漂亮: “表妹是将门之后,可能读书不多,不太熟悉这些称呼上的礼数,没关系,我这个做表嫂的,一定好好教教你。我是你表兄的妻室,你理应唤我一声表嫂,也可唤一声世子妃。至于姜姑娘这种称呼,若是让旁人听到了,可会笑话你粗鄙无知呢。” 陈采薇掩在袖袍的拳头攥紧。她就是不想承认姜容是世子妃,才只称呼她姜姑娘…… 没想到被她嘲讽了一顿。 你才粗鄙无知!你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和我比见识你就是云泥之别里的臭污泥! 陈采薇内心咆哮,但当着谢凌熙的面,她一个字也不敢说。 姜容说完这句话,就没再看她,抬眸望着谢凌熙笑语盈盈: “夫君,既然二妹妹已经没事了,那我们回去吧。” 姜容等着着陈采薇送上门来。 上辈子和自己假惺惺做了一个月好姐妹,这一世,陈采薇会忍多久呢? …… 回到婚房。 姜容乖巧坐在榻上,等着夫君轻解罗裳…… 但谢凌熙将她送回来,转身就走。 “夫君去哪?”姜容不解。 谢凌熙淡然道,“书房。” “新婚之夜,夫君不与我圆房,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吗?”姜容轻轻拽住他的衣袖,水汪汪眼眸眨巴眨巴。 谢凌熙盯着她眸色深沉。想骗他一起睡觉,然后趁他睡着,杀了他? 行,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女子,有什么手段。 床帐撩落,檀香袅袅。 姜容只着一件抹胸长裙,乖巧躺在榻上,矜持地等着谢凌熙先动手。 但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谢凌熙有什么动静。姜容悄悄扭过头,却见旁边躺着的谢凌熙已经闭着眼,呼吸悠长。 睡着了? 他们还没洞房呢! 不应该啊。 天下人都知道,谢凌熙对她一见钟情,情深似海! 强取豪夺虽然是假,但他的情谊,可都是真真的。 姜容回想了一下上辈子的种种,谢凌熙爱她是无可争议的。所以,谢凌熙不肯与她圆房,是因为什么呢? 思忖片刻,姜容悟了。 此前的自己非常厌恶谢凌熙,还给他写了一封宁肯守寡的信。 谢凌熙这是不想强迫她! 她要给谢凌熙一些时间,让他知道,她变了!她愿意! 姜容悄悄地往谢凌熙旁边挪了挪,她挪的有点紧张,因为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清醒的时候和谢凌熙睡一张床上…… 谢凌熙当然没有睡着,他只是假寐,等她下手。 小女子的呼吸声越来越近,有一丝紧张的气息—— 她要动手了! 谢凌熙全神贯注,精神高度集中,随时准备单手给她一个过肩摔丢下床。 下一刻—— 他只感觉怀里一沉。 一个娇小的身影,轻手轻脚地爬进了他的怀里。 谢凌熙刷地一下睁开眼睛,低眸,只看得见小姑娘乌鸦鸦的青丝,散乱在他胸膛。 这是……? 谢凌熙微怔。 姜容又继续动了,她悄悄地抓住谢凌熙的手腕—— 谢凌熙再一次身心戒备,这小女子是打算按住他的手,防止他反抗,然后再一刀把他捅死? 但下一刻,他的右手被小姑娘放在了纤细的腰间。 姜容很满意这个姿势,遂心满意足地贴着男人安全感十足的胸膛闭上眼眸。 不过片刻,就沉沉陷入梦乡。 谢凌熙整个人僵硬成了一块床板。她在做什么? 若有若无的幽香从女子身上传来,掌心是柔软纤细的腰肢,他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在古书中看过的一句诗,“盈盈一握楚宫腰”。 谢凌熙眸色愈发幽深。 昨日还想杀了他守寡,今日就与他举案齐眉。他自不会信,一个人能在短短一日之间,变化如此之快。 姜容,为了杀他,竟然如此隐忍潜伏? 他盯着怀中的小女子看了许久,最终阖上眼眸。 ------------ 第7章 这就是真爱 次日清早。 姜容从梦中醒来,床上已经没人了。婢女迎夏殷勤地迎了上来,小声道: “小姐,昨夜出了什么大事,迎春姐姐怎么不见了?” 姜容皱了皱眉,可能因为她这一世先杀了迎春,谢凌熙也没再处理她的人。 正好,迎夏留着还有几分用处。 “她谋害世子,被世子识破,已经烧了。”姜容淡淡道,“我现在很满意这门婚事,谁要是敢谋害世子,我就杀了谁。” 迎夏目瞪口呆,不应该啊。 给迎春姐姐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谋害世子啊! 而且小姐前两日还说与谢凌熙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怎么与那纨绔睡了一夜,话都变了? 迎夏心想,要把二小姐的变化悄悄禀报给夫人。 “世子呢?”姜容由着她们更衣,问道。 “世子一刻钟前起了,去了书房。”迎夏说着,又咕哝一句:“他这样的纨绔子,也不知道要书房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迎夏只觉得一缕冷冽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你若再敢对世子出言不逊,我便送你去给迎春作伴。”姜容慢条斯理说着,薄唇微弯:“你向来喜欢热闹,城西的乱葬岗人挺多的。你看合你意吗?” “小姐恕罪,奴婢该死!”迎夏吓的噗通一声跪下。 在姜家,夫人能保住她们,但现在可是在谢家,等夫人得知消息,她尸体都凉了…… “在书房外等着,等世子出来,请他过来一趟,一起去给祖母敬茶。” 谢凌熙的书房——墨砚斋。 “少主,这是您的天山雪莲,属下一路快马加鞭,可算把药取回来了。” 萧南星将一个玉盒递给谢凌熙,语气十分为难: “九大奇药之中,咱们也只有这一样。要凑齐九大奇药,为少夫人续命,只怕很难。” “真是令人好奇,少夫人这样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能与人结多大的仇,竟给她下了这么狠毒的奇毒。黄泉之毒,寻常大夫查不出来。一旦发作之时,中毒之人,痛不欲生,最后都是不堪忍受,疼到自杀。” 谢凌熙不置可否,道,“传令下去,收集剩下八种药材。这药拿去煎了,给她送去。” “是!” 姜容并不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寺庙。 她昏倒在后山的桃林。 谢凌熙让随行的萧南星把脉一探,原来她身染奇毒已有一年,发作就在最近一个月。 他要把姜容从姜家捞出来。 沈文渊不可托付。 人,只有留在他府中,他放心。 萧南星拿着药材准备下去熬煮,心中还是十分纳闷。 世人说世子纨绔,对姜二小姐见色起意。 但他可十分清楚,他家少主的纨绔都是迷惑皇室的表象,他实在难以想象,他们家心机深沉不近女色一心帝业的少主大人,竟然会沉溺儿女情长? 但姜容身染奇毒,世子为了救她,毫不吝啬就用了珍藏的天山雪莲。 还要为她找剩下八大奇药。 这不是真爱,还能是什么? …… 北王府,松鹤堂。 “孙儿、孙媳,拜见祖母,请祖母喝茶。”姜容与谢凌熙并列跪在谢老太妃跟前,端起茶盏。 “好啊,好!”谢老太妃笑着接过茶盏,视线落在姜容身上打量,笑容十分慈祥和蔼。 喝完茶,便将一枚祖传玉镯,亲手给姜容戴上了。 “谢祖母——”姜容给老人家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上辈子谢凌熙救她而变成活死人,她还以为自己会被盛怒的老太妃赶出去,但老人家却待她如亲孙女。 姜容的一身本事,大半都是她教的,这位老人家,在她心中,便和亲祖母一样。 给祖母敬茶后,姜容与谢凌熙就起身了。 北亲王镇守北疆,不在京城。北王妃陈氏已故,这屋中再没有人能当得起他们二人敬茶。 谢老太妃拉着姜容的手,一一与她介绍。 但姜容视线望去,满屋子的熟人。 坐在左一侧的赵侧妃,伯爵之女,生有庶长子谢元闻,娶妻乔氏。右边的李侧妃,知府之女,生有庶长女谢若娥。 除此之外,谢若娇,还有那个瞪着圆溜溜大眼睛好奇看着她的五岁幼童谢凌安,与谢凌熙皆是已故陈王妃所出。 陈家是北王麾下的将门。 北王的妻妾,出身皆算得上普通。 盖因北亲王府作为大夏唯一的异姓王,与国同休,世袭罔替,手握重兵,乃王朝第一权贵。 为了减少皇室的猜忌,北王府一向独善其身,从不结党,更不与权臣勋贵联姻。 姜容后来执掌北王府十年,对这些内幕很清楚。她也因此怀疑,谢凌熙一直以来伪装纨绔,是否也是为了保护北王府呢? ------------ 第8章 偷偷宠我 “弟妹真真是一个美人。”乔氏望着姜容略作打量,便笑盈盈夸赞道: “以前祖母给世子做媒,他都不喜欢。我正好奇何等天仙,能让世子主动求娶,如今见了弟妹,这疑惑便解了。” 乔氏故意吹捧,眼角余光瞥向一旁的陈采薇,意味深长。 作为一个聪明人,她自然不会冲在最前面。 老太妃很疼爱陈采薇,曾想把她指给谢凌熙做妻,但谢凌熙拒绝了。 这事外人不晓得。 乔氏正是一脚踹在陈采薇心窝上。 “大嫂谬赞了。”姜容很配合她的拱火,俏脸上蕴着三分羞涩: “诸位嫂嫂妹妹都是美人……” “哪里哪里,可不及你呢。”乔氏像是在给她自己谦虚,但顺手还承认了妹妹们都不如她。 把陈采薇气的牙痒痒。 乔氏很会说话,又问起了其他,很有几分长嫂的架势,屋中气氛一时和谐 茶过三盏。 谢老太妃望着众人道: “如今熙哥儿娶亲,咱们谢家,终于有了当家世子妃。即日起,老身就不管事了,这府中所有产业,全部交给容儿。” 王妃故去以后,北王府便是谢老太妃掌家,以两位侧妃为辅。 李侧妃平日里是赵侧妃的应声虫,而谢老太妃年纪大了也不太管事,所以掌家之权,实际落在了赵侧妃手中。 “婆婆!万万不可啊!”赵侧妃心急如焚,但脸色却端着一脸担忧:“世子妃从未打理过家事,看不懂账簿,咱们谢家偌大的产业,突然交到她手中,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岂不是,让世子妃成了咱们家的罪人!” 赵侧妃最会察言观色,看出老太妃喜欢孙媳,一句句说辞听起来都像是为姜容好。 听得老太妃,也不由迟疑了。 “赵妃说的是。”姜容不急不缓接过话,看向谢老太妃: “孙媳从未看过账簿,担心误了谢家的产业。不如先让孙媳打理自己的嫁妆练练手……不瞒祖母,孙媳在家的时候,一切都是我二叔母替我操劳,孙媳确实没什么经验,不敢接掌家重担。” 谢老太妃愈加满意了。这丫头,真是一个宝贝。 如此有责任心又坦诚的丫头,换成别人有这样的机会,不知会为了抓权编造什么谎言呢。 “好,就依你。”谢老太妃笑着点头。 赵侧妃松了一口气。 唯有一旁立着的迎夏听的心惊胆战。二小姐的陪嫁,可都攥在二夫人手中…… 二小姐还能如何打理?难不成要从二夫人手中把嫁妆抢过来? 谢老太妃留了众人吃了早茶,便让大家散了。 北王府院落极大,姜容与谢凌熙一同回他们的住处——金玉苑。 两人沿着弯弯曲曲的花园小道。 以谢凌熙平日的走路速度,瞬间就把姜容落在了后面。 “夫君,你等等我——”姜容悄悄牵住了谢凌熙的袖袍一角,仰着小脸乖巧看他: “夫君,咱们家太大了,我不认识路,我跟着你回去。” 谢凌熙回眸看她,一脸冷淡,“婢女识路。” 她身边随行的除了迎夏,还有四个金玉苑的丫鬟。 话虽如此,他脚步却明显慢了下来,迁就着她的步速。 姜容眉眼微弯,嘴上让婢女带路,怎么还慢下来等我。 偷偷宠我被我逮着了吧,哼! 两人回到金玉苑。 大丫鬟翡翠立即迎了上来,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递给姜容: “世子妃,这是世子给您准备的补药——” 谢凌熙看向姜容,等着她的怀疑质问,她若问,他便会告诉她黄泉之毒。 虽然说了她也不会信。 上辈子姜容确实问了,但没信他,在一个月后摔了他好不容易寻来的第二昧药…… 他从未说过每一种奇药有多难得珍贵,就如此轻描淡写递给她。 她以前从未珍惜。 姜容眼眶又不自觉红了…… “不想喝就说,哭什么?”谢凌熙剑眉微挑。 他第一次知道,一个小女子能这么爱哭,时不时红眼眶。 他真拿这种小哭包,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有不想喝。”姜容抬眸看她,眼睛依旧像兔子红红地,小手手晃了晃谢凌熙衣袖: “就是……怕苦……” 她寻了一个理由搪塞。 接过翡翠递来的汤药,一饮而尽。 谢凌熙见她那越来越红的眼眶,心想天山雪莲到底有多苦,能让她眼泪都快掉下来? “谢谢夫君的关心。”小姑娘含泪喝完汤药,又泪汪汪向他致谢。 谢凌熙沉默片刻,转身去了墨砚斋。 “少主,四方街老孙家的蜜饯海棠,买回来了!”惊蛰旋风一般冲了进来,拎着一个小食袋,递给谢凌熙。 谢凌熙并未多看一眼,轻描淡写道,“给她送过去。” 她是谁? 惊蛰一瞬间有点迷茫。 倒是萧南星反应过来,夸赞道,“听说那天山雪莲苦的世子妃都差点哭了,咱们少主真的贴心!” “既然是我让她喝药,药太苦本就该补偿一二。”谢凌熙不急不缓道。 萧南星一时间被他的逻辑绕晕了。 等等,少主殿下,咱们已经把珍稀的天山雪莲白送她喝了,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还要再补偿她啊? 转念一想,喔,世子妃是少主的心上人。 那没事了。 对,该补偿的。难为您还找个理由糊弄在下,论嘴硬王者如何宠妻是吧? ------------ 第9章 布局 “世子妃能有您的喜欢,真的好运……”萧南星不由感慨。换一个人,染上黄泉,只能等死。 谢凌熙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胡说什么?” 他救她,另有原因。 萧南星:…… 行吧,明明喜欢还不让人说。 “少主,人带来了。”门外一个暗卫禀报。 谢凌熙那慵懒闲云的气质瞬间变得冷冽了起来,他眼眸里最后一点光芒也湮灭,只剩下无尽的幽冷与残酷: “抬进来。” 两个暗卫抬着一个木箱进来,打开。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露出里面一个饱受酷刑摧残不辨人形的身影。 …… 北王府,金玉苑。 姜容端坐主位,翡翠领着一众丫鬟奴仆行礼。 他们是以前就在金玉苑伺候谢凌熙的,从今以后,姜容就是他们的主子。 按照规矩,众奴仆拜见世子妃。 “赏——”姜容道。 她没有多说什么。这院里的人,都是谢凌熙留下的,是能安心用的。 上辈子,翡翠后来还是她的左膀右臂。 迎夏将专门用来赏人的银锞子分给她们,等翡翠等人领赏退下以后…… 迎夏立即道,“二小姐,这些都是北王府的人,您可不能信了他们!” “那是自然,我最信的还是咱们自己人。”姜容微笑应了一句,道: “迎夏,把我的嫁妆单子拿来。” 迎夏脸色微变,将嫁妆单子递了上去。 姜容翻了翻,挑眉道,“这四十箱笼倒是对得上,但怎么没看见铺子田庄的地契,还有存银呢?” 姜容的嫁妆,一大半是她已故母亲留下来的。有一大笔存在钱庄的银子,和几处田庄商铺。 她母亲还曾留下几盒珠宝首饰,在她年龄尚小的时候,都在二叔母的哄骗之下,送给他们了…… 也就那实打实的银票地契,不方便直接占下。 另有四十箱是姜家的公款采买。 若非二叔母以为是姜婉替嫁过去,按照给她女儿出嫁置办的箱笼,姜容连这些嫁妆都不会有。 “二小姐,您的铺子田庄一直都是二夫人打理。二夫人担心您被夫家吃了嫁妆,替您保管着呢。”迎夏巧舌如簧。 姜容轻描淡写,“确实,交给二叔母我最放心。不过事关能不能接掌北王府的产业,等回门那日我要与二叔母好好商量。” 她相信,二叔母必定会欢欢喜喜把嫁妆交给她。 主仆正说着话,翡翠前来禀报: “世子妃,表小姐拜见。” …… 陈采薇望着姜容,一脸歉意: “采薇昨日未曾唤世子妃表嫂,只因听信了外间谣言,以为表嫂不愿意嫁入谢家,才只唤你姜姑娘。昨日当着表兄的面,不便解释,特来澄清。” “采薇将心比心,若曾有一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未婚夫,却被人拆散,是绝不愿意接受强抢者给的身份。所以不忍唤你世子妃,恐让你听着难过……” “倒是采薇误会了,想来表嫂虽然曾与人有婚约,但你们并不熟悉,并无情谊。见你与我表兄恩爱和谐,我也为你们高兴。” 她一番措辞,诚恳至极。若非早知她真面目,还要误以为她是个善良的好心人。 “表妹有心了。”姜容配合地面露几分感动之色。 陈采薇将一张帖子呈上,“我与二妹妹办了一个诗会,就在王府中。世子妃是王府的女主人,采薇以为,必定要请您过去坐镇才行。” 姜容视线落在帖子上的“清风诗会”四个字上,薄唇弯起一抹上扬的弧度。 比上辈子早了一个月。 陈采薇,你可真沉不住气呢。 她记得清楚,前世就是在这清风诗会上,陈采薇邀请了沈文渊,给他们制造见面的机会…… 然后—— 给她下了春药。 “表妹客气了。那我明日一定准时到。”姜容接过帖子,笑容愈发灿烂。 陈采薇见事情顺利,松了一口气,心底冷笑。 不过吹捧你是王府女主人,你就轻飘飘上当。明日,就要你身败名裂,滚出王府! “世子妃,世子爷给您送蜜饯来了!”翡翠领着惊蛰走了进来。 姜容心下一喜,接过牛纸袋,眉眼微弯,“世子真好。我要去谢谢世子。” 说着,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陈采薇,明晃晃炫耀道,“本还想留表妹多说些话,但此时要去见世子,却是不便,咱们明日再聚了。” 陈采薇刚刚雀跃的心情,都被这一袋子蜜饯砸的稀巴烂。 可恨。 姜容不就是长得比她好看一点吗?谢凌熙有眼无珠!气死她了! 没关系。 等姜容被逐出王府,她,就是下一任世子妃。 谢家的财富,还有尊贵的世子妃之位,都是她的! ------------ 第10章 抱紧夫君 北王府,赵侧妃的兰苑。 “谢凌熙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偏偏老不死的,一心想让烂泥继承王位,这是何等偏心!”赵侧妃满脸怨恨。 乔氏心想,他是嫡子,你儿子是庶子,嫡庶有别,老太妃这也算不上偏心。 本就是嫡子应得的。 但她也想夫君继承王位,想做这北王府的女主人,便只是附和点头称是。 “这姜容不过是破落伯府的孤女,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老太婆就要把北王府的家业交给她?凭什么?这老太婆识人不清!”赵侧妃越说越气,阴沉着脸: “我绝不会允许让姜容抢走王府的产业,莹莹,你去把她处理了。” 莹莹是乔氏的闺名。 乔氏微笑道,“婆婆莫要着急,现在可有人比我们更想赶姜容走。陈家的表小姐,一直将世子妃视为囊中之物,没想到突然从天而降一位表嫂,她可不会善罢甘休。” “儿媳只需煽风点火,便能让陈采薇替我们除掉姜容。到时候怎么都查不到咱们头上。” 赵侧妃冷笑一声,“陈采薇那个蠢货是把好刀……你说的是。倒是我着急了一些……” …… 墨砚斋里。 “公子饶命!小人知道的都招了!” “与我对接的人是谁,我真不知道,都是通过令牌与切口对接。” “小人已经逃离组织十几年了!当年北疆大败,文昭太子战死,事情闹的太大了,小人害怕,小人逃了……小人早就联系不上组织,也不敢联系他们……小人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哪……” 那血流如注的男人跪在地上,声音嘶哑,边说边磕头,浑身颤抖。 而主位上坐着的白衣公子,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 “少主,审了三天,这个奸细确实已经叛逃暗影十几年,他知道的都招了。” 暗影。 一个隐藏在北疆的奸细组织。 十九年前,出卖北地军情,直接导致北疆大败,当时亲征的主帅文昭太子战死,谢家老王爷战死,十万谢家军全军覆没…… 无一生还。 “公子,小人真的都招了!求求您饶我一命!”那男子磕头求饶。 他能被挑选去当奸细,嘴必定够硬。 但却被硬生生撬开了嘴,他只觉得,抓自己的这群人,比鬼还可怕! “呵。”谢凌熙轻笑了一声,那笑容却是冰冷刺骨,“我当然不会让你死。你也配死?惊蛰,让他继续活在地狱里。” 那男子瞬间反应过来,之前那无休止的酷刑确实就是人间地狱,他慌忙求饶: “求求您杀了我……求求您杀了我……” 惊蛰上前一步将人堵了嘴重新塞回箱子里,两个暗卫抬起箱子往外走,几个婢女熟练上前清扫血迹…… 萧南星静静立在一旁没敢说话。 每当查到和暗影相关的人,少主都会变得十分可怕。 谁也不敢在此时打扰他。 “世子爷,世子妃求见。”惊蛰前来禀报。 萧南星立即说道,“没看见这地上都是血吗?让世子妃先回去。” “不,让她现在进来。”谢凌熙突然开口,眸色冷郁而凶戾。 …… 姜容被惊蛰领了进去。 两个暗卫抬着箱子从里面出来,擦肩而过。 姜容闻到刺鼻的血腥味,是箱盖也掩不住的气味。 她视线不由在那古怪大箱子上略略停顿,里面装的什么? 刚一踏进书斋里面,姜容惊呆了。 婢女跪在地上清洗大片大片血迹,屋中皆是浓郁的血腥味…… 谢凌熙立在窗台前,静静看着她。那一双冷冽的眼眸盯着她,他知道一个人在惊吓之下,下意识会流露出真实反应。 他要看看她被自己吓的落荒而逃的模样,揭穿她的伪装。 但还没等他开口恐吓…… “谢凌熙!你受伤了?你哪儿受伤了?”姜容旋风一般冲了过来,堪堪撞在他身上才停下脚步,慌忙去扒他的衣衫。 “我没受伤。”谢凌熙此时没闲心陪她演戏,他一把嵌住姜容的手,冷冷盯着她: “我刚才杀了一个人。这些血,是别人的。” “啊?”姜容瞪大了眼睛。 “本世子是一个无恶不作的纨绔,杀人取乐……” 他话还没说完,小姑娘稳稳地撞入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声音里都是庆幸,“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受伤了。” 谢凌熙一时僵硬。我杀了一个人,你有听见吗? “夫君要杀的人,必定是该死的!”小姑娘从怀中抬眸看他,亮晶晶的眼眸如浩瀚星辰: “我的夫君是盖世英雄,是我最爱的人!才不是坏人呢。” 谢凌熙,临死之前我想,这一生,我竟未曾信你一次,只与你刀剑相向。 若有来世,我想与你说,你是我的盖世英雄,是我的荣光,是我的骄傲,是我的,心上人。 ------------ 第11章 再亲一次 谢凌熙的满身戾气,都被姜容冲的七零八落。 他定定看着眼前的小人儿,一时间分不清,是他疯了,还是姜容疯了? 他听到了什么? 姜容说,他是她的盖世英雄。 “夫君说杀人取乐,但我觉得你并不快乐。”姜容漂亮的大眼眸定定望着他。 “因为还没杀够。” “那就继续吧,全部杀掉。”姜容眉眼微弯,纤细白玉般的手指落在他的眉心,轻轻揉了揉: “杀到你开心为止。” 谢凌熙低眸看她,有一种陌生情愫在心中萦绕。 一旁的萧南星早已经目瞪口呆。 世子妃在说什么啊?寻常闺秀听闻世子杀人,只怕吓的花容失色,她却说,杀的好,继续杀,杀到尽兴。 这是什么疯批发言啊? 一时间,他不知道到底是世子可怕一些,还是世子妃可怕一些? 这两口子,都不是正常人。 “夫君,你买给我的蜜饯,特别好吃。我很喜欢,谢谢夫君!”姜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夸了起来。 她来找谢凌熙,就是特意来夸夸他。 等姜容走后—— 谢凌熙静默了许久,看向萧南星,“黄泉之毒,会损害她的脑子吗?” “只听闻发作之时疼痛难忍,没听说还会影响大脑……”萧南星一时迟疑。 他也没见过第二个中了黄泉之毒还能活的,属实不清楚具体症状。 “不过,看世子妃这行为反常的状况,不能排除黄泉之毒入脑了……” 谢凌熙再次沉默,过了许久道,“加快寻找解药。” “是。” 谢凌熙脑海中浮现小女子的眼眸,亮晶晶璀璨如星辰,不是黄泉入脑,那就是,装的? 他再试一试。 姜容,到底想做什么。 …… 夜深,良人未归。 姜容沐浴更衣罢,坐在窗台边晾头发,烛火葳蕤,闲敲棋子落灯花。 “世子妃,世子回来了!”翡翠禀报。 惊蛰扶着歪歪倒倒的谢凌熙进了屋。 姜容霎时搁下手中的棋子,起身搭把手,关切问道:“世子喝醉了?” “世子今日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惊蛰解释。 “你退下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姜容吩咐一句,又向着翡翠道: “去给世子煮一壶醒酒汤。” “是。” 惊蛰等人退了下去。 不消多时,翡翠端着醒酒汤来了。 汤水滚烫,姜容将它放在一旁晾一晾,等不再烫嘴,轻轻推了推谢凌熙: “夫君,起来,喝醒酒汤。” 榻上沉睡的人,似醉的极沉,一动不动。 “世子妃,世子应是不省人事,喝不下汤药了。”翡翠轻声道: “您不如早些休息,让世子明日再喝吧。” 姜容黛眉微蹙,酒醉睡下,明日醒来,必定会头疼。 “你们都下去吧。” 屋中奴婢退下,仅剩下小两口。 躺在榻上的谢凌熙一动不动,但实则,全身警戒。 如果姜容想杀他,趁他醉的人事不知,就是最好的机会。 女子幽兰的气息,渐渐近了。 薄唇覆盖。 不太对劲? 谢凌熙霎时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一口醒酒汤,在两人唇齿之间纠缠。 “世子您醒了!”姜容脸颊飞染两抹红晕,将汤碗递给他,“那……那您自己喝?” 谢凌熙一时呆住了。 他等着她下手,她终于下手了…… 就是,下手的方式,出乎他的意料。 大意失初吻。 姜容见谢凌熙盯着自己神色变幻莫测,迟疑片刻,恍然大悟,夫君他必定还想亲我! 姜容乖巧扑了上去,再啾一次! ------------ 第12章 换酒 次日清早。 姜容穿着一袭簇新的鹅黄色蝶戏牡丹短衫,下着同花色流仙裙,梳着朝云髻,缀以烧蓝蝴蝶衔珠鬓钗。 心情甚好。 昨日与夫君亲了又亲,他们夫妻关系,大有进展! 很好,继续保持!再接再厉! “世子妃来了!”陈采薇一看见姜容,立即笑盈盈迎了上来,请她上座:“世子妃,请!” 清风诗会在陈采薇的小院里承办。 此时宴席上已经来了不少人,左首第一位是最尊贵的座位,陈采薇引着姜容到了位置…… 姜容扫了一眼案桌,此时桌上已经摆好了瓜果酒水。 她的视线不经意瞥过那个酒壶,薄唇一挑,转身就落座到了第二位。 “这是大表嫂的座位……”陈采薇连忙提醒,“世子妃身份尊贵,理应坐在首位。” 姜容笑盈盈道,“长幼有序,叔母向来教导我敬长爱幼,这首座之位,我便让与长嫂。” “这……”陈采薇一时哽住了。 她套都已经下好了,但猎物竟然跑出了陷阱。 另有前来赴会的千金夸赞,“早听闻江北姜家诗书传家,贤德传世,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姜容谦虚一笑,“过奖。” 她不再理会陈采薇,与那些前来搭话的千金说话。 陈采薇一下就被晾在了旁边,插不上嘴。 不多时,乔氏也来了。 见左首的位置空下,心中暗想,陈采薇这是明着打姜容的脸啊! 竟然把世子妃的位置排在她的下首。 她转念一想,若是姜容闹起来,陈采薇再来一句长幼有序,倒是显得姜容不敬长嫂…… 便存着看好戏的心思,安然坐了下来。 “大嫂来了!”姜容一看见乔氏,便十分亲切笑道,“今日第一杯,我先敬大嫂。你是我们之中辈分最长的,应以你为先。” 说着,将手中酒盏,一饮而尽。 以她为先? 乔氏听这话,觉得姜容是在阴阳怪气座位排序,于是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酒盏,也回礼一饮,“弟妹客气了!” 陈采薇看的心急如焚,全程没来得及插嘴,那加料了的酒,就被乔氏喝了下去…… 她没来得及更换酒水! 姜容看着乔氏喝完酒,眉眼微弯,视线略略一扫,宴中客人众多,却没有沈文渊。 上辈子沈文渊刚进门,就被丫鬟故意一碗汤撒在衣袍上,引到客房更衣…… 他会在客房里喝下料的茶。 陈采薇打算将姜容引去客房,就算姜容辩解自己中了药,但没有凭据…… 那她就是偷情。即便查出用过药,也是自己吃药助兴…… 陈采薇要姜容,身败名裂。 姜容收回视线,看来沈文渊已经被引去客房了,她又看向乔氏,薄唇弯起: “大嫂,我在闺中便早听闻你素有才名,今日诗会,正好请大嫂指教一二。” 乔氏有才女之名,也爱显摆自己的学识,周围又一群千金都看着,她便一副师长的模样,和姜容讲解诗词之道。 陈采薇见乔氏滔滔不绝,打断道,“大表嫂,我有些事,想与你说。” 若乔氏当众发作起来,那这一场戏,可就完了! 她要把乔氏引走。 但姜容轻描淡写堵了回去: “表妹这是要与大嫂说什么悄悄话呢?不若等大嫂讲完这一篇诗作。我等,正听了一半呢。” 其他千金纷纷应和。 乔氏正说到兴头上,也没在意陈采薇。她说到精彩处,突然娇娇呻吟了一声,伸手便去扯自己的衣领。 众人目瞪口呆。 ------------ 第13章 抓奸 “长嫂,你这是怎么了?”姜容一脸惊讶,关心询问。 这春药极烈。 瞬间爆发,毁人理智。 “热——”乔氏媚眼如丝地唤着,迫不及待地解衣领纽扣。 周围的婢女们吓的魂飞魄散,慌忙按住她的手,但她那声音却是娇娇媚媚唤着,“热——我要……” 陈采薇眼疾手快捂住乔氏的嘴,免得她说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一众参加诗会的千金公子已经惊呆了。 “长嫂身体不适,快将她送回去!”姜容当机立断吩咐。 那些婢女们这才回过神,七手八脚将她抬了回去。 “翡翠,这一桌的东西你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派人去请世子过来。”姜容一言一行,很有几分当家世子妃的手腕,雷厉风行。 陈采薇脸色微变,“你做什么?” “诸位,想来我长嫂是中暑了。此处闷热,前面有一个小花园,玛瑙,你领着诸位去散散风。”姜容没理她,直接对着众来客微笑。 这三月时节,乔氏怎么可能中暑? 但众人都看出姜容这是在维护着北王府的脸面。 北王府必定要好好查一查怎么回事,自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 于是众人闻弦知雅意,随着婢女去了小花园。 待外人都走了以后。 姜容看向陈采薇,抬手便是一耳光扇在她的脸上。 “啪!” 府中奴婢皆惊。 陈采薇不敢置信,眼中满是怒火,但下一瞬间,她捂着脸,满是委屈,泪语盈盈: “世子妃何故打我。” “你说呢?”姜容黛眉微挑,冷冷看着她,“长嫂来时尚好,在你这儿不过喝了一杯酒,就变成这样。你竟敢暗害长嫂!” “我没有!”陈采薇咬死否认。 她恨姜容仿佛什么都知道,第一时间封锁证据。要是先把乔氏哄走,再把酒水处理了,就能撇的一干二净。 “哼!”姜容不与她废话,等谢凌熙来了处置。突然,她想到了谢若娇…… 她刚才竟然没在宴席上看见谢若娇。 这一场宴会,谢若娇与陈采薇是主办人,没道理她迟迟不来…… 莫非,谢若娇是陈采薇安排的撞破“偷情”的人? 陈采薇需要一个人撞破此事,而宴席中,诸位宾客皆至,缺席的只有谢若娇。 谢若娇在客房附近? 姜容隐隐觉得不对劲,立即往客房方向而去。 …… 后院。 “你也不早些叫我,这都什么时辰了,快绕小路过去……”谢若娇埋怨道。 孙嬷嬷收了陈采薇的银子,让谢若娇故意迟到,领着她绕小路,去客房看一出好戏。 “小姐,您别急,您可是王府千金,纵然让他们等一等,又如何?”孙嬷嬷笑道。 谢若娇不满道,“嬷嬷这话可不对,哪有客到主未到的道理……” 正说话间,谢若娇突然听见竹林客房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这是谁在里面?”谢若娇惊讶问道。 孙嬷嬷经验老道,一听这声音,就明白了陈采薇安排了什么好戏,眼珠一转道: “这好像是有人在偷情!” “什么?谁这么不要脸面,在我表姐的院子里做出这等肮脏事!”谢若娇柳眉倒竖,气势汹汹道: “走,过去抓人!” 孙嬷嬷立即冲上前,一脚踹开门。 ------------ 第14章 救妹 屋里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抓着一个婢女,那婢女哭喊着求饶: “放开我!你放开我……呜呜……” 陈采薇兵分两路,对沈文渊下手的计划,一切顺利,这边的婢女并不知道前厅发生的意外。 姜容迟迟不来,药效发作的沈文渊,倒是把这引他过来的婢女按住了。 谢若娇看见这一幕,愤怒冲了上去:“你是什么人?敢在王府欺负奴婢!” 她伸手便去拽沈文渊。 沈文渊被她扯的脱离婢女,反手将她按在了地上。 他理智全无,浑然不在意面前的人是谁,本能地扑向谢若娇。 “小姐——”孙嬷嬷惊慌失措,慌忙去救。 但她一个老嬷嬷的力气,哪比的过嗑了药的沈文渊。 被沈文渊一脚踹在墙角,倒在地上疼的起不来身。 这客房附近的奴婢,早就被陈采薇特意清场了。 就等着谢若娇来撞破,抓一个正着。 而谢若娇今日出门的急,只带了一个嬷嬷,这一下,倒是让自己落入险境。 “救命——”谢若娇拼命挣扎。 但她根本抵不过沈文渊的力气。 衣衫被扯开一个口子,露出雪白的香肩…… 谢若娇第一次遇到这种阵仗,吓的头脑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 “轰!” 按着她的沈文渊,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谢若娇泪眼朦胧望去,只见一袭长裙的女子,傲然立在她面前。她生的一张端庄明艳的容颜,眉眼里都是凌厉的戾气。 那般面无表情的冷脸,却给了谢若娇莫大的安全感。 她仿佛洪水里差点被吞噬的溺水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嫂嫂!”谢若娇哇地一声,坐在地上抱着姜容的腿大哭起来。 “热——”沈文渊被姜容这一脚踢的弓着身子站不起来,整个人被药效控制,在地上扭曲挣扎。 姜容没管他,从随身的迎夏手中取了一件披风,盖在谢若娇身上,安慰道: “回去换身衣裳,补补脂粉。当做今日没来过这里。” 又看向那角落衣衫不整的婢女,道,“来人,把她抓起来。” …… 前厅。 谢凌熙来了。 谢老太妃与两位侧妃也到了。 乔氏被抬回长房的小院,请了大夫给她医治,但那药效极烈,竟然不得解…… 长房又派人慌忙去请谢元闻回来救命。 谢元闻第一次为了“白日宣淫”从衙门告假赶回来,此时乔氏虽是获救了…… 但赵侧妃的鼻子都气歪了: “王府里怎么会出现这等肮脏东西!要查清楚!彻查!” 王府里的白胡子神医查验了酒水,唯有首座的酒水有毒,其他都无恙。 正在此时,姜容从竹林苑回来了,先给祖母行了一个礼,便走到谢凌熙身旁,道: “客房里有一位客人,也中了招。” 谢老太妃脸色微变,“谁?” 有人来王府赴宴,结果在府上中了春药,这传出去,王府的脸面都丢干净了。 “沈文渊。”姜容答道。 谢凌熙眸色瞬间暗了下来。沈文渊?今日这一局,是冲着姜容来的。 赵侧妃脸色微变,“那沈文渊如何解决?” 这春毒可没解药,乔氏都是去把谢元闻叫回来才能保住命…… 沈文渊要是死了,那谢家可得担大责了! ------------ 第15章 收买 “先把人送出去,妥善处置。”谢老太妃紧紧皱起眉头。 妥善处置的意思,便是送去青楼…… 必须得给他解毒,不能让他死在王府。 管事领了命,去客房抬沈文渊。 谢老太妃脸色十分难看,“到底怎么回事?” “祖母,采薇不知。”陈采薇泪光莹莹跪下。 她应当唤老太妃一声太妃娘娘,但谢老太妃宠溺她,视她为王府养女,一应待遇都比照谢若娇,让她也唤祖母。 姜容瞥了她一眼,“你办的宴会,饮食出了差错,你竟不知?” “采薇真的不知。今日诗会,人多手杂,酒水早早摆在桌上,谁都可能趁机下手,采薇真不知道是何人对大表嫂下了毒手……”陈采薇泫然欲泣: “采薇与大表嫂向来亲善,为何要害她呢!采薇真的是无辜的!” “听说这原本是给世子妃留的位置……”李侧妃看了半天好戏,适时插嘴: “有人这是要害世子妃呢?幸亏世子妃和乔氏换了位置。” 赵侧妃听的更加生气,本该是姜容倒霉,却是她儿媳丢人,连带着她也没脸。她阴阳怪气道: “世子妃突然要和乔氏换位置,这倒是,有些巧。” 姜容一脸自责,“早知如此,不如不换位置。连累长嫂为我受过……” “容丫头莫要自责,你也不知道这酒里有毒,你们都不该遭歹人毒手。此事要怪就怪下手之人,谁能怪到你头上?”谢老太妃维护道。 赵侧妃只得忍气吞声。 “既要害我,又害沈文渊,这是有人想看我与世子的笑话呢。”姜容薄唇勾起一抹冷色: “所以,谁不希望我嫁给世子?” 瞬间,王府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了陈采薇身上。 谢老太妃也皱了皱眉,她曾经想把陈采薇许给谢凌熙,这孩子莫非一时想不开? “那人可就多了。今日前来参加宴会的定国公府九小姐,倾心表兄已久,人尽皆知。再有那礼部侍郎家的千金、翰林院侍讲学士的千金、大理寺左寺丞的千金,都曾参加去年王府选妃。”陈采薇如数家珍说出了一堆人选。 去年北王府给谢凌熙选妃,无数官员都往王府里送了画像,以图抱上北王府这棵大树。 只不过谢凌熙一个也没选中。 陈采薇留了一手。 万一真查出来姜容是被人陷害,也要搅浑一池水,多一些可疑人选。 姜容淡淡道,“来人,把人带上来。” 迎夏领着婢女小桃进来。 便是她将沈文渊引到客房,奉上加料的茶水。 “这婢女是你的人。”姜容道。 若说前厅桌上摆着的酒,客人也许有机会下手。但后院客房,可没一个客人去过。 陈采薇看见小桃,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凡有人想查,必定会审小桃。所以,她当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小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被谁收买?竟敢做出这种事!”陈采薇故作一脸不可置信,指着小桃愤怒质问。 小桃身子一颤,跪下磕头道:“奴婢一时糊涂,收了银钱。奴婢前日出去买胭脂的时候,遇见一个蒙脸的管事给了奴婢一大笔银子……” “奴婢不知道是谁收买。奴婢……奴婢甘愿一死。” 她是陈家的家生婢,全家的性命,都在陈采薇手中。 一家死,不如她一人死。 ------------ 第16章 赶走 谢凌熙看见这一幕,对今日这一局的幕后黑手洞若观火,他冷淡瞥了陈采薇一眼: “既然你的婢女犯案,那将你们一同送去官府。” 大夏律,奴仆犯案,主人会被审问。 因为寻常奴仆,都是听从主人命令行事。 若有奴仆作恶,主人便是第一怀疑人选。 陈采薇身子一晃,差点摔在地上。没想到谢凌熙对她这么狠心…… 明明她都撇的一干二净了。 谢凌熙还要把她送官!哪有这样的道理! 赵侧妃阻止道,“不可!那我们北王府的名声,岂不是败尽了。这种事藏都还来不及呢。” 她可不想儿媳中春毒之事,闹上公堂,闹的天下皆知。 她还要不要脸了? “送官不妥。”谢老太妃摇摇头,看向陈采薇道: “今日之事,不必查了。陈姑娘,你自幼寄养在王府,如今也到了该出阁的年龄,王府却不能留你一辈子,耽误你的好事。即日起,你便回陈家待嫁吧。” 陈采薇脸色煞白,“祖母……” “算起来,我倒也不是你的祖母。”谢老太妃神色冷淡。 她很喜欢陈采薇,但只有谢凌熙才是她最重要的人,任何人都比不得谢凌熙。 “从今以后,那些曾经与世子有旧的千金,王府宴客,不必请了。”谢老太妃又道。 谢老太妃不能确定是谁下手,但可以把所有风险,全部掐了。 外面的不再请,里面的赶走。 陈采薇脸色一片苍白。 任凭她千般算计,却忘了,北王府可不是官府,不需要证据,只要可疑…… 老太妃就不可能留你了。 小桃可能被收买,但也有可能,收买她的人,就是陈采薇。 老太妃不需要证据,不需要知道真相。 对于上位者来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祖母,这是怎么了?”刚换了一身衣裳,好不容易稳住心神的谢若娇,堪堪赶来。 陈采薇苦涩一笑,“是我办宴失察,害了大表嫂,我没脸留在王府,我回家去了……” “这宴是你我一同办的,哪能全怪你一个人。”谢若娇急了,看向谢老太妃: “祖母,你别赶表姐走啊。表姐走我也走!” 谢老太妃皱了皱眉。 陈采薇一把攥住她的手,泪光莹莹,“表妹,你时常来陈家看我就好了……” “祖母,表姐的父亲战死,母亲也没了,她回陈家,哪还有亲人,只有我们才是她的亲人啊!”谢若娇跪下求情。 这正是陈采薇自幼养在王府的原因。 她的父亲随北王出征,战死。母亲难产而故,所以早早将她托付给姑母——陈王妃。 老太妃感念陈家兄妹对谢家劳苦功高,对仅剩的陈采薇,如养孙女一般。 提起这些旧事。 谢老太妃脸色也有些怅然。人老了,便念旧。陈家世代都是谢家的家将,两家的情谊深厚。 “表姐救过我性命,我不准表姐走!”谢若娇抱着陈采薇不放。 小时候,谢若娇跌落池塘,是陈采薇救了她。 不过谢若娇不知道…… 那池塘边滑溜的石头,也是陈采薇特意去放的。 谢老太妃不由有几分为难。 陈采薇确实曾救了若娇,而又没有她直接害人的证据,老太妃私心里也不想怀疑陈采薇。 ------------ 第17章 寻死 “祖母,今日采薇表妹失察,害了大嫂,她心中自责,不肯留在府中,但二妹妹舍不得她。我看不如折中一下,送表妹去水莲痷清修,让表妹为大嫂祈福一月,算作赔罪。”姜容看出了老太妃的犹豫,建议道: “等一月以后再接表妹回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祖母明知道陈采薇有嫌疑,看在陈家的份上,也只是想送陈采薇离开。 但姜容,可没想让她活着回家。 她必须死。 姜容早知道,这些证据不能给陈采薇定死罪。陈采薇不是蠢货,她既然做局,率先把她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姜容只是要坐实陈采薇的失察之过,让她出去祈福。 “这个好!二嫂说的对!我赞同!”谢若娇连忙表示支持,对姜容投以感激的眼神。 谢老太妃视线落在姜容身上,微微颔首,“容儿,你心地善良,宽以待人,是个好孩子。采薇,你可不要辜负了你表嫂对你的情谊。” “采薇谢祖母,谢表嫂,谢二妹妹……”陈采薇心底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是一脸感动: “表嫂愿意信我,采薇心中感激。” 姜容笑容天真,眉眼微弯,“我刚才也是见大嫂出事,一时气急了,才对表妹不客气。如今既然误会澄清了,都是一家人,理应以和为贵。” 赵侧妃冷瞪了陈采薇一眼。要不是还要留她对付姜容,就乔氏今儿的遭遇,她必定要将陈采薇赶出去! “来人啊,把这背主的奴婢杖毙。”谢老太妃冷冷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桃,又道: “采薇年龄小,压不住人,倒是让人背着她做出这种事。周嬷嬷,你去采薇跟前伺候,替她好好管教下人。” 谢老太妃身边一个嬷嬷上前领命。 “多谢祖母!”陈采薇脸上一片感激,心中却有些憋屈。 老太婆这分明是留个人监视自己。 虽然暂且信她这一次,但还是有几分不放心。今日这一局,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得罪了赵侧妃,惹得祖母怀疑,还要去尼姑庵吃苦…… …… 陈采薇当日便收拾了行李,被送去水莲痷。 众宾客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北王府长媳当众扒衣服的丑事,在世家圈里悄悄流传了出去。 两桩事连在一起,又传出一些新流言。 “小姐,外面都在说,陈表小姐心悦大公子已久,出于嫉恨,对大嫂下此毒手……”迎夏说着外间的闲话。 姜容半靠在榻上,似笑非笑,“那还不错。” 沈文渊中毒一事,王府瞒的死死的,宾客并不知。这一场流言风波,姜容独善其身。 “乔氏醒了,这会儿在屋中砸东西呢。”迎夏又道。 姜容薄唇弯了弯:“那我得去劝劝她,可别让她想不开寻死了!” “奴婢瞧着乔氏没有寻死的心啊?”迎夏惊讶道。 姜容微微一笑,“你不懂,我大嫂可是书香门第的千金,最重名节,今日在众人面前姿态不端,必定羞愤欲死。如今坊间都在流传她的媚态,她哪还有脸活着啊?” ------------ 第18章 夫君,要抱抱 半夜。 乔氏被姜容硬生生逼着悬梁。 “大嫂,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就算旁人说你姿态放荡,大家也都知道你中了春毒,你不是故意的啊……”姜容一脸关切。 乔氏听的胸口一阵气血上涌,她站在屋中的矮凳上,手中握着横于悬梁的白绫,脸色戚戚然: “弟妹,你别劝了。今日我……我……我不活了!” 原本她是没想自尽的。 但姜容一进门就来劝她,失节事小,性命为重。千万别为了贞烈名声自尽。 那她能不假装寻死吗? “大嫂,你往好处想,你今日难道不快活吗?那外人议论几句你是荡妇又算得了什么,拿你的名字编排淫词艳本又算得了什么,咱们只要自己快乐,外人说什么不重要啊!”姜容字字扎心。 乔氏被荡妇两个字刺的两眼一黑,直接将脖子搁在了白绫上,“你们都别拦我,世人竟如此说我,我今日唯有一死,留着清白在人间!” “大嫂!”姜容急地扑了上去,抱住她的腿。 顺便“不小心”踹翻了她脚下踩着的矮凳。 于是…… 乔氏就被挂在了悬梁上,而姜容还抱着她的腿往下拽。 “嗬嗬——”乔氏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 她不是要寻死啊! 快来人,救命啊! 但她脖子被紧紧勒着,剧烈的窒息感让她说不出一个字。 周围的婢女都吓呆了。 慌忙冲了上前,抢救乔氏。 终于…… 众人将乔氏从房梁上救下来,而乔氏已经窒息昏迷,气若游丝。 “快请大夫!”姜容快乐大喊。 今夜的长房,一片慌乱。 …… 照光院里。 乔氏躺在病床上,脖颈有一条极深的淤痕,昏迷不醒。她勉强捡回来一条命,勒的就剩一口气。 大夫说需要数月才能养回来。 “夫人本没想着自尽,但世子妃与夫人说了外间那些难听的话,夫人便想不开了……”乔氏的贴身奴婢,跪在地上向着谢元闻告状哭诉。 谢元闻脸色阴沉,看向姜容,“你是要逼死她吗?” 姜容面色淡淡的,一言不发,懒得与他废话。 直到院外传来婢女向着世子请安的声音…… 姜容立即向着大院门口望去,那张冷淡的脸,在看见谢凌熙的一瞬间,红了眼眶,泪眼汪汪:“夫君!” 谢凌熙见她这受委屈的模样,脚步又快了几分,大跨步走了进来。 “夫君,大嫂想不开自尽,吓坏我了……”姜容一把拽住他的袖袍,委屈巴巴: “大哥却怪我。容儿明明是救了大嫂……容儿好委屈。” 谢凌熙视线扫了一眼半死不活的乔氏,落在谢元闻身上: “道歉!” “她逼害大嫂!谢凌熙,你要护着她?”谢元闻冷冷道。 “大哥的意思是,今日大嫂出了丑事,但她并无寻死之心,倒是我夫人误以为她贞烈,误以为她要寻死,劝错话了,是吗?”谢凌熙反问。 谢元闻一时哽住了。 他能否认吗? 反正乔氏都寻死了,那必定要把好名声落在自己头上啊。 “是这贱婢胡乱说话,让我误会了。拖下去,打破她的嘴!”谢元闻横了那婢子一眼,看向姜容,笑容勉强: “今日多谢弟妹救了拙荆,大哥给你赔不是。时日不早,就不留你们了。” 姜容薄唇微弯,抬眸看着谢凌熙,“夫君,刚才被大嫂撞到腿,站不起来了。夫君,要抱抱。” ------------ 第19章 骗他睡觉 花园里一盏盏石刻灯,犹如星星引路,映照小径。 一袭红衣的男人,抱着怀中的纤细少女,穿过惬意晚风,穿过暗香浮动,穿过枝头鹊鸣。 他抱着她,一路往前走。 所有的景致都落在后面,像是一场盛大的梦境。 姜容抱着谢凌熙的脖颈,仰着小脸,如此近地看着他。男人棱角分明的脸,狭长眉眼,浓密眼睫下那双深邃若星海的眼眸。 谢凌熙啊,她的谢凌熙。 真像在做梦。 “松手。” 男人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梦境。 姜容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回到了金玉苑。谢凌熙将她放置在矮榻上,她这才放开手。 谢凌熙在她面前蹲下。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巧便脱下了她的鞋袜,撩起裤卷,视线落在那雪白如玉的纤细小腿上,没有一丝被撞伤的痕迹。 “受伤了?”谢凌熙挑眉看她,反问句。 姜容小脸微红,“我……这是伤到了骨头,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呵。”谢凌熙嗤笑一声。谢若娇那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倒是学的快。 “真的,我好疼!”姜容绷着一张委屈的小脸,眨巴眨巴装可怜: “要夫君捏捏!” 谢凌熙眸色暗了暗,“传女医,给她看看。” “啊这……”姜容诱骗夫君失败,只能咬着唇,垂头丧气: “没……没受伤……不用麻烦别人。” “那你,装病为什么?”谢凌熙低眸看她,视线打量,“差点勒死乔氏,还想再坑一笔药费?” 姜容撇撇嘴,“才没有呢。一笔药费哪值当我装病……” 说着,她抬眸看向谢凌熙,眉眼弯弯,“就是想骗夫君抱抱!” 骗他,抱抱。 这小丫头,还敢理直气壮说出口。 谢凌熙没再多言,转身就走。 “明明夫君对我一见钟情,却对我不理不睬。”姜容低垂下眼眸,小手揪着自己的衣袖搅扯,泪眼汪汪: “容儿以前听信传言,以为夫君是坏人,才给夫君写了绝交信。对不起,容儿给你道歉,你能不能别总是不理我。” 少女委屈的哭腔,瞬间就让谢凌熙脚下一顿。 他停了下来。 他宁愿姜容对他恶语相向,也对付不了这么一个小哭包。 “我何时不理你?”谢凌熙回身,看向她。 “现在!大晚上你扔下我一个人,你不陪我睡觉!”姜容委委屈屈。 谢凌熙:??? 黄泉之毒,果然入脑了! 没中毒之前的姜容,岂会如此与他说话。 “夫君,你要是不喜欢我,你就把我休了。你这么冷着我,我不高兴。”姜容小嘴撅起,气鼓鼓又委屈屈。 谢凌熙第一次知道,这世上最难缠的,就是会撒娇的女人。 瞧她这气呼呼的样子。 只想让人哄哄她。 说不出一句重话。 “我……是去沐浴。”谢凌熙找了一个借口。原本要去书房,说不出口。 姜容脸上的委屈瞬间没了,眉开眼笑,“那我等夫君回来!” 半夜。 婢女熄了烛火。 屋中一片漆黑。 姜容悄悄睁开眼睛偷偷瞄了谢凌熙一眼,夜色沉沉,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伸手偷偷摸了摸谢凌熙的脸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今晚也是在夫君怀中睡觉觉的一夜呢! 而她睡着以后,假寐的谢凌熙睁开眼睛,低眸看向怀中睡梦香甜的少女,神色阴晴不定。 ------------ 第20章 回门 姜容杀人坑人之时,手段狠辣,杀伐果断。 但在他面前,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乖巧模样。 几番试探以后,他不再怀疑她是故意装的。但他十分怀疑,因为黄泉之毒入脑,影响了她的正常认知,才导致她行为失常。 类同癔症。 等她治好,就会恢复正常。 不会再缠着他,而只会想杀了他。 正好,到时候,便给她一纸和离书,如她所愿。 谢凌熙垂眸,夜色掩下了他所有情绪。 成婚第六日,回门。 华贵的四驹象辂,停在京城西街的一处大宅子前。 姜容望着宅院上的牌匾——忠义伯府。 姜家诗书传家,代代都出读书人。她父亲科举高中状元,官至工部侍郎…… 在她三岁那年,随皇帝春猎,护驾而亡。 皇帝追封忠义伯,赐下了这偌大的伯府,破格提拔她父亲的弟弟,补了侍郎之缺。 姜清荣当年不过任一知府,借着兄长的功劳荫封,一跃成为正三品京官…… 这般好处,他们还不满足。 “给世子和世子妃请安!”姜清荣领着家人在府外迎接。 婢女拿了春凳,谢凌熙牵着姜容下车。 “二叔不必如此客气,我们是一家人。”姜容藏下所有的怨恨,笑容亲切。 姜清荣客气道,“北王世子身份尊贵,礼不可废!” 谢凌熙是王爵继承人,王世子身份等同于郡王,对于小小的姜家来说,那是贵不可言,高不可攀的人物。 姜家人迎着谢凌熙夫妇入了内堂。 “这位是容儿的继兄!”姜清荣指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公子,给谢凌熙介绍。 姜文兴立即向着谢凌熙微笑行礼,“舍妹顽劣,还请世子多多包涵。” 姜容父母仅有一女。 姜清荣便将自己的长子,过继到了长房的名下,以此袭爵。 姜容以前只觉得二叔疼爱自己,她没有亲哥哥,还分一个儿子来做她的亲哥哥…… 可人家觊觎的,不过是爵位罢了。 谢凌熙只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他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纨绔恶劣,不给人面子,倒也没人会和一个纨绔计较礼仪。 “这位是容儿的堂妹,小女姜婉。”姜清荣又指着另一边的女儿介绍。 “见过姐姐,姐夫。”姜婉羞涩一笑。 她今儿穿着一袭天青色的素雅长裙,只以一根木簪挽髻。 谢凌熙视线落在姜婉身上,略略停顿。这一身装扮,乍然一看,有点像姜容。 以前的姜容,衣着素净淡雅。 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不管看见谁,都永远是一副冷傲又清高的模样。 腹有诗书,心有傲气,她瞧不起纨绔,不屑于做趋炎附势攀附权贵之事…… 姜婉看似像她,但一笑起来,便面目全非。 孤高自傲的姜容,是绝不可能对一个纨绔如此笑的。 (现在黄泉入脑的姜容除外。) 姜婉与常氏都明显感觉到了谢凌熙的视线,多看了姜婉了一眼。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喜。 为了这一次回门宴,这母女俩可是早早准备了一番。 ------------ 第21章 她茶艺高明 昨日—— “婉婉,没想到谢凌熙喜欢这种清汤寡水的美人。母亲比照姜容以前的衣裳,给你做了一身,你明日就穿这一套!”常氏道: “姜容活不了多久,只要你把握机会勾住他,便能嫁进去做续弦!” 姜婉有些抗拒,“凭什么姜容是原配,我只能做续弦?” “那你还想嫁给谁?谢凌熙可是将来的北王,连皇子都争相拉拢他。那么多世家起起落落,唯有北王府,是大夏的定海神针,大夏在,北王府就在!这么好的机会,要不是谢凌熙瞎了眼看上姜容,你哪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姜婉想了想,替代姜容成为北王妃,其实也挺好。 姜容死后,一切都是自己的。 就像如今的忠义伯府。 姜容的父亲死了,他留下的官职爵位家产,全是她家的! 姜容第一眼便看出了姜婉的衣妆似往日的自己,她薄唇微挑,“妹妹今日怎么与往日不同,你不是最爱华服珠玉吗?” “可能是与姐姐相处时日久了,如今我也偏爱素雅。”姜婉抬眸看她,暗暗较劲。 我明着说,我学你,你又能怎么样? 谢凌熙喜欢你这样的,那我完全可以替代你! “原如此,那我给妹妹准备的首饰绫罗,倒是不合时宜了。”姜容微微一笑,对着身旁的翡翠吩咐道: “将那两箱绸缎与珍宝都抬回去,再去抬一箱书来。” “是。”翡翠脆生生应了一句。 她看见这姜家三小姐,装模作样扮着世子妃未出阁前的样子,就觉得恶心! 姜婉听的心里滴血,她的珠宝…… 但表面上只能暗自咬牙,勾上谢凌熙以后,这些都有了!何需姜容送给自己,她不心疼,不心疼…… 不心疼才怪,气死了! “容儿,叔母日夜念着你,现在见到你一切都好,可算放心了。”常氏心里也是一梗,表面却拉着姜容的手,一脸关切: “走,咱们娘俩说些体己话。” 姜容配合着一脸感动,“容儿也甚是想念叔母,有许多话要与您说。” 常氏拉着姜容去了后宅。 而姜清荣与姜文兴作陪,带着世子前去前厅喝茶。 回门习俗,女儿与母亲姐妹去说悄悄话,父兄在前厅招待新姑爷。 等午时一同用膳,吃一顿回门宴。 但姜婉没有与常氏一起陪姜容去后宅,倒是随姜清荣一起留在前厅,招待客人。 “世子爷,我新得了一罐好茶,寻常冲泡都不能得其真味,需以古法茶艺烹煮,正好,小女十分精通茶艺,就请她来为我等煮茶。”姜清荣抚着胡须笑呵呵道。 姜婉一脸羞涩地坐在一旁的茶桌前,姿态优雅的炫技烹茶。 大家闺秀以擅长琴棋书画、煮茶插花焚香为优秀,姜婉特意找机会施展才华,意图引起谢凌熙的注意…… 谢凌熙端坐客位,神色慵懒,薄唇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 姜家后院。 “你叔父留你妹妹去煮茶,世子爷是贵客,咱们姜家必当竭尽所能招待……”常氏怕引起姜容的怀疑,特意解释。 但对面的女子,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堂妹是要勾引她夫君,随意道,“叔母太客气了。往日我的嫁妆,都由叔母打理。还请叔母,交还于我。” ------------ 第22章 暴富 “容儿,你从未看过账簿,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你嫁入北王府,这谢家万一贪图你的嫁妆,没有叔母给你盯着,叔母担心你吃亏啊!”常氏心底一沉,脸上却是温声细语,处处为她着想。 姜容连连点头,“叔母说的是,有叔母在,我从未曾操心,您对我真的太好了。只是,太妃想由我执掌中馈,打理谢家的产业,却被赵侧妃挡住了,她说因为我未曾打理过。” “我必须有一些经验,才好接手谢家的家业。” 常氏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你说什么?谢老太妃要把北王府那富可敌国的家业,交给你打理?你可刚嫁进去啊!” “北王府的一切,本来就是谢凌熙的。不交给我们夫妻,难道一直让赵侧妃把持吗?太妃信我,多过信赵侧妃,这本就是应该的啊。我与世子,可是夫妻一体。”姜容淡淡微笑。 常氏一想,确是这个道理。 姜容是北王府的世子妃,她就是名正言顺应该执掌北王府的人。 只不过她没想到老太妃放权如此快。 快的超出她的意料。 一时间,她真希望,姜容能多活一段时间,先把谢家的家业接到手中,分她一些好处了再死。 “容儿有把握,不出半月,便接下谢家的家业。”姜容看向常氏: “但需要叔母帮我。账簿、地契我先拿回去,生意还得靠您的人打理着,账面可千万不要亏损。太妃一心想让我掌权,有这些,足以堵住赵侧妃的嘴。” “接下谢家的产业,我也是不懂做生意的。我就全交给叔母,您替我管着,我只按月给谢家人看看账簿。这谢家的管事账房,我都信不过,还得您去安排。” 常氏听的呼吸急促。 她来打理生意管账,那岂不是说,她从中攫取多少银钱,谢家都不可能发现! 只要把账面做的漂亮。 这可太容易了! 不过这一计划也得抓紧时间,得趁在姜容死之前,多从谢家捞一点钱! 姜婉能不能嫁去做填房,天知道。可此时此刻,眼下就有一个暴富的机会! “容儿,叔母当然得帮你啊!你放心,这些事叔母全部给你办好。”常氏心潮澎湃,立即吩咐身边的嬷嬷道: “去把二小姐的嫁妆账簿全拿来!” 嬷嬷领命退下。 常氏丝毫不担心这些东西收不回来。因为,姜容所中之毒,无药可救,她必死无疑。 而夫家是不可能收嫁妆的。她死后,她的家财全部要送回姜家。 对于常氏来说,这些东西,一个月后就可以全部收回来,她给的十分痛快。 “不过,容儿你以前可是对生意不感兴趣的?”常氏有些奇怪。 姜容的性子,被她故意养成一个书呆子,一心只读圣贤书,重感情,轻身外之物。 以便拿亲情拴着她,让她心甘情愿为姜家牺牲,换取利益。 若非那位大人物送来黄泉之毒,要取姜容的性命。 这么乖巧懂事的棋子,能让她利用一辈子。 当然,拿姜容的命,换了一堆好处,倒也稳赚。 “我现在也没兴趣。可谢凌熙毁了我一辈子,我不败光谢家,我都不解恨,我不甘心!”姜容一脸怨恨: “叔母,您可懂,我被迫嫁给他,我生不如死啊!我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 第23章 离间 “我可怜的容儿,你受了委屈了。”常氏连忙劝道,“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你一定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活着,她才能捞钱。 “我每每想起叔父母,想起姜家,想起沈文渊,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姜容真切道。 你们这些人,都没下地狱。 我岂敢死呢? “我的容儿啊,等谢凌熙那纨绔厌烦了你,你们还是有机会和离的。你放心,叔母到时候接你回家!”常氏假惺惺陪着掉泪。 恰此时,嬷嬷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容儿,这些就是账簿和银契,你都拿回去。其他的你不必操心,生意叔母都替你照顾着呢。”常氏道。 姜容随手递给一旁的迎夏,“以后还要再劳烦叔母。” “喔对了,听说迎春没了?”常氏询问。她收到消息,迎春死了。 姜容叹了一口气,“叔母,我新婚之夜,想不开给谢凌熙下毒,想与他同归于尽。被他识破,迎春替我顶罪。她是为我而死的……” “原来是这样。你以后可不要如此妄为,相信叔母,你迟早能回来!”常氏连忙劝和。 “如今我想明白了。与其我死,不如败光谢家,报复谢凌熙。自然不会再如此了。”姜容浅浅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姜容突然问道,“叔母,怎么不见二哥?” 常氏有两个儿子。 长子过继到长房,次子姜文勉,年十七,是个不学无术吃喝嫖赌的纨绔。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昨夜又欠下赌债,那要债的找上门,把你叔父气的,把他吊起来揍了一顿,今日还起不来床呢。”常氏提起姜文勉便来气。 “叔父怎么打的这么狠?我去看看二哥。”姜容一脸关切:“您也不要生气,二哥年龄还小,以后会懂事的。” 常氏正不想姜容去前厅打扰姜婉,乐得多拖延她一会儿,吩咐道: “张嬷嬷,领世子妃去松院。” …… 松院。 姜文勉趴在床上,对他爹骂骂咧咧。他房中几个美貌婢女,一个给他剥着葡萄,一个给他喂着美酒,还有舞女在翩翩起舞,唱着靡靡之音。 “二少爷,二小姐来了!”小厮来报。 姜文勉不耐烦皱了皱眉,“她来干什么?本公子病了,不见。” 但姜容已经闯进来了,看见这屋里的乌烟瘴气皱起了眉头,冷下脸,“所有人都出去!” 屋中众人一静。 “姜容你发什么疯,还敢指挥起我屋里的人……” “本世子妃发话了,谁还敢不走?”姜容冷道。 那些婢女舞姬们,也都畏惧她如今的身份,纷纷退下。眨眼间,屋中就只剩下姜文勉与姜容二人。 “姜容,你干什么?”姜文勉阴沉着脸,要不是下不来床,他都要上手扇姜容了。 “听闻二哥被叔父打了一顿。大哥去年求官,花了那么多银子,也没见叔父不乐意。同样是儿子,爵位家财都是大哥的,二哥什么都没有,连欠一点债都要被打。”姜容不急不缓说着,明晃晃地挑拨离间: “妹妹只是觉得,不公平。” ------------ 第24章 护妻的世子爷 姜文勉一拍床架,深以为然:“那可不是!老不死的就是不公平,当年要是我过继长房,整座伯府都是我的,花这么点钱,又算什么?” 他早就嫉妒大哥能承袭爵位。 三番五次去父母面前闹,希望能改变爵位继承人。 但没有用。 想坑大哥,又没那个本事。 是一个贪心且无能的人。 “那二哥想来长房吗?”姜容笑盈盈问道。 姜文勉无奈,“我想有什么用,老头子只偏心他的长子!” “我最近听闻了一桩趣事。据说当年大哥童试之时,是换了旁人的考卷才考中……”姜容轻声道。 姜文勉瞬间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吗?” “每一年科举的试卷,都会存档。证据,还需二哥你亲自去查一查。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有罪之人不能袭爵。”姜容一字一句,轻描淡写。 一旁的姜文勉,听的心中火热,眼中多出一丝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当然是想看你们兄弟反目,你死我活。 姜容并不清楚换试卷之事是真是假,前世只是略略听过这个传言。 但她笃定,当姜文兴发现他的弟弟想把他送去牢狱,他必定会先下手为强…… 这两人,必定要厮杀起来。 她绝不会让父亲用性命换来的爵位,留给这些无耻小人。 “因为大哥得罪我了,我不想让他做我亲哥哥。”姜容淡淡道。 “二妹你放心,你帮了我,等我继承爵位,一定待你跟亲妹妹一样!”姜文勉眉开眼笑。 姜容配合地笑了笑,“那就静候二哥的好消息了。” …… 前厅里。 姜婉端起煮好的热茶,莲步款款,一脸羞涩地走到谢凌熙面前,双手奉茶: “世子请用茶!” 说着,那一杯茶就要要泼在谢凌熙的衣摆上。 她打算带谢凌熙去更衣。 更衣之时,孤男寡女,搂搂抱抱,引诱谢凌熙。 谢凌熙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必定上钩。 但茶水泼下瞬间—— 谢凌熙手中那玉骨洒金折扇一展,茶水便全部被挡了回去,正泼了姜婉一手。 “啊!”滚烫的茶水,将白皙手背烫红,肿成了猪蹄。 姜婉尖叫一声,眼泪落了下来。 “婉婉!”姜清荣脸色瞬变。 谢凌熙率先发了脾气,手中折扇一收重重敲在桌上,砰地一响: “毛手毛脚,奉茶都不会。险些烫了本世子,该当何罪?” 姜婉疼的难受,听着这句话更加委屈,“世子息怒,我……我一时不小心,世子您没烫伤吧?” “若王府中的丫鬟似你这般愚笨,早就发卖了。”谢凌熙冷哼一声,脸色不渝,最终看向姜清荣,不咸不淡道: “世子妃端庄娴雅,举止从容,闺秀之表率。令千金既是世子妃的堂妹,也该好好教导,不要给世子妃丢了颜面。” 姜婉一张脸都气的扭曲了。 说她不如丫鬟,还让她别给姜容丢人…… 这个纨绔子,太会气人了! 姜清荣一脸尴尬,连连点头,“世子说的是。婉婉,还不快退下。” ------------ 第25章 见他一次打一次 姜婉忍着剧痛离开了前厅。 回到后宅便去寻常氏哭诉。 常氏连忙命奴婢取了烫伤药来,为她敷药,心疼道: “姜容这个狐狸精,竟然把谢凌熙迷的晕头转向。我女儿哪一点不比那个书呆子强?” “母亲,谢凌熙这么护着姜容,就算姜容死了,怕也轮不上我……”姜婉委屈道。 常氏点点头,“你说的对。还得先把他们拆散了才行……” 正在此时,迎夏快步走来禀报道: “二小姐去松院见了二少爷以后,又把奴婢们都打发走,去了隔壁竹园。” 沈文渊自从寄养在姜家,便住在竹园。 常氏恍然,“我就说她无端端要去见勉儿做什么,原来是拿这个做幌子,私会情郎。” “母亲,咱们把世子引到竹园去!”姜婉大喜过望。 只要让谢凌熙看见姜容与沈文渊在一起,说不定一气之下,直接把姜容休了,再把自己娶回去。 “婉婉,此事先不急,姜容还有用。”常氏权衡利弊。 她还想要谢家的家产,要是现在姜容就被赶回来,那银子都落空了。 “什么事能比女儿嫁入王府更重要?”姜婉心中不忿。 但当着常氏的面,她没有多言。 只是出了门以后,立即命人去给父亲传信,以游园为借口,将谢凌熙引去竹园。 …… 姜家,竹园。 “你来干什么?”沈文渊一脸防备。 只要见到姜容,他就在挨揍。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露馅,让姜容见他一次打一次。 “陈采薇故意对你下药,想要诬陷我偷情,以期能将我赶出王府。”姜容看着他,不急不缓道: “她将世子妃视为囊中之物,虽然此次没成,但还会有下一次。只要她不死,她就会想办法将我赶出王府。而你,就是她最好用的刀。” 沈文渊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是个聪明人。 所以很清楚,姜容说的都是实话。 陈采薇想对付姜容,必不可少拖他下水…… “陈采薇在水莲庵祈福一月,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等她回了王府,你想要下杀手,就很难了。”姜容看向他,道: “这是你除掉她最好的机会。” 沈文渊脸色一变,眼神震惊且怀疑:“你想我替你杀了陈采薇?” 这简直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是一向善良温柔的姜容,能说出来的话? “不是替我,是替你自己。”姜容神色不变,依旧云淡风轻: “你也可以不杀她,那就等着她继续对你下药。你就笃定你每次都能躲过去?从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只要让她得逞一次,你与有夫之妇的丑闻便会传遍天下,到时你的前程尽毁。” “莫非,你要坐以待毙?” 沈文渊面沉如水,他不得不承认,姜容说的都是对的。 他不想前程尽毁,就得除掉陈采薇这个隐患。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并没有证据能证明就是陈采薇对我下药。”沈文渊沉声道: “而且她得逞你也完了,你为什么不动手?” “因为我柔弱善良,从不杀生。”姜容睁着眼睛说瞎话。 沈文渊当然一个字都不信,嘴硬道: “我不会杀了陈采薇。你自己处理!”。 姜容也不与他多费唇舌,薄唇勾起一抹嘲讽,“随你。” 她相信,沈文渊一定会杀的。 沈伯父就快要回来了,他堂堂太傅之子,前途光明,他绝不允许姜容毁了他的未来。 所以,陈采薇,他必杀之! 姜容正准备离开,远处传来几人说话声。 若是姜容此时从竹院出去,正会与那群人撞一个正着。 沈文渊脸色瞬间僵硬,“姜容,你快藏起来!” 他现在只想着迎娶门当户对的权臣之女,丝毫不想与姜容有任何瓜葛。 二人被发现私会,又说不清了。 “不必如此麻烦。”姜容早知道,她在姜家的一举一动,都在常氏的眼皮子底下…… 她来见沈文渊,她们必定会知晓。 常氏还真是沉不住气,连银子都不要了,也要拆散她与谢凌熙? 不过她既然敢来,自然做好了应对。 “砰!”姜容突然毫无防备,抬起就是一脚狠狠踢在沈文渊腹部。 疼的他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犹如煮熟的虾弓起身,愤怒痛骂:“你个疯子,你干什么?” “听说你嘲笑我二哥不学无术,考不上功名。我们姜家收养你,你不知感恩,倒嘲笑主人家。你凭什么嘲笑我二哥!”姜容说着,一脚狠狠踹在沈文渊心窝上。 他本就有伤在身,前日还亏空了身子,正虚的要命。 毫无还手之力。 谢凌熙与姜家众人路过竹园的时候,正看见姜容一脚又一脚狠狠踹着沈文渊。 姜家众人,目瞪口呆。 谢凌熙只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 此时此刻,恰如某时某刻。 “住手!”姜清荣看见这一幕,立即大喝一声,“姜容,你快住手,你怎么能殴打文渊贤侄。快,来人扶贤侄起来!” 以前他看不起沈文渊,但如今沈文渊他爹成了太傅,沈文渊立即变成了他的好贤侄。 “二姐姐,世子刚才还夸你端庄,没想到你做出如此粗俗之事。”姜婉也十分震惊,这故事的走向,与她所想完全不同,但她脑海中灵光一闪,继续找茬。 姜容犹自气愤道,“沈文渊嘲笑我二哥,说我二哥不学无术!我气不过!” “你二哥本来就那样,贤侄也没说错。”姜清荣话里都向着沈文渊,不悦皱眉: “你怎么能因此就打人?还不快给贤侄赔罪!去祠堂面壁思过!” 姜容一脸不服气又不能顶撞长辈的委屈模样,低垂下小脑袋,闭嘴不言。只用一只小手扯住谢凌熙的袖子,轻轻晃了晃,委屈巴巴。 刚刚还杀气腾腾对旧情郎拳打脚踢,转过身面对夫君就委屈撒娇。 这脸变的…… 真正是看的谢凌熙,觉得她可爱极了。 “世子妃重情义,听不得旁人说兄长坏话,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没什么不好。”谢凌熙牵住了小女子的手掌,不急不缓护着人,最后一句,带着些许警告: “她现在是我北王府的人,轮不到旁人来管。姜大人,你逾越了。” 姜清荣没想到谢凌熙竟然这么纵着姜容…… 他罚姜容,是为了讨好沈文渊,为了沈文渊那个即将回来的爹…… 倒是忘了,如今,姜容已经不是他想罚就能罚的人。 ------------ 第26章 京城一祸 “世子提醒的是。容儿以前在家中,我管束她一向严格,一时习惯了……”姜清荣低声下气认错,立即把话揭了过去: “快传大夫,给沈贤侄好好看伤。” 沈文渊对姜容恨得牙痒痒,但他此时自然不会否认姜容的话,比起他们私会被抓…… 被打一顿也不是不能接受。 “时辰不早,该开饭了。世子,容儿,去前厅用饭吧。”姜清荣缓和气氛道。 姜容没再说什么,牵着谢凌熙的手,一同往前厅去。 唯有姜婉在心中又嫉又恨。 姜容明明就是粗俗无礼打人,偏偏世子这么区别对待。 她一定要把姜容取而代之。 …… 回府的路上,姜容抱着拿回来的嫁妆盒子,心情甚好。 临到王府门前。 只见大门口摆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大门口,一脸委屈悲愤。 谢元闻请他入府,但他不肯进去,故意大声嚷嚷: “我不去!让谢凌熙出来向我儿道歉,我可不敢进去,我怕谢凌熙连我一起打!” 周围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远观看热闹。 谢元闻看似一脸为难,实则心中乐开花: “周大人,您且进去稍等。二弟此时不在府中,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向令郎赔礼道歉。您放心,有我在,绝不会纵着他胡作非为。” “大公子,您是个讲道理的人。世子要是有您的一半……何至于成为京城一祸啊!”周尚书长吁短叹,一副备受欺压的苦主模样。 “周大人快别如此说,舍弟只是年龄尚小,不懂事……”谢元闻假惺惺谦虚。 周围的百姓看着热闹,指指点点。 “谢家大公子翩翩有礼,可惜他不是北王府继承人。” “那刑部尚书家的公子,怎么躺在担架上?” “听说上个月有个卖身葬父的民女,周公子好意救人,这纨绔世子却强抢民女,还把周公子打伤了!周大人昨日刚回京,便来讨个公道了!” “可怜那卖身葬父的民女,却落在这种恶霸手中……” 车厢里,姜容的视线一点点凉了下来,坐在她对面的谢凌熙,清晰感觉到小女子的目光,犹如秋日霜雪渐渐覆盖。 谢凌熙没有解释,一片缄默。 世人误解众多,若姜容早点与他划清界限,倒也省了他许多麻烦。 但下一刻…… 出乎他意料的。 姜容掀起了车帘,望着府门前一唱一和的两人,扬声道: “这是谁在咱们王府门前卖身葬父?怪可怜的,大哥你可得多给些银子。” 周尚书回头,看见一个蒙面小娘子诅咒自己,气道: “你胡说什么?谁卖身葬父了?” “我刚隐约听见有人议论卖身葬父……看见这担架上躺着一个人,又瞧您一脸死了爹的表情……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吗?”姜容一脸诚恳询问。 随她一起下马车的谢凌熙差点一个崴脚踩空春凳。 他家世子妃,是有一些阴阳怪气在身上的。 “弟妹,你怎么能对周大人如此无礼呢?难道你没看见周大人这一身官服,怎么能说出卖身这种失礼的话?”谢元闻责怪道。 姜容理直气壮反问,“大哥此话可不妥,不知多少为民请命的好官,两袖清风,生活清苦。当官的难道就不能穷到卖身葬父吗?这仿佛在说周大人贪污不差钱。” “老夫自然是两袖清风,从不贪污。这是老夫的儿子,你可看清楚了!”周尚书又气又不知道能怎么反驳,只能指着躺在担架上装昏迷的周宏阳道。 姜容打量了一下,叹息道,“年纪轻轻他就……唉,白发人送黑发人,周大人您节哀。咱们乡里乡亲,该帮衬一把,迎夏,取一百两银子来,让周大人把令公子厚葬了。原来是卖身葬儿……抱歉我刚才听错了……” “我儿子也没死!”周尚书气的咬牙切齿,指着姜容手指直颤: “你……你这……恶妇……恶妇!” 姜容一脸无辜,“周大人,你怎么口出恶言呢?我也是一番好意啊,虽然没帮上什么。下次一定。” “你你你……”周尚书眼冒金星,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捂着自己胸口脸憋的青紫。 谢凌熙看着身边的小女子,眼底一闪而逝笑意。这小姑娘,可太会气人了。 这次没能帮你下葬儿子,下次一定? 周尚书没被气死,还算他身体康健。 谢元闻看着周尚书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赶紧拉回正题道: “二弟啊,周尚书来此,是为了你强抢民女,殴打周公子一事。你快给周公子赔礼道歉。” 谢元闻知道谢凌熙的性子是绝不会道歉的,只会越发彰显他跋扈之名,让世人更加觉得他不配做王府继承人。 还没等谢凌熙开口,一道冷冽的女声回绝: “他不配我夫君道歉。” 谢元闻惊愕看向姜容,皱眉道,“弟妹你怎么如此无礼……” “真是蛇鼠一窝……蛇鼠一窝……”周尚书指着姜容与谢凌熙,一脸悲愤。 “周大人你先别急。上月廿七,我出门买胭脂,在四方街瞧见贵公子强抢民女。我家夫君见义勇为,救下了那位民女,顺手给了令公子一点教训。”姜容看向他道: “那民女此时就在王府。惊蛰,把秋娘带过来。” 惊蛰请示地看向谢凌熙,后者没有反对。 惊蛰立即下去了。 不过片刻,一个身穿孝服的女子被带了进来。她不过十六七的年龄,貌美如花,小家碧玉的气质。 看见躺在担架上的周宏阳,秋娘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但克制地没有冲上去打他,恭敬地向谢凌熙与姜容行礼。 “民女秋娘……拜见世子,世子妃。” “有人说我家世子强抢你,可有此事?”姜容看向她问道。 “世子妃明鉴,是周宏阳强抢民女!多亏世子相救!”秋娘立即解释。 周尚书脸色阴沉,“我儿强抢民女,他救人?呵呵,这位姑娘,你是被收买了吗?竟然说出这种颠倒黑白的话,谁能信?” 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还真没几个人信。 毕竟…… 谢凌熙恶名在外,说他好心救人?众人宁肯信他欺男霸女。 那可怜的民女肯定是被威胁了! ------------ 第27章 护夫的世子妃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被收买!”秋娘焦急澄清。 周尚书只是冷笑,不屑一顾。 姜容看见这一幕,毫不意外。 周家父子敢堂而皇之登门,因为他们笃定,哪怕当事人亲自作证,也证明不了谢凌熙的清白。 他这个官场老油条,轻而易举,便能让苦主的话,没有任何信服力。 “周大人,我刚才说,那日,我看见了。”姜容强调。 周尚书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你与世子是夫妻,想必大家都能理解,你会维护世子。” “我话我还没说完呢。那日,我还看见一位穿着羽林卫服饰的侍卫路过,我不认识不知姓名。但只要禀报圣上,查一查当日出宫办差的羽林卫便可。”姜容看向他,薄唇微挑: “陛下的亲卫,周大人可能信了?” 周尚书呼吸一窒。 他现在就想把儿子打一顿。狗东西说没几个人路过,且都只是寻常百姓。 连陛下的亲卫都看见了,这不是找死吗? 周宏阳更加迷茫了。还有一位侍卫吗?他既没看见姜容,更没看见什么侍卫…… “区区小事,岂能惊动圣听?”周尚书连忙反对。 “老身觉得容儿这提议很好……”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府中传来。 谢老太妃在一众仆妇的簇拥里走了出来。 “老太妃!”周尚书看向她行礼。 谢老太妃淡淡道,“周大人,我这就入宫,请陛下为你儿主持公道。若真是熙哥儿的错,让陛下重重惩治他。但如果是令公子胡说八道,陷害王储……那就让他流放北疆,为国尽忠。” “我不要进宫!我不要流放!”周宏阳再也装不下去,挺身而起。 周尚书沉着脸道,“混账东西,还不快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也不敢闹到皇帝面前,否则必定要落一个治家不严之罪。 “我真的是好心出钱买秋娘,给她银子葬父……但她不愿意跟我走,拉扯之间,谢……谢世子路过,就把我打了……”周宏阳越说越小声。 “你若是好心,秋娘为什么不愿意呢?”姜容黛眉微挑。 秋娘察觉眼前这位素不相识恍若神仙妃子一般的世子妃,是在帮自己,她砰地一声,冲着姜容跪下: “世子妃明鉴,秋娘本与父亲相依为命,摆摊卖面为生。但周宏阳看中我,要把我买去做妾,我不肯,他竟然说在我家面摊吃坏肚子,花费了一千两药费,要我赔钱……” “我赔不起,他们便抢我抵债,父亲护着我,被他们打死了……我只能在街边卖身葬父,他又要强抢我入府,幸得世子相救,救我一命……” “周宏阳与我有杀父之仇,民女宁肯一死,也绝不嫁给他。” 谢老太妃听的又是同情又是生气,怒道,“姓周的,你们好大的狗胆,欺人太甚!” “老太妃,这都是刁民的一面之词。她做的吃食害了我半条命,我找她收药费,本就是理所应当。”周宏阳立即狡辩道: “至于她爹,那是推搡之间不小心死的,这哪能怪到我头上!” 周尚书连连点头,“大夏律,过失杀人者,以赎论。我儿交些罚金给官府便是。至于欠债不还,那必定要抓她回去抵债!” 谢老太妃冷笑一声,“周大人是刑部尚书,最懂夏律,说的头头是道,老身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来人,把他们给我打出去!挡在我王府门前,真是晦气!” 话音一落,王府侍卫齐刷刷冲了出来,人手一根木棍,在老太妃一声令下,对着周家父子,就是一顿棍棒驱赶。 周家父子狼狈逃窜。 围观百姓这一场热闹可算看明白了,啧啧称奇,拍手称快。 “祖母,您怎么能让侍卫殴打朝廷命官,这是不合礼法的!”谢元闻劝道。 心中只觉得有辱斯文! 谢老太妃出自将门盛氏,虽已是祖母辈的人,平日里修身养性,像个慈祥的老太太。 但发起火来,那将门虎女的烈性,便一展无遗。 “他不服气大可去陛下面前参我!”谢老太妃冷哼一声,看向谢凌熙满脸笑容: “我就知道我乖孙儿是个好孩子,见义勇为,锄强扶弱,有先祖遗风!” 谢元闻心底愤恨,谢凌熙坏事做尽,不就是垂涎美色误打误撞做了一件好事,竟也能夸成一朵花。 “多亏有你那日路过,否则还真说不清了。”谢老太妃又拉着姜容的手,满是欣慰。 姜容轻声道,“碰巧。” 其实,她并没有刚巧目睹,羽林卫也是她编造的。 这些,都是她后来知道的。 前世,在谢凌熙成为活死人以后。 王府里的人或事,都是她一桩桩安排。留在金玉苑的秋娘,被她所用,替她打理生意,与翡翠二人,一里一外,是她的左膀右臂。 所以她知道了秋娘的身世,知道了她与周家的仇。 后来一番谋划,替她报仇。 而谢凌熙背负的强抢民女之名,因为秋娘成了北王府的人,她的澄清,也成了世人眼中的不可信。 前世的姜容,并没有在意一个纨绔的名誉。 谢凌熙的态度,显然也不在意。 但此时此刻的姜容,很在意。 若真相无人问津,那她就编造一个谎言,让真相大白天下。 谢凌熙若有所思望着姜容。 那天他并没有见到姜容,但她对此事了如指掌,她确实就在附近? 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一些古怪。 过于巧合。 但连一心杀他的姜容,都能因为黄泉入脑,一意护他?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谢凌熙收回视线,又恢复了波澜不惊。唯有心底还有一丝陌生的情愫盘旋…… 被姜容护着的感觉…… 陌生且温暖。 …… 谢家众人回到内院。 谢老太妃又细细询问了秋娘几句,感慨道: “真是个可怜孩子……赏你一百两,下去吧。” 秋娘磕头谢恩,“谢太妃娘娘恩典!世子爷已经给民女安葬费,民女不能再要,民女不值这么多钱……” “倒是个老实本分的丫头,收着吧。”谢老太妃笑了笑。 赵侧妃见此,眸光一闪:“太妃娘娘,这丫头能被世子带回来,也是与世子有缘分的。这性子又讨人喜欢,不如让她给世子做妾吧……” 说着,挑衅的视线,落在了姜容脸上。 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给姜容找麻烦。 ------------ 第28章 谢凌熙唯爱她 谢老太妃皱眉,“容儿才刚嫁入王府,这不合时宜……” 哪有新婚就立即纳妾的。 “再等两个月,也不急于一时。”赵侧妃道。 谢老太妃这一下没反驳了。对于她老人家来说,她护着姜容,是因为谢凌熙…… 如果谢凌熙喜欢此女子,她自然不会反对。 “民女蒲柳之姿,身份卑贱,不敢高攀。”秋娘惶恐磕头推辞。 赵侧妃微微一笑,“瞧瞧,不贪不慕,这性子就是个好的。还不快向太妃谢恩。” 秋娘十分为难。她身为被买回来的“奴”,没有资格拒绝…… “我不喜欢她。”谢凌熙冷冷回绝。 “这可是你救回来的……”赵侧妃愕然看向谢凌熙。 如果不是贪慕美色,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纨绔去救人? “我看不惯周宏阳,抢她就是为了和周宏阳作对。”谢凌熙随意道。 这倒是很符合纨绔的做派。 赵侧妃被堵的哑口无言。 谢凌熙视线又落在姜容脸上。她端坐在祖母一侧,论及纳妾,也一脸气定神闲,从头到尾脸色没什么变化。 似乎早已经料定结局。 姜容确实很笃定。因为谢凌熙一生唯爱她一人,怎么可能纳妾嘛? 感受到谢凌熙的视线,姜容冲着他甜甜一笑,满脸的乖巧。 收到收到,你不纳妾,你只爱我。不用眼神表白我也能懂的啦,我也爱你喔! …… 回到金玉苑。 谢凌熙去了书房,秋娘向姜容行礼: “民女近日在替父亲守灵,尚未拜见世子妃,民女……奴婢拜见世子妃!” 她心中有一丝惴惴不安。 虽然她拒绝纳妾,世子也对她无意,但她毕竟是世子救回来的,还差点被许给世子……这样的身份,很少有主母会不在意。 “你且起来吧。你父亲被周宏阳害死,我可为你报仇。你可愿意做我的心腹,替我办事。”姜容看向她微笑道。 迎夏被她找借口支出去了。现在守在她身边的是翡翠,这一番石破天惊的话,把两人都震的目瞪口呆…… 秋娘回过神来,磕头一拜: “世子救了婢子,世子妃便是婢子的主子。理应为世子妃赴汤蹈火,报答两位的恩情。无论您是否为婢子报仇,这都是婢子应该做的。” 说着又担忧道,“周宏阳是刑部尚书之子,婢子知道谋杀朝廷重臣之子是死罪,不敢……不敢连累世子妃……” “你放心吧,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过是需要一些时间谋划。”姜容微微一笑。 上辈子她杀过周宏阳。 再杀一次而已。 秋娘震惊且欢喜,不知所措,冲着姜容重重一叩首: “世子妃大恩大德,婢子粉碎碎骨以报。” 她没想到世子妃不仅完全不介意她这尴尬的身份,还愿意收她做心腹,甚至为她报仇…… “起来吧,你要是死了,可报答不了我……”姜容轻笑一声,道: “我想让你去开一间书铺……” 姜容将自己的安排,细细一说。 秋娘受宠若惊,“婢子担心不能胜任……” 她爹曾经是个读书人,就是一辈子没考上秀才。秋娘从小跟着他,识字算数,面摊的账就是她算的,但是她可没做过这样的大生意…… “没事,我觉得你可以。”姜容摆摆手,“就交给你了。” 前世秋娘就是替自己打理生意,渐渐脱颖而出…… 姜容从嫁妆盒里娶了一张千两的银票,递给秋娘,让她去筹备开书铺的事…… 再细细清点了一遍嫁妆。 存入钱庄的存银三万余两。 商铺有七处。京城北街的药铺三间,西街的绸缎、胭脂、首饰铺子各一间,东街的食肆一间。 另有一座位于城外的山庄。 姜容食指落在山庄的地契上,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 她母亲出自江北杏林白家,家族世代从医,姜母也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女医。 在姜容出生后两月,遭遇山贼去世。 这山庄是母亲的别院。里面有一处书阁,封存着母亲的珍贵手稿。 对于一位医者来说,这手稿,便是她毕生心血。 前世姜容不知如何处理母亲的遗物。因为医术等技艺,往往是不传之秘,只能暂时封存。 直到两年后,外祖家的表哥从江北来到京城。她才知道,原来母亲一直有一个心愿,便是将她生平所学,整理出书,传扬天下,让更多人的免于病痛…… 只是可惜,那年夏日一场雷火,山庄的一切都烧毁了。 这是姜容的一大遗憾,没能替母亲完成心愿。 如今还来得及,弥补。 …… 次日清晨,松鹤堂。 “昨日回姜家,叔母将商铺都交还于我。最近几日,孙媳打算去各处商铺转转……城外有一处山庄,是母亲生前旧居。孙媳今日想去看看……”姜容望着谢老太妃道。 世家望族,门禁森严。 出行,需得向长辈请示。姜容以前在姜家的时候,常氏一直将她拘在家中,鲜少让她离开家门,不让她脱离掌控。 “容儿,你自己拿主意就成,不必事事问我,出门在外多带一些护卫。”谢老太妃笑眯眯说道,对她十分宽容。 从松鹤堂出来,姜容立即命人套车,准备去城外。 谢凌熙寸步不离跟着她。 “夫君,有空陪我去吗?”姜容黛眉轻佻,眉眼微弯,声音里漾着三分雀跃。 她知道,她家夫君看起来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但其实很忙的。 姜容白天从不麻烦他,不影响他办大事。 只每天晚上等他回来一起睡觉觉。 “嗯。”谢凌熙点点头。 那位的手稿里,不知有没有九大奇药的记载。 他看着眼前笑容灿灿的姜容,一个月之内,她必须服下第二昧奇药…… 治疗黄泉奇毒,需集齐九大奇药。 在毒发之前,服用两株奇药,可续命半年。半年之内服用两株,再续命一年。 在寿命终止之前,服用剩下五株奇药,方能治愈。 小姑娘的笑容明媚又璀璨。 今日已经是初七,只剩二十三天…… 谢凌熙的眸色不由暗了一分。 “夫君,你为什么不高兴啊?”姜容伸出纤细手指拽住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谢凌熙剑眉微挑,“没有。” “你刚才脸上明明写着不高兴呢!”姜容狐疑看他。 谢凌熙微怔。 因为她快要死了,他……很不高兴吗? 谢凌熙止住思绪,狭眸望向姜容,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 “你看错了。” “也是啊。能与我一起出去玩,这是你的荣幸,你应该很高兴。”姜容自言自语点头。 谢凌熙一时呆懵。啊这话……离谱的合情合理呢。 ------------ 第29章 手稿毁了 春色正好。 玉泉山上,一整片花海迎风招展,姹紫嫣红,千娇百媚。 “山上有一处温泉,适宜种花草。前山是花圃,后山是药圃。都是我母亲生前留下来的……”山道上,姜容指着花海给谢凌熙介绍着。 如今这药圃里的药,供给三间药铺。 花圃,则供给姜家取用。 “每年冬天我都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看那边的院子,我们到了!” 山庄的管事姜财一阵小跑迎了上来,语气里透着几分埋怨,“二小姐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咱们什么都没准备。” “不需要准备什么,我就来看看。”姜容淡淡道。她知道姜财是常氏的人…… 那些铺面的管事,也都是常氏的人。 现在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 以免打草惊蛇。 “你这管事,怎能对世子妃如此无礼?主子什么时候来还需要禀报你了?”翡翠愤愤瞪向姜财,看向姜容: “世子妃,这人如此不恭敬,不如把他换了!” 姜财吓的脸皮一抖,但想起常氏,又梗着脖子道: “二小姐,老仆可是姜家的忠奴,为姜家尽忠一辈子,您不能换了老奴……” “你为姜家尽忠,那就去找姜家。本世子的夫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谢凌熙冷瞥了他一眼,眉眼里都是桀骜: “不能换?笑话!” 京城里谁让人不知北王世子纨绔之名。 他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公子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二小姐!老奴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姜财一看见谢凌熙发话,知道这位百无禁忌,立即就怂了,跪在姜容面前苦苦哀求: “老奴只是……只是担心没提前准备吃食……不能让您满意,老奴一片忠心……” 姜容淡淡道,“你出言不逊,掌嘴五十。” 掠过姜财,姜容径直往里走。翡翠扬眉吐气,指挥着仆从按着姜财抽耳光…… 姜财心有怨恨,又不敢多言,只能恨恨看着姜容的背影记仇。 …… “我想去整理一下母亲的手稿,世子若觉得无聊,不如去周围逛逛?这里风景不错,尚能一观。”姜容望着谢凌熙笑道。 萧南星立即上前一步,“世子妃可懂医术?若看不懂,那可能会有错漏。在下倒是精通医术,不如让在下一起整理……” 他早收到了世子的吩咐,寻找九大奇药的线索。 “那就有劳萧大夫!”姜容深以为然,连忙致谢。 她确实不懂医术。 于是一行人走到了书阁门前。 陈旧的大门上,挂着一把历经风霜锈迹斑斑的铜锁。姜容取出一枚铜钥匙打开门…… 瞬间,呆住了。 只见那一排排书架上,本该堆满了书稿,此时却空空荡荡。 姜容快步冲了进去,四处寻找…… 书阁居中摆放这一尊四足莲鹤纹方鼎。里面盛放着厚厚的灰烬,还有几页没有烧透的书页。 姜容拿起其中一页纸,气的攥紧拳头,“是母亲的笔迹……” 这是母亲留下的手稿。 “这……谁把手稿全部烧了?这可是……一位医者的心血啊!”萧南星感同身受,惋惜且气愤。 谢凌熙视线在屋中逡巡一圈,走近窗台查看,又抬头看了看屋顶…… 没有撬窗翻瓦的痕迹…… “谁还有钥匙?”谢凌熙看向姜容。 “没有了。”姜容拳头攥紧,狠狠咬牙,“但谁来过这里,姜财最清楚。” 很快。 惊蛰便提溜着老脸红肿的姜财过来。 一看见这书阁里的场景,姜财心中暗叫不好。 “说,我母亲的手稿,谁烧的?”姜容声线冰冷。 姜财试图蒙混过关,颤颤巍巍摇头,“老奴不知……” “那就杀了。”姜容冷道。 姜财大惊失色。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惊蛰的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二小姐饶命!老奴……您杀了老奴怎么和二夫人交代!”姜财脸色惨白,慌忙求饶。 “既然你说不知,那就算是你毁的。你毁了我母亲的遗物,叔母只会夸我杀的好。”姜容声音冰冷。 惊蛰的刀锋,轻轻划破姜财的脖颈…… “疼疼疼……二小姐饶命,这真的与小人无关啊!小人招了,小人全都招了!”姜财感受自己脖子一疼,鲜血溅落,真担心自己下一刻便人首分离,焦急道: “大夫人的遗物,不是小人毁的啊!一年前,二夫人突然让小人给奴仆放假一日,把庄里的人都遣走了……” “那天,小人隔得远远的看见山庄里冒烟。这些手稿是二夫人烧的,与小人无关啊……” 姜容低敛眉眼,她想明白了。 前世表哥来后,自己与常氏说要去整理母亲的遗物,结果还没等她去,山庄便起火了…… 手稿根本不是两年后烧毁的。 早就毁了。 前世那一场火,只是为了掩饰。 常氏特意把下人们全部遣走…… 显然,那天除了她,还有一个见不得人的人,来过这里。 而且,如果是常氏的主意,何必要等到现在? 父亲去世的时候,姜容不过三岁,从那时起,这山庄就一直在常氏手中…… 她早就可以毁掉一切。 这把钥匙,连同地契,今日才回到姜容手中。 常氏背后,还有一个主谋。 姜财眼见姜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知自己保管不力,只怕难逃一死,挣扎求生: “二小姐饶命啊……这些手稿……这些手稿小人有抄本……您若肯放小人一条生路,小人将手抄本奉上。否则,小人便毁了抄本……” 萧南星气愤给他一脚,“你又进不了书阁,想随便拿几本书冒充骗人?” “小人真的有抄本!小人虽然没有钥匙,但稍稍精通一些配钥匙的手段,有锁就能配……”姜财急急忙忙道: “黑市上,白家的药方能卖一百两银子!老奴真的一字不差全抄了!这全都是银子啊!小人绝没有抄错!” 江北白家,代代出名医。白家的药方,十分受欢迎。 姜财偷抄白氏留下的医书,悄悄拿去卖钱。 ------------ 第30章 幕后之人 姜容心中涌起一阵失而复得的惊喜。 母亲的手稿,还存于世! 姜容看向姜财,视线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可以。只要你交出手稿,今日,我饶你一命。” 谢凌熙剑眉微挑,“不用饶他狗命,也能撬开他的嘴,拿到你要的东西。” 姜财一听这话,吓的两股战战…… 他早听过传闻,那些纨绔子弟,十分精通折磨奴仆的手段。 他可对自己的骨气十分有数,必定扛不住刑罚…… “二小姐,老奴保住了大夫人的手稿,老奴有功啊!”姜财急忙辩白。 姜容薄唇勾起一抹嘲讽。 偷抄她母亲的遗物,卖钱谋利…… 如此背主不忠之人,竟然还有脸说拿她娘的遗物去卖钱,还是他的功劳呢。 姜财此人必定得死。 不过不是现在。 “嗯……算你一份功劳,今日便放过你了。”姜容道。 她说话算话。 说了今天不杀他,那就一定改日杀。 “多谢二小姐!二小姐宽厚善良,大恩大德,小人从今以后一定对您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姜财忙不迭表忠心。 谢凌熙视线从姜容脸上略略扫过,没再多言。既然姜容不想杀,那就随她。 …… 半个时辰后。 姜容重新锁上了书阁的铜锁,当自己没有来过。 姜财从他的住处里搬来了两箱笼的手稿抄本。这抄本里的药方他已经抄了很多份去卖…… 还有一些凌乱无章的药理手稿,因为看不懂,没能整理成册,没能卖出去。 “若叔母问起,我今日可曾进过书阁,你知道该怎么回答。”姜容不急不缓道。 这就是她不杀姜财的原因。 以免常氏提前发现不对劲。 “老奴明白,二小姐没有打开书阁!您什么都不知道。”姜财满脸谄媚。 他已经把常氏卖给姜容了。 当然不敢去常氏面前自爆。 还在心中暗自庆幸姜容没有去找常氏算账,否则,他必定要被常氏处置。 姜容的视线在山庄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书阁前的小花田。 这书阁前的花,是母亲当年亲手种的。 母亲尤爱牡丹,这篱笆里种了七八株,姚黄魏紫,姹紫嫣红,娇艳欲滴。 母亲留下的东西,她要好好护着。 “把这些花全部移出来,我要带回王府。”姜容吩咐道。 姜财此时对姜容哪敢有什么异议,毫无二话,吩咐花匠将它们移栽到花盆里,又一一盆盆抬到马车里…… …… 忠义伯府,后宅。 “姜容今日去了玉泉山庄?她去做什么?”常氏看着眼前禀报的迎夏。 姜容前脚出门,迎夏后脚便偷偷来向常氏通风报信。 “二小姐没说。”迎夏答道,“二小姐带着世子一起去,许是去看花海。” 常氏却是一个多思多想的性子,沉吟片刻,突然灵光一闪: “我昨日把山庄的钥匙给她了!” 那一串钥匙里,有山庄大门钥匙,山庄宝库钥匙,最重要是有书阁的钥匙! 她心中登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可不想在如此关键时刻,让姜容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昨日只想着谢家产业,倒是一时没想起来这一茬。 “二夫人安心。二小姐每年都去山庄,但从不进书阁。那里封存着大夫人的遗物,她轻易不会打扰的。”嬷嬷劝慰道。 常氏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向来谨慎行事,但那位贵人却是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非要去烧白氏留下的手稿。唉,这种事,不得在杀了姜容以后再做吗?” “偏偏她迫不及待的毁掉白氏的心血,片刻都等不及。” 嬷嬷安抚道,“这一年来,二小姐都没发现。您把她教的乖巧懂事,她就算哪怕看见手稿被烧,也万万不会怀疑到您的头上……您说什么,她都会信的。” “我自然有把握让她听信于我,只是平白多了一桩麻烦,贵人可真是会给我留烂摊子。”常氏顿了顿,道: “传个口信过去,等姜容走后,让姜财过来一趟。” “是。” 姜容一走,姜财便立即领命来拜见常氏。 “二小姐今日来山庄做什么?”常氏问道。 姜财心中发虚,面上却是稳如老狗,若连这点面子功夫都做不到,他也坐不稳管事的位置: “来转了一圈,将大夫人留下的牡丹挖走了。” “这样啊……”常氏放下心,装作不经意问道:“她可进去书阁?” “没有。”姜财立即回答。 “你守着玉泉山庄这么多年,辛苦了。山庄的地契我给了姜容,不过是走个过场,一切照旧。你明白吗?”常氏慢条斯理敲打。 姜财十分恭敬磕头,“老奴明白。您才是山庄唯一的主子,老奴等人都对您忠心耿耿!” 常氏说着,视线在他红肿的脸上略略停顿,又看向他脖颈那一处明显的血痕:“这是谁打的?” “二夫人,北王世子太跋扈了!都是世子……”姜财立即一脸悲愤卖惨: “老奴不过抱怨一句,就差点被换了……您可得替老奴做主啊!” 常氏回忆起昨日谢凌熙那行事作风,道,“谢凌熙现在被姜容迷的晕头转向。你一切顺从,不要冲撞他们……你受委屈了。来人,给姜管事赐一瓶金疮药,再封五百两银子。” “老奴叩谢二夫人!”姜财一脸感激涕零的模样,抱着银子和药退下了。 常氏也放下心。姜容没有发现就好。 …… 回府的路上。 “世子爷,这两箱书能先存放在你的书房吗?”姜容问道。 谢凌熙十分大气,“命人给你收拾一间书房。” “多谢世子。但,这两箱书,我还不想让人知道我拿到了。”姜容道。 她身边还有迎夏这个眼线。 谢凌熙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沉思,“好。惊蛰,抬到墨砚斋。你想用,随时过来。” “是。”惊蛰领命。 萧南星不由暗自咂舌。那是平时我们密谋的地方,世子这是把自己撵出去了? 回到金玉苑,迎夏立即迎了上来。 姜容装作若无其事,命她将牡丹移栽在院子里。 站在窗台前静静看了一会儿牡丹,姜容收回视线。原来常氏的背后还有人。 难怪,她竟然能拿到黄泉奇毒。 ------------ 第31章 世子护着她 次日清早,姜容便开始去商铺查账。 她先去的药铺,管事提前就收到了常氏的吩咐,将准备好的漂亮账册奉上…… “这些人参都出自玉泉山庄,这是进货的账目……”药铺管事介绍着,“山庄管事那里有药材出货账单,世子妃您可对照看,咱们这账目清晰,绝对没错。” “叔母安排的人,我自然相信。不过这些东西要拿去给老太妃看看……。”姜容道。 姜容再一次去玉泉山庄,核对药材进出货账目。 刚到山庄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 “我的牡丹呢?怎么一株都不剩了?那一株魏紫,我可是要明日带进宫的。你们怎么照料的?”姜婉看着眼前光秃秃的小花圃,十分气愤。 姜财小心翼翼回答:“三小姐息怒。昨日世子妃来此,将牡丹花挖走了。” “什么?姜容,是她抢了我的花?你怎么就不拦着她一点?”姜婉气道: “我早跟你说了,这一株魏紫,仔细照看着,少一片花瓣我都唯你是问!” 姜财心想,昨日我命都差点保不住了,哪还记得您这一桩小事? “三小姐,这些名品牡丹,都是大夫人当年留下来的。世子妃要将牡丹挖走,老奴……老奴也没道理阻拦啊?”姜财为难道。 姜婉怒道,“姜财,你可是母亲一手提拔的,莫非你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这些牡丹,是她的吗?这都是我的!” “三小姐说的是。这玉泉山庄的一草一木,都是您和二夫人的。只是昨日世子妃先来一步,老奴惧怕世子,不敢阻拦……”姜财连忙改口。 玉泉山庄是姜容母亲留下的。 伯爵府是姜容父亲留下的。 但对姜家二房来说,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姜婉早就将这些牡丹视为己有。 明日太后举办牡丹宴,正三品以上朝臣的家眷都在应邀之列。 姜婉正准备拿这珍稀罕见的绝品牡丹出风头,没曾想,今日一来,花都没了…… 气的她怒火中烧,仪态全无。 “三小姐,世子妃来了!”婢女眼尖,瞧见姜容立即提醒。 姜婉这才止住了斥责声,转过身去看向姜容,又摆出了一脸款款笑意: “二姐姐今儿怎么来这里了?” “我来查账。姜财,把药材账目拿来。”姜容对着姜财吩咐一句,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问道: “三妹妹来赏花?” “二姐姐,我来拿牡丹。”姜婉悄然松了一口气,看来她什么都没听见,摆出一脸柔弱委屈: “我明日要去参加宫宴,早就相中了魏紫。没想到二姐姐昨日把它挖走了……我明日只能空着手去参加宴会了……二姐能把魏紫给我吗?” “不能。我母亲给我托梦,说她想让她留下的花,替她陪着我。要是给了你,那就是我不孝。”姜容看向姜婉,言语之间,滴水不漏: “三妹可要我做不孝之人?” 姜婉被堵了一个哑口无言。孝字大过天…… “二姐姐可是故意不想借我的推托之言?怎能拿出已故的大伯母做借口。”姜婉小脸微白,一脸可怜。 姜容一脸认真道,“怎么会呢?若三妹妹不信,你可以下去问问我母亲。她真的是如此与我说的。” 姜婉彻底无言,难不成她还死一死下去问问? 姜容真的是太气人了。 “世子妃,您要的账簿到了。”姜财一阵小跑抱来几沓账本,十分殷勤。 翡翠上前一步,接过账本。 “三妹妹,我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姜容说着,看向姜财道: “替我好好招待三妹,不可怠慢。” 姜财恭敬道,“是,老奴一定让三小姐宾至如归!” 姜容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带着人走了。 眼看着光鲜亮丽奴仆成群的姜容背影,看着她坐着华丽的世子规格马车渐行渐远…… 姜婉心中升起强烈的嫉妒,抬手就在一巴掌扇在姜财脸上: “宾至如归?谁是宾客?” 姜财被一耳瓜子扇的头晕,慌忙道歉,“老奴失言!您是主!您才是主人!” …… 从玉泉山庄核对了药材账簿,姜容又去了剩下几间商铺。 一一查账。 忙到日暮时分回府。 翡翠心中替世子妃委屈,回到府中,立即跑去找谢凌熙告状。 “世子,您一定要替世子妃做主啊。奴婢今日陪世子妃去查账,遇见姜家三小姐,她竟然说玉泉山庄都是她的。因为世子妃把牡丹花搬走了大发脾气……”翡翠气愤道: “不知世子妃平日在姜家受了多少委屈,世子妃面对这种欺负,也只是忍气吞声,装作没听见。” 谢凌熙眸色微冷。 但……忍气吞声?这四个字和姜容有什么关系吗? 她面对自己可都敢放狠话。 看起来,她现在不想和二房撕破脸,似乎在谋划什么。 他不多余插手,破坏她的计划。 但可以先替她收点小小的利息。 “既然他们这么喜欢抢人东西,那就礼尚往来……”谢凌熙眼眸里闪过一丝讥诮之色: “查一查姜家二房名下的商铺,抢了。” 萧南星领命退下。心想,以少主的家大业大,能看上姜家名下那三瓜两枣,真是抬举他们了。 翡翠开开心心回到姜容身边,暗戳戳替自家主子邀功: “世子妃,那些对您不好的人,世子会替您教训他们的!” 姜容正在挑灯看账簿,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轻笑点头,“是啊。” 谢凌熙总是护着她,这一世,她也会好好保护谢凌熙。 …… 三月初九,姜容与谢凌熙大婚第九日。 按照赐婚的规矩,今日两人该一起入宫,拜见太后谢恩。 慈宁宫内。 此时一片欢声笑语。 “这一株‘国色’,自从到了儿臣府中,儿臣精心照料,日日盼着它开花。这早不开,晚不开,偏偏今日母后办牡丹宴,它便开花了……”一位美妇人笑盈盈道: “这国色,正该献给母后!不知母后可喜欢?” “安阳,你可真会哄哀家开心。”太后笑的合不拢嘴,宠溺望着自己的小女儿: “你一番心意,哀家自然高兴。” 正在此时,门外的太监进来禀报:“太后娘娘,北王世子与世子妃来谢恩了。” “宣他们进来。”太后道。 安阳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隐藏极深的寒意。喔,姜容来了。 ------------ 第32章 故人之女 “臣(臣妇)叩谢太后!” 姜容今日穿着一袭世子妃规格的大红色袖衫霞帔吉服,与谢凌熙一并谢恩,礼仪周全,仪态端庄。 “真是一双璧人。”太后望着两人笑容和蔼。 对于皇家来说,北王府挑了一个小户女子,不和朝中重臣联姻,十分懂事。 所以当日谢凌熙入宫请旨,她立即便同意赐婚。 太后按照惯例夸赞了几句,赏赐了一堆东西,姜容也有礼有节的回答,准备告退。 “这便是苓娘的女儿吗?走上前来,让本宫瞧瞧。”安阳长公主突然出声道。 苓娘,白氏的闺名。 太后看向她,“你竟然认识?” “母后,您可忘了?儿臣生琼儿的时候,险些没了命。便是派人请了苓娘,才保住母女平安。这些年我一直远在外地,去年回京听闻她病故了,仅留下一个女儿。”安阳长公主望向姜容,笑容温柔可亲: “这故人之女,我定然要替苓娘好好照顾。世子便先去牡丹宴,我可要留姜容多说一会儿话。” “喔,原来她母亲便是曾经救过你那位女医,你们倒是有缘。”太后点点头。 姜容对长公主的示好,只有警惕。 因为前世…… 她与长公主在宫宴里也见过数次,但她从未曾说过此事,对姜容如同陌生人一般。 谢凌熙看了一眼姜容,告退。 今日他们夫妻也在牡丹宴受邀之列。 当然以谢凌熙那人尽皆知的纨绔脾性,即便是宫宴,他乐意就来,不乐意就称病。 只是姜容被留下,他不打算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那就顺便参加宴会等等她。 “我瞧你与世子恩恩爱爱,真不错。我本心中还担忧呢,听闻你早有一桩婚约……”安阳长公主一脸关切道: “只怕我母后一时好意,却毁了你的好姻缘。” 姜容的两桩婚约,一是太后赐婚,一是先父遗命。若说赐婚好,就是忤逆父命不孝。若说赐婚不好,那就得罪太后。 这长公主,故意挖坑给她跳,来者不善。 “承蒙太后隆恩,赐婚小女,若家父在世,必定会不胜荣幸。小女与家父之心一样。”姜容有条不紊应对,滴水不漏。 “你与你父亲都是忠心耿耿的。”太后紧皱的眉头一下便舒展开了,笑道:“这孩子真是乖巧懂事,哀家十分喜欢。来人,把今年新进贡的云珠锦赏两匹给世子妃。” “谢太后娘娘!”姜容乖巧行礼。 安阳长公主也笑着,但眼神渐渐冷了。这丫头,和她母亲一样巧舌如簧,能言善辩…… 太像白苓了。 但她神色不变,又留着姜容问她平日读什么书,喜欢什么,和蔼地仿佛就是一个关心故人之后的长辈,最终才命人送她出去。 宫女领着姜容出了慈宁宫,走到一个分岔路口,指着左边一条道: “世子妃,您一直往前走,尽头便是举行牡丹宴的御花园。奴婢告退。” “多谢。”姜容客气致谢,顺着她指的路往前走。 直到感觉身后一直盯着自己看的那道视线移开,姜容回头一看,那婢女折身返回了。 她立即快步折返,往右边那条路而去。 …… 慈宁宫外。 宫女回到了安阳长公主身边,悄声道,“殿下,奴婢已经给她指了去汤泉池的路,亲眼目睹她进去的。” “今日两位皇子都在汤泉池,那可真是热闹呢。”安阳长公主勾了勾唇角: “走吧,咱们去牡丹宴。这热闹啊,总得带着大家一起看,才有趣不是?” …… 另一边,姜容几乎是用最快的脚步,又不能失礼的跑,一路小碎步快快冲到道路尽头的御花园。 直到看见人群中的谢凌熙,她才松了一口气。 上辈子作为北王世子妃,她常被召进后宫参加宫宴,去过很多次御花园…… 但凡换成第一次入宫的闺秀,已经中计了。 “夫君——”姜容拉住谢凌熙的手,笑容温婉不露痕迹:“刚才在路上吹了风,我头有些疼,可否回去看大夫?” 后宫是敌人的地盘。 对方来者不善,那她当然尽快跑! 绝不给对方再次布局下手的机会。 “好。”谢凌熙对着身边的侍卫吩咐一声,道: “本世子旧疾复发,与太后娘娘告知一声,先行告退。” 两人一同离开后宫,坐上了自家的马车。 姜容打探道,“夫君可知,出了慈宁宫往左那条路,是去哪的?” “汤泉池。”谢凌熙道。 这是宫中一处温泉。专供皇帝与皇子们享用,偶尔也会赏赐宗室子弟。 谢凌熙泡过。 “有人想把我引去汤泉池。以后宫中宴会,我能不能不参加?我怕被人害了。”姜容看向谢凌熙,十分坦诚。 谢凌熙眸色微沉,脸色依旧懒散,“当然可以。” 他心中记下一个名字,安阳长公主。 姜容放下心,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靠在他的肩膀,不一会儿阖上眼睛睡着了。 安阳长公主是皇帝的胞妹,夫家亦是权贵。 打不过的敌人,那就暂避锋芒。 路,要一步步走。 仇人,也要一个个杀。 …… “殿下,北王世子妃与世子一道离宫了。”婢女禀报。 安阳长公主紧皱眉头,“她不是第一次入宫吗?怎么知道去御花园的路?” “许是谢太妃知道她第一次入宫,怕她走错,早有交代。”嬷嬷轻声提醒道: “殿下,您这一番临时起意,怕是打草惊蛇了。她大概猜到是您引着她去汤池宫。” “惊着她又如何?她只能受着,难道还能与本公主为敌?”安阳长公主冷笑一声: “更何况,本宫可没留下任何把柄。不管是今天的事,还是别的事……她怎么也查不到证据,能奈本宫何?” 嬷嬷夸赞道:“殿下翻手为云,捏死此女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而已。” “若非她母亲太招人恨,这种不起眼的小虫子,都不配本宫对她费心思。苓娘的女儿,让她死的太痛快,都对不起本宫这些年受的苦。”安阳长公主恨恨道: “盯着她,再寻机会,让她进宫!在她死之前,本宫还要寻些乐子。” ------------ 第33章 与妻书 姜容回到金玉苑,细想今日与长公主的会面。 她隐隐猜测,长公主可能与自己母亲有仇。 随后便将其暂且搁置一旁。 先去做能做的事。待她实力足够,再去对付长公主。 次日三月初十,谢凌熙的婚假结束了。 大夏律,诸婚,给假九日,除程。 谢凌熙在行人司任职。 行人司,掌传旨、册封等事。凡颁行诏敕、册封宗室、抚谕四方、征聘贤才,及赏赐、慰问、赈济、军务、祭祀,则遣其行人出使。 这是一个专门跑腿的衙门,有一半是勋贵子弟混日子,一半是进士混履历的跳板。 这是个清水闲职衙门。但代表朝廷,出使各地,却需要官员本身的身份足够尊贵。 谢凌熙这种皇帝也纵着的纨绔,当然不可能像勤勤恳恳的官员天天去衙门点卯。 今日之所以去上衙,便是有一桩差事落到他头上了。 皇帝下旨让行人司派人去宁山祭祀,祈福北地战事顺利。身为北地主帅之子,这差事舍他其谁。 姜容一大早便命奴仆给谢凌熙收拾好行李,将装好的箱笼摆上马车。 等他从衙门回来,将手中一个略有些丑的锦囊递给他: “夫君此去一路小心。这锦囊里装着我前两日在青云道观里求的平安符,希望您一路平安。我在府中等您回来。” 谢凌熙接过那枚针脚歪歪扭扭的锦囊,塞入怀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嗯了一声。 “听说山上很冷,我在箱笼里放了两套秋裳。惊蛰,记得提醒世子添衣。” 惊蛰领命。 “怕您在路上吃不惯,这厨子您也一并带着!自己人,总是放心一些。”姜容又道。 谢凌熙耐心听着她一条条絮絮叨叨,最终临上马车,见小女子依旧泪眼汪汪站在府门前,眼圈微红,快要哭了。 “月底之前,会回来。”谢凌熙道。 第二昧药,他会在月底之前带回来。 姜容泪汪汪点头。 “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回来。”谢凌熙又道。 姜容泪汪汪摇头。 “那要怎么才能笑一笑?”谢凌熙叹气。 姜容牵住谢凌熙的衣角,期待看着他,“能给容儿写信吗?” “可以。”谢凌熙思忖,寄一封报平安的信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太好了!谢谢夫君的情书!”姜容一整个抱住谢凌熙,笑靥如花。 谢凌熙僵硬在原地。这可当真是,世事多艰,人生多难…… …… 出了京城。 谢凌熙坐在马车里,听着萧南星的禀报: “少主,已经向四海帮传递消息,约在菱州交易寒泉幽兰。” 第二株九大奇药收到消息了! 所以谢凌熙找了一个借口离京去取药。 这所谓的宁山祭祀,本就是谢凌熙让他的人,向皇帝上书建议…… 菱州,就在宁山附近。 “嗯。”谢凌熙点头。 “少主,一切按照您安排的进行着,您为何一直紧皱眉头?”萧南星不解。 谢凌熙看向萧南星,表情凝重: “你写过……情书吗?” 萧南星立即摇头,“属下尚未娶妻,这与妻书,自然无从可写!” “那怎么写?你知道吗?”谢凌熙追问。 萧南星与惊蛰面面相觑,绞尽脑汁: “我……给您抓一个写过的人来问问?” …… 夫君离开的第一天,想他。 然后,仔仔细细看账簿。 夫君离开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然后,日以继夜看账簿。 夫君离开的第五天…… 账簿终于看完了。 姜容又一次去给谢老太妃请安之时,便以向太妃请教为名,讨论最近看完的账簿。 “容丫头,你把这些商铺打理的井井有条,熙哥儿可为谢家娶了一个宝贝回来了。”谢老太妃眼中十分惊喜。 她没想到,姜容之前从未打理过产业,但却能在短短数日,将一切梳理清楚。 这正是诸名门望族都喜欢的有能力执掌家业的主母啊! “你叔母,可真是对你用心了!”谢老太妃不由感慨。 大宅门里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法子。 有没有用心去教导一个孩子,看这孩子长大以后能不能应对她的处境,便可略窥一二。 世族千金,不出意外都是要做大妇的。而掌家,便是她们必须要学会的。 姜容心想,这一切,都是您教我的啊。 如何主持中馈,如何查账簿,如何做一个府邸的女主人,她曾经也遇到欺上瞒下,也踩了一些坑…… 这十年一步步走过来,承蒙您的关照。 “您说的是。”姜容此时也不辩驳,只是略略点头。 “容儿,我看事不宜迟,这谢家的产业,今日便交给你了!”谢老太妃笑容满面。谢家终于后继有人了,她深感欣慰。 一旁陪坐的赵侧妃神色如常,十分配合: “婆婆说的是。这些年我也累了,正想好好休息一下呢。容儿擅于打理家业,我也可以放心了!” 她早已经料到,拖延不了多久,老太婆迟早要把产业交给这小狐狸精! 她下好套了。 就不信这个小狐狸精不贪心,不往套子里装。 姜容这么积极地把谢家产业把持在手中,不就是想中饱私囊吗?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 “这怎么使得,容儿还年轻,还是和赵妃一起打理吧。”姜容假意推辞。 赵侧妃立即道,“你尽管放心去做,我相信你能独当一面。” “那……那容儿便试一试。”姜容矜持应承下来。 谢老太妃和赵侧妃都满意地笑了。 从松鹤堂出来,姜容立即对着迎夏吩咐: “快去告诉我叔母,谢家的产业从今以后,就请她好好照看。” “是!”迎夏兴冲冲赶回去报喜。 …… 京城,忠义伯府。 “我们从未得罪过万金商行的人,他们这是在抢钱!这是抢钱啊!”常氏气的嚎啕大哭。 姜清荣皱眉道,“万金商行财力通天,我们比不过,这些生意不做了,赔就赔了。” “你说的简单,这可都是我的嫁妆啊!”常氏更气了。 最近不知万金商行怎么突然针对她,她名下最好的香料商铺收不到西域的原料,用再高的价都收不到货…… 而她交不上成品香,还要赔偿大笔的银子给下了订单的客人…… 她的酒楼也出事,闹出饭菜不干净被人砸铺子的事。 但凡她的产业,就没一个还能正常运转。 亏的血本无归。 ------------ 第34章 请公子安 “那去找万金商行的人问问情况?”姜清荣建议道。 他也指望着常氏的嫁妆,能有些用处。 “我哪没找啊,那万金商行的掌柜,连见都不见我。我可搬出了世子妃叔母的名头,这群奸商,连北王府的面子都不给,我能怎么办?”常氏哭诉。 万金商行是民间一大巨贾,垄断西域商路…… 西域虽然向大夏王朝称臣,但漫天黄沙里隐藏着无数沙贼,朝廷剿匪数次无用…… 朝廷来人他们就躲,朝廷一走就出来抢过路商队。 根本没人能在西域做生意…… 直到万金商行出现…… 他们能让加入商行的商家,安全走西域商路…… 所以万金商行一句话,常氏的铺子,收不到一粒西域香料。 常氏是一个钱比命还重要的人,陡然倾家荡产,气的她仪态全无,懊恼大哭。 “夫人,好消息!”嬷嬷急匆匆进来,道: “迎夏来报,世子妃拿下谢家产业,请您去帮她打理呢!” “什么?”常氏精神恍惚中抬起头,“谢家产业,现在是我的了?” “是啊,请您帮忙管呢。”嬷嬷道。 常氏大悲转为大喜,立即擦了一把眼泪,眉开眼笑,“我就知道,姜容是我的福星!算命的说我是一个大富大贵的命,看来这大富二字,今日就要灵验了!” 姜清荣也十分高兴,“有了谢家的产业,也不必盯着你之前那三瓜两枣。不过你要谨慎一些,谢太妃执掌谢家几十年,不是易与之辈,你不要留下把柄……我们可得罪不起北王府!” “老爷你就放心吧,这种手段我最擅长,保管她谢家人查不出账!”常氏信心满满拍着胸膛保证,眼珠一转: “那万金商行看不起我们姜家,我就不信他们真的敢得罪谢家。迎夏,我吩咐你一件事……” …… 北王府,金玉苑。 姜容站在牡丹花圃里,手执木制长勺,给牡丹花浇水。 “花花,接下来咱们就看看,赵妃与常氏,谁技高一筹了?我押赵妃,毕竟执掌谢家这么多年,谢家产业的弯弯绕绕,她最清楚。”姜容轻笑一声。 赵侧妃这么痛快放权,以姜容对她的了解,必定有坑。 而她那个贪心的叔母,肯定一脚踩进坑里。 谢家产业,是常氏不熟悉的东西。可对赵侧妃来说,却是她的主场。 天时地利,赵妃可占尽了。 “小姐,迎夏回来了。有话要禀报您。”翡翠来通报。 姜容淡淡道,“让她过来。” 迎夏一脸愁容道,“二小姐,姜家出事了!二夫人的生意被人坑了……” “什么?”姜容一脸震惊,心中暗自鼓掌。 竟还有这种好事! “是啊。那万金商行恶意竞争,欺压弱小商铺,特别无耻……”迎夏将常氏教她的话鹦鹉学舌说了一遍,道: “二夫人想请您去见一见万金商行的掌柜。想必,您亲自出面,那万金商行要给北王府一个面子。” 姜容明白了事情原委,心中冷笑。 如果万金商行不给自己面子,自己岂不是要“恼羞成怒”,替她出气,以权压人? 二叔母这算盘打的真好。 “这万金商行属实过分!请叔母尽管放心,等世子回来,我让世子去找他们。”姜容一口答应,完美演绎着一个为叔母同仇敌忾的好侄女: “对方若忌惮北王府,也得真正能做主的人出面,我现在出面,怕是不管用。” 迎夏深以为然,“奴婢这就回禀二夫人。” 姜容又舀起一勺水,浇向艳艳的牡丹。 啧,真是老天相助…… 现在她叔母应该更急着从谢家产业里掏钱了…… …… 三月中旬,谢凌熙一行途经青州,在此下榻。 “少主,青州知府得知您在此,设宴款待。”萧南星禀报。 作为北王府世子,谢凌熙所过之地,沿途地方官夹道欢迎。 谢凌熙此时刚换上一套黑色衣袍,戴上一张刻着西域神秘图腾的面具,声线已经变成了完全陌生的冷酷: “你自行处理。” “是。”萧南星领命,请示一个关键问题: “少主什么时候给世子妃寄信?咱们明日便到宁山了,后续可能不太方便泄露您的行踪。” 因为谢凌熙会假装在宁山,实际去菱州和四海帮交易…… 谢凌熙僵硬了一下,给姜容寄信这事,他一直没想好怎么写…… “明日之前,你找十封情书,我看看。” 萧南星抱拳:“是!属下一定给您办妥!” 一刻钟后。 青州,万金商行旗下,一间茶楼。 今日茶楼对外歇业。 但此时大门紧闭的茶楼里,却摆着丰盛的茶点。 另有着茶楼的镇店茶师,焚香素手煮茶。 空荡荡的茶楼里,奴仆早已经被屏退,只有一位中年男子静静恭候,看见那面具男子走进来,立即恭敬地迎了上来: “属下拜见公子。请公子安。” 世人皆知,万金商行有八大掌柜,以大掌柜为首。却鲜有人知,其实这万金商行属于一位戴着面具的神秘公子。 谢凌熙在茶座坐下,淡淡道,“琉璃玉尊,备好了吗?” “请公子一观。琉璃玉尊,是数百年前西域第一大国——琉璃国的国宝,随着琉璃灭国流落民间。据闻里面藏着一副藏宝图,谁能解开它的秘密,就能拿到琉璃国宝藏。如此无价之宝,在黑市上的悬赏,远胜于寒泉幽兰。” 大掌柜打开一个桌上一个锦盒,呈到谢凌熙面前: “四海帮真是贪心,竟敢以此向公子换取。” 这便是万金商行与四海帮的交易内容。 琉璃玉尊,换寒泉幽兰。 谢凌熙的视线落在琉璃玉尊上,淡漠没有一丝涟漪。 他对宝藏传闻不感兴趣,这东西再值钱,能换来救命的药,就很好。 “各取所需,很划算的买卖。”谢凌熙淡淡道。 大掌柜立即便换了口风,“只要能换取公子想要的东西,那便是它的幸运!我们与四海帮的交易定在三日之后,菱州。公子,可需属下亲自出马?” “不用,我亲自去。”谢凌熙道。 大掌柜心中更加困惑了。公子不惜一切换取奇药,而且还亲自出马…… 这药到底是给何人所用? ------------ 第35章 世子对她一往情深 大掌柜当然不敢打探,另道: “公子,属下还有一事禀报。您吩咐的那些商铺都处理了,不过,对方抬出了北王府……” 虽然大掌柜完全没理睬常氏,但是,提起北王府,这大夏王朝的定海神针,又有谁能不严阵以待? 是否要和北王府为敌,这是立即要向公子请示的。 “不必管。”谢凌熙淡淡道。 大掌柜恭敬领命,“是。” 心想,我们公子果然是手眼通天的人,在北王府也有人脉。 …… 青州知府宅邸。 知府客气地向萧南星介绍道,“萧公子,这便是我们青州所有娶妻的青年才子,一定能为世子排忧解难!” “不错不错,我会在世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萧南星摇晃着羽扇,笑容满脸。 作为纨绔的随从,萧南星早已经习惯了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纨绔狗腿子。 青州知府一听这话,一张老脸都笑开了花,望着一众才子们: “今日老夫邀请诸位,便是要替北王世子挑选十篇最好的情书。诸位尽管泼墨挥毫,若能被萧公子选中的人,老夫珍藏的这些字画,便作为谢礼赠予。” 众才子沸腾,私下悄悄议论。 “知府为了巴结北王府,真不要脸啊。竟然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替那个纨绔世子写情书……” “那你还奋笔疾书?” “你懂什么叫做骂骂得了。难不成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 也有少数不屑于和纨绔打交道的才子,没有参与其中。 但大多数人还是非常积极。 有人积极追问:“萧公子,不知世子想要什么样的情书?是做什么用处?” “当然是寄给世子妃。我们世子近日新婚,便与世子妃分别,一心想给世子妃寄一封情意满满的与妻书,奈何世子没写过,更没见过,不知从何写起,向诸位学习一下。”萧南星满脸笑容。 “世子对世子妃真是一往情深,情深似海啊!”青州知府适时拍马称赞。 萧南星虽然不太明白他家少主怎么就突然中了爱情的毒,但十分肯定点头:“那是自然。” 宴散之时,萧南星拿着一堆情书,满载而归。 …… 夜。 书房。 “少主,您看看这一封,情感十分真挚。他娘子就是他的命,命都给她!” “还有这一封,和娘子分开以后,相思入骨,思妻成疾,得了相思病。如泣如诉,他娘子收到肯定特别感动。特别应景。正适合分别的小夫妻……” “还有这一封……” 谢凌熙面无表情看着萧南星拆完十封信…… “这,就是,情书?” 这停顿的语气,萧南星敏锐察觉到少主的不满意,连忙道: “可能是属下的眼光不好,这挑选的十封您不喜欢。属下还收了一堆……” “不用看了。”谢凌熙摆摆手。 他确定了,这种肉麻的海誓山盟之词…… 他写不出来。 谢凌熙拿起笔,写了一封简简单单的平安信。十分官方,有事说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末了,想起小姑娘望着自己泪眼汪汪的模样。 收到这封信,她不会哭吧? 谢凌熙停顿了一下,道: “萧南星,去我宝库里挑一副古画,连信一同寄回去。” 据闻,姜容喜好书画。 送一副画回去,哄哄。 ……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也慢。 但弹劾的折子写的飞快。 姜容还没收到谢凌熙的信,谢凌熙给姜容写情书的事,已经闹上了朝堂。 “陛下,北王世子谢凌熙作为钦差前去宁山祈福,竟然在青州召集士子们为他写情书,实乃玩忽职守、不务正业,请陛下重重惩治!” “没错,谢凌熙丝毫不把公差放在心中,一心只知道玩乐。如此纨绔,有负陛下重托!” 都察院的言官一个个出来弹劾。 都察院向来和北王府不对付,北王府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言官们一个个蹦跶的比青蛙还欢。 站在后排的谢元闻一听这话,心中幸灾乐祸,脸色却十分凝重上前一步请罪,故意推脱道: “微臣替臣弟请罪!这必定是底下人做的,臣弟肯定不知情。” “你就不要替你弟弟开脱了!他为了给他妻子写信,召集那些才子们,你还说他不知情?”言官反驳。 “一点小事。”龙椅上的皇帝和颜悦色,宽容大度,毫不生气: “思念妻子,人之常情,不过是行事有些……独特。谢元闻,你也起来吧,此事不必再议。” 谢元闻有些失望叩谢皇恩,回归班列,心中憋屈。 谢凌熙做出的纨绔荒唐事,何止这一桩,闹到朝堂的更不止这一桩,但皇帝每一次都对他出奇的宽容。 众官员见怪不怪,也没有多做纠缠。该弹劾的弹劾,弹劾完了换下一个。 …… 北王府,金玉苑。 “世子妃,赵侧妃来了。”翡翠来报。 姜容正在看账簿,黛眉微挑,“请赵妃进来。” “容丫头,有些话,本该王妃教你。但王妃去的早,我这个庶母,也只能越俎代庖提醒你。为人妻者,当规劝夫君,不能贪恋女色,以事业为重。他是朝廷的官员,替朝廷办差,怎么能一心只想着与你的小情小爱,惹得百官非议!”赵侧妃一副婆婆的架势教训。 她收到儿子传回的早朝消息,暗自烦恼皇帝对谢凌熙的宽容,便来找姜容的麻烦。 “你要自省!作为大妇,应该端庄矜持,岂能妖妖娆娆,蛊惑夫君。世子为了给你写信,在青州聚集一批才子……何等出格!”赵侧妃满脸不快,又吓唬道: “此事已经闹到早朝上,不知多少人弹劾世子。你要知道,陛下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没与他计较。但他若一直如此行事,迟早丢官入狱。你就是害了世子的罪人!” 翡翠听的快要气死了。 这个赵侧妃,真真是欺负人!世子本来就是纨绔,又不是娶妻以后才被弹劾,这哪里能怪世子妃? “赵妃说的是。容儿一定规劝世子,好好办差!” 姜容不急不恼,一脸诚恳看向赵侧妃: “都怪容儿美貌,害的世子沉迷美色,真羡慕您没这种烦恼。” ------------ 第36章 我与世子心有灵犀 赵侧妃被气的脸色铁青,恨不得冲上来挠死姜容。 努力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愤怒,端着一张和善的笑脸,阴阳怪气道: “自古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你确实生的美貌。” 言外之意,就是姜容只配做小妾。 姜容轻轻一笑:“多谢赵妃夸赞。不过我觉得这古话也不一定全对嘛,比如后半句——” 她恰到好处停顿,眼睛盯着赵侧妃,笑而不语。 您这妾室,也不美啊? 翡翠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你你……”赵侧妃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简直是不管她说什么,姜容都能回她一句,你丑。 你真丑。 气死她了! “前半句还是很有道理的。太后娘娘正是相中我贤德娴雅,可堪为世子嫡妻,才为我们赐婚。”姜容不急不缓说道: “相比较之下,美貌只是小女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却是不知赵妃为何只能看到这一点,许是人对自己没有的东西,格外在意吧。” …… 赵侧妃是被丫鬟扶着出去的。 她气的差点厥过去。 翡翠满眼睛里冒着小星星,“世子妃,您说的真好!” “不过是几句实话。”姜容轻描淡写,这么一点小交锋,洒洒水啦。 想起谢凌熙给自己写信了,姜容嘴角的笑意便抑制不住: “若世子的信寄来,立即呈给我!” “是!” …… 随着早朝结束,谢凌熙为了给姜容写信,在青州召集才子的事,传遍了京城。 作为一个大家十分熟悉的纨绔子弟,他做此事,合情合理。 倒是让更多人开始猜测,那封情书到底写的什么,那姜家二小姐到底生得何等容颜,竟能将北王世子迷的神魂颠倒。 姜容在闺中之时,鲜少出门,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容貌。 谣言越传越烈,最终姜容便多了一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 …… 赵侧妃回到院子里,气的摔了一套汝窑茶具。 “气死我了。这小狐狸精,仗着有几分美色,竟然如此折辱我!”赵侧妃怒不可遏。 “夫人,大事将成,她很快就会被抓起来了!”嬷嬷安慰道: “这丫头不过牙尖嘴利,您很快就能把她赶走了。” “确实。会耍一些小聪明是没用的。和我斗,她还嫩着!”赵侧妃想起自己谋算的事,重新露出了笑容。 她视线落在青镜上,又有些气闷。 她确实不算美人,但也绝不丑。只是与姜容比不了…… 等姜容入狱,她必定要划破她那张脸! …… 次日傍晚,姜容终于收到了这一封千里迢迢万众瞩目的信。 姜容拆开信封…… 薄薄一页纸,简单的两句话。 “见信安。” “我已到青州,明日去宁山。” “还以为世子召集一帮才子,写出了何等情书呢?以他那不学无术的水平,也就能写出这个了……”迎夏在一旁掌灯,看见这信,大失所望。 姜容冷哼一声,“对世子不敬,掌嘴!” 迎夏自知失言,就怨自己怎么心直口快。慌忙跪下,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世子妃,虽然文字简单,但世子对您一片深深情谊,天地可鉴……”翡翠连忙帮着自家主子说好话。 姜容浅浅一笑,“我明白的。大道至简,刻意堆砌的辞藻,不过是虚有其表。真正的深情,就藏在这最简单的只言片语里。” “世子问我安好,关心我。” “也知道我关心他,告知我他已平安抵达。” “最真挚的感情没那么多花招,不过是他念着你,也知你念着他,我心与君心同,互相问安罢了。” 翡翠的眼睛又冒出了小星星,“世子妃,您真厉害,您什么都懂!” 就这简单两句话,她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还是世子妃厉害! “我与世子心有灵犀罢了。”姜容心满意足地将信收回信封,珍而重之放进一个精致的锦盒里。 今日收到了夫君的情书,开心! “世子妃,还有这一幅卷轴,是随信一同送过来的。”翡翠又呈上一个卷轴。 姜容打开卷轴,一幅古朴的《红豆图》跃然于眼前。 “这是……前朝画圣的《红豆图》……”姜容精于书画,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价值千金的古画。 迎夏也惊呆了,讨好道,“世子果然对世子妃情深义重。知晓世子妃喜好书画,特意送您这一幅古画。”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姜容怔怔看着那幅古画,薄唇弯起: “翡翠,把画挂到我屋子里去。” 夫君,收到你的相思了! 我也想你,嘻嘻。 …… 京城,忠义伯府。 “成了吗?”常氏紧张问道。 管事呈上一个沉甸甸的盒子:“成了!” 常氏急忙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满满一盒的银票,全部是千两面额。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常氏松了一口气,满脸笑容: “我以前那点生意,真是小打小闹了。私盐才是真正的暴利啊。” 接手谢家产业以后,她便试图从谢家各个生意下手,搞点银子…… 但她很快便发现,谢家产业的账目管理十分严格,环环相扣,井井有条,怎么可能轻易让人钻空子。 若真的账目混乱,谢家产业早就败了…… 常氏都快失望了,就在此时,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破绽! 谢家的盐。 大夏的盐禁止私人售卖,乃是官营。若想卖盐,就要拿到官方发的盐引…… 谢家之所以能有泼天财富,便是自立国起,皇室将一片盐矿赐给了谢家,给他们售卖官盐之权。 盐铺买卖的账目,各方都盯着,很难做手脚。 但她可以从盐矿里偷盐出来卖…… 如今她管事,这并不难办…… 只需在盐场巡逻的护卫里安排一些自己人,等自己人轮守的时候,便可悄悄将盐运出来。 而整个盐铺的账目上都没有这一笔盐,怎么查也查不到…… 她这几日便偷了一船盐,卖给了私盐贩子。 “那边希望还能再合作!”管事道。 常氏眉开眼笑,“卖卖卖!过几日,再准备五船!” 第一次交易,她怕那些私盐贩子黑吃黑,都没敢卖多。 现在见到钱了,那自然是,卖谢家的盐,挣她的小金库! ------------ 第37章 常氏入狱 这日清晨。 姜容像往常一样,在松鹤堂与谢老太妃喝早茶。 “太妃!明心司指挥佥事拜见!”侍卫来报。 “什么?”谢老太妃眉头微微皱起,“请人进来。” 明心司是皇帝的亲卫,掌巡查、缉捕等事,替皇帝监察文武百官,什么人都敢抓,皇亲国戚也不例外。 谁家都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明心司登门,往往便是有坏事发生。轻则牵涉要案,重则抄家灭门。 赵侧妃心中大喜。她等的好消息,终于到了。 姜容,要被抓了! “下官明心司指挥佥事陆华请太妃安!”一个身穿飞鱼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执手行礼: “今日登门造访,因贵府与一桩私盐走私案相关。” 赵侧妃激动的暗自捏紧秀帕,来了来了!姜容要完了! “经过我们的调查,有人偷运谢家盐矿,现已缴获谢家被偷的六船盐,有请北王府派一个管事,去清点交接一下。”陆华继续说道。 谢老太妃震惊,“什么?有人偷运我们家的盐?” “没错。此人偷卖两次,第二次交易时,被我们抓了一个人赃并获。”陆华道。 “这人是谁?”谢老太妃追问道。 “工部侍郎姜清荣之妻常氏。” 姜容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我叔母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证据确凿,我们明心司自不会冤枉无辜。”陆华沉声道: “她派去交易的管事,被我们当场抓捕,已招供。她在盐场安插的护卫,亦已招供。本官在她房中,查获了第一批私盐赃款。人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 谢老太妃也是大吃一惊,回过神来道,“多谢陆大人帮我们追回清盐!刘管事,你和陆大人去交接一下。” “是。”谢老太妃一侧的心腹管事领命行礼。 陆华通知完此事,转身便走。 赵侧妃满是愕然。 为了促成贩卖私盐一事,她背后可是费尽心机…… 否则常氏哪有那么快找到买家。 没想到,常氏被抓了,但和姜容无关? 明心司丝毫没提姜容,说明…… 确实一点实质证据都没有。 敢情一直在偷盐的只是常氏,姜容压根没参与?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不是她们一起合谋? 赵侧妃完全不能理解,姜容竟然对横财,毫不动心。 她不甘心,胡搅蛮缠也要把姜容拖下水,当即发难道: “姜容,你联合你叔母,偷谢家的盐,你可知罪?” “容儿不知情。”姜容一脸低落: “太妃将谢家产业交给容儿,容儿担忧自己年龄轻,怕出了差错,才请叔母帮忙一起打理,替容儿查漏补缺。万万没想到叔母竟然趁机牟利……” 姜容站起身,对着谢老太妃福身一拜: “容儿失察,都是容儿的过错。这掌家之权,容儿愧不敢受,还是还交给赵妃!” 赵侧妃眼眸微眯。哼,倒算你有几分自知之明。 但谢老太妃闻言,却是摇摇头: “连我都以为你叔母是个好的,更何况你呢。她的心思藏的太深,你没察觉也怪不得你。人哪有不犯错的,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误,你引以为戒,以后不要轻信就好。” “老太妃!常氏与容丫头可是一家人呢。”赵侧妃急忙道。 “老太妃明鉴。世子妃自从接掌产业,每日都在看账簿,奴婢是贴身伺候世子妃的,奴婢作证,世子妃绝无和常氏有私下来往。此事,世子妃确实是被蒙骗了!”翡翠跪下行礼。 她是谢家的家生子,谢凌熙的管事丫鬟,可不是姜容从姜家带来的,证词可信。 “我自然相信容儿。”谢老太妃点点头。 赵侧妃眼见如此,话锋一转: “但谢家出了这等事,都是因为容儿太年轻,用错了人,她还需要历练,掌家之事,她担不起。” “若不放手让她去做,又怎么历练。好了,掌家之权已经交给容儿,此事不容更改,就这么定了。”谢老太妃一锤定音: “今日我有些累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赵侧妃气的胸闷,但也只能告退。 待屋中人都走后。 嬷嬷上前一步,道,“太妃,赵侧妃的担心也并无道理。常氏一事,万一世子妃她……” “她是熙哥儿明媒正娶的世子妃,这谢家的产业,在我死以后,必定落到她手中。”谢老太妃淡淡道: “如今我还能替熙哥儿好好看看,他选的人,能不能担得起世子妃的位置。若不行,我死之前,尚且来得及寻个可托付之人。现在不让她掌家,将来再闹出什么祸事,已经晚了。” “日久见人心。她能不能担得起,总要看看才知道。我觉得这孩子,是个好的。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嬷嬷恍然大悟,还是老太妃深谋远虑。 …… 回到金玉苑。 翡翠一脸后怕道,“我真担心常氏的事,牵扯到您。幸亏太妃娘娘没有收走您的掌家之权……” “祖母不会的。”姜容淡淡一笑,成竹在胸。 能执掌谢家多年的老太妃,又岂是庸人。 她现在当然不会彻底相信自己。但她很清楚,自己是北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她得早点做出判断,自己是否值得托付。 所以,她一定会让姜容继续掌家。 上辈子,姜容也是用时间,和老太妃彼此间慢慢建立了信任。 这天底下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信任呢,感情嘛,都是一点点堆积起来的。 “小姐,二老爷来看您了!”迎夏急匆匆进来禀报。 “快请叔父进来。” 姜清荣刚下朝,便听闻自家被明心司围了,目睹常氏被抓,急匆匆赶来北王府求救。 “容儿,你叔母被抓了。你可得把你叔母救出来啊!”姜清荣焦急道。 “叔父,刚才明心司的大人来过,说是证据确凿……不过你放心,我与叔母情同母女,不论如何,我都会向太妃求情,希望能保住叔母一命。”姜容道。 “只能保住一命?”姜清荣皱了皱眉。 那常氏不就还是罪犯吗。 他在意的是常氏的死活吗?他是不能让自己有一个犯罪的嫡妻! “此事必定有什么误会,你叔母她不是这样的人……”姜清荣暗示。 想让姜容替常氏脱罪。 ------------ 第38章 世子妃纯孝至善 姜容一脸高兴道:“叔父可是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叔母的清白?若是有,必定能救叔母。贩卖私盐乃是重大要案,又牵扯北王府,上达天听,谁敢徇私枉法?您有什么证据,直接交出来就行!” 姜清荣瞬间便蔫了。 近年私盐走私猖獗,皇帝下令严查。明心司因此抓的皇亲国戚不知几何。 根本没法儿收买。 确实。姜容怎么救?谁敢徇私枉法? “我……也没什么证据,只是与你叔母相识多年,觉得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我先去大牢探视一下,问明情况再说。”姜清荣立即改了口风。 他可不想为了捞一个常氏,把自己赔进去。 “如此甚好。叔父,我一定会尽力救叔母的!”姜容安慰。 姜清荣走了。 翡翠欲言又止,“常氏险些连累您,您还要救她……” “叔母对我有养育之恩。纵叔母有些过错,为人子女,又岂能无情无义?”姜容慢慢道。 姜容是被常氏养大的。 若是不闻不问,必定被口诛笔伐不孝。 而且,她还没到和二房撕破脸的时候,还要等她两位好哥哥互砍呢。 她表面上自然要救一救常氏,私底下再去杀人。 “小姐您真是重情重义。”迎夏连忙逢迎。 姜容薄唇微抿,“我一向,恩怨分明。” …… 三月廿五,常氏私盐案判决。 拟判斩立决,最终改判杖一百,流放岭南。 而这改判,是谢老太妃帮忙说了一句话。看在北王府的面子上,皇帝饶了常氏一命。 时人都夸北王府世子妃,纯孝至善。 “好孩子,你保住常氏一命,已经报答了她的养育之恩。从此以后,她与你再无瓜葛。这样的人,你莫要为她伤心……”谢老太妃安慰道。 姜容福身一拜,“多谢祖母愿意帮叔母一把。” “你不舍得,可以去送一送她……”谢老太妃对姜容格外宽容。谁能不喜欢善良孝顺重情义的孩子呢? “容儿不忍与叔母别离,远远目送她最后一面,便好。”姜容低垂下眼眸,又道: “咱们在枫叶镇有一处布庄,是绸缎铺的供货源,容儿想去枫叶镇查点布庄账目,还请祖母应允。” 枫叶镇,就在京城邻近,以染织闻名。 姜容自从接手谢家产业,便在一处处生意铺子查账,十分负责。 “你辛苦了,去吧。多带些侍卫!”谢老太妃点点头,看着她的眼中满满都是赞誉。 姜容没有因为私事,就忘了公事,已经隐隐有几分独当一面的气势。 …… 夜幕时分,姜容一行抵达枫叶镇。 “我有一件事,交给你们去办。”姜容看着眼前站着的四个黑衣暗卫,吩咐。 这四个暗卫是谢凌熙临走之前留给她的。 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听从她的命令。 姜容没想过瞒着谢凌熙,把他的人,就当自己人使唤。 信得过。 而且她自己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种武功高明又忠诚的暗卫。 “今夜押送囚犯的车队,从枫叶镇附近的枫叶山经过,有劳几位将常氏掳来。” 四个暗卫面面相觑,世子让他们听从世子妃吩咐,那……劫囚车,应该也得听吧? 四人领命退下。 翡翠震惊瞪大眼睛。原来世子妃特意带人来枫叶镇,就是为了救常氏啊…… …… 常氏被锁在囚车里。 她被打了一百杖,伤痕累累,整个人蜷缩在囚车里,蓬头垢面,犹如乞丐。 精神恍惚。 前几日还是风光体面的侍郎夫人,转眼就变成了阶下囚。 她难以接受这巨大的落差。 她是个聪明人,十分清楚,如今的自己,已经再无翻身之日。 夫君不会救她,只嫌碍了他的名声。那位大人物,也不会管她的生死。姜容倒是被她骗的团团转,尽力保住了她的命,但这有什么用啊! 让她流放岭南,她生不如死! 就在此时,几个黑衣人冲了过来,看守慌忙喊道:“来人啊,有人劫囚车!” 常氏眼中泛起亮光,惊喜地招手,“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那些押送的差役不是暗卫的对手,常氏被顺利救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 暗卫拎着一个麻袋回来,将其打开,“少夫人,人带回来了。” 常氏从麻袋里钻了出来,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姜容,惊喜地松了一口气,立即开始表演,红着眼眶道: “叔母就知道,容儿一定会救我的。不枉费我从小将你养大,待你如亲女儿一般!” “叔父将你休了。所以,你现在不是我叔母了。”姜容不紧不慢道。 在判决下定这一日,姜清荣为了他的官声,便立即写了一封休书,送回常氏娘家,与她断绝夫妻情谊。 从今以后,常氏与姜家,再无关系。 常氏早知道姜清荣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否则他怎么会谋夺亲兄的家财。 但轮到自己头上,也是气的不轻:“我自从嫁给他,为他付出了多少心血,用自己的嫁妆给他铺路,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叔父此人,委实该死。不久的将来,我会送他来陪你。”姜容深以为然点点头,垂眸看着地上的常氏,眼神一片冷寂。 常氏脸色一僵,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容儿,你这是在说什么啊……” “常氏,一年前和你一同进入玉泉山庄,烧毁我母亲遗物的人,是谁?”姜容开门见山问道。 常氏神色瞬变,“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给你黄泉之毒的人,是谁?此毒乃当世奇毒,能令中毒之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价值昂贵,千金难求。如此珍贵的毒药,用在我身上,这真不是你能舍得的手笔。” 简单点说,常氏想杀她,一包砒霜就够了,她可舍不得用这么贵的毒。 “你……你……”常氏不可抑制地慌了起来,她没想到,姜容竟然全部都知道,但她面上却端着一副委屈伤心的模样: “容儿,叔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你自幼丧母,三岁丧父,是我辛辛苦苦将你抚养长大。你怎么能误会我要害你呢?” “若我要害你的命,你又哪能活到今日。我把你视若己出,视你为亲女儿,你说这种话,真真是伤透我心!” 常氏假模假样抽泣。 ------------ 第39章 常氏,死 姜容静静看着她。 这一番话,太熟悉了。前世,在谢凌熙为了救她变成活死人以后,她带着满肚子疑问,询问常氏,自己为何中毒? 常氏也是这样一番如泣如诉的措辞。 她信了。 她那时天真,只想着,常氏想杀自己,太容易了,根本不用让她活到今天,再用如此复杂的手段杀她。 那黄泉之毒,也不像叔母能接触到的东西…… 叔母必定与此事无关。 她为自己的信任付出了代价。 她与谢凌熙的命。 姜容没有与她争辩,话锋一转:“近年来私盐猖獗,朝廷能抓到的不过九牛一毛。旁人贩卖私盐都没事,怎么偏偏你,才刚开始就被抓了?” “你……你陷害我?”常氏惊愕看她。 “怎么能说陷害呢,这犯禁的事儿,是你自己要做的。这是阳谋,光明正大,堂堂正正送你入狱。做局的人也不是我,我哪能保证你一定能搭上私盐贩子。我这样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哪来的门路啊。”姜容慢条斯理说道: “全靠赵侧妃帮忙,委实是很精彩的一出戏。” “你明知道赵侧妃要害你,你就交给我……我是你的替死鬼!”常氏终于反应过来,惊愕瞪向姜容,“你……你故意害我……” “所以,别和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幕后之人是谁?告诉我,我让你痛痛快快死。否则,你也试试,什么叫做求死不能。”姜容望着她,眼中的凶戾透着嗜血的寒光。 常氏仿佛第一次认识姜容。 她那善良单纯的表皮之下,竟然如此心机深沉……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就该明白,你活不了几天。哈哈哈,黄泉之毒,痛不欲生。姜容,你会死的比我惨!”常氏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姜容摆了一道,气愤交加。 “带下去。用刑!天亮之前,别让她死了。”姜容冷冷道。 四个暗卫全程都是懵的。 他们都以为姜容是要救人,现在收到命令才反应过来,将常氏拖了下去。 翡翠也被震惊的精神恍惚,慌忙问道,“世子妃,您中毒了?奴婢立即禀报世子!” “他知道。”提起谢凌熙,姜容的声线略略柔和了些许。 “那她说您活不了几天是骗人吧,您……您好着呢……”翡翠担心地泪眼汪汪。 姜容肯定点头,“嗯,是骗人的。” 谢凌熙会救她。 他会带着第二昧药回来。 姜容低垂下头,望向自己手腕处的红点。 黄泉之毒的痛苦…… 生不如死。 连养一只小动物都会有感情,常氏养了她十几年,为何能这么狠心。 那样的疼,她为何能这么狠心啊! 她想起前世第二昧药摔了以后,没有药物压制,黄泉之毒发作,那种深入骨髓的痛,她疼的实在受不了,拿着剪刀往胸口扎,只想一死了之。 谢凌熙阻止她,锋利的剪刃穿破他的手掌…… 鲜血溅了她一脸。 “求求你,杀了我……”她疼的理智全无,哭着哀求谢凌熙杀了自己。 对方抱着她沉默了片刻,道,“好好活着。” 然后把黄泉之毒换到了自己身上。 好恨啊。 太恨了。 “世子妃,您怎么哭了?”翡翠轻声问道。 姜容从记忆里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掉泪了。 “爱之深,恨之切。”姜容自嘲一笑,“我这么恨她,因为这些年我真的拿她当母亲……” 她自幼父母双亡,在常氏膝下长大。 她以为虽然没有爹娘,但她也是“养父母”千娇万宠的小姑娘,她是不幸却也幸福的小孩……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她活的这十几年,都是一场骗局。 小孩子懂什么利益算计呢,她只是本能地去依靠对她好的人。 但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她什么都没有。 自始至终,她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世子妃,常氏招了!”不过片刻,暗卫提着伤痕累累的常氏过来。 “是安阳长公主!是长公主指使我这么做的!一年前,她回到京城,在一次宴会看见我,认出我头上戴着的玉簪,是你母亲的,便把我叫到一边,问我和你母亲什么关系……”常氏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 “是她要杀你,黄泉之毒是她给的,你母亲的遗物也是她烧的……” 安阳长公主…… 姜容想起上次入宫与她的交锋,问道:“她和我母亲有什么仇?”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没敢问,她这样的大人物,她吩咐什么我就做什么……当年姜清荣在外地做官,我都没来过京城。天知道你娘怎么和长公主结仇!我也是被你娘连累了,我都是被逼的啊……叔母是真拿你当女儿……”常氏哭着求饶:“容儿,你放过我吧……” 明明是把她卖了一个十分满意的价格,死到临头,依旧惺惺作态,妄图骗姜容心软。 姜容静静看着她,从暗卫手中取出一柄刀,干净利落插入常氏的胸膛。 鲜血四溅。 她背转过身去,没再看常氏一眼,“尸体处理干净。” “是。”暗卫拖着常氏的尸体下去了。 姜容一个人站在窗台前,望着寂寂夜色,眸色清冷。 “世子妃,您别难过……”翡翠小声安慰。 “嗯……我不难过。” 从重生醒来的那一刻,她便已经知道,自己没有一个亲人了。 在这充斥背叛与算计的冷漠人间,所幸,她还有谢凌熙。 谢谢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爱她。 …… 次日。 翡翠轻手轻脚地守在外间,怕吵醒姜容。但与往常的时辰一样,世子妃便醒来了。 “派车去布庄。”姜容坐在梳妆台前,道。 翡翠讶然,“您要去查账?” “嗯……我们本来就是为这事来的……”姜容理所当然道。 翡翠悄悄打量世子妃的容颜,见她与往日如常,从容端庄,仿佛那个掉眼泪的女子都是她的幻觉…… 发生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是无事发生呢? 只是有些人,内心强大,不会把自己留在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套车!”翡翠脆生生应了一句。 世子妃振作了起来,她也高兴。 姜容乘上马车,去了两间商铺查账。刚出门,就发现一阵肃杀之意,镇上到处是官兵,在沿街搜查。 ------------ 第40章 她只剩三日 “翡翠,去打听一下,镇上出了什么事?”姜容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常氏的尸体,连夜抛尸镇外。 他们没留下任何痕迹,官兵查也不查不到他们头上。 翡翠暗自心虚,没一会儿急匆匆来报: “世子妃,和咱们没关系!听说是有人抢了四海帮一件宝物,四海帮报官了,临近几座城镇都在封城搜查!” 四海帮以漕运起家,背靠江东豪族士绅,财富惊人,是民间巨贾之一。 “这样啊……”姜容微微颔首,与她没关系,那就不用管了。 “听说是一件奇药,叫什么兰……”翡翠随口絮叨。 “寒泉幽兰?”姜容眸光一闪。 “对,就是叫这个名字!”翡翠连忙点头:“世子妃真是博闻广记!” 这是前世谢凌熙带回来的第二株奇药。 现在是什么情况? 四海帮?抢药的人?与前世有了不同的变故吗? 不论如何,先找到寒泉幽兰再说。 姜容低垂下眼眸,看向手腕处的红点。 距离她的最后期限,还剩下,三天。 …… 一辆素净的马车,哒哒而行。 车厢内。 姜容以手指沾了茶水,在矮案几上,画出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 官兵追查的几座城镇范围…… 一一排查。 此人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就是枫叶镇北那一处山神庙。 “世子妃,到了。”翡翠撩起车帘,轻声道。 姜容随手拿起秀帕,抹掉了桌上的水渍,起身从马车上下来,望着香火鼎盛的庙宇,视线一一掠过,道: “走吧,去拜一拜。” “是。” 给山神上了一炷香,又捐了一笔香火钱,庙祝很大方的应允姜容四处转转。 山神庙后山是一排排厢房。 “世子妃,每一间都探查过了,没有人。”暗卫来报。 姜容若有所思,视线落在端着斋饭的修士身上,道,“去柴房。” …… 枫叶镇,县衙。 “老夫已经把整个枫叶镇封锁,一定能捉拿这偷药的小贼!”知县一脸谄媚地望着眼前的华服男子。 四海帮二帮主摇摇头道,“他都未必在你们枫叶镇上。最紧要的是封锁几处关卡,当然镇中也要仔细搜查一下!” 此次与万金商行的交易,他们盟主亲自出马…… 已经带人去隔壁的红花镇了。 那是盟主算过,小贼最有可能逃窜的方向,而以红花镇为中心的几座城镇,只是顺便封锁,以防贼人逃走。 “二帮主放心,整座枫叶镇,老夫一定查的明明白白!” …… 万金商行的护卫队,抵达枫叶镇。 “公子,四海帮的盟主,带人去了红花镇。那贼人大概是逃去红花镇了……”大掌柜提醒道。 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交易前一天,四海帮竟然混入内贼,把奇药偷了。 于是两大商行从菱州一路追到京郊…… 他隐隐感觉自家公子最近的心情很差,就是站在他身边都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去山神庙。”谢凌熙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声线冷的刺骨。 四海帮这群蠢货,竟然被人偷了东西…… 还第一时间对外封锁消息,给了贼人充分的逃命机会。 否则他岂会追查这么久,还没抓到人。 只剩下三天了…… 他必须要找到寒泉幽兰。 …… 山神庙,柴房。 楚诀扯开蒙面巾,松了一口气。不枉费他卧底三个月,在四海帮屡立奇功,混成了四海帮大小姐的亲卫,才有机会潜入宝库,取回皇室丢的密宝。 楚诀看着面前的锦盒,薄唇勾起一抹得意之色,对着锦盒上那一枚精致复杂的锁,一番摆弄。 这是撬不开的机关锁。 如果强行撬开,机关锁就会炸开,毁掉里面的东西。唯有知道开锁密码的人,才能打开此锁。 这是专门用来保存贵重之物的机关锁,寻常人盗了也打不开。 但身为机关术的传人,花费七日时间,这一路逃命一路开锁,今日,终于要打开了! 楚诀满是自傲的解开最后一个机关。 只听咔哒一声…… 机关锁打开。 楚诀打开锦盒,桀桀一笑,“找回镇国宝珠,我爹都得给我磕头!嘿嘿嘿!” 下一刻,看着锦盒中静静躺着的那一株草药,楚诀呆住了。 这是一株风干后的兰草状药材,散发着一丝淡淡的药香。 这是什么玩意儿? 小爷追查的镇国宝珠呢?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四海帮你们闹着玩呢?就这么一株破草药,你们竟然用十六锁装它?这是你们全帮的命根子咋了?”楚诀有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他可是特意挑选宝库之中用最厉害的机关锁封住的那个盒子。 难道这个草药,能比我们大夏的镇国宝珠更珍贵? 楚诀完全不能理解。 镇国宝珠可是大夏的国宝。 前些时日失窃。 此事机密,皇帝交给了信任的心腹——明心司的指挥使去办。 楚诀作为明心司的暗衣校尉,因为武功高明、精于易容和机关术,接到了这个机密任务。当然能接到任务最主要的原因是,指挥使是他爹。 各种线索指向四海帮。 为了防止四海帮提前销毁宝珠,明心司没有直接查封,而是派人潜伏窃取。 楚诀万万没想到,自己大费周章拿回了一株草? 草! “哐当——” 就在此时,破门声响起,楚诀还没反应过来,几个蒙面暗卫冲了进来,无数长剑指在了他的脑门上。 “我是明心司……”楚诀立即道。 他之前没和官兵表明身份,是因为宝珠一事必须保密,不能公开。 但如今发现自己拿错东西,他也懒得逃了,直接表明身份,不管是四海帮,还是官府,谁敢对天子亲卫明心司动手…… 话还没说完—— 一枚砖头砰地一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楚诀脑瓜子被砸的嗡嗡一响,阖上眼睛的最后一刻,隐隐约约看见是一个蒙面女子,一双眼睛水汪汪特别漂亮。 “世子妃,这人好像说他是明心司的……这……这……您把他打晕了?”翡翠惊呼。 “以防他拿药威胁我们,还是躺着比较合适。”姜容将锦盒收起,不急不缓道: “我没听清他说什么,他就是一个偷药的贼人。我们抢贼,这叫匡扶正义。走,立即回去!” ------------ 第41章 夫君,好久不见 翡翠两眼冒小星星。明明有什么不对,但世子妃说的好有道理。 “世子妃,山神庙被包围了!”暗一急急来报。 姜容诧异,“谁?” 那群官兵,可没猜到此处。这个明心司的校尉,还是有点手段的。 “刷刷刷——” 下一刻,一排排黑衣卫从四面八方冲了进来,手中弓箭齐齐指着柴房。 被众兵甲簇拥的是一位戴着面具的墨衣公子。 他身形修长,立若松竹,浑身散发着冷戾的气场,仿佛择人而噬的凶兽,杀意十足。 “交出宝物,留你一命!”大掌柜扯着嗓子吆喝。 谢凌熙看向柴房,眸光瞬间一愣。 地上躺着一个昏迷的男子,而这蒙面女子一行人,虽然都乔装遮脸,可暗卫都是他的人…… 他哪能没认出来…… 杀气冲冲闯进来,发现里面正是自己的夫人抱着寒泉幽兰,乖乖看着他。 人和药都很好。 谢凌熙那杀人的心,瞬间便平息了下来。 姜容也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面具公子,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 对方杀气凛然地冲进来,却在看见自己第一眼,杀意都消散了,分明认识她。 如果自己没有突然插一手,这寒泉幽兰就会落在他的手中。 对上了! 常氏说过,万金商行害的她的生意破产……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替她出气,替她寻药救命…… 谜底就在眼前。 姜容望着眼前看起来与平日里的谢凌熙毫不相关的面具男子,眼眸亮晶晶:“夫君!” 大掌柜简直想笑。 你以为喊一声夫君就能活命?我们公子可是不近女色…… 但下一刻,却见他家冷酷无情的公子,停顿了片刻道: “收箭。” 不明所以的黑衣卫集体沉默一瞬,收箭后退一步。 大掌柜的哂笑僵硬在脸上,瞠目结舌。 什么?喊夫君真的有用? “夫君,好久不见!”姜容眉开眼笑,抱着寒泉幽兰蹭蹭小碎步冲了过来。 谢凌熙已经被她扑习惯了,轻车熟路接了一个满怀。 只是他心中很困惑。 他能认出姜容,那是因为姜容身边都是他的人…… 可姜容是怎么认出他的? 他这模样,北王府可没一个人能认出来。 …… 次日,谢凌熙换回了往常装束,回到了萧南星领着的“世子”队伍。 无人知晓这些日子,他其实以另一个身份在行动。 姜容也换回了世子妃的衣裙,与他光明正大一起回京。 “世子妃,药已经熬好了,您请用。”萧南星端来寒泉幽兰熬制的汤药。 姜容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你都知道了?”谢凌熙看着姜容,眼神复杂。 暗卫已经向他禀报,这几日姜容做的事。 “嗯。”姜容乖巧点头。 翡翠立即呈上一袋方糖。这是刚才世子特意命惊蛰去镇上买的,没有京城的那些糖点精致,但胜在很甜,能压一压药苦。 “世子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世子妃您在常氏膝下养大,以免你不相信,怀疑咱们有什么企图,不配合治疗……”萧南星连忙解释道: “世子一心相救,还望世子妃明白!” 姜容往嘴里放入一枚方糖,香甜在舌尖蔓延,她认真点头,“我知道的。” 前世谢凌熙给她喂药,她不愿意喝,谢凌熙于是和她解释黄泉之毒,她确实没信,药都是被谢凌熙硬逼着灌进去的。 直到她毒发,直到谢凌熙以命相换,她才信了自己真的中毒,却还是被常氏蒙骗。 她有很多悔不当初,有很多悔之晚矣。 好在,上天怜悯,给了她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 “世子妃,属下有一个小小的疑惑,不知可否解惑。您是你怎么认出世子?莫非这乔装还有什么不妥之处?为了世子的安全,属下看看还有什么能改进的地方。”萧南星百思不得其解。 谢凌熙也望向姜容。他也想知道。 “夫君的伪装很完美。说话的声音变了,气质也完全不像。你们不必担心,我想除了我,没有人能认出来的。”姜容笑靥如花。 暗卫和翡翠,都是谢凌熙的心腹,他们也没认出来。 “那您是怎么认出来的?” 姜容看向谢凌熙,眉眼微弯:“保密!” 因为,这世上,除了你,不会再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谢凌熙。 于我来说,你太醒目。 …… “盟主,万金商行先一步找到了寒泉幽兰。他们的大掌柜十分无耻,说奇药是他们找到的。若非他们出手,咱们这一桩交易也做不成。所以,要我们再送一株奇药,作为答谢。”二帮主一脸惭愧请罪。 四海帮里有无数帮派,其大帮主是所有帮派之主,故被尊称为盟主。 那掩在斗篷之中的病弱公子,淡淡道,“说的也不错。是我算错一招,明心司有点厉害。” 明心司不是在抓人就是在抓人的路上,最精通追踪与反追踪。 确实摆了他一道。 若非万金商行出手,这一株药就丢了。 这一笔买卖当然也做不成。 “传令下去,寻找九大奇药。”那病弱公子对此倒是并没有什么异议,十分宽容,但提起另一件事,声音幽冷: “你可知晓,混入四海帮的,是什么人?” “属下失察,属下不知。”二帮主噗通一声跪地上。 “明心司的暗衣校尉。呵呵,皇帝的鹰犬,替他的主子来找宝物。传闻,大夏镇国宝珠就藏在四海帮。”那病弱公子冷笑一声。 二帮主慌忙道,“公子,这是谣言啊!我们怎么敢偷盗国宝,这……这可是灭帮灭族的大罪啊……” “本尊倒是觉得,他们没找错,宝珠就藏在四海帮。”病弱公子冷冷道: “四海帮里有奸细,有心人栽赃陷害,查!” “是!”二帮主连忙磕头。 …… 万金商行走了。 四海帮走了。 楚诀一个人躺在柴房,无人问津。 四海帮不想得罪朝廷,自然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也就背后骂几句鹰犬,表面上二帮主还要亲亲热热唤一声官爷。 楚诀睡了一天一夜,幽幽醒来,只觉得脑瓜子一阵剧痛,像是被谁用砖头拍过一样…… 想起来了! 他确实被一砖头拍晕了! “这是哪来的小娘子,竟然敢拍小爷!你给我出来!”楚诀大喝一声,四下环顾。 四周寂静无人。 “跑了?哼,给小爷等着!下次见到,小爷一定把你绑起来揍!”楚诀揉着脑袋上的鼓包,气呼呼放狠话。 ------------ 第42章 陈采薇,死 “姜容,你给我等着——” 陈采薇望着面前的佛像,眼中满是怨恨。 在水莲痷祈福一个月,每日素食斋戒,手抄佛经,闭门不出,她都快被磋磨死了。 而外界她与谢家大公子的谣言,沸沸扬扬。 前几日几个上香的闺秀,恰巧遇见她,目光间都是鄙夷。 把她气的佛经都抄错了几行。 “姜容,等我回到北王府,一定把你赶出去。你等着。”陈采薇幻想着回去以后怎么对付姜容,神色狰狞。 “陈小姐,我们家公子请您在后山一叙。”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家公子知道您想对付姜容,正有一个计划与您商量。” “你家公子是谁?”陈采薇脸色瞬间警惕。 他是谁?怎么知道她要对付姜容? “陈小姐去了就知道。” …… 陈采薇避开了奴婢,怕让周嬷嬷知道她的谋划,悄悄一个人去后山赴约。 四下寂静无人。只见一袭青衣的公子,独立山头。 “沈文渊?”陈采薇十分惊讶,看着眼前之人。 他与姜容不是旧情人吗? 她心中登时浮现了许多计划,若是和姜容十分信任的旧情人联手,似乎…… “啊——” 下一刻,沈文渊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推下山崖。 “对我下药,想让我给姜容陪葬,毁我前程,该死。”沈文渊望着陈采薇滚下山崖的身影,眼神一片冰冷。 至于和陈采薇联手这种事,沈文渊完全没想过。 就陈采薇这个被姜容算计的明明白白的蠢货,和她联手,那不是嫌自己死的慢吗? 他爹即将回京。 姜容也好,陈采薇也好,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都别想阻碍他的大好前程! …… 北王府。 “老太妃,表小姐失踪了!她本在佛堂里抄佛经,到了吃饭的时辰,老奴去唤表小姐,却发现她不见了。找遍了整个水莲痷也没找到!”周嬷嬷急急回府禀报。 谢老太妃脸色瞬变,“怎么回事?快,把北王府的护卫队调出去,加派人手寻找!” 北王府大批护卫调动,终于…… 在水莲痷山脚下,找到了陈采薇的遗体。 “老太妃,表小姐没了……”周嬷嬷面露悲容,回来复命。 侍卫抬回一个担架,盖着白布。 “什么?”谢老太妃身子一晃,险些晕了过去,“怎么会这样,可怜的孩子……” 到底是寄养在王府的孩子,一直视若孙女,陡然出事,老人家心中十分悲痛。 “表姐!我不信,表姐……”谢若娇听的两眼一黑,冲上去揭开白布,只见陈采薇死状凄惨,额头还有一个砸破的血窟窿。 “表姐……” 谢若娇哭的泣不成声。 北王府立即报官,经过查验,陈采薇疑似失足跌落山崖。 没有找到可疑人选,也没有目击证人。 最终以意外结案。 陈家收到消息,陈大夫人立即登门大哭: “我可怜的采薇啊,你年纪轻轻,怎么就去了呢……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可让大伯母怎么活啊!” 她的夫君是陈采薇的堂伯父,也是谢家军的将领。 陈采薇自幼养在北王府,连陈家都没回去几趟,陈大夫人和她压根不熟,但现在她哭的仿佛陈采薇是她女儿。 “大夫人,咱们先把孩子抬回去,把丧事操办起来……”赵侧妃安慰道: “采薇出了这种意外,我们都很难过。” 谢老太妃惊闻噩耗,悲痛过度,倒在病榻上休息。世子妃外出查账不在,府中之事,暂且交给了赵侧妃。 “采薇一直交给北王府照料,她养在北王府上,如今好端端一个孩子,人没了。这可都是你们的责任,你们必须要给我们陈家一个说法……我们世代效忠王府,忠心耿耿,采薇他爹就是救老王爷没的……对于忠臣之后,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吗?”陈大夫人呜呜直哭,满是埋怨。 但她敢埋怨。 因为她知道,京城里这些事情,影响不了陈氏子弟是老王爷最信任的将领。 影响不了他们远在北疆的同袍情谊。 她即便说的不好听,老太妃也不会责怪她,只会给出更多的利益安抚。 所以,她可以理直气壮责怪北王府。 如此,才能名正言顺,拿到更多的银子。 “此事,确实是我们照顾不周……”赵侧妃心中对她十分鄙夷,知道她这是故意哭闹要钱。 反正北王府不差钱,老太妃对陈采薇也是真心疼爱。 她出了这样的意外,老太妃自然会好好补偿陈家。 “唉,如果容丫头没让采薇去水莲痷祈福,采薇也不会出事。此事归根结底,怪我们北王府安排不当。”赵侧妃故意暗示道。 陈大夫人果然听明白了,配合的大哭,“世子妃害死了我们采薇,我可怜的采薇啊……” 赵侧妃听的心满意足,去向谢老太妃复命。 “陈大夫人哭的十分伤心,她怪容丫头害了采薇……唉,虽然说是一场意外,但若采薇在北王府,又怎么会出这种事……家属的怨言,我们也可以理解……”赵侧妃故意道: “此事,我们北王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谢老太妃幽幽叹了一口气,“这如何能怪容儿?” “老太妃,陈大夫人求见。”嬷嬷来报。 赵侧妃暗自好笑,这陈大夫人是个会闹的,知道在谢老太妃面前哭最有用…… 她已经在暗自盘算。 陈采薇死的好啊。如此,正好可以让姜容陷入害死表妹的非议,而且因为她的安排出了这种意外,她哪还有颜面继续管家,得交出管家之权。 姜容名利双亏,陈采薇真是死的漂亮! “快请她进来——”谢老太妃猜到了陈大夫人要来哭诉什么,但她心中正是十分自责,“给陈大夫人赐座。” “老太妃!采薇承蒙北王府照顾十几载,北王府对她可谓是尽心尽力。这孩子做错了事,自愿去祈福赎罪,本是一桩好事,没想到出了这种意外,还请老太妃万万不要自责,此事怪不得北王府,更怪不得世子妃。”陈大夫人抹着眼泪道: “妾身今日便来带采薇回去,操持丧事。” 赵侧妃懵了。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这个死要钱的泼妇,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 这不正常! ------------ 第43章 怪不得世子妃 一刻钟前。 姜容的马车,抵达北王府。 谢凌熙去了行人司交接差事。姜容与萧南星等人,便先回王府。 刚入门,就听见了迎客厅里陈大夫人的哭声。 “世子妃害死我们采薇,我可怜的采薇啊……” 翡翠一脸震惊,“这是怎么回事?她在说什么?” “陈家表小姐意外坠崖而死……现在陈家人上门哭闹,埋怨世子妃害了陈小姐。”府中丫鬟弱弱禀报。 翡翠不可思议,“这和我们世子妃有什么关系!” “带我去看看陈采薇。”姜容道。 “表小姐的遗体在里面……那陈大夫人正抱着哭……”婢女小心翼翼指了指迎客厅。 姜容径直走进迎客厅。 一位中年妇人坐在地上,大哭大喊。 担架上盖着白布,姜容亲手揭开,只见陈采薇静静躺着,死状安详。 啧,沈文渊下手挺伶俐。 “你干什么,你是谁?”陈大夫人立即喝止,“不要碰我家采薇!” “我是姜容,听闻表妹遭遇这种意外,我……实在心痛……”姜容一脸悲戚,表演的恰到好处。 “就是你害死了我的采薇……”陈大夫人立即愤怒瞪向姜容,一副要冲上来和姜容拼命的样子: “你还我采薇,还我采薇!” 几个婢女拉着她,才没让她扑到姜容身上。 “陈夫人消消气,出了这种意外,我十分自责。早知道表妹会在水莲痷失足坠崖,我无论如何也不该让她去水莲痷,当时直接让她回陈家就好了……”姜容一脸悲痛: “本还想让陈家表弟来王府做校尉,如今看来,还是算了。这万一再有个磕磕碰碰,我又该如何向陈家交代!” 陈家表弟…… 陈大夫人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一脸疑惑,“你说的表弟是……” “当然是大夫人您的儿子。据我所知,陈家的表兄们都去了北疆从军,唯有一位尚且年幼的表弟在家……”姜容一脸亲切: “我本想着让他来给世子做个仪卫司的七品校尉。毕竟是世子娘家兄弟,这亲信的位置,当然要给自己人。” 她前世就和陈大夫人打过交道。 此妇泼辣,要钱不要脸。但话说回来,陈家男丁都在北疆,掌家的主母,若不泼辣一些,又如何撑住门楣。 前世,陈家自始至终都对谢家忠心耿耿,为国尽忠,最终满门牺牲。 姜容厌恶陈采薇,但她并不厌恶陈家。 相反,对于这些为国尽忠的将士,她心生敬意。 陈家主母娇纵,不让儿子上战场,将孩子养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但当老王爷陨落,谢陈两家死伤殆尽之时…… 这位陈家纨绔一夜长大,前去北疆,接过父兄的重担。第一战,便战死沙场,至此,陈家血脉尽断…… 话本里浪子回头很简单,仿佛只要他愿意回头,就能战无不胜…… 现实却是,一个纨绔子,又如何担得起将门重担。 那十年啊,风霜严寒,都是血与泪。 姜容低垂眸,脑海中一层层记忆浮现。 谢凌熙昏迷的次年,老王爷返京途中遇害,第三年北疆沦陷,谢家军宁死不降,全军牺牲…… 谢氏将门,家家戴孝…… 世人都以为谢家军从此没了。 老太妃牵着她一起站了出来,倾家荡产,发抚恤,重建谢家军。 外有北漠入侵,内有夺嫡之争,他们就在夹缝之中,艰难护着风雨飘摇的大夏江山。 太惨了,大家都太惨了。 姜容绝不会再让一切,重蹈覆辙。 “世子妃,你可真有眼光!我家光宗啊,可是世子的亲表弟!那对世子是忠心耿耿的!”陈大夫人立即转了话锋,脸上露出一抹亲热的笑容,视线瞥见陈采薇的尸体,这才努力把笑容压下去: “唉,采薇的事,怪不得你,是她自己不小心……世子妃你可万万不要自责……” 她都要为自己儿子头疼死了。 陈家是将门,可她不舍得儿子上战场,那从武之路便算断了。 陈光宗又是一个不爱读书的性子…… 这文不成武不就的,眼见陈家其他子弟,都做了军官…… 就她儿子,作为陈家嫡子却一事无成,她也着急啊! 北王府按照规格,是有王府属官的。这仪卫司的队长,那是再好不过的闲差。 仪卫司,顾名思义,就是仪仗队。 大抵算是世子的随从。 但是有品阶的七品官,又是世子的亲信。 等将来世子继位做了王爷,她儿子还能水涨船高,总之就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愁。 “把光宗交给北王府,我们完全放心的。他有个什么磕磕碰碰,那都是他自己不小心。世子妃你可千万不要在意……”陈大夫人说着,期待问道: “不知光宗什么时候能入仪卫司呢?” “只要大夫人愿意,随时都可以。”姜容肯定道,又道: “祖母此时必定十分难过,还请大夫人您去劝劝。” “交给我,应该的。”陈大夫人立即道。 …… 松鹤堂内,赵侧妃一脸不敢置信: “陈夫人,你刚才还说世子妃害死了采薇……” “那不过是我一时悲痛,急糊涂了。但我转念一想,这哪能怪世子妃呢?采薇那件事,我在陈家也是听闻一二的。这孩子不小心害了表嫂,去祈福本就是应该的。世子妃的处置,没有丝毫不妥当。”陈大夫人完全变了一副嘴脸,看着老太妃夸赞道: “太妃娘娘能有这样的孙媳,谁不羡慕。” 赵侧妃:无语,就十分无语。 金玉苑内。 翡翠悄悄打听了一番,回来禀报: “那陈家夫人把您夸的像一朵花似的。这般善变的人,您还是小心她一些。” “不过是有些私心,并非什么坏人,无伤大雅。”姜容随意摆摆手,道:“等世子回来,请世子过来一趟,我与他商量仪卫司的事。” “向来这些琐事,都是由主母拿主意的。您尽管安排便可,世子从不管府中之事。”翡翠连忙道。 姜容笑了一下,“我要向夫君借一些人手,做一些安排。” 翡翠一脸迷茫,不就是仪仗队吗?不就是世子的随从跟班吗? 需要安排什么吗? …… 陈大夫人带着陈采薇的遗体回家了。 丧事办了七日,头七过后,陈采薇入土为安,此事告一段落。 而陈光宗,也正式成为仪卫司的七品校尉。 ------------ 第44章 谁来试试?挺好玩的 陈光宗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向北王府。 “光宗兄,我等没有加入仪卫司,你带我们去,这合适吗?” “对啊,老太妃不会把我们赶出来吧?” 说话的两人,是陈光宗的狐朋狗友。同样是北王府将门派系的纨绔子弟…… 臭味相投,平日里一起玩。 陈光宗如今混成了仪卫司的校尉,就把他们全部带上了。 “怕什么?兄弟我现在是仪卫司的队长,招几个得力手下这不是应该的吗?”陈光宗拍了拍胸膛,一副纨绔做派: “哥们有福同享,如今我都混上了七品校尉,还能不给你们分个亲卫当当?” “光宗兄仗义!”张伞鼓掌。 李思稍稍有些迟疑,“我等都是将门子弟,混一混还好说。但你还带两个丫鬟……这不合适吧?” 陈光宗左右手各搂着一个娇滴滴的丫鬟,是他最宠爱的两个通房丫鬟。 “本官是仪卫司的队长,仪卫司招什么人,本官说了算。”陈光宗一脸自得。 一行人抵达北王府偏门,正要进去,早已经恭候在此处的翡翠道: “仪卫司的亲卫,请去城西的别苑,世子妃有话吩咐。” “哦豁,还搞什么接风宴吗?太客气了!”陈光宗呵呵一乐,带着人浩浩荡荡到了城西的别苑。 此处王府的别苑,一直空置着。 今日却是有一群黑衣卫守的严严实实。 黑衣卫是王府护卫司的亲兵,负责保护王府安全的精锐。 惊蛰守在大门处,扫了一眼陈光宗等人,并没有将闲杂人等阻拦在门外,只是等他们进去以后,沉声道: “关门。” 两个侍卫麻利地上前,关上沉重的大门,落锁。 “嘶……这气氛也太严肃了,这门关的,仿佛有种坐牢的感觉……”陈光宗干笑一声。 走到校场。 一袭绫罗华服的女子,静静矗立高台之上。 “这些人是?”姜容视线在这一群纨绔子弟略略扫过。 陈光宗自恃是世子的表弟,并不认为姜容这个小户女子,敢得罪谢家麾下的将门,理直气壮道: “这些都是北王府麾下将门子弟,我身为仪卫司的队长,招收一些亲卫,这是我应该做的!” “王府亲卫人选,理应世子与世子妃挑选,你何德何能越俎代庖!”惊蛰冷冷斥责。 姜容却是浅浅一笑,“无妨。只要诸位都愿意加入仪卫司,愿意做世子的亲卫。我现在且先问一句,诸位可是自愿加入?” “当然!” “愿为北王府效力!” 张伞李思等人纷纷抢答。 王府亲卫最低也是正八品,领着不用上战场从天而降的官职,出去吹牛多威风。 “既然如此,那你们都留下。”姜容十分和善,看向那两位婢女: “这两位……?” “我们是仪卫司,全是一群大老爷们多难看,摆着两位美人,才赏心悦目!”陈光宗狡辩。 他其实就是嫌站岗无聊,带两个丫鬟来伺候自己。 “说的也很有道理。”姜容似笑非笑点头,“那她们两个先留下。” 陈光宗更是自得,一众纨绔子弟见此也都放下心,纷纷窃窃私语,想把自家的丫鬟也带来。 “从即日起,诸位便是仪卫司的成员,作为随行世子的亲卫,为了你们与世子的安全,在此先进行一些特训。”姜容看向众人,不急不缓道: “惊蛰,这些人,便交给你操练了。” “操练什么?我们只是仪仗队!”陈光宗就是来混日子的,他可吃不起苦! “刺客来杀人的时候,不会因为你们是仪仗队,就放过你们。”姜容淡淡道: “等世子去北疆的时候,敌军也不会因为你们是仪仗队,就不杀你们。” 陈光宗立即反驳道,“世子怎么可能去北疆?我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去北疆!” 姜容静默看他。但你前世去了北疆,而且临去之前,说悔不该浪费光阴,没有早早学会如何做一个将领。 不到大厦倾覆,便不知后悔。 惊蛰早已经得了姜容吩咐,安排道:“列队,随我练拳!” “我不!”陈光宗大喇喇往地上一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不练拳,小爷是来混日子,不是来遭罪的!” 惊蛰冷冷道,“在北王府,不听军令,军法处置!” “有本事打我!难不成你还敢打我,打伤我看你们怎么和陈家交代?”陈光宗洋洋得意,丝毫不惧。 姜容不急不缓道,“打伤你不便训练,耽误进度,确实不方便。来人,上水缸。” 两个黑衣卫,抬着一个大水缸来到校场,一左一右将陈光宗架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小爷我是陈家嫡子,我爹是……”陈光宗话还没完,姜容已经十分利索地一只手按住他的脖颈,将他的脑袋埋入水缸: “咕噜咕噜……呜呜呜……” 众纨绔看见这一幕,都是大惊失色。 “你爹在这儿,也不会阻拦。要不,你给他写一封信,让他回京来给你撑腰?”姜容慢悠悠说着,将陈光宗从水缸拎了出来: “听军令吗?” “咳咳咳……”陈光宗被呛的满脸通红,“我不干了!我要回家,快,去通知我娘……” “咕咕咕……” 话还没说完,姜容又将他按进了水缸。这一次的时间格外长,陈光宗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亡…… 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原来淹死竟然这么痛苦。 陈光宗没想到姜容真的敢杀他,他想说自己服了,求求姜容快把他救起来…… 但水灌入嘴中,呛的他肺都要炸了,他说不出一个字。剧烈挣扎,根本逃不脱。 就在陈光宗以为自己将死的时候,终于…… 姜容将他拎了出来。 “听军令吗?”她平平淡淡的重复又问了一遍。 纤纤玉指,还拎着陈光宗的后衣领。 似乎就等着他否认,继续再淹他一次。 “听——咳咳咳我听——”陈光宗几乎是费尽全力抢答,在剧烈的咳嗽之中都不忘先回答,就怕一个慢半拍,姜容又把他按水里了。 姜容略有些可惜地喔了一声,松开手,转而看向其他人,笑容灿灿: “你们还有谁想来试试,挺好玩的。” ------------ 第45章 她要做什么,都纵着她 一众纨绔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看陈光宗那死里逃生的模样,谁敢试一试? 纨绔子弟就突出一个骨头软。 “属下坚决服从军令!一切听指挥!” “没错没错!世子妃让小的往东,小的绝对不敢往西!” 张伞李思等人纷纷表忠心。 姜容薄唇微弯,“惊蛰,交给你了。” “是。” 练拳、站桩、负重蹲跳…… 惊蛰按照黑衣卫的训练日常,狠狠操练陈光宗等人。而陈光宗带来的两个丫鬟,暂时分去了厨房。 待午饭之时…… 陈光宗等人全部累瘫了,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其他人可以去吃饭了。”姜容扫了一眼陈光宗,道,“陈校尉,加练两遍。” “为什么,你这是针对我!”陈光宗愤怒大喊,但视线对上姜容那云淡风轻的脸,他声音立即弱了下去,委屈巴巴道: “我……我为什么要加练?世子妃,您对我的实力有什么误解吗?我真的不行了……” 姜容微笑看着他,“身为仪卫司的队长,要对自己的选的人负责。那两个丫鬟身娇体弱,你若不加练两遍,怎么保护她们?” “还是说,遇到危险的时候,你要转身就跑,让她们自求多福。为将者,当为自己的士兵生命负责。是你把她们带入仪卫司,那你就要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保护她们。” “我错了,我让她们退出,让她们退出!”陈光宗连忙求饶。 姜容微笑,“为将者,一言九鼎。朝令夕改,如何让底下的人信服?想让她们退出可以,一个月后,她们考核不合格,我自然放她们回去。” “在此之前,这一个月之内,你必须加练两轮。” 陈光宗只觉得两眼一黑,生无可恋: “为将者太难了!我只是一个纨绔,我不当将军行不行?” 姜容淡淡道,“上水缸。” “不不不,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大将军。感谢世子妃倾力栽培,我一定刻苦训练,绝不辜负您的期望。我这就起来加练!”陈光宗一听这三个字,垂死病中惊坐起,哈哈大笑: “我不累,我压根不累,我爱加练,呜呜呜……” 一众纨绔吓的都不敢瘫着了,一个个老老实实站立排队打饭,一阵后怕。 “幸亏我没带丫鬟……” “光宗兄这笑的比哭还难听,他是不是快疯了……” “呜呜呜,我也快疯了……” “话说回来,刚才世子妃说,只要不合格就可以退出,那我们要是偷懒故意练个半吊子,是不是就能逃离魔爪……” 于是次日,练拳马马虎虎不认真的张伞与李思陪陈光宗一起加练。 惊蛰冷道,“世子妃有令,凡是偷奸耍滑,加罚练!直到合格为止。” 众纨绔:…… 救命啊,爹娘快来救救你儿子!! …… 北王府,墨砚斋。 “那群纨绔都被世子妃安排的明明白白,我这准备的十八种毒药都没用上呢。”萧南星笑眯眯向谢凌熙汇报。 谢凌熙以防万一姜容镇不住那群纨绔,吩咐萧南星随行待命,若有意外,便以他的名义去镇压。 这群纨绔都很畏惧谢凌熙。 纨绔嘛,不怕爹娘,不怕官府,就怕比他更厉害的纨绔。 刚好,谢凌熙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如今,他们怕的人又增加了一个。 “您是不知道,世子妃将陈光宗按水缸里,那干净利落地,把周围的人都吓懵了。”萧南星啧啧惊叹。 谢凌熙看着桌上的一局黑白棋,头也没抬,似乎并不太在意。 只是他拎着棋子的时候,暗自摩挲片刻,姜容似乎懂练兵之道?她跟谁学的? 哦,他的情报网,果然是一群废物。 “只怕这些人回家以后,各家将门要上门来哭惨,找王府讨个说法。”萧南星轻声道。 谢凌熙终于稍稍从棋盘抬眸,不急不缓道,“她既然有此安排,必定有后手。” 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到时候他们上门,便说是本世子的安排。看看谁敢来找本世子要公道?” 萧南星心想,谁不知道您就是京城第一不讲理,那自然是没人敢来找您哭惨的。 您嘴上说着世子妃还有后手,还不是连善后都给她想好了。 世子妃要做什么,您都纵着她。 这越是看起来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男人,上心起来那真是如燎原野草,无边无际。 …… 京城,安阳长公主府。 “你不是说黄泉之毒,无药可解!这都过了几日期限,姜容怎么还活着!”安阳长公主愤怒瞪着眼前的中年文士。 姜容刚回北王府的时候,她洋洋得意,等着姜容毒发自尽。 结果等啊等…… 一日复一日,姜容还是活蹦乱跳。 “殿下息怒,经过属下这几日调查收集到的情报,大致推测出一个可能。极有可能是谢凌熙以九大奇药给她续命……殿下,黄泉之毒,唯有九大奇药能救,可集齐九大奇药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黄泉之毒是公认的绝症。”文士躬身禀报道: “前些日子,万金商行与四海帮的交易闹的沸沸扬扬,据闻交易的药材,便是九大奇药之一的寒泉幽兰。若不出意外,这株药最终被北王府购下。” “北王府富可敌国,以谢凌熙的财力,为姜容寻到两株奇药暂且续命,情有可原。但即便如此,想要集齐九大奇药也绝不可能……殿下息怒,根据医典记载,两株奇药续命半年……” “半年之后,姜容必死无疑!” 安阳长公主冷哼一声,“还要让这贱人再多活半年……” 文士暗自腹诽。当初就让你直接给姜容下砒霜,你嫌人家死的痛快,不够解恨,非要用这世上最狠毒最折磨人的奇毒…… 如今又嫌弃她死的慢了。 “属下没料到,谢凌熙竟然会钟情姜容,为她寻药治病,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文士心中吐槽,表面格外恭敬请罪。 “谢凌熙……坏我好事!”安阳长公主眼神阴冷,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本宫怎么才发现,这才更有意思啊。再狠毒的毒,也只能折磨她一时。唯有谢凌熙,才能诛她的心。” “你去安排人,勾引谢凌熙,我要谢凌熙对她始乱终弃。” ------------ 第46章 一代名臣宋衡 文士领命,心想谢凌熙就是一个贪恋女色的纨绔,这倒是很好办。 “另外,派人去寻找九大奇药。虽然说姜容不可能集齐九大奇药,但本宫要毁掉一株,更放心。”安阳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是!”文士领命退下。 文士离开后,屋中只剩下安阳长公主一人。她薄唇勾起一抹冷笑: “苓娘,你女儿又能多活半年了。你高兴吗?我要她有生之年,都是煎熬与痛苦,就像我一样。” …… 把仪卫司的事情安置妥当,姜容回了金玉苑。 “世子妃,秋娘前来拜见。”翡翠禀报。 “请她进来。” 自从姜容给了一笔银子,秋娘便按照世子妃的吩咐置办书铺。耗时近一个月,终于将一切准备妥当,前来复命: “世子妃,书斋里的一应事宜已经筹备妥当。” 这书斋按照姜容的要求,选在稍稍偏僻的青石街。 位置十分宽敞,前面是书铺,装修风雅别致,书籍置办的十分齐全。后院是印刷工坊。 万事俱备,就准备开业了! “你去附近问问,有没有擅长文书的秀才,聘两位,具体做什么,等我当面和他们说。”姜容道: “月钱,按照寻常文书两倍的价格。” 秋娘虽然有些不明白姜容要做什么,但恭敬领命。 大户人家常会聘请一些文人处理文书相关的事情,这很常见,就是不知道他们的书铺,要这些人做什么? 秋娘离开以后。 翡翠立即福身道,“世子妃若想要擅长撰写的文书,王府中倒是有一些呢……” “不必了,就在附近找找。” 她确实需要两个文书,但也是顺手钓鱼,看能不能钓到一个人。 大夏王朝未来的一代名臣宋衡,生于寒门,就住在青石街附近。 据闻,他年少时,父母相继病逝,看病花了全部积蓄,原本尚且宽裕的家,立即败落了下去。 他曾靠给人写信、码头搬沙袋、酒楼打杂为生,传闻还因为貌美姣好,差点被骗去青楼做男倌…… 在如此艰难的环境里考上进士榜最后几名。 他没有上私塾、只靠父亲留下的一些四书五经自学,便可有如此成绩,极有天赋。 因排名靠后,又在朝中没有关系,宋衡被分配到了一个谁都不愿去的穷苦边陲县衙做县令。 但他有着惊人的主政能力,且为官清廉。 不管在哪里做官都能造福一方,靠政绩一步步升迁,成为最年轻的六部重臣。 他是文官中难得的主战派。 最终在政敌的攻讦之下,以贪污罪冤死狱中。死后抄家,未能抄出百两银子。 此人正直忠义,不容易被拉拢,但他也重情重义,姜容并非要此人为她所用,只需要提前结个善缘。 以前的北王府一直独善其身,但结果如何呢? 鸟尽弓藏。 她需要在朝中有自己的势力,才能保护北王府。主战派,与北王府立场一致,是天然的盟友。 当然…… 这撒网,也未必能捞到他。 这只是一个前菜,她真正的诱饵,还没放出来呢。 就算这一网捉不到他,下次,他也必定会主动送上门。 …… 次日,秋娘便带着厚厚一沓宣纸走了进来。 “世子妃,咱们的消息放出去以后,许多人都来应聘,这是他们留下的自荐文。想必等消息传开,还会有更多的人过来。” 姜容一张张翻开扫视…… 没一会儿,便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宋衡。 他的字迹隽永,如行云流水,十分漂亮。文笔在这一沓文章里也是佼佼者…… 不愧是未来的进士,十分出挑。 姜容将他的文章取出,又在剩下的文章里挑了一个文采斐然的,道: “就这两个人。明日让他们书斋见我。” “是。” …… 宋衡穿着一袭洗的发白的长衫,站在万卷书斋之前。 这已经是他最体面的衣衫。 他昨日去码头搬了一天的沙袋,但一月的月钱,也不如书斋的五分之一。 他需要这份活计。 只要接下这个活,半年之内,他就能还清家里剩下的债务。 父亲病重的时候,他向大伯父借了一笔银子给父亲抓药。虽然利钱也高,但好歹比印子钱低一分,宋衡还了三年,可算快要还清了。 眼前这书斋,清净典雅。 匾额上大书万卷书斋四字,不知是谁所写,没有落款,但龙凤飞舞,自成一派,想必是某位书法大家。 书斋还未正式开业。 站在柜台前的是一个衣着素净的女子,笑盈盈十分和气,丝毫没有大户人家管事的傲气。 “宋公子来了。快请坐,我家主子一会便到。”秋娘看见他,打招呼道。 “有劳。”宋衡在书斋内的坐下。 杂役沏了一壶热茶,端上些许糕点。 “宋公子来的有些早了,先喝杯茶稍待。”秋娘笑道。 宋衡拘谨道,“是在下来的早了一些……” 那糕点的香味诱人,昨日只吃了一顿的他,视线不自觉落在了糕点上。 但他内心克制,只是正襟危坐。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功夫,一位白胡子老秀才走了进来。 “周先生请坐。”秋娘招呼道。 这一位老秀才颇为傲气的点点头,懒洋洋坐下。他以前给大户人家做西席先生,若非手头有些拮据,看这书斋给的价格尤其高,他都未必会来一个小商铺。 能开在青石街这种贫民区的铺子,能有多少本钱,能有多大来历? 外间传来一声响亮唱喏:“世子妃驾到!” 秋娘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婢子拜见世子妃。世子妃安好,两位文书先生已经到了!” 世子妃?! 周秀才蹭地一下从桌椅上跳了起来,不可思议看向来门外。 王府侍卫的仪仗,簇拥着一位身穿鹅黄色牡丹刺绣花间裙的女子走了进来。 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世家贵女端庄仪态。 这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书斋,竟然还有王府背景? 周秀才霎时满脸笑容,殷勤行礼,忙不迭奉上一堆吉祥话: “草民拜见世子妃!恭祝世子妃万福安康、如意吉祥、绣阁长春、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宋衡也愣住了。 他也没想到,这书斋幕后之人,竟然是一位世子妃。 “草民拜见世子妃。”宋衡起身行礼,他不擅长说吉祥话,但对于这位大方的主家,他由衷祝福道:“谨祝您一切安好。” ------------ 第47章 万卷书斋,火了 姜容的视线落在宋衡身上。 比起几年后,如今的宋衡容貌稍显稚嫩,约莫十七八岁的年龄。 但那沉静的气质,已经和几年后一模一样。 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好相处,是个很客气的少年。 但前世的宋衡在朝堂上没有一个朋友,更没有权贵能令他折腰…… 他这般和气,绝非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可能是因为…… 自己给了他一份特别需要的活计? 很有可能,毕竟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两位免礼,请坐。”姜容收回视线,在主位上坐下,望着两人道: “聘请两位,是因为我要做一卷书刊。第一期的书册,已经准备好了。从第二期开始,我需要两位写一些文章。” “我会命人去收集一些消息,两位选择你们认为重要或有趣的消息,撰写文章,录入其中。” 周秀才心想,这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但表面上他恭敬道,“世子妃放心,草民一定办好!” 宋衡暗自思忖,此事并不难办,他一定要办的妥当! “除此之外,你们负责核审每期的书册内容。” 姜容将他们要做的事说明,两人立即行礼领命。 虽然他们以前没做过这些事,但对于两个秀才来说,写东西的活计,很简单。 “这是第一期的书册,你们可以看看。”姜容留下一册书,放在书桌上。 最后又看了宋衡一眼:“这书斋里有许多摆在外间的样书,你们如果有兴趣,可以随意翻阅。” 宋衡瞬间大喜。 他一直买不起书,没想到在这干活,还能白看书。寻常书铺都不让人看书的,怕翻乱了不好卖。 但姜容压根不在意这些。 …… 见过宋衡两人。 姜容又吩咐秋娘,“招十个采风。负责打探京中的消息,一份送到书斋,让宋衡他们写文章,一份送到北王府,交给翡翠。” “是。”秋娘领命。 “这第一册书,刊印一千册。” “世子妃,定价几何呢?”秋娘问道。 姜容笑道,“不卖,送去各大书院私塾。” “啊?”秋娘惊讶道,“那岂不是全亏了……” “第二册就能收回来。只要看了第一册,必定会有人要买第二册……”姜容成竹在胸: “酒香还怕巷子深。纵然是好东西,但等着人来发现,太慢了。不如先送给大家看看。” …… 书斋专门开辟了一间宽敞明亮的竹阁,作为两人的书房。 宋衡坐在案桌前,打开书册。 他本要与周秀才一起校对,但周秀才出去找杂役打听这家书斋的背景去了…… 宋衡望着眼前的扉页,写着《千秋》卷一。 翻开书页,宋衡彻底惊呆了。 这竟然是一篇时文精评。 简单来说,这就是告诉科举学子们,一篇八股文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 这种书,市面上不少。但关键是,这不知名的前辈,写的太好了! 对于宋衡这种缺乏名师指导的人来说,看完一遍,收获颇丰。 他能写出比之前好几倍的文章…… 这位前辈,只怕有状元之才! 宋衡看了一遍,也没发现落款,不知是哪位前辈…… …… 京城,白鹭书院。 “这门前怎么摆着几本书?” “上面有字。‘万卷书斋出品文集第一期,免费送诸位学子,自取’!这书不要钱,随便看。” “便宜没好货,这什么玩意儿,我来看看……”一个书生拿起书翻了翻,皱眉道:“时文精评?呵呵,还没有署名,哪个无名小辈,竟然也敢写这种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时文精评,当然是最受学子们欢迎的书。 与诸位科举息息相关的“教材”,他们能不重视吗? 若有哪位大儒来讲解时文,那闻讯而来的学子们能从东街排队到西街…… 可关键是…… 这也得看看,点评的是谁?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谁信你。 有人不屑,有人嘲笑,但也有一些人拿起来书籍细细看了起来。 池墨言便随手拿起来看看。 反正不要钱,看看也不亏。但看着看着,他觉得这书……有点东西啊。 是他的错觉吗? 池墨言本要放回去,但越看越觉得有用,便随手揣着了。 “池墨言,你不会是信了这上面写的东西吧?”同窗嘲笑。 池墨言随口道,“拿回去垫桌角。” “哈哈哈……我就说,不可能有人这么傻吧……” 上课钟声响起,一众学子行礼坐下。 今日的夫子,神色格外激动,“诸位,老夫今日在书院门口,发现一本奇书,对你们举业十分有益。建议诸位都去看看,今日便与诸位讲一讲这《千秋》……” 众人惊愕,这还真是一本好书? 虽然有些人不懂行,但各大书院都不缺真正学识渊博的夫子,很快,便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推荐此书…… 于是不过一日,《千秋》一书,便在京城里火了! 不少人查到了送书的书斋,出自北王府旗下,是北王世子妃的产业…… 瞬间,那不知名的前辈,大家都有了一个公认的论断。 这是北王府重金聘请的一位儒学大家! “难怪《千秋》一书连我们老师都赞不绝口,北王府当然有本事请到厉害的前辈……” “这位世子妃请出儒学大家,写出这样的文章,是要做什么呢?” “卖啊!你没看见这书后面写的吗?敬请期待第二期。这第二期就是等着我们买呢!” “快出第二期,我买!” “拿如此厉害的文章只为做生意,真是有辱斯文!” “北王世子乃京城第一纨绔,那世子妃能把他迷的晕头转向,能是什么好东西?名门淑女都会规劝夫君,但她嘛……和世子就是一丘之貉,干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不知这位前辈是何人?若我能拜到前辈门下,何止一个举人,连进士也大有希望!” “谁说不是呢?有人打听出这位前辈的来历吗?” 整个京城,都在热议这位神秘的前辈是谁。 而姜容本人,慢悠悠坐在金玉苑晒太阳。 ------------ 第48章 一代奸臣池墨言 姜容自幼便酷爱读书。 常氏以前和她假装母女情深的时候,还会打趣她,可惜她不是个男子,不然姜家又要出一个状元公了。 可惜,科举不许女子上场。 但那又如何呢? 她可以隐在幕后…… 千秋一书,她目的有三。一为挣钱,二为掌控舆论。 其三便是,此书一出,必定会有一些志在科举的学子,前来拜师。 这世道上,有些读书人不愿意依附权贵。 但也有人愿意。 姜容知道前者人品贵重,但她身为权贵,她就需要后者,为她所用。 次日。 万卷书斋,人满为患。 有来找大儒拜师的,有来问第二期什么时候卖的,还有些人在书斋转悠不走,以期偶遇大儒,好不热闹。 秋娘呈上厚厚一堆拜帖,拜见姜容: “世子妃,这些是想拜那位千秋前辈为师的拜帖,这是是邀请前辈作客的……大家不知道那位前辈的姓名,暂且如此称呼他……” 姜容倒是不介意旁人叫自己什么,淡淡道,“拜师的帖子留下。其他的都退了。” “是。”秋娘恭敬领命,又请示道:“有很多人问《千秋》什么时候出第二期?” “那就要看宋衡他们的下卷什么时候写完了。” …… 姜容拆开那些拜师的信帖。 学子拜师,除了写上一封恳切的拜师信,也会附录自己的文章,请前辈指教。 姜容一封封拆开…… 大多是平庸之辈。 这也正常。 寒门难出贵子。可能很不公平,但有才华的才子,大多出自书香门第。 这些世家公子都有师承,有着大儒前辈做老师,自不可能胡乱另拜山头。 还有一些出身寒门,但天赋惊人的才子,也早被其他世家笼络了去。 那些文臣世家,早在蒙学里就开始挑人了。 剩下这些,自然大多资质平平。 “这一篇文章,倒是……很不错。”姜容眼前一亮,再看最后署名,竟然是宋衡…… 宋衡? 姜容深感惊讶。 虽然她原本打算用《千秋》做诱饵钓他。 但也知道他这种从不拉帮结派的孤臣,是不可能投靠北王府的。 所以,原是打算在书斋办一场讲学,他十有八九会来听。 如此结识,交一个盟友即可,未曾想过能招揽他。 姜容又看向他写的那一封拜师帖,全是在探讨第一期千秋卷的疑难杂点,一心向学…… 姜容不由笑了起来。宋衡公子,可真是,单纯的可爱。 压根没想到拜师的幕后意义…… “千秋”前辈,是北王府的大儒。 作为此人的学生,自然天生便是北王府派系。等宋衡步入官场,这就是他的出身。 自古天地君亲师。 师生亲若父子,不可背弃。 但宋衡生于寒门,阅历太浅,不懂世家官场的这些弯弯绕绕。 “啧,自己把自己卖了,还不知道呢?”姜容看着他的信帖,不由好笑。 姜容沉吟片刻,将他的拜师帖留下。 纯臣有纯臣的路。他不是能替姜容做事的人,但在他成长起来之前,姜容觉得需要教教他。 姜容继续往后翻…… 快翻完的时候,终于又看到一篇顺眼的。 “这文采与宋衡不相上下……”姜容连连点头,视线落在末尾的署名,眸色微沉。 池墨言。 姜容展开他写的拜师帖…… 言辞恳切,十分卑微,甚至说即便不能入前辈之眼,只求做个端茶书童便可。 这便是明晃晃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以此为跳板,只为拜入北王府门下。 这样的学识,这样的不择手段,看来,就是他没错了。 未来的一代奸臣,池墨言。 此人是礼部尚书林易德流落在外的儿子。在三年后的科举,高中进士,回归林家,认祖归宗。 礼部尚书是端王党。 但谁也没料到,池墨言竟然是太子的暗棋。 不知暗中帮太子打探了多少端王党的情报。 太子登基,池墨言摇身一变,成了当朝权臣,时任大理寺少卿,为新帝清洗异党。 端王党朝臣,无一善终。 而他似乎是为了向新帝表忠心,对林家下手尤其狠毒。诬陷林易德通敌卖国,以此判定林家诛九族。 那是老王爷去世的第五年。 老王爷遇刺,本是一桩无头悬案。 但池墨言翻出此案,伪造证据,诬陷林易德通敌,勾结北漠,谋害老王爷。 因此案牵涉老王爷,姜容全程暗中跟查,礼部尚书与北漠其实并无关联,这就是一桩冤案。 但池墨言倚仗新君权势滔天,颠倒黑白冤杀生父九族。 此后,他构陷忠良,党同伐异,冤杀无数与他政见不合的大臣。 宋衡,便是惨遭他的毒手。 北王府派系的将门,不少也遭他迫害。 姜容眼神一片冰冷,将他的帖子扔到一边。 此人该死! 不如提前杀了,以除后患。 但是……如今的池墨言,尚且只是一介书生,什么都还没做。 姜容略略迟疑,又将扔下的帖子捡了起来。 还是先看看十年前的池墨言,是什么样子吧。 若他是个天生坏种,趁他尚未成长起来之前杀了,省事。 “翡翠,去帮我查一查这个人。”姜容将池墨言的拜帖,递给翡翠。 翡翠郑重接过,“世子妃放心,此人的生平过往,一定查的清清楚楚!” …… 京城西郊外,一处简陋的农家篱笆院。 “娘,您眼睛不好,别绣了。我前些时日,给人写文章挣了一些银子……”池墨言从一位妇人手中抢过绣品。 那妇人年轻时候应是生的极其美貌,只是受尽生活磋磨,显得格外苍老一些。一双原本美丽的大眼睛,因为日夜刺绣熬瞎了一只,只剩下一只能看得见。 “墨言啊,你现在最紧要的是读书。可千万不要为了挣钱,耽误科举。” 池母颤巍巍拉着池墨言的手道: “你爹是进士,你可不能差太远。” 闻言,池墨言眸色微沉。 “墨言,你最近可打听到你爹的消息?”池母关切询问。 池母是江南人士,商户之女。 未婚先孕,被赶出家门。 幸而她有一双巧手绣工,靠做绣品,养活自己与儿子。 那位“墨公子”,是京城人士。据说出自小户之家,去江南探亲,与池母意外相识,池母坠入爱河。 他说回京请父母来提亲,让池母等他,他一定会回来。 结果这一走,便是十几年毫无音讯。 ------------ 第49章 与世子天生一对 池母在他们约定的烟雨桥,一年又一年等。 去年,池墨言劝说她一同入京寻父,两人才千里迢迢赶来京城。 “没有打听到。”池墨言答道,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唉,只怕是出了什么意外吧,不然他早该回来找我们了。”池母幽幽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担忧。 池墨言心底冷笑一声,什么意外啊? 他早就找到了那个人。 他给母亲的名字、住址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想让池母再找到他…… 但他当年不慎遗落一枚香囊。 那香囊上绣的花纹,池墨言打听清楚了,正是林家的族徽。 林家是京城世族,并非他与池母所说的“寻常人家”,根本就不可能娶一个商女为妻。 而在他在去江南之前,便做了内阁重臣的乘龙快婿,才能如此年轻的年纪,官至礼部尚书。 池墨言私下去找了林易德一趟,想要为母亲讨一个公道。 但对方将他打了出来。 毫不留情,险些打死…… 他一定要高中进士,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林易德跪下来求他! 池墨言眼底一片冰冷,但面对母亲担忧的脸,他一句真相也说不出口。 母亲痴情,就是靠与林易德见面的信念撑着她走到今日。 他并不在意那个男人,也不在意是谁的儿子。 但他,只有这一个母亲。 “您别多想,总有一天能见到的。”池墨言劝慰了一句,扶着老妇人走出院落,转移话题道: “今日阳光甚好,您晒晒太阳好好歇息。儿子今日要去一处书斋,那里有一位十分厉害的大儒,有许多人都想拜师,儿子想去那里守着,争取一些机会。” “这是好事啊!你快去快去……”池母一听说关乎儿子学业的消息,转身便往厨房去:“我蒸了馍馍,你带着饿了吃。对了,还有我那支海棠春的扇面,你给前辈送过去……” “母亲,那是您的心血……” “我本就预备着为你读书卖掉的,如今咱们家也就这扇面能送得出手。既是拜师,自是要送最珍贵的拜师礼,才能体现你的诚心,希望能让前辈收下你……” 池墨言被池母硬塞了一个装在褡裢里的两块素馅馍馍,和一个精致的檀木锦盒。 他眼眶微酸,将锦盒悄悄藏在衣柜里,只拎着馍馍出门了。 那扇面贵在用了一种失传的技艺——千金绣。 价值千金,但十分费眼。 母亲便是接了绣坊这个活计,才熬瞎了一只眼睛。她如今再也绣不成千金绣,那海棠春是她最后的心血。 …… 青石街,万卷书斋。 周秀才对于世子妃交代的差事,十分认真。 他已经找人打听清楚了,这位世子妃,那可是北王世子的心尖尖! 没想到他蹉跎一辈子,临老竟然抱上了这么一棵大树,他哪敢敷衍。 宋衡就更不必说了。 为了小钱钱,冲呀! 两人本来就在兢兢业业地筛选消息,撰写文章…… 但随着秋娘带回世子妃的最新指示以后…… 周秀才与宋衡对视一眼,“今夜不睡,小年轻,你没问题吧?” “在下没事。但前辈您……” “呵呵,不要小觑老夫,老夫当年也是头悬梁锥刺股寒窗苦读十年才考中秀才的。不过是通宵不睡而已……” 哪个读书人,能不期待千秋第二期呢? 连年过六旬的周秀才看完,都恨不得再写几卷文章,冲一冲举人呢。 于是次日清早,由周秀才与宋衡一同撰写的千秋下卷便新鲜出炉了。 …… 春风楼,风月之地。 一袭华贵锦衣的谢凌熙慵懒靠坐在二楼雅间,懒洋洋喝酒听曲。 这是上值的时间,但作为一个纨绔子弟,自然不可能在衙门待着。 “少主,四海帮那边没有奇药消息传来,万金商行目前也没有进展。”萧南星汇报。 自从少主的书房让给世子妃以后,他们密谋,都只能换地儿。 谢凌熙的目光冷淡,依旧淡淡听曲,看不出喜怒。 “最近黑市上又多出了一方势力在收集九大奇药。属下追查以后,查明出自安阳长公主。”萧南星一脸不解: “真搞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针对世子妃。世子妃的父母与她不仅没仇,按说还算对她有恩。当年她生女难产,正是白氏救治,保母女平安。属下委实不明白,她到底怎么想的?” 自从牡丹宴以后。 谢凌熙便下令让萧南星查安阳长公主。 可是根本查不出她与世子妃父母有什么交集,唯一的交集还是救她狗命。 “盯紧长公主府的消息,随时截取。”谢凌熙的声线冰寒。 “是!”萧南星领命。 禀报完了正事,萧南星不放过一丝一毫拍马屁的机会,道: “少主,世子妃做生意真厉害。如今整个京城无人不知《千秋》,无数读书人都在翘首以盼《千秋》卷二。想必等第二期刊印,万卷书斋便能赚的盆满钵满。” “如此天纵奇才,与少主您真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少主喜欢世子妃,我们做属下的,主打一个贴心夸夸夸。 夸的是世子妃,开心的是少主,得赏的是自己。 这叫什么?这就是三赢。 谢凌熙眼底的冷意,果不其然消散了些许,“我看她不止想做生意。” “那世子妃还想做什么呢?”萧南星好奇问道。 “时文精选,科举利器。剑指朝堂,野心倒是不小。”谢凌熙啧笑一声。 萧南星有点迷惑,不明所以。世子妃只是一介女子,纵然才华出众,也不可能参加科举做官,怎么就剑指朝堂了? 门外,惊蛰来报:“主子,翡翠求见。” “昨日,秋娘送来了一堆拜师帖子,世子妃挑了一人让奴婢去调查。”翡翠行礼禀报:“奴婢打听了,此人是江南人士,去年来到京城。江南远在千里,婢子唯恐有疏漏,特来请示世子。” 这需要用到外地的人手。 她没这个权限。 萧南星一听,微愣,“拜师帖子?莫非世子妃要收学生?那此人品行,确实要打听清楚。” “惊蛰,传信江南的人,彻查。”谢凌熙直接道。 “是。”惊蛰领命。 翡翠放下心,行礼告退。世子一如既往的靠谱又安心呀! ------------ 第50章 心有灵犀 “少主,世子妃收学生,这是要找一个人替她在官场做事吗?”萧南星惊异不已。 他第一次见到有女子,竟然敢有这样的谋算。 那后宅中厉害一些的女人,也不过是妻妾之争的赢家。 但姜容,剑指朝堂。 “您与世子妃真是心有灵犀。”萧南星由衷夸赞。 他真该死。 他刚才怎么会怀疑少主的判断呢? 少主与世子妃那可是心心相印。 少主怎么可能猜错世子妃的心思嘛? “龙椅上那位,一直忌惮北王府。世子妃所为,会不会引起上面的注意……”萧南星冷不丁想到这个问题,提醒道。 谢凌熙神色淡然,不急不缓:“他忌惮的是北王府后继有人,不会把一个女子放在眼中。各书香世家都在招揽才子……姜家诗书传家,她做出的事,很符合姜氏女的身份。” “皇帝不会觉得这是北王府要做什么,甚至会猜测是姜家授意。她不管做什么,只要与北王府无关,那就没什么大事。” 萧南星恍然大悟。嫁入北王府的女子,借着北王府的势力,为娘家谋利,乃是常有之事。 北王府是将门,并无文官人脉。这一批招揽的人,似乎只能与姜家抱团,得利的是姜家。 “少主您的意思是,世子妃其实是在替北王府招人?”萧南星敏锐听出了自家少主的言外之意。 旁人不把她放在眼中,旁人觉得这与北王府没什么关系。 但…… 少主不这么认为。 “是替她自己招的人。但她,是北王府的主母。”谢凌熙端起酒盏,浅斟一口。 今日的美酒,甚醇,甚合他意。 萧南星觉得脑子有点绕,但有一件事他看的无比清楚。 少主真的很喜欢世子妃啊。 世子妃做什么事情,少主都觉得好!都觉得她干得漂亮! 绝美爱情!好甜! …… “《千秋·卷二》有售!”秋娘在书斋门前挂上新写的木牌。 “好消息!第二册出了!” “老板给我来十本!” 第二册出售的消息一出,万卷书斋登时人满为患。 不一会儿,整条青石街都排满了买书的人,甚至连隔壁街也堵了。 各处茶馆、酒楼关于“万卷书斋”和《千秋》的消息,如雨后春笋,快速传播。 春风楼内。 高台上翩翩起舞的舞姬,刚跳完一支舞蹈,老鸨立即笑容满面着走上去道: “诸位,最新消息,《千秋·卷二》新鲜出炉。我们春风楼特意贴心提前预定一千册,需要的客官说一声,免去诸位排队的烦忧。” 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的客人犹如点燃的爆竹,噼里啪啦热热闹闹争抢。 “老鸨,给我来一本!” “快快快!我要一本!我好急!自从看完卷一,我就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做什么都没心思,只想看卷二……” “兄台,你刚才明明和姑娘们说笑很开心……” “你懂什么叫做苦中作乐。看不到卷二,只能来春风楼看看姑娘排遣我内心的煎熬!” …… 萧南星大为惊叹,“这老鸨真会做生意,把握风向,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难怪春风楼能做成京城第一花楼呢。少主,您要买一本吗?” 不等谢凌熙回答,萧南星已经抢答道:“属下真是说了一句废话。世子妃的生意,您哪有不支持的?属下这就去买一本。” 谢凌熙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看着台下众人哄抢《千秋》,想起小姑娘那狡黠的眼眸,嘴角微微弯起,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 不过一会儿。 春风楼的一千册书就卖完了。 老鸨忙不迭又派人去万卷书斋采购。 姜容是按照普通书册定价,大多数读书人都买得起。没有因这书册内容珍贵,便高价出售。 上卷的精评,和第一期一样,字字珠玑,精彩绝伦,众人啧啧惊叹。 很快。 便有人看翻到了下卷。 “咦,这都是些什么?看起来和科举时文无关。” “这下卷题词叫【观人间事】,写的好像都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我要看时文精评!谁要看这种没用的东西!” “嘶,让我看看……北疆最新一战,我军大胜……江南水灾,万金商行捐献粮食……西域失传国宝重现人间,传闻能开启一国宝藏……京城八大青楼联合举办花魁赛……” “什么!花魁在哪,给我看看!”旁边一个对科举毫无兴趣的纨绔子弟立马凑了过来。 “我也要看看,什么失传国宝啊?在哪啊?” “好家伙,你们看最后这一篇。刑部尚书之子强抢民女,北王世子仗义救人,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这是真的假的?” “是不是写反了,真的是北王世子救人,而不是他强抢民女吗?这京城一祸,还会做好事?” “尚书上门讨公道,民女哭诉知真相。老太妃派人将周家父子打了出去!这书上写的明明白白,不可能是假的吧?不然岂不是公然造谣朝堂重臣,那可是要坐牢的。北王世子妃敢这么写,必定是确有其事了。” “太妃娘娘威武!老板,《千秋》还有吗?再给我一本,什么?卖完了,那你们哪个读书人,分我一半行不?我就要下卷!” 原本只有读书人买《千秋》,但现在众人纷纷求购。 一些读书人,原本觉得下卷没用。 但渐渐地,不少人都从这下卷里看到了自己感兴趣的消息…… 有关心战事的,有关心民生的,有追寻奇珍美人的,也有爱看热闹的。 这一下卷,包囊万象,应有尽有。 与其说下卷是文章,倒不如说是各种消息集合。 …… 二楼,雅间里。 谢凌熙看完了卷二。 上卷题词【读万卷书】,是时文精评。下卷题词【观人间事】,写人间事。 文章看似杂乱,但他发现了一个细节。 唯有写北疆战事和秋娘一事的杂文,没有署名。 而其他的文章皆是出自【菊隐士】【竹客】二人。 能对秋娘一事的细节如此了解,他已经猜到了写文章的人,是谁。 ------------ 第51章 打起来,这热闹我爱看 “上卷用时文,打出名气,下卷杂文囊括万象,面向所有百姓……楼下买书的人更多了!”萧南星看见这盛况,深深折服:“世子妃真是生意奇才!” 谢凌熙视线掠过楼下热闹的盛况。 他有一种清晰的直觉,这下卷的消息,大部分是为了吸引目光,但也有一些,是她想要传散出去的。 这是舆论,是民心。 这小女子,当真是路子野的很,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 不止是剑指朝堂,她还要,以民为舟。 这手段,绝不可能是生而知之。至少得是某个世族的家主,在皇权朝堂之争里沉浮十年,才能有的眼光与城府。 她背后有高人指点? 谢凌熙想到白氏…… 不知多少人受她恩惠,若有人因此暗中照拂姜容,也不足为奇。 谢凌熙视线落在最后一篇文章上。 周宏阳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他必会去找姜容的麻烦。 “萧南星,派车,去万卷书斋。” “是!” …… 京城,一处热闹的茶楼。 姜容一袭素净白衣,戴着白纱帷帽,遮掩面容。 桌上摆着茶汤与精致的糕点。 今日她照例去谢氏商铺查账,路过茶楼,上楼来喝盏茶,歇一歇。 这茶楼临近白鹭书院,在座大多是读书人。人手一本《千秋》,讨论的十分激烈。 上卷没什么争议。 他们争议的点,都在下卷。 “时文精选,竟然与这些闲事合成一本书,太有辱斯文了!” “刘兄此言差矣。下卷第一件事,便是北疆战事,怎能说是闲事?我辈读书人,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本是该要了解的。” “没错,虽然早知道北疆战事不容易,但看了这篇文章,才知道虽是大胜,却皆是寸土寸血……” “我说句公道话,下卷有大事,也有些闲事。但上卷就抵寻常书籍的页数,多出的下卷,又没加价,诸位不喜欢可以不看。子曰,择其善者而从之。咱们选择有益之处学习便可。” “这妇孺之辈,鼠目寸光,只想着兜售些奇闻趣事,吸引无知百姓,多赚些银子。我辈与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妇人计较,岂不是自降身价?” …… “这人怎么说话呢?”翡翠气鼓鼓:“有本事别看啊,怎么看着咱们的书,还瞧不起人!” 姜容神色淡然地喝茶,“没关系,他再怎么瞧不上,还不一样要付钱?我们反正不亏。” “世子妃您真是豁达。”翡翠夸赞。 姜容淡笑不语。 不管是诋毁还是支持,这些都不重要。 时文只有读书人会买,想让要普通人也感兴趣,必须做下卷。 觉得她鼠目寸光?啧,这不挺好。 真希望这样的“大聪明”,能多一些。 …… 京城第一酒楼,珍馐楼。 周宏阳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走进酒楼。他刚一走进大堂,有人认了出来,低低惊呼了一声: “这就是刑部尚书之子……” 下一刻,满座寂静。 这些食客大多拿着一本书,正在激烈的讨论什么。 一听闻“刑部尚书之子”六个字,满堂众人整齐划一地看向周宏阳,神色各异,仿佛看猴子一般打量。 “周公子您来了,您里面请!”店小二麻利迎了上来,只是看着他的眼神也有几分古怪。 “你们都看本公子做什么?眼睛不想要了?”周宏阳冷哼一声。 众食客这才不约而同收回视线,低声窃窃私语。 他爹是刑部尚书,在座这些人大多都没他爹官高,可不敢当面得罪他…… 唯有一身穿飞鱼服的年轻公子,一手拎着刚买来的书,笑眯眯问道,“周宏阳,听说你强抢民女被人打断了腿,是不是真的啊?” “楚诀——”周宏阳视线落在他脸上,咬牙切齿。 换一个人跟他提这茬,他要把对方腿打断。但楚诀他爹是皇帝的心腹,双方拼爹大约算是势均力敌…… 再者他四周还坐着三位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校尉。 明心司人均能打。 他手下这些狗腿子可打不过。 “一派谣言,不过是和北王府有些误会。”周宏阳含糊道。 四周这么多人,他岂会光明正大承认自己强抢民女未遂,反被揍。 “可书上说,你和你爹是被谢老太妃打出去的。啧啧,我还没见过正二品的高官被扫地出门呢,小爷好奇的紧,你给小爷说说,你爹是怎么连滚带爬的?让小爷长长见识。”楚诀说着,哈哈大笑。 那些看热闹的食客,纷纷忍不住掩袖低笑。 一时间,整座酒楼里充斥着快活的气氛。 除了…… 周宏阳。 周宏阳快要气炸了!何曾被人如此羞辱! 怒道:“楚诀,本公子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造谣生事!” “可不是小爷造谣你,这书上写的明明白白。如果是假的,那你赶紧让你爹参北王府一本。打起来,这热闹我爱看!”楚诀兴致勃勃,看热闹不嫌事大。 周宏阳一头雾水。什么书? 二楼雅间的窗户打开了,他今日约见的客人冲着他招招手,示意他赶紧上来。 周宏阳狠狠剜了楚诀一眼,急匆匆上二楼。 他一上楼,楼下众人强压的忍笑,就变成了哄堂大笑。 “头儿,您无端端得罪周宏阳做什么?”一个校尉忍不住问道。 楚诀翻着《千秋》下卷,津津有味,“强抢民女之辈,小爷想骂就骂。要不是穿着这身衣服,我还要打他。这书真有意思,前一半看的想睡,后一半倒是精彩纷呈。” 校尉默默心想,读书人可是把上卷奉如至宝,也就您这种从小逃学的才嫌弃。 …… 二楼,雅间。 沈文渊将一册《千秋·卷二》递给周宏阳,直接翻到最后几页:“周公子,你可能还没看过这本书。此书对你大肆造谣,还是让令尊尽快封了这家书斋吧。” 周宏阳低头一看,气的头冒青烟,他算是明白刚才这一出是怎么回事了。 “混账,这哪家书斋,竟然敢编排本公子!我要他们统统都下狱!”周宏阳怒道。 ------------ 第52章 查封 “这书斋是北王世子妃姜容的产业。但即便是北王府,她造谣生事,依旧可以查封。”沈文渊答道。 《千秋》卷一出现的时候,沈文渊惊为天人,想要结识千秋前辈。 结果…… 一打听这是姜容名下的书斋,他只觉得暴殄珍物。 如此名师,合该来助他登科,却落在姜容手中,用来卖钱,真是浪费啊…… 好在他爹快回来了。 沈文渊只能默默安慰自己,等父亲归来,定能为自己延请名师。 大夏朝文官三首,为左丞、右丞、太傅。 沈父官拜太傅,是诸皇子争相拉拢的对象,纷纷邀约他唯一在京的儿子——沈文渊。 而沈文渊皆是赴约,正是想货比三家,寻个高价。 刑部尚书是太子党。今日周宏阳做东,便是要替太子党打探一下沈文渊的口风…… “这泼妇,又是她!”周宏阳更怒了,但他骂骂咧咧发了一通脾气,绝口不提抓人查封之事。 沈文渊便懂了。书中之事不是造谣,故而,没有名头去查封。 “周公子,在下有一个主意,能替你出口恶气。”沈文渊眼珠一转。 “什么主意?”周宏阳看向他。 “查封万卷书斋,倒也不一定非要证据嘛。令尊不是刑部尚书吗?只需说刑部悬赏的一位逃犯,有可疑踪迹出现在万卷书斋,那将此书斋查封,岂不是,名正言顺?”沈文渊微微一笑。 周宏阳一愣,大喜鼓掌,“沈公子智谋过人,博学多才,真是有大才啊!” 这个主意好! 这万卷书斋敢毁他名声,那他就让这书斋,开不了! “沈公子,你如此才华,若能辅佐太子殿下,将来殿下登基,您一定能有不亚于令尊的成就!”周宏阳解决了一个麻烦,心中对沈文渊高看几分,拉拢道: “我家殿下求贤若渴,一定会对沈公子委以重任!” 沈文渊被吹捧的心底飘飘然,但他面上不显,骄矜道,“略施小计罢了。” “我听说,谢凌熙抢了你的未婚妻。等将来殿下登基,一定能为你报仇!”周宏阳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道: “我也被他抢了一个相中的民女。到时候我们要他好看!” 沈文渊脸上的笑容一僵,你才被抢未婚妻! 姜容那等小户女子,我根本就没看上! “一个无知妇人,我根本没放在眼中。这婚约不过是父母之命……”沈文渊不乐意提这件事,嫌丢人,道: “周公子,你还是先去处理万卷书斋吧。这《千秋》购者甚众,若不早一点查封,怕是此事要传遍京城了……” “你说的对。那我改日再请你喝酒……哦对了,沈公子,一同去看个热闹?” …… 《千秋·卷二》出售。 青石街车水马龙,摩肩擦踵,人满为患。 池墨言也在其中。足足排了大半日,终于轮到自己。 “承恵,三百文。” “谢谢。”池墨言从锦囊里取出小半吊钱,递给掌柜,郑重接过《千秋·卷二》。 正在此时,街道口传来一声大喝: “官差办案,都让开!” 一群官兵如狼似虎冲了进来,将四周排队的行人冲散,封住了万卷书斋。 池墨言抱着书册,惊愕望着一幕。这是怎么回事? 秋娘脸色微变,迎了上去,“官爷,这是有什么事吗?” “你们万卷书斋疑似窝藏逃犯,来人,将万卷书斋查封,所有相关人员带走。”领头的刑部主事大喝一声道。 秋娘连忙解释道,“不可能!我们可是北王府名下的产业,怎么可能窝藏逃犯!” “有没有藏,审过就知道了。带走!” 书斋众人慌乱一团。大家都只是寻常百姓,冷不丁一个窝藏逃犯的罪名砸下来,人心惶惶。 “窝藏逃犯可是重罪啊……窝藏罪可是要砍头的啊……”周秀才刚从书房出来,听见这个罪名,吓的两眼一黑。 宋衡倒是处变不惊,丝毫不惧: “清者自清。我们万卷书斋根本没有什么逃犯,怕什么?” 书斋一干人等,被驱赶至门前。 秋娘据理力争:“大人,您也看清楚了,我们书斋所有人都在这里,根本没逃犯。” “那可说不准啊!谁知道你们这书斋里有没有藏着什么暗室密道,我看必须得放火,烧一烧才知道。”周宏阳洋洋得意走过来。 沈文渊与他同行。 秋娘一看见他,脸色微变。又是他! 刑部主事十分狗腿地讨好笑道,“周公子说的对。这书斋得烧一烧,来人,点火!” “不能烧!这书斋里有大量书籍,你们即便有搜查之权,也无权损害百姓的家财!”宋衡大喝。 “呵呵……不敢让我们烧,看来那逃犯果真就藏在里面。你阻止官差办案,你是不是逃犯的同伙?我看你就很像……”周宏阳冷冷一笑。 刑部主事立即道,“周公子放心,此人嫌疑大,下官一定严刑审问!” 说着,催促官差道,“都站着干什么?还不点火!” 官差点燃火折子,就打算往书斋里扔,宋衡拼命阻拦,“不准烧……” 秋娘回过神来,也连忙喊道,“阻止他们!不能让人烧了世子妃的书!” 书斋的仆役与官差推搡了起来。 围观群众看见这一幕,纷纷退后,唯恐被殃及池鱼。 唯有一人,眼睛铮亮。 正是池墨言! 他想拜千秋前辈为师,就是为了抱上北王府这棵大树。 如今书斋竟然有难,不正是他表忠心的时候吗? 池墨言二话不说,将书往褡裢里一塞,便撸起袖子,一脸义正言辞冲了上去,口中高喊: “《千秋》一书,为我良师。今日你们要烧毁《千秋·卷二》,在下岂能坐视不理。我和你们拼了!” 此时,书斋这一方,宋衡一人拦着四个官差,有官差嫌他碍事,抽出一棒子就要砸他脑袋上…… 池墨言眼观八方,看见这一幕,同时回忆起宋衡出现的画面。这个人是从书斋里走出来的,他是北王府内部的人…… 那我池墨言救定了! 池墨言终身一跃,整个人飞扑到了宋衡身上…… “梆!” 木棍敲下,池墨言背部被狠狠一击,当场摔在地上。 ------------ 第53章 对世子妃情深似海 “兄台,你怎么样 !”宋衡大为感动,连忙去拉池墨言。 池墨言一脸视死如归,“别管我,护着书!” “多谢公子襄助!快,把这位公子抬到后面。”秋娘眼见有人为了护着万卷书斋受伤,也忙不迭去救他。 池墨言心满意足被抬到了书斋阵营里。 书斋人少,根本拦不住这么多官差,局势岌岌可危…… “都不准动!世子妃在此,谁敢造次!”翡翠中气十足喊道。 街道口一辆华贵的马车,飞驰而来。 翡翠站在车架前,一脸怒意。 马车在书斋前停下,车帘撩起,一袭白衣的女子,踩着春凳走了下来。 她戴着白纱帷帽,不辨面目。 而围观的群众一听闻世子妃三个字,不约而同往前挤。 “听闻世子妃乃京城第一美人,迷得北王世子为她神魂颠倒,非她不娶!快看看长什么样!” “看不见啊……别挤别挤……” 四周的气氛又重新热络了起来。 “世子妃!”秋娘看见姜容,便如同见了主心骨,连忙上前澄清道: “世子妃明鉴,书斋人员都是清清白白的百姓,绝对没有逃犯。他们非要说我们窝藏逃犯,要烧书斋……” “我知道的。安心。”姜容轻轻点头,转身看向周宏阳: “你想烧书斋,无非是因为我们将你的罪行昭告天下,你恼羞成怒,公报私仇。仗着你爹是刑部尚书,公器私用,给书斋套一个罪名……宋衡,这些记下,下一期写。” “是!”宋衡大声应诺,狠狠瞪向周宏阳。 周宏阳看见姜容,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被她一语中的,恼怒道,“你胡说八道!你们书斋窝藏逃犯!给我烧!” “《大夏律》,纵火烧私家舍宅,徒三年。你这刑部主事,连这也不提醒你的小主子,想送他去流放啊?”姜容挑眉,看向一旁的刑部主事。 刑部主事的脸色瞬间僵硬。 律法虽是如此规定,但官宦子弟向来是有特权的。他们想烧就烧,没人敢报案…… 但如果有人敢追究,这确实是……站不住理的。 周宏阳还想说什么,沈文渊一把拦住他,低声耳语: “周公子,抓人查封,乃是名正言顺。莫要火烧书斋,节外生枝。” 律法只规定查封逮捕,没说能把别人的家给点了。 周宏阳恨的牙痒痒,只得忍下这一口气,恶狠狠道,“你们书斋窝藏逃犯,必须查封,所有人都带走,严查!” “谁看见我们书斋有逃犯?诬告可是反坐之罪。”姜容冷冷盯着周宏阳。 周阳宏本要说他亲眼所见,被反坐两字吓的迟疑了。 沈文渊心想这玩意儿真是没用,往前一步道,笑容十分虚伪: “世子妃,疑似,只是怀疑,并未说你们一定窝藏,算不得诬告。要是查清真相,必定放诸位回来。。” 场面话说的格外漂亮,但什么时候能查清楚,天晓得。 这一套手段,是权贵用来打压不听话的商户的。 不新鲜。 但大家都用,说明它,确实好用啊。 一个疑似,就能查封你的商铺。而且还合法合理,想讨个公道都没有名目…… 姜容看见沈文渊走出来,二话不说,在众目睽睽之中,抄起一根落在地上的水火棍,劈头盖脸一棍抽在沈文渊脸上。 “啊——”沈文渊发出一声惨叫,被这一猛抽击翻在地。 姜容手舞长棍,虎虎生风,不过顷刻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足足把沈文渊抽了十七八棍…… 众人目瞪口呆。 周宏阳终于反应过来,“快!拦住她!姜容你干什么……” 官差上前,护着沈文渊。 姜容这才扔了水火棍,淡淡看向四周惊呆了的看戏群众,说道: “诸位,今日你们都看见了,此人突然走上前,对我笑。我曾与他有过婚约,未免有人谣传我与他说笑,辱我名誉,我先打他一顿,以示清白。” “你……你……恶妇!”沈文渊喷出一口鲜血,指着姜容怒骂。 众人: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但您真的不是随便找个理由揍他一顿吗? 周宏阳也是没想到,姜容竟然敢当众打人,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喝道: “给我把这些人统统抓起来!带走!” “你敢带谁走?”一道冷冽磁性的男声传来。 又是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书斋门口。 一袭红衣的俊美公子,在一众奴仆的簇拥之下,走了过来。 “夫君!”姜容眉眼微弯,看见他满脸欢喜。但下一刻,便泫然欲泣,委屈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告状: “夫君,他们要抓我……” “惊蛰,处理了!”谢凌熙下令道。 随行的黑衣暗卫,登时如狼似虎地冲了过去,将一众官差暴揍一顿,擒着周宏阳三人过来。 “你们干什么!我们是依法办事,有人举报万卷书斋窝藏逃犯……”周宏阳心底一慌,只觉得刚刚痊愈的腿,又在隐隐作痛。 谢凌熙充耳不闻,一脚狠踹在周宏阳的腿上: “和本世子讲道理?” 咔嚓咔嚓—— 骨裂声响起。 “啧,你在搞笑吗?” “啊!”周宏阳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声,“我的腿……我的腿……” 谢凌熙扫了一眼那个刑部主事,对方立即吓的瑟瑟发抖,“世子饶命……” “给本世子听清楚了,我不管你们刑部要办多大的案子,有没有证据,抓我的世子妃,就是不行。”谢凌熙冷冷道: “打哪儿来,滚哪儿去。” “是是是……”刑部主事连滚带爬告退。 一众围观群众皆是震撼。 “冲冠一怒为红颜!北王世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对世子妃情深似海,爱之如命。” “我原本还以为传闻夸张,没想到事实更胜于传闻啊!北王世子护着世子妃,完全就是不讲道理,不顾后果!” “好甜!这也太甜了吧!!!” 姜容抬眸望着谢凌熙,眸光流彩,眉眼微弯。 谢凌熙永远都像踏着七彩祥云降落的盖世英雄,护着她。 何德何能,有此幸运,遇此良人。 姜容掩在面纱下的容颜,不自觉泛起害羞的潮红。而这大庭广众之下,她轻轻攥住了谢凌熙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整片夜空的星河。 ------------ 第54章 皇帝召见 躺在地上的周宏阳,怨恨瞪着谢凌熙: “谢凌熙,你阻挠刑部办案,你等着……” 谢凌熙嗤笑一声,上前又是一脚狠狠踩下,踩断他第二条腿,“行,等你。” “啊——”周宏阳惨叫一声,疼的昏死过去。 沈文渊全程不敢说一句话,缩着脖子低头仿佛鹌鹑,就怕引起谢凌熙的注意。 直到目送着谢凌熙与姜容进了万卷书斋,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指挥着奴仆抬着周宏阳回到周家。 看见周家人,沈文渊一改刚才的唯唯诺诺,义愤填膺道: “周公子好惨啊!这北王世子嚣张跋扈,无法无天,欺人太甚!” …… 万卷书斋内,大堂。 因着刚才的搜查,此处翻箱倒柜,一地狼藉。 秋娘十分羞愧,上前请罪:“奴婢失责,保护书斋不力……”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若非你们阻拦及时,书斋就被烧了,免了书斋一大笔损失。”姜容浅笑:“大家保护有功,每人赏三倍月钱。” “谢世子妃!”秋娘得到了姜容的夸赞,心情放松许多,又忙道,“多亏宋衡公子,及时阻止。还有一位来买书的公子,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这个词,和池墨言放在一起,可真是,有点怪异。 姜容刚才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池墨言躺在担架上。此时,他已经被抬到后院,请了大夫医治。 秋娘仔细将当时的情况诉说了一番,“宋公子为了保护书斋,一个人拦着四个……幸而那位买书的公子替他挡了一下……” 姜容静静听着。 宋衡此人正气凛然,他会为了保护书斋冲出来,并不意外。 倒是池墨言…… 他这示好的小手段,姜容洞若观火。 上辈子害死宋衡的人,这辈子却拼了命救他。 还真是,世事无常。 “秋娘,请名医来为此人救治,多送一些补品。再准备一份厚礼赠送。”姜容吩咐道。 此时她还不打算见池墨言。 因为江南那边的情报,还没送过来。 她需在了解此人的生平过往以后,再决定,如何去做。 “是。”秋娘领命。 姜容处理完书斋的事情,看向身旁静静坐着等她的谢凌熙,莞尔一笑: “夫君,我们回家吧。” “嗯。” …… 书斋客房。 大夫给池墨言把脉后,开了一帖药方,道: “这位公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这药每日喝三剂,数日便能好。” “多谢大夫!”宋衡感激道谢。 他和杂役们一起抬着受伤的池墨言到客房。 “多谢兄台相救之恩。在下宋衡,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宋衡抱拳问道。 池墨言躺在榻上,脑海中还回荡着刚才看见的那一幕。 北王府世子,不把六部放在眼中,何等嚣张。 这样的靠山,他一定要努力抱住! “宋兄客气。在下池墨言,只是看不过眼刑部的所作所为……”池墨言微笑客气应答。 宋衡语气不自觉有了几分忧心: “刑部巧立名目,但毕竟师出有名,占着道理。若去告一状,说世子妨碍执法,蔑视朝廷,此罪名可不小啊……” …… “谢凌熙蔑视朝廷,妨碍执法,我儿提醒他如此行为不妥,却被他打断双腿,他这是丝毫不把朝廷与陛下放在眼中,求陛下重重惩治!”刑部尚书跪在御案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皇帝一脸威严听着他的诉苦,桌上摆着几张摊开的奏折。 但周尚书不知道,这奏折之下,正压着一本新鲜出炉的《千秋·卷二》。 这件事的始末,他可比周尚书更清楚。 明心司每天从早到晚盯着北王府,谢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谢凌熙是个什么人,他能不清楚? 还蔑视朝廷? 啧,不过就是两个权贵子弟逞凶斗狠。 周宏阳仗着他爹是刑部尚书,以为立个名目就能出一口恶气。偏偏摊上谢凌熙这个不讲道理的混不吝,办砸了而已。 但看见周尚书哭成这样,皇帝十分不走心地配合表演了一下: “不错,此子行事荒唐,无法无天,该重重惩治。传令北王府,召谢凌熙即刻入宫!” 太监领命退下。 周尚书心底一喜,哭的更大声了。 一旁伺候笔墨的秉笔太监心神微动,陛下这次说的是传召入宫…… 并非捉拿入宫。 看来还是要和以往一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陛下对这北王世子,可真是溺爱啊。 姜容与谢凌熙刚回到北王府,宫中来人传召,两人便又一道去皇宫。 “陛下,北王世子与其妻室已至殿外。”太监禀报。 皇帝眸色一闪,“宣他们进来。” 这姜容敢来与谢凌熙一同领罪,不怪把这纨绔迷的七荤八素,确实挺有手段的。 但一个女子再有手段,也不过是固宠,能让谢凌熙沉迷女色,倒也是一件好事。 “臣(臣妇)拜见陛下,陛下万岁!”姜容与谢凌熙一起行礼。 皇帝扫了一眼姜容便掠过,看向谢凌熙道: “刑部尚书状告你,妨碍执法,蔑视朝廷,殴打其子,你可知罪?” “打他儿子的人,是我。”谢凌熙坦荡荡承认,随即理直气壮反问:“但这和蔑视朝廷有什么关系?我只蔑视他儿子。” 这一言一行,完美符合横行霸道又无知荒唐的纨绔子弟。 皇帝不由失笑摇头,“刑部代表的就是朝廷,刑部执法,你却阻碍……算了,朕就知道,你并非有意,不过是护妻心切,虽有违法理,但合乎情理,朕看就从轻处理。” “陛下……”周尚书急切悲呼一声。 “陛下!”谢凌熙比他还急,义正言辞道:“我不服!周宏阳与我有仇,才要抓我夫人。我们是私人恩怨互殴,和妨碍执法有什么关系?” “刑部尚书是他爹,所以他要抓谁就抓谁。这刑部不是代表周尚书吗?怎么又代表朝廷了?我不服!陛下不能给我乱定罪名!” 大殿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周尚书额头冷汗直冒。这话说的,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吗! ------------ 第55章 世子疼爱妻室 “陛下!谢凌熙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他污蔑微臣……”周尚书被谢凌熙这一番话吓的心惊肉跳,磕头如捣蒜: “刑部是收到举报,说万卷书斋有逃犯痕迹……我们是依法办事……” “呵,那本世子现在举报,你家有逃犯痕迹,你怎么不把你全家抓了?”谢凌熙反问。 “陛下……世子他荒唐……荒唐啊!”周尚书捶胸哀呼。 皇帝静静看着这一幕,似笑非笑,“周大人,世子纨绔荒唐,也不是一朝一夕了,你就莫要与一个小辈计较。既然你儿子被他打断两条腿,那该赔多少药费,北王府得赔。世子,你可认?” “赔!”谢凌熙十分爽快。 “周大人,此事你还有何异议?”皇帝又看向周尚书。 周尚书掌心都是冷汗,“臣……臣但凭陛下圣裁……” 他此时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入宫告状,为什么想不开招惹一个无知纨绔。 这种纨绔子弟,不懂分寸,不知忌讳,在陛下面前竟然说出刑部是他一家之地这种话…… 真是要被他害死了! “既然如此,你们双方都退下吧。不过是小辈斗气一点小事,也值当闹到朕面前来,周大人,你当朕很闲吗?”皇帝摆摆手,刺了周尚书一句。 周尚书伏首大拜:“臣万死……” 姜容与谢凌熙一道离开皇宫。 全程,她都没来得及插一句话。 她原本是打算,若周尚书咄咄逼人,她来给皇帝一个台阶。 皇帝肯定不会为难谢凌熙,但需要找一个借口放过。 没曾想,未用到自己。 纨绔这一层外衣,有时候真有不可言说的妙用。 不仅全身而退,而且还反将一军。 这一下,该是周家头疼了。 …… 姜容十分清楚,皇帝不会问罪。 对于皇帝来说,谢凌熙不就是和刑部尚书的儿子斗气,把刑部的人赶走了吗? 他一个纨绔做出这种混账事,有什么稀奇吗? 这点小打小闹,在皇帝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除非哪天谢凌熙突然浪子回头打算振兴家业,否则,不管谢凌熙多嚣张跋扈,皇帝都能容得下。 且,还会继续纵容。 不然,处理了这么一个纨绔,等着北王府换一个努力进取的继承人? 谢元闻一直积极表现。但他不懂,若他才是北王府继承人,他都活不到成年。 只要皇帝还用北王一日,他就必定会护着谢凌熙。 …… 北王府,松鹤堂。 赵侧妃正陪着老太妃喝茶闲话。 一个嬷嬷急匆匆进来禀报: “老太妃,不好了!出事了!世子与世子妃被陛下抓入宫问罪了!” 谢老太妃震惊,“出了什么事?” “今日刑部尚书之子……”嬷嬷将打探来的事情始末详细禀报了一番。 赵侧妃听的大喜过望,恨不得给祖坟多上一炷香。 祖宗保佑啊! 这个纨绔子终于闯了一个大祸,他这世子之位可算岌岌可危了! 古人云,红颜祸水,诚不欺我!为了这么一个狐狸精,谢凌熙竟然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好啊,干的好! 赵侧妃激动的心潮澎湃,但在老太妃面前,她表面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老太妃,这可如何是好!周宏阳占着刑部办案的名头,世子如此所为,可是蔑视朝廷,干扰公务。陛下最是重视朝廷威严,只怕会重重惩治世子!” 谢老太妃心知此事非同小可,沉声道,“我现在就入宫,向陛下求情。来人,更衣。赵妃,你且安心,孩子们不会有事的。” 老太妃见她一脸担心的快哭的表情,还特意安慰了一句。 婢女急忙去取太妃品阶的吉服发冠。 赵侧妃一口气堵在胸口。我就是想让谢凌熙出事!你大可不必安慰我! 这老太婆,只会坏她好事。 很快。 谢老太妃更换了衣冠。 赵侧妃恨不得将她拴在屋里,但作为儿媳,她也只能一脸担忧地恭送太妃出门。 一行人刚走到王府门口,便与刚从马车里下来的谢凌熙、姜容打了一个照面。 “祖母这是要去哪?”谢凌熙问道。 谢老太妃看见他们,欣喜问道,“你们还好吧?陛下放你们回来了?” 赵侧妃不敢置信,谢凌熙闯出这样的祸事,都被皇帝抓了,怎么又完好无损地放回来了? 姜容将宫里的事情说了一番。 一行人回到松鹤堂。 谢老太妃彻底放下心,“陛下宽仁,你们没事就好。” 赵侧妃气的咬牙切齿。 这祖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谢凌熙都闯出这么大的祸事,还能让他全身而退。 “世子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赵侧妃假惺惺松了一口气,转而换了一脸严厉,盯着姜容: “今日若非因为你,世子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乱子。早就提醒你,谨言慎行,规劝夫君。你偏偏不听劝……” 她话还没说完,谢老太妃打断道:“此事哪怪得了容儿,都是周宏阳心思狭隘,挟私报复。容儿做的挺好,赵妃,你这话说的不该。” “太妃,今日是陛下宽仁,看在王爷的份上,没与世子计较。以后哪能次次有这样的好运呢……”赵侧妃一副一心为谢凌熙着想的模样,道: “以前世子不懂事,但如今他已娶妻,这做妻室的哪能不规劝夫君?还由着夫君像以前那样吗?” 虽然男人婚前不懂事,但他成亲以后还不懂事,便是做妻子的失责。 这很不讲道理的话,却是当世奉行的妇道。 谢凌熙眸色冰寒,正欲说话,但身旁小女子,已经一脸天真开口道: “世子何错之有?世子一言一行,皆有道理。陛下认可世子,没有怪罪世子,而是斥责周尚书。陛下英明公道,莫非赵侧妃觉得,陛下的决断,你有异议?” 赵侧妃被堵了一个严实,“我自然没有……” “世子善良温柔,对容儿纵容疼爱。在容儿心中,再没有比世子更好的人。世子做什么都是对的,容儿不认为有什么需要规劝的。”姜容目光灼灼望着谢凌熙,一字一句,笑意明媚。 赵侧妃一时哽住。为了推脱责任,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此女,心机深不可测! ------------ 第56章 少主,您这么爱的吗 姜容的目光十分炙热,让谢凌熙不自觉感觉她目光所及之处,滚烫了起来。 这小姑娘…… 黄泉入脑之后,真的神志不清。 谢老太妃大为震惊。她看了看自家有些僵硬的孙儿,又看了看含情脉脉的孙媳…… 原来在她乖巧的孙媳眼中,她家宝贝孙子哪哪都好啊? 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过…… 谢老太妃对此,只觉得高兴。 老人家嘛,就希望小两口和和美美,恩恩爱爱。 “容儿你说的对。你们都放宽心,天塌下来,还有祖母顶着呢。出不了事的。”谢老太妃笑着安抚。 皇帝对谢凌熙十分纵容,她早已经知道。 但此次的事情,触及六部执法…… 换一个皇子,都不可能善了。皇帝却依旧纵着…… 谢老太妃大抵能猜到皇帝怎么想的。 也好也好。 有些长辈望子成龙,但于谢老太妃来说,她只想谢凌熙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去勉强自己。 太聪明的人,知道太多的人,往往得不到快乐。 她的宝贝孙儿,简简单单快乐一辈子,就很好。 …… 回到金玉苑。 姜容便吩咐翡翠,多安排两个采风,盯着花魁赛的消息。 她在等一个人出现。 前世,一个除掉周宏阳的关键证人。 算算时间,此人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 “少主,世子妃加派人手打探花魁赛的消息。此事,书斋本就派了采风盯着。但世子妃又额外交代,属下私以为,不单单是为了出下一期的书刊。”萧南星煞有其事分析。 谢凌熙坐在临窗的紫檀透雕卷云纹嵌玛瑙榻上,手中摆着一局玲珑棋子,漫不经心下棋。 “属下经过缜密分析,猜测,世子妃这是为了打探敌情!”萧南星信誓旦旦道。 谢凌熙拎着棋子的手指一顿,眸光落在他的身上,“什么敌情?” 敌人?谁是她的敌人? 世子这重点抓的,极其敏锐。 “那些花魁啊!世子您流连风月,虽然属下知道只是假的,但世子妃不知道啊。必定误以为您喜欢那些花魁女子,如今花魁赛事,一众美人齐聚,世子妃必定要盯紧了,看看您喜欢哪一位!”萧南星笃定道。 谢凌熙英俊的眉峰微挑,“姜容不可能做这种事……” 话说到一半。 谢凌熙迟疑了。 以前的姜容,自然不会做这种事。但如今的姜容,他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看得出,世子妃对您十分在意呢。”萧南星笑道,“世子,时辰不早了,咱们什么时候去春风楼?” 谢凌熙沉默一瞬,“换个地儿。” “啊?”萧南星一愣,恍然大悟,“世子真是宠世子妃,好的,这就换赌坊。” 谢凌熙淡淡道,“只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并不认为,姜容一定是因为自己盯着花魁赛。 但是…… 以防万一。 想起小姑娘拽着自己袖子委屈巴巴的模样…… 这青楼,他是一步也不可能再踏进去了! “让惊蛰派人盯着花魁赛。”谢凌熙吩咐道。 萧南星一愣,“少主,我们盯花魁赛做什么?” “姜容可能有事要办,注意保护她的安全。”谢凌熙道。 “是!”萧南星领命。 随即反应过来,世子觉得世子妃盯着花魁赛,可能是有正事要办,不一定是因为他。 您甚至不确定她是不是吃醋,就为了以防世子妃不高兴,不再踏入风月之地。 少主,您这么爱的吗? …… 数日后。 翡翠呈上一份池墨言的详细情报。 “其母乃商户池氏之女……”姜容略略有些诧异。 在前世,池墨言的母亲是礼部尚书林易德的正室嫡妻。 他从小意外流落民间,被一户人家收养…… 因那户人家姓池,故而他被取名池墨言。认祖后改父姓,在灭父九族以后,又改回了原名。 而这一份情报里,池墨言的母亲是商户女,未婚先孕生下他,父不详…… 这显然是两个故事。 姜容更相信眼前这一份情报。世子送回的消息,绝对可靠。 而前世的池墨言身世之谜…… 她也是做了十年北王府主母的人,略略一思索,便能猜到林易德的权衡选择。 林家是一个以科举出仕,来延续家族权势的文官世族。 林易德因为高中进士,又攀了一个好岳父,青云直上,身居高位。 他的两个兄弟,未能考中进士,只能做一些外放小官。 故而林家这一代的家主,是他。 但林易德的两个嫡子,没一个考中进士。反之,他兄弟的小辈,却很争气。 林易德只能扶持侄子,作为林家在官场的接班人。 等将来林尚书退位以后,便是他侄子当家主。他也得仰人鼻息。 如果有的选,他肯定要选自己儿子,以确保他的晚年生活。而恰好,池墨言便是高中进士以后,被他认归林家。 私生子的身份尴尬,难以服众。 若池墨言是嫡子,便一切顺理成章,名正言顺。 大家族里,主母过继庶子,并不稀奇。 而为了防止栽培出来的庶子,将来向着亲娘,妨碍主母的利益,还有一个狠毒的后招。 名为,去母留子。 “翡翠,去请萧神医过来一趟。”姜容搁下手中的情报,道。 在前世,这位池母并未出现。 按照传闻的说法,收养他的那户人家,已经病故了。 这收养者对应的便是池母,池母如今病重吗? …… 京郊,一处偏僻的篱笆小院。 “我让你把绣品送给那位前辈,你怎么不听呢?”池母拿着那一面千金绣扇,指着池墨言,气的不轻。 她今日收拾屋子,无意间发现了池墨言藏在柜子里的扇子。 “母亲,您消消气,别气坏身子……”池墨言老实低头认错。 “言儿啊,你从小就聪明,比谁都学的快,天生便该是读书的料子。都怪为娘穷,请不起好的夫子教导你,耽误了你的学业。为娘死后,都无颜面对你爹。”池母说着,便泪眼婆娑。 “母亲您别哭,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一定高中进士,做大官,给您风风光光请封诰命!”池墨言见她掉泪,一时慌的手足无措。 ------------ 第57章 他为数不多的在意之物 姜容站在篱笆院外,远远看着这一幕。 十年前的池墨言,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穿一件粗布麻衣,身形削瘦。 面对为他垂泪的母亲,低垂着头,满脸局促不安。 与前世那位世人畏惧的奸臣,判若两人。 纵然是冷酷无情如池墨言,在最在意的人面前,也有最柔软的一面。 姜容轻叩门扉,高声唤道,“有人在吗?” 院中的母子俩皆是回头。 池墨言十分震惊,世子妃……怎么来这里了? “这是谁啊?”池母惊讶问道。 池墨言道,“这位是北王世子妃,那一间书斋,便是她的产业。” 池母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北王世子妃,无缘无故来这里做什么? 该不会是她儿子这些天在书斋守着,有什么不妥之处冲撞到了? 一想到这,池母脸色苍白,连忙快步迎了上前,伏身便拜:“民妇拜见世子妃,世子妃万安!民妇的儿子行事愚钝,若有得罪之处,皆是民妇没能教导好,一切罪责在民妇。” “母亲……”池墨言看着慌慌张张跪地磕头的母亲,心酸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便是草民的悲哀。 他们无权无势。 池母深怕他得罪了人,拼命替他承担。 “老夫人快快请起。”姜容一把将人扶了起来,“令公子帮了我们书斋,我今日是特意来道谢的。翡翠——” 翡翠立即将拎着的大小礼盒送上: “这是我们世子妃准备的谢礼。” 池母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是来问罪的就好啊……答谢?墨言帮了书斋? 池墨言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所以没和她说自己的“见义勇为”。 “世子妃太客气了。”池墨言心中一跳,隐隐警惕着。 只是送一份谢礼,世子妃不至于亲自登门吧。她找自己有什么事? 池母确定来人没有敌意,放下心,转而十分殷勤:“世子妃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您快请进……” 说着,她将那面扇子递给池墨言,不断向他使眼色。 那位大儒前辈,出自世子妃的书斋。 那这扇子送给世子妃表示诚意也是一样! 你快送啊。 池墨言只得装作没看见,牢牢攥着那把扇子,攥着为数不多真正值得他在意的东西。 池母见他不为所动,简直要气死,这笨孩子,怎么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啊。 “世子妃,我……我儿子他读书特别厉害,学习也勤奋,就是缺一位名师指导……”池母于是替她眼中嘴笨的儿子拉关系。 姜容笑道,“嗯,我看过池墨言的文章,是很不错。池夫人,我瞧您似乎有一只眼睛不太好,正好我带着一位大夫,给您看看。” “这……太麻烦您了……”池母受宠若惊。 池墨言眼睛一亮。 北王世子身边跟随的那一位神医,也许能治好母亲的眼睛呢! 萧南星笑道,“不麻烦不麻烦,老夫人,您伸手我把把脉……” 萧南星手指搭上脉搏,随即摇头叹息道:“可惜老夫人左眼的眼疾,已有三年,积重难返,实难再救了,不过这右眼,从现在开始用药,还是能保住的。” “母亲您右眼怎么了?”池墨言震惊。 池母支支吾吾道,“最近看不太清……我怕你担心,没跟你说。不过大夫说有救,那就没有大碍!” “您当初左眼也是这样渐渐看不清没的……您是不是背着我又做针线活了?”池墨言急道。 幸亏今日世子妃来了,发现及时,否则再过一些日子,母亲岂不是另一只眼睛也瞎了? 池母含糊不清道,“也没做多少……偶尔……” 萧南星拆穿道,“您这右眼本是好的,但近两年太费眼睛,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做费眼的事儿,让眼睛好好休息。” 两年…… 池墨言心情沉重。 他们去年来京城后,他便因水土不服病了几场,想必母亲是为了他看病才又去接刺绣的活计…… “我给您开一个方子。一日三次,喝两个月便好。”萧南星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池母的双眼,最后道: “你们放心,这能治好的。” 池墨言心情这才稍缓些许,双手作揖,真心实意给萧南星鞠了一躬: “多谢神医!” 又将那一直没舍得送出去的扇子,恭恭敬敬呈给姜容: “世子妃救我母亲,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家中唯有这一扇可观,送给世子妃!” 姜容视线略略一扫,认出这是价值千金的千金绣。 以池墨言家里的情况不像是买得起的。 “这是老妇所绣,粗陋手艺,还望您别嫌弃。”池母忙不迭道。 她本是指望用这扇子给儿子找个夫子。 但世子妃给自己看病,理应送礼答谢。只能再想办法给儿子准备拜师礼了。 姜容若有所思。原来,这便是池墨言不肯送扇的原因。 “您客气了。这扇子……十分精致,我甚是喜欢。”姜容微微一笑,道: “方才听您说,令公子缺一位名师,我们书斋恰有一位大儒。池公子可愿意拜师千秋?” 池墨言震惊,反应过来,行礼一拜,“固所愿也!” 池母十分激动,比得知自己的眼睛有救时候还高兴,忙不迭道: “多谢世子妃!世子妃您像是庙里慈悲的菩萨!谢谢您!” “老夫人客气。令公子才华横溢,正是北王府需要的人才。” …… 姜容并未久留,与池母寒暄两句便离开。 池墨言正要去城里抓药。 姜容捎带他一程。 他家里没有牛车。 每次去城里,都靠双脚走,路途颇远。但这郊外的院子,胜在不需要花钱。 “这扇子有着特殊的意义,你留着做个念想,还你。”姜容将千金绣扇递给池墨言。 她当着池母的面收下扇子,只是为了让她心安。 以免他们母子俩,再为此事争执。 她能明白,这扇子对池墨言的意义。 母亲为他费尽心血,这哪里是一面扇子,这是沉甸甸的母爱。 他怎么舍得拿它送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世子妃,唯有您配用它。”池墨言认真道。 ------------ 第58章 宿敌变好友 姜容眸光微闪,轻笑,“因为我给你母亲请了一位大夫?” 为了自己的前程攀附北王府,他舍不得送扇子。 可为了答谢姜容医治他母亲,他的感激,真心实意。 “池墨言,问你一件事,如果让你与你父亲相认的代价,是让你换一位母亲,你愿意吗?”姜容不急不缓问道。 “不可能!”池墨言毫不犹豫拒绝。 “我不巧查到了你的生父,他是礼部尚书。一个私生子,对他有害无利。但一个能高中进士的嫡子,却是他迫切需要的接班人。”姜容定定看着池墨言: “我相信你一定能高中进士,到时候你爹必然愿意你认祖归宗。你应该也很清楚,一个私生子,和一个世族嫡子,你所得到的的,将来所走的路,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世子妃见谅,我没有父亲。”池墨言斩钉截铁划清界限。 他从来就没想过认父! 为此还需要他换个母亲,那更不可能! 姜容静静看着池墨言。他对生父是林易德一事,毫不意外。 看来,他早就知道了…… 而池墨言会不会为了嫡子身份换一个母亲,试探结果,不出她所料。 从那把扇子开始,她就看的出来,池墨言虽然一心想着出人头地,但从未想过抛弃母亲。 池墨言根本不愿意回归林家。 而这世上,只有一人能让不愿意认父的池墨言,低头。 是池母啊。 可怜天下慈母心。 姜容心中嗟叹,差不多猜到了前世真相,最后看向萧南星:“池夫人身体状况还好吗?能寿几何?” 池墨言被这个问题吓呆了,大惊失色,急切抓住萧南星袖袍:“我母亲还有别的病?” 萧南星不明所以答道,“池夫人虽然眼睛不太好,但并无其他病症。若无意外,是能高寿的!” …… 前世。 池墨言高中进士,名列会试第九。 林尚书发现此人,竟然是之前来找他的私生子。 迫于接班人的困扰,他立即便与嫡妻商议,过继池墨言为嫡子。 没想到,嫡妻同意了,但池墨言拒绝了。 于是林氏夫妇私下找到池母。 “池妹妹,墨言好不容易才考中进士,难道你要他背着私生子的名声,过一辈子吗?”林夫人劝她: “他记在我的名下,便是林家嫡子,林家未来的继承人。他将有花团锦簇的一生,而不是人人瞧不起的私生子。你可不能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拖了孩子的后腿啊!” 林尚书道,“你放心,夫人宽容大度,会把墨言视如己出。你自己想想,怎么才是对儿子好?” 池母活着的信念,一半是为了找到夫君。 没想到她夫君早有妻室,阖家幸福。她是个多余的。 另一半就是养活儿子。 而今儿子有大好前程,她反而是累赘阻碍。 于是…… 池母逼着池墨言认祖归宗后,没多久便投河而亡。 这消息起初瞒的严实。 池墨言只当池母双目失明,不小心失足落水。当时池母双眼皆已盲。 后来,被他得知,池母是被林氏夫妇逼死。 林家主母怕他将来成器以后,迎亲母入门,影响她的地位。 便在他认祖归宗后,恐吓池母,说池墨言的身份已经认定是嫡子,这是连皇帝都知道的事。 若再被发现造假,那可是欺君之罪…… 池母本就生无可恋,又怕自己活着害了儿子,便一心死无对证,稳固儿子嫡子的地位,自愿投河。 池墨言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只有母亲。 林易德夫妻逼死他母亲,他便不惜一切,也要林易德九族陪葬。 林家是端王党。 要让林家倒台,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太子。 这,便是池墨言未来人人喊打的奸臣一生的起点。 …… 马车到了药铺,池墨言行礼答谢,下车。 萧南星笑道,“原来世子妃今日是去收徒的呀。” “只是先去看看,但见他如此孝顺,便觉得此人,可以一用。”姜容道。 萧南星深以为然点点头,“没错,百善孝为先!此子一看便是个忠良之辈!” 忠良? 啧,这个词,和池墨言可搭不上。 他若真有良心,前世就不会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 他眼中皆是野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去杀几个和他无关的无辜之人,就能换来他的前程,他一定会换。 但杀他母亲,不行。 他只有这一条底线。 但,这就够了。 今生她不会让池墨言走上前世的老路。 对于池墨言这种只在意自己的目的,不在乎他人死活的人,他没有道义,可以做尽一切恶事。 但,也可以约束自己的言行。 这取决于,他所效忠之人,想要一把怎样的刀。 他锋利、聪明、有城府有手段,是一把非常完美的刀。最重要的是,他有想要保护的人。 姜容看着茶几上摆着的千金绣扇。 池墨言,可用。 …… 次日。 池墨言前来拜见。 秋娘领着他到了万卷书斋三楼。 “池公子请进去稍等,千秋前辈一会便到。” 池墨言攥着一卷自己写的文章,推门走了进去,只见这竹屋窗明几净,并无多余装饰,清雅简约。 屋中已经立着一个人。 正是,宋衡。 “宋兄,你也是千秋前辈的学生?”池墨言拱手,客气打招呼。 宋衡苦笑一声摇头,“前辈可没收下我,掌柜说前辈找我有事。恭喜池兄拜入千秋前辈名下……” 池墨言略有些诧异。上次他“救”下宋衡以后,在他的有心结交之下,宋衡与他一见如故,两人交情极好。 他已经看过宋衡的文章,与他不相上下。 而且…… 宋衡此人,人品贵重。 北王府没理由看不上他? 池墨言不是捧高踩低之人,并没有因为宋衡没能拜师,就轻视他,笑道:“宋兄才华横溢,相信宋兄不管有没有夫子教导,都能榜上有名。” 宋衡的为人,虽羡慕但不嫉妒,为好友拜师成功真心贺喜,两人一团和气地闲唠了起来。 姜容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 前世两人每次遇上,那是仇敌见面,恨不得互相捅两刀。 宿敌变好友,还真是,有点儿玄幻。 ------------ 第59章 拜师 “世子妃驾到!”翡翠唱喏一声。 屋中两人惊闻,齐齐起身行礼,“拜见世子妃!” “两位免礼,坐吧。”姜容径直走了进去,在主位坐下。 两人在客座落下。 宋衡有点不解,“听闻千秋前辈寻在下有事……不知前辈……在哪?” 怎么来这里的是世子妃,莫非掌柜的带错路了? “我就是。”姜容道。 宋衡与池墨言皆是目瞪口呆。 “您是千秋前辈……这怎么可能呢?”宋衡不可思议。 姜容不急不缓道,“今日我们先讲破题……” 她将宋衡之前写在拜师帖之中的疑难杂点,一一解答。又为两人深入浅出讲解千秋一书里前两卷提到的相关论点…… 宋衡不自觉便听的如痴如醉。 池墨言则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世子妃,竟然真的是千秋前辈! 难怪她亲自去找自己…… 竟然是去考察学生? 原本想着,作为北王府旗下的万卷书斋麾下的大儒的学生,自己是世子妃属下的属下的属下,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争取混到世子妃面前…… 结果,一步登天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 即便是池墨言这般年少持重之人,也是被惊喜砸懵,反应过来,连学习的劲头儿都更足了。 科举名次,决定一个官员的起点。 若自己能考取一个好名次,有世子妃护着,前程无忧。 距离让林易德给自己和母亲磕头认错,又近一步! 而且…… 世子妃倾力栽培,他可不能落于人后!否则,如何能显得出他的用处? 世子妃选了他,他必定不能辜负世子妃的期待!不然,世子妃再换一个人用呢? 一个时辰后。 姜容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斟,润润嗓子,“今日便先说这些。你们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每人写三篇时文,明日交给我。” “是。”池墨言领命行礼,端起茶桌上的一盏茶,恭敬递给姜容: “拜师茶!请老师用茶!” 这是拜师的礼数。 姜容接过茶盏饮下,看向池墨言道,“千秋的身份,我不想外人得知。” “学生明白!”池墨言心领神会。 他们不会对外透露姜容的身份。 “世子妃……在下……在下……也想拜师……”宋衡有些局促。 世子妃没说收他,他本不该再提。 但世子妃连同他一起教了,应该是,愿意收的意思吧? “宋衡,你我道不同,但是殊途同归,我们都会用各自的方式,让大夏变得更好。”姜容望着宋衡,道: “北王府不能耽误你。你可以和小池一起听课,只要你愿意……” 宋衡一怔,思考这有些复杂的话。 池墨言却是一下就听明白了。 世子妃就是不想宋衡打上北王府派系的标签。 “若我没理解错的话,老师愿意教宋衡,但不想让外人知道,宋衡是您的学生。”池墨言微微一笑,道: “那宋衡悄悄拜师可以吗?” 宋衡其实还不太明白,世子妃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收他当学生,但他听见这一话,眼睛一亮,鞠躬一礼: “宋衡请拜恩师!” 姜容想了想并无不可。她只是不想北王府的出身,影响宋衡纯臣之路…… 于是,姜容又喝了一杯宋衡的敬师茶。 收学生之事,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老师博学多才,有状元之才,可惜您不能上考场!”宋衡十分为姜容惋惜。 姜容望着二人,淡淡一笑,“那状元之位,你们两位就努力一点,替我拿吧。” 宋衡和池墨言同时感觉到沉甸甸压力…… 状元啊,太难了吧。 大夏那么多才子,每三年才出一个…… 可是,姜容的父亲是状元,她自己也有状元之才,她的学生拿不到状元,好像…… 小辈不太争气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认真点头,为了状元而努力读书! …… 宋衡抱着一堆书,一头扎进楼下书阁学习。 姜容留了池墨言有话交代。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化为千秋,特意来收学生?”姜容问道。 池墨言并没有装傻充愣,他已经从世子妃这非同一般的手段,略略一窥,她是个厉害的人。 这世上,可没有哪个女子会胆大包天收学生去考科举。 “学生猜测,世子妃受身份所拘束,有许多事不便出面。您在官场上需要有一个人去替您办事。”池墨言试探道。 “不错。”姜容点点头,“这世上有很多规则,我们需要遵守。但也可以变通。” 女子不可为官。 那她便往官场送自己的人。 “世子妃对学生恩重如山,学生必定努力高中进士,为您分忧!”池墨言坦然表明自己的忠诚。 他一直都很清楚,若没有靠山,即便考中了也可能蹉跎一世。 所以,早就准备给自己找个靠山。 世子妃与他提前说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将会做什么,你可愿意? 他,当然愿意。 “你很适合做官,我相信你能做到。”姜容望着池墨言肯定表示赞赏,又认真看着他: “但有一句话,想送给你。在其位,谋其政。” “坐上了这个位置,便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无愧于民,无愧于国。我们需要争权夺利,也不可忘了职责所在。” 池墨言怔怔看着姜容,他见多过许多不择手段只想高升的奸臣,也见过许多想为百姓做事却一辈子被闲置碌碌无为的忠臣…… 让他选,他当然选前者。 但今时今日,他方知道,原来,做官还能有第三种。 既要争权夺利,又要为国为民…… 这一条路,让他眼前一亮。 世子妃的气魄与眼界,真乃当世奇女子! 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误打误撞寻了一个特别厉害的靠山。 他可绝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今夜,通宵学习。 ------------ 第60章 和夫君游猎 时间如流水,一晃便到了月底。 “少主,前线战报!”萧南星送来北疆最新战报。 谢凌熙展开信筒—— 【鸽子山一战,陈猛将军与北漠敌军阵前单挑,不敌北漠大将巴尔虎,重伤坠马,急呼撤退。我军士气大落,不战而逃。】 【北漠猖獗叫阵,三日无人敢迎战。】 谢凌熙扫完战报,眉头微皱。 萧南星叹气道,“王爷旧疾复发,在后方坐镇指挥。前线交给了陈将军,但……那巴尔虎,号称北漠第一勇士,无人能敌。如今战局,对我们不利……” 谢凌熙食指轻叩桌沿,“把舆图拿来——” 侍卫手脚麻利地将案桌上散落的各种物件移开,铺上藏在暗格里的一幅巨大北疆战役图。 舆图之上,密密麻麻标注了各种颜色的圈圈。 谢凌熙的视线落在鸽子山,这是一处非常重要的关隘。若此处被攻破,后面的地势,我军很难阻拦…… 谢凌熙盯着鸽子山良久,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拿起战报,扔进香雾缭绕的三足兽面焚香炉里。 若他没猜错,这一计是示敌以弱,麻痹敌军。 陈将军应该没大事。 否则若鸽子山有失,他爹哪还能安心坐镇后方指挥,带病也要上前线。 “少主,世子妃求见。”惊蛰进来禀报。 谢凌熙扫了一眼案桌上的舆图,萧南星立即麻利地将图收好,侍卫又重新把刚才移开的新奇的玩物摆在桌上。 有一盒色彩斑斓的彩石、两盆奇花异草、一盏精致的仕女图描金彩灯、还有一条养在青瓷鱼缸的彩色锦鲤。 这些是今日各处献给世子的赏玩之物。 京中纨绔,多好奇石华灯、古董珍宝、花鸟虫鱼等。 乍然一看,十分符合一个纨绔子的书桌。 “让她进来。”谢凌熙随手拿起一枚彩石在手中把玩。 姜容今儿穿着一袭雪色对襟窄袖上衣,下着绛红织金妆花马面裙,脚步轻快,眉眼微弯: “夫君,今日天气晴朗,十分适合打猎。可能带着容儿一起去郊外游猎?” 顿了顿,又道,“陈光宗他们来北王府近一月,惊蛰说,训练小有成果。正好带着他们出去练一练。夫君以为可否?” 谢凌熙视线扫了一眼她的衣裙,“你会骑马?” 窄袖、褶裙,是女子骑行的装束。 “啊……我不会啊!”姜容小脑瓜子灵光一闪,拽着他的袖袍晃了晃: “我听祖母说,夫君打马球特别厉害呢。你能不能教教我骑马呀……” 此时此刻,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姜容,是不会骑马的。 她学骑马,是在谢家军覆灭以后。 老太妃与她一起重建谢家军。她跟随祖母,学习骑射,学习练兵…… 老王爷去世,偌大的北王府,只剩两个女人撑着。 对于这些姜容以前一窍不通的将门之事,她必须得学会。 当然,此时姜容也可以随便寻个理由,说自己在闺中之时学过骑马。 不过…… 我要假装不会和夫君贴贴! 谢凌熙觉得姜容有几分古怪,但照理来说,她理应是不会的。 “好。” …… 初夏,青松山。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陈光宗看着眼前开阔的山林,激动的想哭。 在别院里关了二十来日,每日不是训练,便是加练,他都快被折磨死了。 一心想要逃跑。 但四面高墙耸立,又有黑衣卫巡逻,他逃跑无望…… 没想到,老天有眼,竟然让他从那个恐怖的牢笼里逃了出来。 哈哈哈! 从今天开始,本陈小爷,就是山高任鸟飞…… “陈哥,你这是往哪走啊?世子妃交代,让我们每人至少猎一件猎物,你往外围走,哪找的到猎物!”张伞不解。 李思点头道,“对啊对啊!那些猎物都鬼精的,全藏在里面……要往深处走……” “你们两个笨蛋!”陈光宗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两人的脑袋瓜子: “你们难道还想继续过这种惨不忍睹的生活?” 张伞李思等一众纨绔齐齐摇头。 “那还不抓紧时间跑啊!趁现在出来了,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娘。我就不信她还能去我家找我,我娘绝对不会让她把我带走的!”陈光宗扬起胸膛,满脸即将逃出生天的窃喜。 “对啊,陈哥说的对,我们干嘛不逃啊?” “跑跑跑,我这辈子从此以后,看见北王府绕着走!” 一众纨绔恍然大悟,跟着陈光宗一个个百米冲刺就往往外围冲。 很快。 众人跑到青松山外围。 却在路的尽头,看见一个可怕又熟悉的身影。 远处大松树下,姜容好整以暇坐着喝茶。她身后跟着杀气腾腾的黑衣卫,每人手持弓箭,指着他们。 “你们这是要去哪啊?”姜容扫了一眼气喘吁吁的纨绔们,微笑。 一众纨绔吓的两股战战,抖成一团,满脸绝望,如丧考妣:呜呜呜,这是什么人生疾苦。 唯有陈光宗梗着脖子,往前站了一步,强撑着自己作为带头大哥的面子,“是我带他们跑的,和他们无关!一人做事一人担!你想干什么冲我来!” 姜容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十分听劝,“行。抬水缸。” 下一刻,陈光宗的膝盖很有自己的想法,砰地一声腿软跪在了地上。 陈光宗脸色苍白,果断向恶势力低头,可怜巴巴哭诉: “世子妃,我错了!我只是想我娘了,我想回去看她!呜呜,我不能在我娘跟前尽孝,我……我不孝啊呜呜呜……” “对对对,我也想我娘了!” “我想我爹了!” 一众纨绔纷纷附和。 “心念父母,乃人之常情。你们确实许久未曾归家,等你们学有所成,我必定给你们放假,让你们回去。”姜容淡淡一笑: “想要孝顺父母,这是好事。此次,我便不罚你们了。” 陈光宗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好险! 可算糊弄过去了! “不过,我看你们刚才跑的比平时训练还快。”姜容话锋一转,慢条斯理道:“看来,平日里都没尽心。” “翡翠,念。” 翡翠立即大声接过话,“仪卫司新规,训练偷奸耍滑,罚加倍。” 众纨绔:呜呜呜!冤枉啊!我们平时真的尽心了! 逃命的时候跑的比平时快,这……也不能怪我们啊。 呜呜呜!我太冤了! ------------ 第61章 骗夫君贴贴 陈光宗等人,含泪回山里打猎。 “主子,大房的人,刚才在咱们附近转悠。”翡翠上前一步,悄声禀报。 暗一发现了附近大房的眼线。 未得世子妃命令,尚未轻举妄动。 “赵侧妃这一天天盯着我,怪闲的。”姜容嗤笑一声。 自打掌家之权落在了姜容手中,赵侧妃便派人暗中盯着姜容,寻找她的错处。 “无妨,由她去。”姜容搁下茶盏,起身道: “我们该去和世子汇合了。” 赵侧妃想做什么?无外乎是想挑拨她和陈家等将门的关系…… 她也不可能永远关着陈光宗等人。 陈猛将军重伤的消息,今日传回京城了。 前世,便是父兄之死,让陈光宗觉醒。今生,她要借此事,恐吓陈光宗,让他早日明白过来! “等会,你去给陈光宗他们送水。装作不经意和婢女议论,听闻陈猛将军重伤,怕是救不活了……”姜容吩咐道。 翡翠震惊,“陈将军……救不活了?” “骗他的。”姜容笑道。 记忆中,陈将军根本没重伤,这一出是示敌以弱的计谋。 …… 青松山,一处僻静林子。 “世子妃请看,这是咱们主子特意为您挑的一匹良驹雪云。毛色雪白,十分漂亮。最重要的是性情温顺,十分适合新人学习骑马。”萧南星骑着一匹雪色良驹,替自家少主表功。 “哇,它长得真好看啊。夫君,谢谢你!”姜容望着马儿,甚是喜欢,拽着谢凌熙的袖子晃晃,眉开眼笑。 “世子妃,这一位是世子特意为您请的骑术师傅。”萧南星又指着一位长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道: “这位刘师傅,精于骑术,乃京中名师,各大世家都争相邀请。有他教您,您一定能尽快学会骑马。” 刘师傅行礼,“见过世子妃!” 啊这…… 大可不必! 世子答应的教我骑马,原来就是请一位师傅来教? 倒也不必这么精益求精吧。 你来教就行了呀。 唉,骗夫君贴贴好难喔。 “世子妃,这骑马要诀,首先是不能慌。你踩着这脚蹬上去,脊背挺直,目视前方,手持缰绳……”刘师傅认真负责。 姜容怏怏不乐地翻身上马。 “世子妃,您真有天赋!”刘师傅夸赞,“您先慢慢走,不要着急……” 姜容扫了一眼旁边静静看她骑马的谢凌熙,眼珠一转,手指轻轻拍了拍雪云。 好马儿,咱们冲呀! 雪云十分聪明,意会到主人的意思,立即犹如离弦之箭,嗖地一下冲了出去。 “世子妃!”刘师傅吓懵了,“这……这马怎么突然跑起来了?世子妃要被摔下去了……” 萧南星也是吓的面无血色,“雪云一向温顺,怎么突然发狂?” 骏马突然疾行,貌似第一次上马的姜容,拿捏着摇摇晃晃随时栽下来的柔弱姿态,吓的萧南星和刘师傅心惊胆战。 谢凌熙脸色微变,翻身上了另一边自己的马,马鞭一抽追了上去。 两马距离临近之时。 谢凌熙一脚蹬在马背上,纵身跃到姜容身后,一手揽着她的纤纤细腰,一手拉住马缰: “别怕——” “好的夫君!”姜容骗到了夫君贴贴,眉开眼笑。 谢凌熙话还没说完,霎时反应过来。他刚才见姜容腰晃的像柳枝似的,一时着急跳了过来。 此时与姜容贴着才发现,她的双腿,夹紧马腹。 下盘稳固,再怎么晃都不可能摔下来。 这哪是初学骑马? 分明骑术精湛到能在马上表演了。 “你会骑马?”谢凌熙好笑又好气。这小丫头,又骗他。 “雪云真乖,十分配合,谢谢夫君送的马。”姜容大大方方承认,窝在男人结实的胸膛里,微微仰着头,眉开眼笑: “夫君关心容儿,才会被骗到呢。夫君果然是最爱容儿啦。” 谢凌熙:……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逻辑听起来竟然没什么问题? …… 北王府,兰苑。 “你说,姜容强迫那些纨绔子弟训练,他们要逃跑,还被她抓了?”赵侧妃满脸惊异。 随从恭敬道,“小人亲眼所见。” “那些纨绔子弟,都是烂泥扶不上墙,训练他们做什么?还不如去买些奴仆来训练,更听话。”赵侧妃啧了一声: “为了示好将门,把这些纨绔全收下就罢了,竟然还想让他们成器。让陈光宗这些人混混日子就行了,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真是愚蠢。” 嬷嬷接过话道,“姜容在闺中便有书呆子的名声,想必和那些老古板书生一样,不知变通。把人收下,便以为得把人教好才是负责。殊不知那些将门的夫人们,根本没指望这些纨绔成器,只想让他们来北王府混日子的。” “是啊,她如此折磨那些蠢妇们的宝贝儿子,可不得把那些人心疼坏了。”赵侧妃眼珠子一转,“给陈家那边传个消息,让陈大夫人知道,她儿子被姜容折磨的生不如死……” “这陈氏把陈光宗看的如眼珠子似的。若是得知他儿子在受苦,必定急的和姜容拼命。哦对了,可别让人知道消息是我们传出来的……” “是,夫人。” …… 青松山里。 陈光宗等人围着篝火烤肉,满脸愁容。 “陈哥,好不容易打了一只山鸡,您不带回去交差,自己吃啊?”张伞好奇问道。 陈光宗咬牙切齿,“世子妃只说让我们每人猎一只,没说要完整带回去。我就不分她吃,哼!她休想吃我一口烤肉!” “对,没错,我们要反抗!”李思啃着油光满面的鸡腿大喊。 “反抗啥啊,你能打得过谁?哥们合计合计怎么逃跑才是关键。”陈光宗一脸郁闷: “我本来就加练一倍,这次回去又要加练一倍。不行,再练下去我要死了,我必须要逃!” “是啊,再练下去我也要死了……”众纨绔纷纷哀嚎。 陈光宗被“逼入绝境”,思维难得十分清晰,“虽然我们逃不掉,但可以让人给我们捎个口信啊!青松山里这么多人,咱们找个认识的,给我们家里传个口信,就说两个字,救命!” “我娘肯定会来救我!” 陈光宗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自己真是一个天才! “对啊,咱们找人传口信去……” ------------ 第62章 太子的表弟 众纨绔恍然大悟,纷纷去找熟人。 青松山是京郊一处茂密森林。 常有人来此打猎、郊游。 还真让他们找到了几个熟人,捎带了救命的口信。 “接下来,咱们就在这等人来救就行了。”陈光宗满意点头。 一众纨绔都有种黑夜将尽、黎明将至的快乐。 当下兄弟们围在一起,大口喝水,大口吃肉。 (姜容没给他们准备酒) “陈光宗,你这废物还活着呢?”一道挑衅声传来。 陈光宗等人望去,只见一群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带着随从,从远处走了过来。 “荀河!”陈光宗看向领头之人,眼神愤怒,但他强行忍下,道:“张伞、李思,我们走!” 荀河。 镇国公府荀氏嫡子。 大夏立国后,为了削弱北王府的兵权,扶持四大将门。 镇国公府,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出了一位荀皇后,且生下了大夏的继承人——太子。 荀家近些年行事,十分嚣张。 荀河,也是一个纨绔子弟,平日就爱欺负那些家世不如他的人。 因他身份贵重,又有太子表哥这样的靠山,陈光宗等人不敢惹他,绕着他走。 纨绔之间,说到底比的是家世。 谁爹厉害,谁的靠山大,谁就最豪横。 “站住,本少爷让你走了吗?”荀河冷哼一声。 簇拥着他的那群纨绔们,立即拦住了陈光宗等人的去路。 “你要干什么?”陈光宗皱眉。 荀河居高临下看着陈光宗,嘲笑:“你爹一个废物东西,竟然被蛮夷打成重伤,锁在乌龟壳里不敢迎战,让蛮夷骑在我们大夏的头上耀武扬威,真的是丢尽我们大夏的颜面。”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这么废物,也不足为奇了。” 随同他一起的纨绔子弟哈哈大笑了起来。 “荀河,你胡说八道!”陈光宗握紧拳头,气的眼红。 “呵呵,你爹就是废物啊。被蛮夷捶的不敢出城,简直是大夏的耻辱!就他这德行,还打什么仗啊?回家玩泥巴算了。”荀河讥讽。 今日镇国公府收到谢家军战事不顺的战报。 荀河便幸灾乐祸。谢家军看起来拦不住北漠,即将败兵如山倒,还算什么大夏第一将门? 他荀家才是。 刚好陈光宗等人四处找熟人的时候,被他们撞见了…… 立即便来寻乐子。 “你不能侮辱我父亲!”陈光宗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握紧拳头砸在荀河脸上。 “砰!”荀河被一拳撂倒,疼的他龇牙咧嘴,竟然被陈光宗打了一拳,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怒道: “你这个杂碎,竟然敢打本少爷!你吃了狗胆了!来人,给我打,狠狠打!” 那些纨绔子弟立即便对着陈光宗等人拳脚相加。 张伞李思等人,连一句话都没说,就因为是和陈光宗一起玩的,就被一并暴打。 他们还不知道该不该反抗。 纨绔子弟看似混账,但在这道上混的,什么人不能得罪,他们心里门清。 连陈光宗也就起初暴脾气没忍住打了一拳,没再还手,抱着头挨揍,只是大声嚷嚷: “和他们无关!” 可荀河不管这些,一脚又一脚狠狠踹着陈光宗: “敢打本少爷,你个混账东西。谢家都快垮了,你还敢在本少爷面前嚣张。给我好好教教他们做人。” 他自以为谢家军将要打败仗。 谢家将要失势了! 更是无所忌惮。 “是!”那些纨绔哄笑着对张伞李思等人拳打脚踢。 翡翠奉姜容之命来送水,看见眼前这一幕,连忙回去禀报。 …… 一刻钟后。 “现在知道怕了?本少的表哥可是太子,你敢得罪我?”荀河一脚又一脚,狠狠踹在陈光宗胸口。 陈光宗咬牙忍着,咳出一口血。他被打的满脸鼻青脸肿,鲜血淋漓,伤及肺腑。 张伞李思等人,也皆是被揍的很惨…… “和你爹一样的废物东西!呵!”荀河呸了一声。 陈光宗狠狠瞪着荀河,拳头攥的紧紧地,想打他,又怕连累家里…… 正在此时…… “马——有马冲过来了——” “让开——荀少快让开!”众纨绔惊呼。 只见远处道路上,一位身骑雪白骏马的女子,疾行而来,直直向着荀河撞去。 荀河脸色瞬变,再也顾不上踢陈光宗,转身就跑。 但他哪有马跑的快。 雪云直直将他撞飞而起,荀河重重摔落,当场骨头摔断七八根,牙齿磕掉两颗,喷出一口鲜血。 “啊——”荀河惨叫一声,怒骂,“哪个小娘皮敢——” 话还没说完,一道马鞭高高扬起,劈头一下,直接抽在了荀河的脸上,留下一道从额头至下颌的深深血痕。 全场震惊。 连荀河也疼的只剩下惨叫声,连骂都不敢骂。 “世子妃——是世子妃——”张伞李思等人纷纷惊呼。 陈光宗伤的极重,眼睛高高肿起,看人都费劲。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见那身骑骏马的绝美女子,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起来,给我打回去。练了这么久,还被揍成这样?” 陈光宗不知为何,莫名觉得心中特别委屈,告状道:“他是国公嫡子,太子表弟……” 这样的身份,他们不敢动手…… “不管是谁,袭击世子的仪卫司,意图谋刺北王世子,尔等竟然还站着挨打?你们的职责呢?”姜容冷冷反问。 陈光宗豁然开朗。 对啊,老子现在不单单是陈家纨绔,还是世子的仪卫司校尉,你打我们,你这是袭击世子啊…… 管你什么身份,我们打就是了。 “兄弟们,给我上啊!”陈光宗早就对荀河恨的牙痒痒,顾不上自己疼的吸气的肋骨,带伤扑了上去。 张伞李思等人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咬牙切齿冲上去报仇。 若非怕给家里惹祸,就他们训练后的身手,怎么可能挨揍? “你是谁?你给我等着,我爹是镇国公,我表哥是太子,你完了,你……”荀河叫嚷着。 话音未落,姜容又是一道鞭子反抽在他的脸上,冷冷道:“竟敢袭击我夫君,把这群人,统统拿下,送去大理寺。” ------------ 第63章 我不回家 惊蛰押着一个个被打的面目全非的纨绔子,送去大理寺。 姜容翻身下马,随意寻了一个大石头坐下,“说说吧,怎么回事?” “世子妃,荀河非要来找茬,他还说陈将军打败仗……侮辱陈将军……”张伞李思等人连忙解释。 姜容眸色微沉。看来她打的还是太轻了。 “世子妃,是我先动手的,有什么罪责,我愿意一力承担。”陈光宗低垂下头,老实认错。又忍不住紧张问道: “我……我想问问,前线战报,您知道吗?” 姜容当然不可能暴露谢家军的战术,淡淡道:“知道。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胜败,并不算什么。” “我爹他……他……真的受伤了?”陈光宗更紧张了。 他不关心他爹是不是打了败仗,他只关心他是否身体康健…… “陈将军确实重伤……”姜容看着他,虽然出了荀河这档子变故,但不影响原计划,缓缓道: “而且……伤的非常严重。之所以不出战,并非他怯战,而是他的伤情,可能……撑不住了……” “爹!”陈光宗如遭雷击,当场瘫坐在地,两行热泪从眼中落下。 姜容视线又看向一干人等,“你们的父兄,皆在鸽子山。这一战,可能会败,大家都做好准备。” 打败仗,就会死人。 一时间,张伞李思等人也皆是脸色白了。 少年总是在家中遭逢大变,至亲去世,才能醒悟。 可那时候,悔之晚矣。 姜容便把历史上几年后会发生的事情,提前说给他们,希望…… 他们能早点想明白。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如果前线溃败……陛下必定会调派其他军队去支援。到时候,会有人为你们报仇。比如,镇国公、定国公……”姜容故意说道。 陈光宗等人皆是脸色难看至极。 自家亲人战死沙场。 荀河侮辱他们是废物。 回头还要谢谢荀河他爹为亲人报仇? 这…… “我不要他们报仇,我自己去!如果我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去北疆!”陈光宗怒道。 姜容挑眉,“你凭什么去?你精通兵法吗?你懂排兵布阵吗?还是你的骑射能百步之外,取人首级?你什么都不会,去战场送死?” “我……”陈光宗一时愕然。是啊,他有什么本领上战场,为父报仇? “尔等父母将你们交给北王府,我自然不会让你们去送死。若有心上战场,如今好好磨砺一番。以后仪卫司的校尉,可以申调去北疆,当然也可以继续留在京城。”姜容看向他们,道: “你们在北王府的试训,从今日起,便结束了。愿意留在仪卫司的,今日和我一同回北王府。不愿意的,便可以回家了。” 陈光宗立即道,“我不回家!” 天天想逃,现在姜容让他走,他反倒不跑了。 一众纨绔皆是面面相觑,很快便悄声议论了起来。 “陈哥不走,我也不走。我……我说不准以后也能去北疆……” “对,我也要去……” “我……大概不敢去,不过,我也想留在仪卫司。总是被荀河他们欺负,第一次有人撑腰,也不怕连累家族……” “我还是留在仪卫司吧……有世子妃罩着,不比以前威风?虽然吃点苦,但至少,不被别人揍!” 人各有志。 不是所有的纨绔,都想上战场杀敌。 有些人并无远大志向。 或为了上阵杀敌,或看明白了仪卫司的好处,众纨绔无一人退出。 …… 京城,陈家。 陈大夫人收到一张来历不明的纸条,说她儿子被世子妃折磨的很惨…… 陈大夫人一笑置之。 怎么可能嘛? 世子妃无缘无故折磨自己儿子做什么? 自己丈夫可是北王的左膀右臂…… 不过她心中有几分不安定。因为自从陈光宗去了北王府就再无音讯…… 去王府那边打探,得出的消息是他们刚入北王府,在别院学习王府礼仪…… 暂且封闭。 这也算是合情合理,但见不到人,总归是有些担心。 正在此时,又收到熟人捎来的口信,陈光宗亲笔所写,救命二字。 陈大夫人这下坐不住了。 很快,与他交好的张家夫人李家夫人纷纷上门。 她们因为儿子随陈光宗一同入了仪卫司,都很感谢陈大夫人。 今日突然收到孩子的口信救命,吓的六神无主,连忙来找陈大夫人商议。 “这世子妃无端端的,怎么会突然针对光宗他们?”陈大夫人想不通。 上次只是短暂打过一次交道,但她对这位世子妃的印象极好。 “陈夫人,这孩子们都来求救了,而且他们此时就在青松山上。到底什么情况,咱们赶紧过去,问一问不就知道?”张夫人焦急道。 陈大夫人点点头,“没错。咱们只需说想孩子们了,没道理世子妃不让我们见人……先见到光宗他们再说……” 众妇一商议,便决定一起去看看。 她们对世子妃虐待陈光宗等人,皆是半信半疑。只是见不到儿子,不放心。 但众妇赶到青松山,远远看见孩子们一个个鼻青脸肿,登时脸色都变了。 “我的儿……”陈大夫人冲上来抱着陈光宗便眼泪直掉:“你这是怎么了?” 其他妇人也纷纷奔向自己儿子。 陈光宗惊讶道,“您怎么来了?我……我没事……” “你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叫没事吗?”陈大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转而看向姜容,怒道: “世子妃,不知光宗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责罚他?” “娘……不是世子妃打的!”陈光宗赶紧解释。 陈大夫人一愣,“可……那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传信说救命又是怎么回事啊?” “对是……到底怎么了?”张夫人也急问张伞。 陈光宗等人一听口信这事,都是十分心虚地瞥向姜容。 其实…… 他们这些小动作都在姜容眼皮子底下。 若非她允许,他们一张纸条都传不出去。 “我们……我们遇到荀河,对!他欺负我们,我们就传信救命……世子妃来的及时,救了我们!”陈光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好险,差点露馅! ------------ 第64章 世子妃对我太好了 “荀河?”陈大夫人一听这名,知道是个惹不起的,赶紧看向姜容,赔罪道: “世子妃见谅,愚妇一看见光宗这样,急慌了神,一时误会了世子妃。光宗糊涂,闯了大祸,还请世子妃庇护光宗。” 说着,便又去瞪陈光宗,“你惹他作甚?” 陈光宗没和她说父亲战败受伤的事,只是低头不言。 姜容轻笑一声,“夫人不必着急。陈表弟是世子的仪卫司校尉,荀河对他们出手,便是袭击世子,已经被我送官了。他们是仪卫司的人,我自然不会让他们有事。” “多谢世子妃!”陈大夫人一颗心这才落地。 果然,把儿子送去仪卫司,是最正确的决定。 以前虽然是北王府的姻亲,但小辈斗殴惹事,不好总为了这种事去求老太妃帮忙…… 如今光宗是仪卫司的人,这便是北王府的事了。 其他妇人也纷纷放下心。 “他们今日受了伤,本要送回别院去疗伤。但既然诸位夫人都来了,那便放他们三日假,先回家去吧。过三日,再来当差。”姜容微笑道,对着翡翠吩咐: “把伤药送去各家。” 翡翠领命。 陈大夫人感激道,“这太劳烦世子妃了,我家中还有药……” “他们是在当差的时候受伤,我们北王府自然要负责的。”姜容笑道。 陈大夫人更是觉得姜容靠谱。 也不知道是谁想挑拨自己与世子妃的关系…… 她可不会再信这种糊涂话了! 众纨绔能放假三日,都觉得很高兴,欢欢喜喜和母亲回家。 唯有陈光宗,临走之前,又悄悄来拜见姜容: “世子妃,荀河是太子表弟,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今日是我先出手,如果……如果问罪,我愿意领罚!” 姜容把荀河打的比他伤的还重。 他有点担心,会连累姜容。 他心知,此事与姜容本无关系。但姜容看见他们在挨打受辱,便替他们报仇,狠狠教训了荀河。 陈光宗心中觉得很温暖。 虽然姜容操练他们狠,但她对自己人,讲义气! 他也讲义气。他当大哥的时候,也罩着张伞李思。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和世子妃,也算是意气相投了! 如此有情有义的世子妃,他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世子妃。 “太子表弟又如何?你还是世子表弟呢,他揍你,我和世子也不能善罢甘休。”姜容不以为意,轻描淡写道: “你放心吧。天塌下来,还有世子顶着。北王府还没倒,北王府的人,就轮不到阿猫阿狗来欺负。” 陈光宗眼眶不由红了。 感动! 世子妃对我真的太好了。 我以前一直背后偷偷骂她,我真不该啊! “赶紧回去养伤。被人打成这样,真丢人。回来再加练。”姜容嫌弃摆摆手。 陈光宗:嘤嘤嘤!你就不让人多感动一会儿! …… 青松山。 随从扎起了华丽而宽大的帐篷,随行的厨子,精心炙烤着刚从山里猎来的野鸡、山猪。 谢凌熙坐在舒适的羊皮宽椅上,随手往一个精致的笼子里,放了一碟肉粒。 笼子里蹲着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猫儿。 这是今日打猎的时候发现的。 它的腿不知被什么野兽咬伤了,看见谢凌熙等人,自知跑不掉,竟然非常乖巧地主动跑到谢凌熙脚边喵喵直唤。 谢凌熙每日都能收到一堆奇珍异兽,但他从不饲养。 养久了便会有感情。 而感情,是人最脆弱的东西。 他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不需要。 但据说,姜容喜欢猫。 当然,他收集的姜容情报,几乎没一条能对得上,倒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 若她不喜欢,把这猫治好了,再放走便是。 “世子,您怎么不与世子妃一同去呢?”萧南星不解问道。 谢凌熙淡淡道,“她能解决。” 在陈光宗等人眼中,姜容是一个外人。 主臣之间建立默契与感情,需要时间,更需要共同去经历面对一些事情。 所以,她去处理,十分合适。 至于他,不需要这些。 他是北王世子,这身份天生就让陈光宗等人信服。 再者,他把惊蛰派去,听凭姜容吩咐。有黑衣卫在,自能保护姜容安全。 没过一会儿,惊蛰回禀: “世子妃下令,将荀河等人送去大理寺。” 萧南星震惊,好家伙,你们把人揍一顿报仇就算了,还送官? 萧南星诧异询问:“这能以什么名目?” “袭击世子仪卫司,意图行刺世子。”惊蛰答道。 萧南星目瞪口呆。世子妃,您是擅长告状的! 谢凌熙那冷淡的脸上也多了一丝浅淡的笑意,“不错。” “那世子妃他们这会儿是过来了吧?”萧南星问道。 惊蛰摇摇头,面色古怪道,“没有。世子妃告诉陈校尉,陈将军快死了,陈校尉正坐在原地哭……” 萧南星:??? 谢凌熙:??? 惊蛰退下后。 没多久,侍卫来报: “少主,永宁侯府的董惜琴小姐求见。” 永宁侯…… 安阳长公主的夫家。 亦是大夏四大将门之一。 和北王府素来并无交情。 如今突然来找自己,和姜容有关? 谢凌熙眸色微沉,“让她进来。” …… 因大夏素来只推崇温柔端庄的才女,认为女子舞刀弄枪乃粗俗之举,故而,将门千金也极少有习武的。 皆是如文臣千金一样,自幼研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董惜琴,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名列京中四大才女之一。 她今年十六,生的素雅清丽,眼高于顶,对诸名门世家的公子,皆是看不上,一心要做王妃。 今上的诸多皇子之中,唯有三人有实权。 太子自然是首选,可惜已娶妻,且太子妃家世背景深厚。 英王乃皇贵妃之子,尊贵且英武,可惜远在边疆,她想使劲儿也鞭长莫及。 唯剩下端王,文采斐然,礼贤下士,乃是人人夸赞的儒雅君子。 而且最近刚死了原配嫡妻。 这空出的端王妃之位,董惜琴十分心动。 只是她自知,这些皇子们娶妻,都是政治联姻。端王目前正缺将门支持…… 但在四大将门三公一侯之中,永宁侯府是垫底的。 有国公府在前,端王未必会选自己。 恰此时,她的姨母,给她出了一个好主意。 不如,换一个简单点的,谢凌熙。 北王府乃大夏第一权贵,做北王妃,也不错啊。 ------------ 第65章 此女子必定想害我夫君 “董小姐,谢凌熙钟情于姜容,根据我的严谨分析,他应该是喜欢才华横溢的女子。姜容在闺中时,除了有些才名,再无其他值得称道的地方。”文士望着董惜琴,夸赞道: “而您比她更有才华,想必只要稍稍表露些许,必能得谢凌熙倾心!” 董惜琴对谢凌熙打心里眼里瞧不起,“他那纨绔,不学无术,倒是喜欢才女?” “所谓,人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谢凌熙他自己没有才学,所以心中暗自敬仰那些有才华的人,也是说得通的。”文士抚须道。 董惜琴半信半疑,“那就试试吧。今日我主动求见,他若对我有心,想必,是不会错过这等机会的。” 话音刚落,婢女来报,“北王世子有请。” 董惜琴惊讶瞪圆眼睛。他……还真的偏爱才女啊? 董惜琴的心思,瞬间活泛了起来。 她心中虽然倾向端王,但显然,做端王妃的希望渺茫。 相比较起来,谢凌熙这个纨绔,娶妻只凭一己喜好,连那父母双亡的伯府孤女都能看得上,自己堂堂永宁侯府的千金,可比姜容尊贵多呢。 董惜琴霎时觉得,北王妃之位,大有可为! 董惜琴随婢女进了营帐。 整片巨幅的织锦花绣地毯、靠边摆放的汝窑青瓷、蜀绣玉屏,镶金缀玉的宝座,无一处不精致奢华。 不过是出游玩猎临时搭建的帐篷,却也如行宫一般。 董惜琴暗自咂舌。 这北王府的富可敌国,真是名不虚传,不由对北王妃之位,更满意了几分。 再瞧那主位上的俊美公子。 一袭华服,姿容无双。 虽说是个废物草包,长得却比端王更俊几分。 “董小姐,不知你来求见,可有要事?”一旁的萧南星问道。 董惜琴的视线从谢凌熙身上收回,她注意到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笼子,里面有一只雪色猫儿。 猫儿双眸一只琥珀色,一只天蓝色,十分漂亮。 董惜琴一下就相中了。 她料想,能被谢凌熙养在身边的猫儿,必定是珍稀异种。回头抱去参加宴会,必能惹得一片艳羡。 上次诗会,那镇国公府的千金带着一只珍稀的七彩鸟儿,引得满座追捧,可让她眼红许久。 “世子这只狸奴真是漂亮,与惜琴幼时养过的那只十分相似。只可惜它走丢了……”董惜琴幽幽叹了一口气。 谢凌熙面无表情。 萧南星一脸迷茫。 董惜琴见这毫无反应的主臣二人,心想这纨绔子自己没脑子也就算了,还不带个长脑子的随从! 这么明显的暗示,你们俩都听不懂? 算了。 她不能对纨绔的脑子有太高的期望,董惜琴干脆说的明白一些: “惜琴瞧它受伤了,真是心疼。若世子不介意,不如让惜琴先带回去照料一段时间,将它治好了再送还世子。” 萧南星终于听明白过来。 你看中我家世子的猫儿? 但你凭什么第一次见面,就找人要猫啊?? 谢凌熙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冷淡开口:“介意。” 董惜琴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董小姐,这猫儿是我家世子,准备送给世子妃的。董小姐若是喜欢,还是去买一只吧。”萧南星只觉得匪夷所思,解释道。 董惜琴反应过来。这是……要送给姜容的? 谢凌熙确实如传闻中一样,钟情姜容。 但只要自己稍稍用点手段,这区区纨绔子,必定能移情别恋…… 董惜琴立即收拾好心中情绪,款款笑道: “惜琴听闻世子最近重金收集古玩字画,想必是一个爱画之人。恰巧,惜琴也喜好书画,近日临摹了前朝颜画圣的牡丹图,还请世子品鉴一二!” 说着,随行的婢女,便展开一幅牡丹图。 董惜琴早就探明,最近北王府在收集颜画圣的古画,推测这颜画圣,是谢凌熙十分喜好的一位画师。 于是她选定临摹颜画圣之图,投其所好。 想必,谢凌熙会对她引为知己! 董惜琴又瞥了一眼那白色猫儿,踌躇满志。她今日必定要把谢凌熙拿下,把猫儿带回去! “品鉴书画,董小姐不如寻我……”身后传来一个清澈的女声。 董惜琴回头望去…… 婢女掀开帘账…… 一袭红裙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生的仙姿玉色,眉目如画,仪态端庄,明艳动人。 董惜琴有几分心虚,勾引对方夫君,被人撞了一个正着…… 姜容盯着她,笑容十分冰冷。 此女,是前世害死谢若娇的罪魁祸首之一! 此时,她与谢若娇还没有交集。 她突然来找谢凌熙做什么? 姜容略一思索,眸色更冷。 让一个纨绔鉴赏画作,用意十分明显! 摆明了要看她夫君的笑话。 回头不知要在宴会上编排多少她夫君不堪的言辞。 永宁侯府为了打击北王府的威望,真是下作! 四大将门与北王府,因新旧之争,向来不和。 姜容想明白了关窍,自觉明白了董惜琴的用意,自然不能让她得逞,上前一步便挡在了谢凌熙的前面: “这幅牡丹图画工精湛,临摹的十分相似。不过颜画圣的画风,下笔风雷,一气呵成,飘逸随性,灵韵十足。董小姐追求形似,落笔考究,稍少了几分神韵。” 董惜琴脸色略青。 这一番话说的很有水平,点明了她的欠缺之处。 这姜容,竟然对画之道,懂的不少? “董小姐若要与人品鉴书画,还是找我吧。我夫君他日理万机,没空。”姜容微笑道。 董惜琴自不能当着她的面再做什么,只得再寻时机,维持着笑容道: “改日一定寻世子妃赏画。今日冒昧打扰,我先告辞了。” 董惜琴一脸尬笑的离开。 待她走后。 萧南星满脸不解:“她今儿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当然是来找茬的!”姜容满脸敌意: “和我夫君论画,这不是摆明了要看夫君的笑话吗?” 萧南星恍然大悟,“世子妃英明!这永宁侯府还真是小人!小人行径!” 虽然他家少主其实文武双全,但表面是个纨绔呢。 让纨绔品画?用心歹毒啊! “以后可别把这种人再放进来了!”姜容道。 萧南星深以为然,“您说的是。” 谢凌熙: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又好像很有道理? ------------ 第66章 赠猫 赶走了董惜琴。 姜容才来得及看清营帐中的陈设,一眼便被桌上那只雪白猫儿吸引目光。 “哇,好可爱的喵喵!”姜容眸光亮晶晶地凑近笼子,低头看着雪白团子,蹙眉:“咦?怎么绑着绸布,腿受伤了?” “这是方才世子打猎时捡回来的,似被山中野兽咬伤,我已经给它上过药,没有大碍,养一段时间就能好。”萧南星解释道: “世子妃可喜欢?这是世子准备送给您。” 姜容满脸欣喜,张开双手便飞扑进谢凌熙怀里: “谢谢夫君!我很喜欢!” 小时候,有人贺礼,给姜家送了一只猫儿。 姜容十分喜欢,央求常氏让她养着。 但姜婉说她害怕猫,不准家里人养猫,把猫儿送走了。 姜容那时只觉得姐姐理应包容让着妹妹,姜婉害怕猫儿,她不养也是应该的。 这一晃,便是许多年未曾见过猫儿。 没想到小时候的遗憾,如今,得了一个圆满。 谢凌熙被小姑娘抱了一个满怀。 最初第一次被她抱的时候还有些僵硬,如今已经轻车熟路。 稳稳当当接住她。 看来他的情报网还有点用处。 姜容确实很喜欢猫儿。 姜容抱抱完夫君,便挨着猫儿的笼子坐下,和谢凌熙说起正事: “刚才镇国公府的荀河来找茬,被我送去大理寺了。” 虽然明知道不论她做什么,谢凌熙都会永远为她撑腰,但姜容还是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夫君,容儿此举,你觉得可行吗?” “很好。”谢凌熙果然赞赏。 萧南星看见这一双拉拉扯扯的小两口,犹如猛灌了大几口糖浆,只想原地消失,但迫于正事还是颤巍巍举手: “我听闻是陈光宗先动手……若他们要是反告陈光宗谋刺呢?” …… 太子府,后院。 荀诗瑜哭哭啼啼告状: “太子表哥,你可一定要把我哥哥救出来,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姜容送进刑部大牢!她把我哥撞成重伤,还敢抽我哥哥鞭子!丝毫不给太子府面子。” 主位上坐着的慕容时承脸色十分难看,“敢打本太子的人,这谢家简直是没把本太子放在眼里。范子弈,你立即去大理寺要人!” 左下首位坐着一个温文儒雅的公子,手持一把无字折扇,不急不缓道: “殿下且慢。北王府以行刺之名,将人送去,乃是名正言顺。我们强行要人,没有名目,不太妥当。” “陈光宗先动手!凭什么说我哥行刺……”荀诗瑜争辩: “我们怎么不能反告他们谋刺?” “但是荀河先阻拦他们离开。北王府只需说,荀河拦下北王府的仪卫司,阻止仪卫司去护卫世子,乃是图谋不轨,意图行刺。”范子弈缓缓道: “你又如何应对?” 荀诗瑜一下哑口了。 范子弈继续道: “如今荀河不过是去大理寺蹲几日。他们本就没有行刺,无凭无据,只要查几日,走个过场便能放出来。” “可殿下您若逼着大理寺卿放人,这便是干预大理寺审案。您的麻烦,可能要比荀河还大一些。” 慕容时承有些憋屈,“谢凌熙都能把刑部的人赶走,本太子却不能去大理寺捞人,本太子还不如他?” “他是纨绔,您是储君。陛下对您的期望,又岂会与他一样?他把北王府败光,陛下乐见其成。但您……可是大夏未来的主人。”范子弈提醒。 慕容时承只得忍下这一口恶气,一时间觉得,做这个太子,还不如纨绔逍遥自在! 范子弈见把他劝住了,稍稍放下心,微笑道: “殿下,荀河一向嚣张,去大理寺蹲几日磨磨性子,也是好事。咱们如今的重点,还应该是即将入京的沈太傅。” “若拉拢沈太傅,那内阁之中,我们便占了半数,不论是英王还是端王,都不能与殿下争锋。” 大夏一朝,内阁设文武重臣各三位。 文官定为左右丞、太傅,武官没有定论,根据皇帝的喜好提拔武将。 今朝在阁的是四大将门之中的镇国公、安国公、定国公。 其中镇国公是太子党,安国公是英王党,定国公中立。 剩下的左丞中立,右丞,便是太子妃与范子弈的父亲。 太子势力一向最强,内阁之中文武重臣皆有支持。 原本的何太傅,是端王党。 但他因病退位,皇帝招沈太傅回京…… 慕容时承的重点立即随着转移,荀河之事,不过小打小闹。 内阁之争,才是关键。 “你说的对。结交沈太傅之事,就交给你了。” …… 营帐里。 姜容左手摸着猫猫头,右手拽着谢凌熙的袖袍。 闻言摇摇头: “那不也是荀河先拦住人的吗?阻拦仪卫司,意图谋刺,陈光宗不过是为了回去保护世子,情急之下,不得已出手。太子身边有聪明人,自然会明白,此事,我们占理,他们纠缠无益。” 萧南星恍然点点头,世子妃,您真的很会告状! “这件事,他们翻不起风波。至于以后报复……镇国公府与我们不和已久,也不缺这一桩。” 说着,姜容抬眸望向谢凌熙,眸色亮晶晶,“夫君,对吧?” 像是摇晃着大尾巴的小狐狸。 等着夸赞。 夫君,我说的对吗?你也算到了对吧?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非常默契? 谢凌熙垂眸。他近日的心情一直不错。 他自己并未察觉。 就像此时此刻,望着盈盈期待看着他的小女子,他心情甚好,微微颔首,“嗯。” 日暮时分,姜容带着雪云、猫猫与夫君,满载而归。 乘兴而来,尽兴而回。 北王府与镇国公府打起来的事儿,当日便传遍京城。荀河被打成重伤,还被送进了大理寺,朝中百官纷纷等着好看戏呢。 结果荀家什么也没做。 只是往大理寺里送了大夫和药。 气的翘首以盼的赵侧妃大骂荀家废物。 董惜琴听闻此消息,不由暗自感叹,北王府不愧是当朝第一权贵,荀家向来骄横,不也只能吃了这个暗亏? 自己这一次时机没选好,下次必定能拿下谢凌熙! ------------ 第67章 你在门外跪着 五月初一,沈太傅抵京。 “世子妃,按照您的吩咐,礼盒里备下了一套文房四宝、一套羊脂玉的头面。”翡翠抱着两个锦盒走了进来,摆在桌上,笑问道: “今日是要去谁家拜访吗?” 姜容从箱笼里取出一卷琴谱,道,“去沈太傅府。” 翡翠愕然,“您……您要去沈家?” 虽说如今沈家门庭若市,到处都是贺喜的人,但,咱们世子妃也不需要去捧沈家的场吧? 姜容的视线落在那卷琴谱上。 爹爹在猎场的时候,护驾而亡。 没来得及交代后事。 所以这一卷琴谱,姜家无人知晓,这是当年沈太傅被流放之前,交予姜父的。 这琴谱乃沈太傅的心血之作。 当年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来,便把自己的心血之作,托付给姜父,由他寻一个合适的传人。 前世,姜容是在与沈太傅他们熟识以后才知晓这卷琴谱的来历。 如今,沈太傅回京,这琴谱她该物归原主。 “是,去沈家。” …… 沈家的宅子,是皇帝御赐的。今日沈太傅回京,朝中百官、京城各大世家,纷纷送礼贺喜。 此时,沈太傅入宫朝见,叩谢圣恩,不在府中。 府里便是沈文渊主事。 沈文渊上头还有母亲和兄长,但他们刚从岭南归来,对京中人事皆不熟悉,未免招待不周,有失礼数,便一切都由沈文渊安排。 沈文渊特意穿着一身簇新的锦服,站在太傅府门口。 这衣裳是他提前两个月在京城最好的绣坊定做,满脸的春风得意,志得意满。 昔日那些对他不屑一顾的世族,纷纷来攀交情。 他沈文渊,从今日起,便是人上人了! “恭喜沈太傅,恭喜沈公子。”范子弈带着几位公子千金一道前来贺喜。 随从们奉上贵重礼盒。 沈文渊看见他们这一行人,倒是收敛了几分傲气,十分客气道: “范公子,荀小姐,几位能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快请进!” “上次听宏阳说你们一见如故。可惜他在家养伤,不便出门,不然今日是怎么也要亲自来的。”范子弈笑容亲切,说起双方都认识的人,拉近关系。 沈文渊叹息,“唉,可惜没能护住周兄。等这两日忙完,我要去周府探望他。” “正好,我也打算去,不如约个时间一起?” “固所愿也!” 两人寒暄着,相谈甚欢。 “少爷,北王府的马车到了!”小厮禀报。 沈文渊脸上笑意一僵,远远看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沈家门口。 婢女撩起珠玉车帘,摆上锦绣春凳。 一袭鹅黄色织锦华裙的女子,从车厢里款步出来。 眉目如画,仪态端庄。 “姜容!”沈文渊咬牙切齿,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荀诗瑜看见姜容,眼中便满是鄙夷: “上个月还当街暴打沈公子,只为和沈公子撇清关系,怎么今日倒是上门来了?现在想巴结沈太傅,也太晚了一点。” 先把人儿子打一顿,现在再来巴结?也真是蠢。 被人说起此事…… 沈文渊只觉得更加丢人,大声呵斥道: “姜容,你站远点!别过来!你我之间曾有婚约,为了本公子的清誉,你离我远一点!” 那些前来贺喜送礼的公子千金,看见这一幕,纷纷停下脚步,驻足围观看戏。 “这是怎么回事?沈文渊怎么还把北王府拦在门外了?” “你这都不知道?上个月姜容当街暴打沈文渊,和他撇清关系。如今看沈家发达了,又上赶着,啧啧啧……真是趋炎附势……” “等等,上个月,沈太傅不就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吗?姜容既然要巴结沈家,怎么还打沈文渊?” “可能之前觉得攀上北王府,用不上沈家。如今又需要用了呗……” 众人一边瞧着热闹,一边七嘴八舌低声议论着。 姜容淡淡道,“我不是来见你。” “呵呵,这是我家,你来我家,和我同处一个屋檐下。本公子的名声都叫你败坏了……”沈文渊只觉得扬眉吐气,斜睨姜容,冷冷一笑: “姜容,你已经嫁为人妇,守点妇道,不要这么恬不知耻出现在我面前,影响我的名声。” 四周众人噗嗤笑了起来。 这一番羞辱,可真是…… “既然你和姜丫头在一个屋檐下,败坏她的名声,那你别进门了,在门外跪着。”一道愤怒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沈文渊惊愕回头。 只见刚从宫中回来的沈太傅,沉着脸走了过来。 他没来得及更衣,风尘仆仆,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破旧长衫,面容沧桑,但脊背挺的笔直,步履从容。 “爹……您说什么啊?”沈文渊不敢置信。 沈太傅一张严肃古板的脸,瞪着他,不留情面: “你,门外跪着。” 说着,他望向姜容,脸上浮现一抹和善慈祥的笑容: “姜家丫头,我与你父亲,情同手足。在我眼中,你与我亲生女儿一样。来沈家,不应是作客,而是回家。你想什么时候来,沈家的大门,永远不会拦着你。” 众人惊愕。 沈太傅竟然一意维护姜容!教训沈文渊。 这到底是沈文渊爹,还是姜容她爹啊。 沈文渊也惊呆了。自己是亲生的吗? 他爹怎么能这么对自己呢! 带着儿子前来贺喜的姜清荣,看见这一幕,上前一步,帮腔道: “沈太傅,沈公子只是一时失言,不至于如此。他也是为了双方的名声着想……你就放他一次,让沈公子一块进去吧。” 他刚才在路上远远就看见,沈文渊把姜容拦住了。 于是慢悠悠放缓速度,想姜容走后,他们父子再来。 免得碰上了,他不替姜容说话,得罪北王府。 但替姜容说话,又得罪沈文渊…… 直到看见沈太傅出场,这才跟着上前。 沈太傅认出这是姜清远之弟,对姜家人十分客气,道: “姜侍郎宽仁,不与他一般计较。但他是我儿子,我应该教好他,何为恩义。” “他岂能对姜丫头,说出如此恩将仇报之话?” ------------ 第68章 是否需要和离 “当年我们全家流放岭南,一路的盘缠,是清远赠予。 岭南多瘴,路上病倒几次,全赖姜夫人赠予的百草丸保命。” “姜家夫妇,对我们全家皆有莫大恩情!至于他,当年他年幼,我怕他经不住路途颠簸,托孤于清远。清远对他视如己出,收为养子,还与爱女定下婚约。” “姜丫头的双亲,可谓是他再生父母。纵然他与姜丫头未能成夫妻,也该亲若兄妹,他却将妹妹拒之门外。如此行径,岂可?”沈太傅对沈文渊失望至极。 姜清荣被这一番话镇的哑口无言。 没料想,沈太傅原来是这样一个正直忠义的性情?倒与他儿子一点都不像。 围观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这话说的…… 确实是这个理啊。 姜家对沈家、对沈文渊,那真的是恩重如山! 如今你家发达了,就把姜家女拒之门外,确实,不是个东西。 “上次她就是这么说的,她还因此打了我一顿!不,她不止打我一顿,她打了我几次……”沈文渊立即反驳。 沈太傅冷哼一声,“顶撞父亲,你读的哪门子圣贤书?就事论事,只说今日这一桩事,你做的不对,你该反省!其他的,以后再论。” 其他的事,他又不了解,至少也得等会进去问问姜容怎么回事再说。 但眼下这一桩,他亲眼所见! 亲耳所闻! 沈文渊,长歪了! “你若是觉得我管不了你,你也可以不认我这个爹。”沈太傅并没有强压着沈文渊跪下,丢下这一句话,就不再理他,而是望向姜容与姜清荣道: “大家快请进去吧。” 姜容没多看沈文渊一眼,冲着沈太傅点点头,一道走了进去。 今日来客众多,在前厅宴客。 沈太傅却请姜容去后院茶室,又吩咐随从:“去请夫人与柏亭兄妹过来。” 前厅宴客,但茶室,是见亲友的。 不过片刻。 田氏便与一双儿女过来了。 “老爷,我听闻你罚了文渊,这……”田氏一脸焦急。 沈太傅打断道,“先不提他。我与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清远兄弟的女儿,姜家丫头。当年我们走的时候,她才刚出生……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柏亭,璃儿,你们上前来与姜家丫头见礼。她便如我们自家人一样,你们不可轻慢她。” 有了沈文渊的前车之鉴,沈太傅特意强调了一下。 田氏身旁站着的两人立即上前。 沈柏亭是沈太傅的长子,二十出头,自幼随父流放岭南,性子沉稳,温文儒雅。 沈璃则与姜容年龄一般大。 是沈太傅在岭南与田氏又得一女。 沈璃从未离开岭南,第一次来京城,看什么都怯生生的。 但听闻眼前这漂亮美人是姜家女,她眼中满是亲近。 她小时候因瘴气生了一场大病,便是一枚百草丸治好的。那时父亲便与她说了,他们沈家与姜家的交情,两家亲若一家人…… “父亲言重了。我和璃儿自不能如此。”沈柏亭望向姜容,拱手一礼。 双方互相见过礼。 田氏心中十分担忧小儿子的情况,但知道沈太傅是一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也只能按下心中的担忧,望着姜容和蔼笑道: “你小时候,我抱你才那么大一点儿,现在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女子了……听说太后赐婚……可惜你与文渊没有这个缘分,若能是我的儿媳该多好啊……” 沈太傅直接道,“虽不是儿媳,但姜丫头与我们的女儿又有什么区别。当年清远拿文渊当亲儿子养的,我们也理应如此。” “老爷说的是……”田氏点头。她心中对姜家也满是感激。 姜容浅浅一笑,“多谢沈伯父的关心。家中有一卷琴谱,是您所书,特来物归原主。” 翡翠呈上三个锦盒。 姜容继续道,“有一事,需向沈太傅道歉。家父去的早,姜家有负您的所托,未能照顾好令郎。时至今日,已是积重难返。” 田氏听的一脸迷茫,“姜丫头,怎么说这种客气话,姜家可从未亏待过文渊。” 纵然姜父去世,但姜清荣也不可能把兄长好友托孤的孩子赶出去…… 那不得被人说闲话吗? 所以,沈文渊这些年衣食无忧。 即便常氏曾经打算悔婚,把姜容卖入勋贵家,但没来得及,便遇上“贵人”换了计划,所以姜家明面上,没有亏待过沈文渊一丝一毫。 沈太傅望向姜容,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你托付的孩子,姜家没教好。 “你们已经对他尽心了。子不教,父之过,这是我的失责,我会好好教他。”沈太傅道。 姜容没有多言。 身为人父,沈太傅不会轻易放弃沈文渊。纵然见他有一些不好的地方,也希望自己能让他改好…… 这是人之常情。 沈太傅望着眼前的小女子,依稀能在她的眉眼间,见到几分故人的影子。 想起英年早逝的好友,沈太傅便一阵心痛。 关切问道: “姜丫头,我在路上听闻太后赐婚,回京已经来不及。如果你在北王府过的不好,我立即向皇帝求旨和离!” 姜容摇摇头,“多谢沈伯父关心,但我与世子两情相悦,琴瑟和鸣。” 前世沈太傅回京后,也问过同样的话。 她当时也拒绝了。 只是前世今生,心境完全不同。 “如此那就好……”沈太傅稍感安慰,“若清远兄弟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顿了顿,沈太傅认真叮嘱:“姜丫头,如果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他实在不擅长与小辈打交道,话说的干巴巴,像是一句客气话。 但姜容知道…… 沈太傅是掏心窝子的真诚。 前世谢家军覆灭,谢家失势,不知多少人落井下石,唯有沈太傅雪中送炭。 他帮了她许多事。 只是在沈文渊的嘴里,这些都是他求父亲办的。 当年的姜容,对沈文渊一直深信不疑。很大一方面因为他真的一直在帮她…… 当然如今姜容看明白了。 真正帮她的人,一直都是沈太傅。 姜父把沈文渊当亲儿子养,沈太傅也拿她当亲女儿对待…… 这是他们父辈之间可以彼此托孤的挚友情谊。 却被沈文渊拿来给他自己邀功。 沈柏亭和沈璃,也皆是以诚待她。唯有沈文渊混在这一堆真心实意的人之中,欺骗姜容,让她误会沈家对她的好,都来自于他。 ------------ 第69章 杀人递刀小两口 “谢谢沈伯父。若您有什么事,也请不要与我见外。”姜容道。 沈太傅微愣,点头笑道,“好,好!” 姜清远的性子便是如此,率性洒脱,没那么多客套虚礼。 姜容像他。 沈太傅心中欣慰。 今日沈家宾客众多,姜容不打算久留,告辞。 沈太傅让沈柏亭兄妹,送送她…… 一行人刚走过前厅花园,便与在花园转悠的姜文兴父子,不期而遇。 “沈太傅!”姜清荣一看见沈太傅,殷勤迎了上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呀?” 沈太傅对姜家人都十分客气,笑道,“姜丫头要回府了,让孩子们送一送。” “妹妹怎么不一起留下吃饭?”姜文兴一脸关心询问。 他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只单单看外表,倒是个翩翩君子。 “妹妹?这位是……?”沈太傅惊讶看向姜文兴。 姜文兴立即答道:“小侄是容儿的继兄,姜文兴。” 继兄? 沈太傅想到清远并无儿子,过继子嗣在家族乃是应有之义,也不觉得稀奇,于是认真打量了姜文兴几眼,问道: “可读书?可举业了?” “只侥幸中了个举人,远不如父。”姜文兴谦虚道。 他是过继子,他口中的父,自然就是状元公姜清远。 “亦是不错了。”沈太傅抚须点头,“你年纪还轻,可多学几年再去考……学业上有什么不解之处,可来问我。” 他与姜清远同榜,一状元,一榜眼。另还有一探花,皆是好友。 当年三人同榜,分占前三,曾经也是一则士林佳话。 这些年虽被流放,但也没有自暴自弃,每日除了做流放分配的活计,私下都在认真读书,教导一双儿女…… 给举业的学子们指导一二,绰绰有余。 “多谢沈太傅!”姜文兴心中暗喜,没想到他想了一肚子巴结的法子,还没用上,这就已经结交成功了? “不必客气。你是清远兄弟的继子,我理应替他多照看一二。”沈太傅含笑道。 姜文兴一听这话,立即打蛇上棍,“那我便厚颜唤您一声沈伯父。恭贺沈伯父回京,官至太傅。您刚回来,本不该麻烦您,只是今日见着您,便想起了此事……我这个月中旬,将要行及冠礼,叔父正想寻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为我做主礼……不知您可否有空?” “当然有。”沈太傅一口答应下来。 姜容眸色微闪,及冠礼。 大夏律,勋贵子弟及冠后,若爵位空悬,便可袭爵。 姜文兴想要承袭她父亲的爵位…… 做梦。 姜文勉已经快回京城了。 “多谢沈伯父!”姜文兴大喜。 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他姜文兴,新袭爵的忠义伯,既有沈太傅撑腰,又有个北王府世子妃的妹妹…… 这荣华富贵的一生,不必愁了! …… 沈柏亭兄妹,送姜容到府门口。 只见沈文渊一脸憋屈地跪在地上。 他哪里敢不认沈太傅? 为了有个太傅爹,他爹让他跪,他也只能跪。 在沈太傅带着姜容进去以后,沈文渊权衡利弊,思虑良久,终究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中,跪下了。 心中对姜容和沈太傅都恨得牙痒痒! 沈柏亭看见他,神色几分担忧,“二弟……” 沈璃也关心地看向他。 沈文渊没理他们,看见几人出来立即扭过头,不去看他们。 心中暗恨,沈柏亭这是故意出来看自己笑话。 他就是想打压自己! 嫉妒自己今日能主持家事,他这个嫡长子处处不如自己。 至于沈璃,一个女子,不会和他争家产,他完全没放在眼中。 姜容与沈柏亭兄妹告别,转身上了门外的马车。 并未多看跪在地上的沈文渊一眼。 …… 京城,一处茶楼包厢。 “少主,咱们的人没用上。这沈太傅倒是一个刚直之人,迎着咱们世子妃进去,让沈文渊在门外跪着。”萧南星禀报道。 谢凌熙自然不会让自己的世子妃,被人堵在门外。 他这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名声,全京城皆知。 谁挡着他的世子妃,他把人吊起来揍一顿,大家也不会觉得稀奇。 谢凌熙随手把玩着一枚彩石,心情还不错。 有人对姜容好。 这很好。 “今日沈家还传出一个新鲜事,沈太傅要给姜文兴主持及冠礼……”萧南星继续道: “世子妃派人暗中护送的姜文勉,也快要到京城了。” 自姜文勉启程去江北,姜容便派人暗中跟着他。 当然,她手底下没人。 这人,是她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向谢凌熙借的。 起初,谢凌熙只当她与姜文勉兄妹情深。 担心这一路遥远,半路上遇见山匪,派人去保护,也是做妹妹的一番心意。 但随着姜文兴即将袭爵,以及姜文勉去江北查的那件事…… 谢凌熙隐约已经明白,这小丫头,准备了一出好戏。 “少主,世子妃寻您,有事商议。”惊蛰进来禀报。 …… 谢凌熙请姜容进来,又按照她的喜好,吩咐随从再去点一壶花茶。 “夫君,你可知京中有谁,急公好义,乐于助人?”姜容轻笑问道。 谢凌熙眸光微闪,“要人做什么?” “如果大哥知道,二哥将要回京的好消息,只怕二哥活不了了。”姜容笑盈盈道: “我想寻一个好心人,去帮帮二哥。” 萧南星立即道,“世子妃,您不是暗中派人保护姜二少吗?必定能保证他安全回京!绝对不会出事的。不需要再找外援。” 谢凌熙:…… “明心司楚诀,最近在追查一个流窜的逃犯。我给他送点消息。”谢凌熙道。 “多谢夫君襄助!”姜容眉眼微弯。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唯有一旁的萧南星一脸迷茫:你们在说什么啊?有咱们的人保护姜文勉,他怎么可能遇到危险嘛! 直至姜容走后。 谢凌熙吩咐惊蛰:“不必管姜文勉的死活,保护他带回来的东西,直至楚诀出现。” “是。”惊蛰领命。 萧南星恍然大悟:原来,世子妃说的找个人帮二哥,是帮他收尸? 你们两口子,真是杀人递刀好搭档。 真爱夫妻就是这么默契的吗? ------------ 第70章 截杀 夜色四合。 沈家的宾客散去。 田氏打量着沈太傅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渊儿在门外跪了一天,他已经知道错了。” 沈太傅神色怅然,“让他进来吧。” 田氏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去寻沈文渊。 随从扶着一瘸一拐的沈文渊走进来,他跪下行礼道: “爹,儿子知道错了。忠义伯对我有收养之恩,即便我与姜容性格不合,有些许摩擦矛盾,我也不该因此将她拒之门外。” 沈太傅一双锐利眼眸盯着他,“这一番话,可是你的真心之言?” 沈文渊今日跪了一天,脑海中就想着怎么把将这事圆过去。 首先,他看明白了,他爹与姜清远感情深厚,他得强调他对忠义伯的感激。 “儿子一直记着忠义伯的恩情,从未曾忘过。可惜他早逝,未能在他跟前尽孝,是儿子最大的遗憾。” “儿子本该爱屋及乌,与姜容好好相处。今日却一时冲动,做出如此举动。刚才反省之时,想起忠义伯的恩情,我心中十分后悔。”沈文渊字字悔过,满脸懊恼。 沈太傅神色稍缓,“你与姜丫头有何矛盾?” “前些时日,周宏阳邀我吃饭,中途他要去查封姜容的书斋,儿子劝了,没劝住,便随他一同前去,只想着万一他们起了冲突,还能拦一拦……” “姜容与周宏阳对峙,情况十分紧急,我担心她公然拒捕,事情闹大,便劝她去刑部,等调查清楚,自会还她一个公道。没想到被她误会成我帮周宏阳,对我大打出手。” “此事我是一番好意,被她误会,心中气恼,今日才会一时冲动,说出和她划清界限之话。” 那日姜容打他,乃是众目睽睽之中,不虞沈太傅去查证。 他一番颠倒黑白,故意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 “既然有误会,就该早点解释清楚。”沈太傅皱眉。 他不太确定沈文渊是否说的都是真话。 但对于自己的儿子,人总是容易往好处想,觉得他不应该是个坏人。 “而且你今日说话十分刻薄。不论如何,也不该对姜丫头口出恶言。需知,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从今以后,要修口德,谨言慎行!”沈太傅又道。 沈文渊立即磕头,“儿子知错了。儿子一定寻机会,与姜容解释清楚,向她赔礼道歉。以后也一定注意说话的分寸!” “知错而过,善莫大焉。你下去好好休息吧。”沈太傅微微颔首。他心底,自然愿意给儿子一次机会。 看看他接下来的表现。 沈文渊一颗心落回肚子,告退离开。 只是出了门,心中暗恨。 等将来他用不着这个糟老头子,一定把今日的耻辱,百倍奉还! 沈太傅望着沈文渊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对着田氏道,“给他送点药膏。” “是。”田氏应下,拿了药膏去寻沈文渊。 片刻后。 沈柏亭兄妹一同走了进来。 “爹,这是今日的送礼清单。”沈柏亭将一份单子呈上,道: “这些礼物,都分门别类规整好了。回头我们回礼,换着送回去便可。” 沈家清贫。 礼尚往来之事,便是拿价格差不多的张家的礼,再送给李家。 走走过场。 不会将这些礼物拿去卖钱挥霍。 “嗯。”沈太傅微微颔首。 沈柏亭有些为难道,“那些走走过场的世家好办,但姜容与姜家的礼……该怎么办呢?” 沈太傅视线落在礼单上,看见姜容送了一套上品文房四宝和一套头面,便心知,她是特意给沈柏亭兄妹送的见面礼,挑着他们能用得上的东西。 如此心意,自然不可能从旁人送的物件里随便挑一件回礼。 但沈家又确实…… 穷啊。 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回礼。 “璃儿,为父记得你做了一些荔枝酱,送给姜丫头和姜家吧。”沈太傅道。 沈璃有些局促道,“可是……那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但是你亲手所做,而且好吃,乃是我们的一番心意。朋友之间的来往,心意应在第一位。”沈太傅笑道:“希望他们能喜欢。” 沈璃似懂非懂点点头,“那……那我去挑一些用漂亮瓶子装的荔枝酱!” …… 姜文兴哼着小曲回到姜家。 沈太傅何等身份? 那是可以给皇子主礼的权臣,如今却来给他主礼…… 啧啧。 他姜文兴要发达了啊! “少爷,不好了!”随从挥毫急匆匆进来禀报: “刚收到消息,二少爷他去江北,竟然是去查您当年童试的试卷!据说,他从密库里拿走了两张考卷!” 姜文兴脸色一变,如遭雷击。 当年他屡试不第,于是寻了一个替考。 此人素有才华,又急着用钱,被他买通以后,两人一同入考场…… 互相在考卷上写对方的名字。 如此,他“中”了秀才。 事后为了防止此事暴露,他还让此人永远闭嘴了。 唯独有一处风险。 便是那份考卷! 若是被有心人拿到当年署名他的考卷,再与他的笔迹一查便知,并非同一人所写…… 但他能把替考灭口,却没胆子去官府把考卷毁了…… 一个草民死了没多少风波,但考卷被毁,乃渎职之罪,主事官为了洗脱罪名,必定要追查到底。 姜文兴怕引火烧身。 反正试卷一直封存,不会有人闲着没事特意去查…… 没想到姜文勉不知从什么途径得知此事,而且,还从官府里借出了自己的考卷…… 早知道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觊觎他的爵位,没想到这次让他找到了机会! 绝对不能让他入京,也必须立即毁掉那两份考卷! “挥毫,去暗杀阁下单!”姜文兴眼神狠毒。 …… 山谷小道上。 姜文勉坐在疾行的马车里,不断催促道,“再快一点!” 马夫高高扬起马鞭,策马奔腾。 姜文勉捂着自己肩上挎着的褡裢,心中都满是欣喜。 那份考卷上的字迹,一看就不是姜文兴的! 只可惜替考的人已经死了。 不过有这两份考卷,已经足以证明他作弊。 姜文勉连状子都写好了,就等着入京就把他大哥送去流放! 科举作弊可是重罪! 姜文兴再无可能继承爵位了! 这忠义伯之位,就是他的了。 正在此时,突然一道道破空声响起,一阵箭雨从山道里落下。 马车被逼停。 一个个黑衣蒙面刺客,从山道里冲了过了过来。 姜文勉的护卫吓的一哄而散。 ------------ 第71章 夫君的心意,容儿明白 “别过来!救命啊!”姜文勉吓的腿软,窝在车厢角落瑟瑟发抖,慌忙道:“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 “噗!” 领头的刺客,一剑捅在他的胸口,鲜血四溅。 “救……”姜文勉瞪直眼睛,瞳孔渐渐涣散。 刺客正要搜身…… 下一刻,四周的山林里又出现了一群蒙面暗卫。 拼死守护姜文勉的尸体! 双方正打着…… 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一群身穿飞鱼服的校尉,出现在了路口,领头之人,正是楚诀。 他一眼便辨认出为首的刺客,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杀阁里的金牌杀手——冷血剑。 他与冷血剑交过手。 楚诀手中袖弩三连发,直打向冷血剑客。 那冷血剑一看见是明心司的人来了,立即道: “撤!” 为了这一点钱没必要把自己的命搭上。 刺客迅速撤退,明心司也没能把他们留住,原地没多大伤亡…… 姜文勉的护卫们跑的快。 刺客杀人是收钱的,只要这些人不阻拦,他们不会免费杀人。 倒在血泊里的只有一人——姜文勉。 楚诀翻身下马,走到姜文勉的尸体前,又看向那一群身手不凡的黑衣暗卫,警惕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暗六从怀中掏出一枚北王府的令牌,道: “我们是北王世子的暗卫,奉世子妃之命,暗中护送姜二少。但没想到刚才刺客突然出现……我们没来得及救下他……” 楚诀接过令牌,确定真的是北王府的人。 一时间,他有些无语。 你们就是这么保护人的吗?尸体都凉了好吗? 谢凌熙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他本是收到可靠信报,附近有逃犯行踪。 急匆匆赶来,没逮到逃犯。 倒是目睹了一场凶案。 这案子撞在他手中,他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此人被凶杀,此案,本校尉接手了。”楚诀说道:“来人,把尸体带走!” 暗六瞥了一眼姜文勉肩上那完好无损的褡裢,并没有阻拦。 收尸任务顺利交接! 告辞! …… 五月十二。 姜家在忠义伯府,为姜文兴办及冠礼。 高朋满座,宾客盈门。 姜容作为长房唯一的嫡女,理应出席。 沈家为了给姜文兴捧场,一家人皆是早早到齐。 “世子妃!”沈文渊远远看见姜容,便立即走上前道,“世子妃,上次我不该对你恶语相加,想起忠义伯收养我的恩情,我十分自责,今日特来向你道歉。” 田氏也帮腔道,“姜丫头,你便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姜容一眼看明白。 沈文渊今日向自己道歉,就是特意表现给沈太傅看的。 “上次我与周宏阳一起出现,但我是真心想帮忙。此事怪我没解释清楚,还因此与你置气,皆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沈文渊继续道歉,一脸可怜。 他越是委屈求全,越显得姜容不依不饶,故意针对沈文渊。 周围的宾客纷纷侧目,悄声议论。 沈文渊心中暗自得意。他就知道姜容那清高的性子,是不肯与他和解的。 他爹可看清楚了,一切都是姜容欺人太甚…… 姜容一眼看清他的小算计,但她不想与沈文渊虚与委蛇。 她嫌恶心。 沈文渊岂配? 正在此时…… 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姜容的面前,声线冰冷: “沈文渊,滚开——” 惊蛰等人立即清场,将沈文渊推到了一边。 沈文渊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被推了一个趔趄,十分委屈可怜地看向他爹。 “北王世子……”沈太傅看向他,眉头紧皱,“你做什么?” “沈太傅,这人言可畏啊。您要知道,贵公子曾经与我们世子妃有婚约,多说两句话,不知要传出多少流言蜚语。若贵公子有心道歉,那以后绕着我们世子妃走就行了。”萧南星笑眯眯接过话。 沈太傅一时迟疑。这从礼法上来说,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而挡在姜容身前的身影,并没有管沈家一行人,赶走沈文渊以后,便牵着身后的小女子,径直往里走。 姜容仰着小脸,望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跟着他往前走。 不论什么时候,前世或今生,他总是会挡在她的面前。 姜容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 谢凌熙回过头,晨曦的微光,落在他俊美无暇的脸上,似一副绚丽缤纷的画卷:“嗯?” “夫君,今天也好喜欢你呢!”姜容眉眼弯弯。 谢凌熙那一副本世子天下第一的桀骜表情瞬间僵硬。 猝不及防,被示爱了? 他能面不改色刀山火海里走一遭,但面对小女子那璀璨若星辰的眼眸,委实没经验招架。 “谢谢夫君今日来陪容儿!夫君的心意,容儿明白的。我心与君心同,容儿对夫君的心意也是一样哒!”姜容凑近了他,微红着小脸,眸光灼灼。 谢凌熙:??? 我有什么心意?我怎么不知道?你从哪明白的? 姜容当然明白啦。 夫君可是日理万机的隐藏大佬,平日特别忙,她今日前来姜家,都没打扰他…… 就是不想为姜家这点小事,耽误他忙正事。 但谢凌熙却自己主动来了。 他时刻关心着她,记挂着她,护着她。 夫君真的好喜欢她呀! 她也超爱夫君哒。 …… 姜容与谢凌熙进了内堂。 姜清荣喜气洋洋迎了上来。他的儿子,即将成为忠义伯,今日还有如此大的排场,与有荣焉。 一看见谢凌熙与姜容,姜清荣眉开眼笑: “容儿与世子请上座。冠礼在一个时辰后开始。对了,容儿,我在整理常氏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几件你母亲的首饰。理应物归原主,就是这些东西我也认不全,怕有什么遗漏,都在库房里,你自己去挑挑。” 姜家如今不缺那几件首饰。用来讨好姜容,才是最划算的买卖。 “多谢叔父。”姜容心神一动,起身道谢。 “哎,应该的应该的。以后你有空就常回娘家看看啊,你哥哥妹妹都想你呢……”姜清荣攀交情。 姜容与他寒暄两句,去库房拿母亲的首饰。 刚经过一处花园,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对话声。 ------------ 第72章 我们都听见了 石榴花树下,两道人影绰绰。 “婉婉,你莫要舍不得,把那些好看的首饰,多送给沈璃一些。她刚从岭南来京,没什么朋友,现在正是和她交朋友的好机会!”姜文兴劝说道。 姜婉满脸不乐意,踢了一脚碎石小径旁的兰花草,嘟囔道: “知道了知道了!爹已经提醒很多遍了,我也没多少好看的首饰,还要送给她……” “而且,她回礼就送个像浆糊似的酱……真的是乡下村姑,进城就给人送乡下土特产……那东西,你还要我吃,恶心死了,我才不吃!” 姜文兴无奈,“你啊,沈家都说了,是沈璃亲手做的酱。你不吃,怎么去她面前夸几句?” “我逼着丫鬟吃了一勺,她们说甜的,那就随便夸夸香甜可口好了……怎么有人回礼送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她这样儿,还是太傅千金……”姜婉语气中满满都是嫌弃和妒忌。 这种乡下村姑,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如今却是京城里人人追捧的贵女,她真的嫉恨。 “你在沈璃面前,可别这种态度!她对你很有用处!”姜文兴皱眉。 “我又不是傻子,在她面前,必定待她像亲妹妹似的,把她夸出花来……”姜婉立即道。 此处乃姜家后院,并无外人。 兄妹俩说话,肆无忌惮。 姜容听的眉头紧皱,突然她听见旁边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只见旁边一处假山景观石后面,站着一袭青衣的小丫头。 此时,小丫头泪光涟涟,默默抬起手背处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忍着一肚子委屈,转身就要走。 回头,便与姜容四目相对。 沈璃一瞬间有点慌张,有种偷听别人说话被逮着了的不知所措,慌忙解释: “我……我迷路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内急去如厕,但姜家花园太大了,她七弯八绕,就走到了后院。 姜容看着她,想起前世一些事情。 谢家军覆灭后,沈璃总是来谢家陪她,给她带自己做的小吃食。 沈璃很担心她,又不擅长言辞,便默默陪着她一日又一日。 那时,姜容总以为,是沈文渊不方便与她交往过密,所以让妹妹来的。 “你都听见了。”姜容望向她。 沈璃脸色更加窘迫,“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既然听见了,怎么能转身就走?”姜容拉住她的手,径直便往里走,大声喊道: “你们站住!” 已经快走出花园的姜文兴和姜婉同时回头。 看见沈璃,两人皆是一阵心虚。 “妹妹与沈家妹妹怎么在这呢?”姜文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道: “前厅特意为沈妹妹准备了很多京城小食,不知可还合沈妹妹的口味?” 姜容冷漠拆穿,“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 姜婉脸色瞬变。 “把荔枝酱,还回来!”姜容冷冷道。 姜婉有些慌乱,但她无理也要搅三分:“那是沈家送给我们的礼,你怎么还抢人东西?” “因为你不识好歹,不配吃。不交,我便去请叔父来,让他听听你刚才说了些什么。”姜容声音冰寒。 姜婉最怕她爹,赶紧吩咐婢女道,“快去拿!” “沈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不吃甜食……吃不惯……”姜婉试图补救。 沈璃含泪咬牙,扭过头去不搭理她。 不一会儿,婢女急匆匆将荔枝酱拿了回来。 翡翠上前一步,接过酱。 姜容带着沈璃,转身便走。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姜婉气的跳脚: “姜容必定会在背后说我坏话,这可怎么办啊?哥!” 姜文兴简直无语。 这还需要姜容说你坏话吗?你刚才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已经够坏了。 “沈璃是最好骗的一个,偏偏出了这种意外,那就往沈家其他人身上使使劲。对了,最重要的还是北王世子!最近京中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吧?连太子都不敢和北王世子作对,这大夏第一权贵,真是名不虚传啊!”姜文兴满是激动。 他不懂这些事情背后的博弈,只能看出一个浅薄的表面结果。 那就是北王世子妃打了太子表弟,太子都不敢去救。 北王府,最强! 要好好巴结! “料想今日世子会来咱们姜家,我提前数日就准备好了……只是姜容总是坏我的事,大哥你帮我拖延一下时间……”姜婉眼中皆是踌躇满志的野心。 她一定能把姜容取代! “行,我去找她。”姜文兴很乐意帮她这种忙。 他从没拿姜容当过自己人,这世子妃之位,当然是他亲妹妹拿下,他才好跟着沾光。 …… 沈璃随姜容一道去了她的闺房。 “妆哭花了,补补吧。”姜容将她带到梳妆镜前。 沈璃局促道,“不……不用的……” “这样出去,旁人都会知道你哭了。”姜容道。 沈璃看着镜子里被泪水冲开的一道道粉痕,不再说话。 翡翠上前,拿起清水给沈璃擦脸,再取出梳妆匣里的胭脂水粉修饰。 姜容的视线略略一扫过刚拿回来的荔枝酱,道: “你做的酱很好吃。” “谢谢世子妃,不用安慰我。我明白的,我送的东西,上不得台面……”沈璃说着,红红的眼眶里又蓄满泪水。 “我没有安慰,实话实说。在京城鲜少能见到荔枝,荔枝酱,也是没有的。我们瞧着这酱,都觉得很新鲜,味道也确实很好。”姜容不急不缓说道: “翡翠还拿它研制了一道新点心,名为千层荔枝糕,在白玉糯米糕里,佐以荔枝酱,正是一道新奇点心。昨日送去松鹤堂,太妃赞不绝口……” 沈璃瞪大了眼睛,“真……真的吗?” “那是自然呢。我们太妃还问,哪儿弄来的荔枝酱,要去多买几瓶来,让府中厨子做些点心来吃。”翡翠笑盈盈接过话:“沈小姐真的巧思,把荔枝的味道保存下来,而且做的特别好吃。” 沈璃被人夸的小脸微红,“岭南到处都是荔枝,我只是觉得吃不完坏掉太可惜了……便把它做成了酱。太妃喜欢,那我回家便让人去送两瓶!” ------------ 第73章 在这等夫君来 “那就多谢沈妹妹了。”姜容浅笑应道。 沈璃抬眸看向姜容,心底涌起一阵温暖。 今日随爹娘一同来姜家,对她笑盈盈的人,背后却嘲笑鄙夷。倒是那方才看似冷酷不肯与他二哥多说一句话的人,实则,却是温暖善良的人。 “姜姐姐,谢谢你!”沈璃真诚道:“你真好!” 姜容轻声一笑,“谢什么呢。沈妹妹以诚相待,我也该如此。” 沈家人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京城,身无长物。这些荔枝酱,已经是他们家当之中最珍贵的了。 沈家的宅子是皇帝赏赐的,连办宴会的钱都是向酒楼借的。 别人来贺喜,总不能让人站在门外喝口水就走吧。 是真的穷。 “京城繁华,居大不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合伙做生意,给沈家寻个进项。”姜容看向沈璃,问道。 “啊?我可以吗?”沈璃一脸错愕。 姜容笑道,“你做的荔枝酱很不错,京城里没有。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点子,我们开一间点心铺子,就以荔枝酱为卖点,做各种荔枝酱小食……” “这铺面人手,我来安排。你负责琢磨荔枝酱点心。” 她记忆中,沈璃是很擅长做点心的。 沈璃有点担心道,“这真的能卖的出去吗?而且那个荔枝酱……吃完就没了……” “你在岭南当地可有朋友?让他们按照你的方子做好了送过来。再者没了荔枝酱,还有其他果子……” “能不能卖出去,沈妹妹就不需担心了。”姜容轻笑道。 翡翠满脸自豪接过话,“我们世子妃最擅长做生意,绝对不会亏的!沈小姐您就放心吧,这荔枝酱真的很好吃!” “你要是觉得拿不定主意,回家可与你父兄商议一二,想好了再来找我。”姜容道。 沈璃立即道,“我……我听你的!我觉得姜姐姐做的都是对的!” 姜容一怔,不由莞尔笑了。 翡翠给沈璃修饰好了妆容,姜容派婢女送她回宴厅,自己则去库房寻母亲的首饰。 细细寻找了一番,搜罗了七件。 姜容将这些首饰用锦盒好生装着,正准备回宴厅,姜文兴来了。 “妹妹,我正在寻你呢。今日是为兄及冠礼之日,我想我们应该去告知父母一声,让父亲母亲知道,儿子长大成人,将要继承爵位,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姜文兴一脸哀思: “妹妹,随我去祠堂,给父亲母亲上一炷香吧。” 姜容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眸光微闪。 姜文兴今日正是志得意满之时,竟然还能想到去给爹娘上香? 她可不信他有这样的孝心。 姜文兴似乎是要引她去祠堂? 莫非他在祠堂里布下了什么陷阱? “好啊。我也正想给爹娘上香……”姜容似毫无察觉,一口应下,将手中的锦盒递给翡翠,道: “先把这盒子送去马车上,再来祠堂寻我。” 说着,她冲着翡翠使了个眼色,去找谢凌熙。 翡翠心领神会点头,抱着锦盒福身退下。 “妹妹,走吧,我们一块去。”姜文兴心情甚好,拖住姜容这区区小事,手到擒来嘛。 但姜容笑道,“叔父让我把母亲的首饰拿回去,只是我那时年岁太小了,记得的那些我都挑了出来,这还有不少,我记不清楚……继兄帮我看看吧。” 她可不会孤身和姜文兴去祠堂,就在这等夫君过来。 “好,我来看看!”姜文兴转念一想,不管是在祠堂还是库房,反正只要拖住姜容就行了。 于是两人各有打算,不约而同拖延时间。 …… 忠义伯府南苑一角,有一处露天汤池。 婢女伺候着姜婉,一件件脱下衣裙。 迎夏急匆匆赶来,“奴婢拜见小姐,不知小姐有何事吩咐?” “你去帮我把世子引过来,便说,姜容在此处。”姜婉迈步走进汤池,眼中皆是怨恨。 姜容自从嫁入北王府以后,就处处欺负她! 抢她的花,今日还敢呵斥她,实在是欺人太甚! 她已经等不及要将姜容取代。 这谢凌熙不过是个贪图美色的纨绔子,看见自己这般模样,岂能不心动? 到时候,她要谢凌熙休了姜容,娶自己!再好好折磨姜容! “可是……可是欺骗世子,奴婢……奴婢会被打死的……”迎夏吓的脸色苍白。 姜婉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莫要忘了,你是谁的人。只要我跟姜容说一句,你是我母亲以前安插她身边的眼线,她能让你活?” 迎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慌忙求饶:“三小姐,奴婢对您和夫人忠心耿耿啊!求您给奴婢一条活路!” “放心吧,谢凌熙那纨绔子,到时候都与本小姐好上了,岂会处罚你?还得谢谢你带他来呢。”姜婉随手拿起浴池边上的花篮,抓了一把粉色花瓣,洒落池中: “等本小姐成了世子妃,自会好好赏你!” 迎夏心中害怕,但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只要姜婉和谢凌熙成了,那她便是功臣,自不会受罚。 “奴婢这就去请世子过来!”迎夏告退。 姜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姜容,你给我等着! 迎夏急匆匆从花园里赶到宴厅,向着谢凌熙福身行礼: “拜见世子,世子妃在南苑梅园等你,有要事与您相商。” 谢凌熙的视线移到她的脸上,这是姜容的陪嫁丫鬟。 但…… 也是她一直防着的人。 姜容请自己,怎么可能派她过来。要派,也该是派翡翠过来…… “世子爷,您快去找世子妃吧。她有急事找您!”翡翠抱着一个锦盒急匆匆走了过来。 谢凌熙剑眉微沉,“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那姜文兴说要和世子妃去祠堂祭拜,世子妃便让奴婢来找您了……”翡翠担心道:“您快过去吧!” 谢凌熙问道,“她在哪?” “北苑库房。” 谢凌熙起身往北边走,顺便一指迎夏,吩咐:“把她扣下。” 惊蛰立即上前抓住迎夏。 迎夏吓的大惊失色。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啊! ------------ 第74章 谢凌熙护她的原因 忠义伯府,北苑库房。 “这一支玉簪,应该是叔母在玲珑阁买的,妹妹且看,此处刻有玲珑二字……”姜文兴拿着一支玉簪,煞有其事分析。 他故意东拉西扯,每一件首饰都要好好点评分析一番: “说起这京中的玲珑阁,玉簪尤其出名。妹妹可喜欢?明日兄长去玲珑阁给你挑一件……” 姜容隐隐察觉,他似乎也在拖延时间。 心中又有了几分猜测。 所以祠堂并不是计划的关键,而是,拖住自己? “世子爷来了!”门外翡翠高声喊道。 姜容回过头去,只见一袭金绣镶玉华服的男人,大步走过来。他生着一张英俊非凡的脸,五官如鬼斧神工细细雕琢,精致无瑕。 “夫君!”姜容脆生生唤了一声,款步迎上前,挽着他的胳膊。 姜文兴看见谢凌熙竟然来了,瞳孔震惊。 怎么回事? 姜婉不是把他引走了吗? 现在谢凌熙出现在这儿,那姜婉那边…… 姜文兴一瞬间脑海中划过诸多念头,但看着谢凌熙表情丝毫没有变化,热情问道: “世子爷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翡翠接过话道,“奴婢回去送首饰盒,遇着世子爷。世子听说世子妃要去祠堂祭拜父母,便特意陪世子妃一起呢。” “夫君真好。”姜容眉眼弯弯,转而看向姜文兴,“现在去祠堂吧。” 姜文兴心中暗骂姜婉无能,撑着一脸笑容,“确实,时辰不早了,我们去吧。” 姜家的祠堂,位于后院深处。 有谢凌熙在旁边看着…… 姜文兴祭拜姜清远夫妇,神色肃穆,表情哀恸,甚至眼眶里泛起了晶莹泪光,对着牌位说了一堆废话: “爹娘,儿子今日便及冠了,将要担起忠义伯府的重任。我会好好照顾妹妹,您二老在天有灵,也可以安息了。” 姜容一言不发,沉默地给父母上了三炷香。 认真磕了三个头。 她会好好活着,爹娘你们放心吧。 谢凌熙的视线,落在姜容父母的牌位上。那一双深邃眸瞳看不清神色,不露一丝一毫涟漪。 十九年前,那一场大变。 若非二位,他与母亲,一尸两命。 恩人之女,他必定会护她周全。 两位,请放心。 这一桩旧事,牵涉一个巨大的秘密。如今除了谢凌熙,再无人知。 谢凌熙拿起一炷香,在姜容身旁跪下,上香。 姜文兴深感震惊。 虽说这很符合晚辈的礼仪,但以世子身份之金贵,以谢凌熙向来不讲道理的纨绔名声,姜文兴还以为他压根不屑于祭拜呢。 他竟然如此喜欢姜容! 姜婉的勾引计划到底还有没有可能成功啊? 姜容看见一同祭拜的谢凌熙,眉眼微弯,望着二老牌位,在心中默念: 爹娘,这是女儿的夫君。女儿遇到了特别好的人。 从祠堂出来。 姜文兴眼见今日计划失败,也就不管姜婉了。冠礼时辰将至,他还有许多要准备的…… “今日家中事物繁杂,我就不打扰两位。妹妹与世子自便。”姜文兴微笑告退。 姜容待他的身影消失,看向谢凌熙,“这姜文兴似乎是要故意拖着我,世子可遇见什么怪事?” 姜家人针对她的谋划,不是设计她,那就是设计她的夫君。 拖着她,那大概便是世子那边…… “迎夏说你在南苑梅园,寻我有事。”谢凌熙道。 “梅园汤池?”姜容霎时反应过来。 那可是姜家女子沐浴更衣之处。 在梅园的人应该是……姜婉! 她这是想赖上世子? 或者说,在她眼中,自己这纨绔夫君,轻而易举便可勾引? 姜容眼中闪过一丝冷戾的狠芒。 既然你这么想嫁人。 那我便给你送一位“如意郎君”。 “翡翠,你寻个眼生的丫鬟,装作镇国公府的丫鬟,寻沈文渊帮忙……”姜容吩咐。 沈文渊是在姜家长大的,他知道南苑梅园是一处汤池…… 若跟他说,姜婉与他约在梅园见面。 他可能会引起警惕。 在他眼中,与他门当户对的,自然是左右丞的千金、国公府的千金,抑或皇家公主郡主…… 镇国公府是太子党,权势滔天,想必他很乐意和镇国公府的千金,结个善缘。 “是。”翡翠领命。 “先去瞧瞧荀诗瑜在哪?若就在沈文渊附近,那就换成右丞范氏千金的名义……另外备选还有安国公府千金、华阳长公主府的县主……” 翡翠听的心服口服,世子妃还真是思虑周全! …… 沈文渊今日格外谦逊低调。 没有与一众公子哥们高谈论阔,倒像是姜家的自家人一样,在门外迎客。 这当然是做戏给沈太傅看的。 若非沈太傅如此重视姜家,这区区一个忠义伯府,他都不会赏脸过来。 “沈公子,您可有瞧见我们小姐?我随着小姐在花园游园,一转眼她就不见了……我们小姐可有返回宴厅?”一个婢女担忧问道。 沈文渊一脸疑惑,“你是……” “奴婢是荀小姐的婢子,曾随小姐一起去沈家贺喜。”婢女焦急道:“奴婢想寻姜家人帮忙找找,但一时也没见到人……” 荀诗瑜? 沈文渊反应过来。 今日镇国公府也派人来贺喜了,荀家来了几位公子千金。 他爹是个老古板,对三位皇子抛出的橄榄枝,一根都不接,一心只效忠于皇帝。 但他心中倾向的是太子! 这国公千金,与他倒是门当户对。当然,也不一定就定下荀诗瑜了…… 其他几个国公府、还有亲王府的小姐,他也在考虑。 但不论如何,交好荀小姐都是很有必要的。 “这姜家的花园七弯八绕,荀小姐迷路也不足为奇。你带我去与她走散的地方看看,我对这里熟悉,我帮你找。”沈文渊立即热心道。 “那就太谢谢沈公子了!”婢女上前带路。 一路到了花园南面,婢女为难道,“小姐便是在这儿不见的。” “看来她是走岔路,去了梅园。”沈文渊道。 梅园与花园相连,说不准就有人走错路绕过去…… 他一时没有多想。 至于梅园那处汤池。 姜家人向来都是夜里关门落锁之后,又有婢女清场梅园守着,才会去用。 今日宾客盈门,总不至于有人青天白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沐浴吧…… 沈文渊见四周无婢女守着,他便压根没想到这一茬…… 直到进了梅园,沈文渊与汤池里搔首弄姿的姜婉,四目相对。 ------------ 第75章 谢凌熙说:很可爱 “啊!怎么是你?”姜婉发出一声尖叫,慌忙捂住胸口。 沈文渊大惊失色。怎么是姜婉?而且还在沐浴? 刚才引他过来的婢女,已经不见了。 自己中计了! 得赶紧走! 他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身后传来一个热情的笑声: “文渊贤侄,我与容儿正要寻你……” 沈文渊回头一看,姜清荣与姜容一道走了过来。 姜清荣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冠礼将要开始。 但沈文渊却不在宴厅。 姜容说,瞧见他去梅园了。 如此贵客,姜清荣自然要亲自来请他入席。 所以便来梅园寻沈文渊。 随行的还有一众丫鬟随从,浩浩荡荡,将沈文渊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汤池里姜婉听见自己亲爹的声音,慌忙喊道,“别过来!都别过来!” 姜清荣脸上的笑意一僵,赶紧停下脚步,“这是怎么回事?” 姜容往前走了几步,瞧着汤池里一脸慌张的姜婉,故作震惊道: “叔父,堂妹在汤池里!” 转而看向沈文渊,一脸气愤,“沈文渊,你竟然偷看我堂妹沐浴,无耻之徒!” “我是被引过来的。”沈文渊气的咬牙切齿,“你们姜家故意引我过来,想栽赃我!” 他对这个陷阱,已经一目了然。 姜婉为了攀上自己,故意把自己引到此处! 姜清荣还掐着时间赶来堵他! 就是为了让他负责! 他早知道姜家这一双父女贪婪无耻,没想到他们竟然敢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可恨! “文渊贤侄,此话可不能胡说。”姜清荣脸色严肃。他心中想着的是把姜婉嫁给北王世子…… 但…… 这沈文渊都把姜婉看光了…… 北王世子自然不可能再娶她…… 便是姜容死了,也轮不上她。 他心中略略一盘算,沈太傅如今可是文官三首之一,自己又是一个文臣,沈太傅倒是比武将世家的北王府,对自己更有用处啊! 与沈太傅做姻亲,岂不是一件美事! “我相信你不是有意偷看,但你误闯了婉儿沐浴之处,你应该负责啊。”姜清荣算清了利弊,转而打圆场。 沈文渊气的咬牙切齿!果不其然! 这就是你们姜家父女的盘算! “此事,我会去和沈太傅去商议。”姜清荣又道。 沈文渊气的恨不得捅这老匹夫两刀! 他那个一心向着姜家的爹,必定要逼着他娶姜婉…… 你们姜家就是算准了这一切对吧? …… 从梅园出来。 姜容回到自己的闺房。 谢凌熙在此处等她。 姜容没带着谢凌熙一起去,以免姜婉狗急跳墙,看见谢凌熙直接从池子里冲出来…… 那原先去引沈文渊的丫鬟,正是金玉苑的三等丫鬟银瓶。 沈文渊一向眼高于顶,从未注意过丫鬟。 “银瓶,你做的很好。封二百两银子,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姜容心情甚好。 银瓶忙不迭行礼谢恩,“奴婢谢世子妃赏!谢主子提拔。一切皆是主子英明,奴婢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世子妃,您可真是厉害,这沈文渊果然就上当了!”翡翠夸赞,十分解气: “她是您的堂妹,却三番五次做出这种事情,真是太过分了!从此她嫁给沈文渊,也省得她再出来给两位主子添堵了!” 姜容轻声一笑。她哪是要把姜婉嫁给沈文渊…… 她明明是,坐等吃席。 沈文渊岂会愿意娶姜婉? 就像他当初收买山贼处理自己一样,他必定会在婚期之前,将姜婉处理了…… 此人一心要娶个高门贵女,是绝不会让任何人阻碍他的前程的。 不过有句话没错。 一个死人,自然是不能给他们添堵了。 前世的血债,她一笔笔,都会收回来。 做完这一场布局,姜容抬眸望向谢凌熙,那眼底的冷戾便散的一干二净,纤细的手指攥着人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夫君,你会觉得容儿可怕吗?” 她令姜家兄弟自相残杀。 她杀常氏,设局沈文渊,取姜婉性命。 这一桩桩一件件,像极了话本里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恶毒反派…… 想必与他印象中柔弱不能自理的千金,相差甚远。 谢凌熙垂眸,望着那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眸,小姑娘拽着他袖子晃晃的模样,像只乖巧的小猫咪,真真是,可爱极了。 “很可爱。”谢凌熙脱口而出,嘴比脑子还快。 姜容眉眼微弯,整个人飞扑入他怀中,声音里都是满满的雀跃:“我就知道,夫君钟爱于我,必然觉得容儿处处都是好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古人诚不欺我! 自己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在夫君眼中,竟然是很!可!爱! 谢凌熙一直纵着她的任何事,姜容早明白他对自己很宽容的。 但宽容的定义,又很广泛。 哪怕心中觉得她手段狠辣,但因为是她,愿意帮她,这也是宽容。 而今,她知道了,谢凌熙对她的喜欢,不仅仅是纵容,更是爱着她的一切,不管她做什么,都觉得很可爱! 飞起来的开心! 谢凌熙又被可爱小姑娘扑了一个满怀,熟稔将人接住。 为何,姜容每一次的歪理,都令人无法反驳? 甚至,他隐隐觉得还有几分道理。 翡翠与银瓶对视一眼,掩口笑着悄悄退下。 今日的世子与世子妃,也是恩恩爱爱的一天呢! …… 忠义伯府,书房。 姜清荣急忙问道:“姜婉,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从梅园出来的姜婉,已经穿好了衣裙,气恼道,“我也不知道沈文渊怎么会来,本来是让迎夏去引谢凌熙……这个贱婢,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 “阴差阳错,倒也不算坏事。”姜清荣看向姜婉道: “原本我们与沈家隔了一层,并不亲密。但你要是嫁给沈文渊,从此便是姻亲!这是好事!” “可是……世子妃之位……”姜婉犹不甘心。 姜清荣冷哼一声,“若非今日这桩变故,沈文渊娶的必定是公府千金,你能嫁入太傅府,已经是咱们祖宗保佑了!你今日与沈文渊搞出这等事,还敢妄想北王府?” 姜婉自知希望破灭,转念一想,太傅府,那可是三文官之首! 嫁给沈文渊,确实挺好。 “老爷,已经请沈家人到茶室了。”管事来报。 ------------ 第76章 折扇后的亲亲 忠义伯府,茶室。 “沈太傅,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情……”姜清荣将梅园看见的那一幕,详细说了一番。 姜婉眸光含泪,“爹,女儿有辱家门,女儿只能一死了之……” “我可怜的婉婉,为父如何忍心啊!”姜清荣长叹一口气,望向沈太傅: “出了这种意外,本该让婉婉自尽以全名节。只是我实在舍不得……只能厚颜来与沈太傅商议。” 沈太傅听闻此事,大为震惊,回过神来道,“姜大人说的哪里话。此事话本就该文渊负责!” “爹,都是儿子不好。误闯梅园,惊扰了姜三小姐。儿子愿意迎娶姜三小姐为妻,求父亲为儿子登门提亲!”沈文渊看见他们父女的这一番做戏,心知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便也在沈太傅面前演了起来。 沈太傅本要责怪他几句,但见他如此有担当,心情稍缓,看向姜婉: “不知你可否愿意?” 姜婉心中大喜,表面上却是抽抽噎噎,“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文渊,拿纸笔来,我写一封婚约书。”沈太傅立即道。 他是个性情秉直之人。 沈文渊不小心看了姜婉……那必定要娶她为妻,否则,岂不是逼人去死? 沈文渊恭敬应下,但心中却在冷笑。 姜婉,你根本活不到嫁给我那天。 …… 辰正。 冠礼将至。 婢女请诸位宾客入观礼席上座,姜容与谢凌熙作为主宾,坐在第一排。 沈太傅与姜清荣等人,一道而来。 望着满座诸位。 姜清荣一脸春风得意:“欢迎诸位前来参加小侄的及冠礼。” 姜文兴过继给了大哥,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他也只能称呼小侄。 但大哥死的早,这孩子一直养在他自己身边…… 和亲儿子并没有区别。 “在冠礼开始之前,我们姜家还有一件大喜事要宣布。我女儿姜婉,与沈太傅的公子沈文渊,今日定下婚约,诸位做个见证。”姜清荣挺直胸膛,语气里都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这沈太傅还真的是帮衬姜家啊,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竟然还与姜家结亲!” “沈文渊本是与姜容定亲,所以沈家这是为了继续和姜家做亲家,把婚事换给了姜婉?她真的好运啊,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 姜婉一脸骄傲,看着四周羡慕嫉妒的眼神,让她心底一阵飘飘然。 但冷不丁听见旁人议论她捡了姜容剩下的前未婚夫,把她气的够呛! 这哪是她捡的!这是她凭本事嫁的! 四周的宾客纷纷贺喜。 沈文渊也端着一脸温柔和气的笑容,与姜婉站在一处,看似一双璧人。 两人落座。 就在姜容与谢凌熙下首一座。 礼乐起。 冠礼始。 “二姐姐,真的对不起……”姜婉望着姜容,一脸做作的委屈可怜: “你自幼与沈哥哥定下婚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也一直拿他当姐夫。没想到……如今阴差阳错,我与他定下婚约。二姐姐,你不会怪我吧?” 世人都知道,姜容几次三番殴打沈文渊,两人不和。 但姜婉这个自知内幕的人却十分清楚,姜容所作所为,必定是为了避嫌。 她明明与沈文渊感情深厚,不惜私奔。 当然,在姜婉看来,放弃北王世子妃之位,与沈文渊私奔,真的愚蠢至极! 但姜容却这么做了,那必定是与沈文渊情至深处,非他不嫁。 只不过后来她私奔被抓回来,强行做了北王世子妃。 木已成舟。 她不得已,才表面和沈文渊避嫌。私底下,两人说不准还藕断丝连。 如今,这个她求不得的人,却将要成为自己的夫君。 姜容心中肯定嫉妒自己,嫉妒的滴血吧! 姜婉想到这儿,便心情甚好。 沈文渊处处都不如谢凌熙,但他是姜容想要却要不到的人,这一点,就足以让姜婉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 “我与沈文渊并不熟。如果沈文渊养在姜家,便算与姜家女青梅竹马,那把我换成你,更合时宜。”姜容瞥了她一眼,不急不缓道: “你与沈文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将要成亲,真是天作之合。下个月初一,便是大吉之日。你们要不考虑一下,早日成婚?” 姜婉一时哑口无言。 姜容轻飘飘一句话,撇清她造谣的私情,还把她和沈文渊说的不清不楚,仿佛早就勾搭上了一样,真是难听! 不过她相信,别看姜容此时说的冠冕堂皇,心中必定嫉妒的发狂! 一侧的沈文渊,一眼便看见了姜容身后的银瓶。 正是引他去梅园的那个婢女。 这姜家姐妹沆瀣一气,坑自己,现在又不知道在演什么。 早日成婚? 姜容还真是为了帮她妹妹嫁给自己,不遗余力啊。 你等着。 我一定早日把你妹妹送去见阎王! 时值仲夏,天气炎热。 虽在屋中晒不着太阳,但也满是热气。 翡翠端上来一道冰饮子,摆在姜容案桌前。 这是北王府厨子新研制的一道杨梅冰酥。 姜容近日苦夏,什么都吃不下,唯好这一道冰饮子。 “世子知道您喜欢,特意让奴婢随时备着。”翡翠明晃晃替自家主子邀功。 今日出门之时,冰饮子就用冰鉴装着了。 “上午暑气上来了。世子妃用一道冰饮子,消消暑气吧。” 姜容望着眼前的杨梅冰酥,十分欢喜地看向身旁的谢凌熙。 某人依旧神态慵懒地靠坐在榻上,仿佛浑不在意。 “谢谢夫君。”姜容拿起银勺,舀了一勺冰冰甜甜的冰酥,递向谢凌熙: “和夫君一起吃!” 谢凌熙眸色不太自然拒绝,“我不吃甜食。” 姜容瞪大眼睛,乖巧认真记下这一条,把银勺里的冰酥喂给了自己。 然后拿起谢凌熙手中的玉骨折纸扇,挡在两人面前,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粉雕玉琢的小脸凑近,在他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笑意盈盈: “那容儿换一个谢礼。夫君,谢谢你。” 刚吃过冰酥的樱唇,本是冰冰凉凉。但谢凌熙与她相碰一瞬间,便似点了一把火烧了起来,薄唇灼灼。 ------------ 第77章 姜家二子,没了 折纸扇落下。 姜容回到了原位,拿起银勺,继续开开心心吃冰酥。 身旁的谢凌熙,浑身僵硬,耳根泛起不太自然的红晕。 这亲近的一幕,被折扇遮掩…… 众人看不清。 唯有站在两人身后的婢女,和离得最近的姜婉看见了…… 心中不由暗骂姜容无耻! 真正是狐狸精!大庭广众之下就勾引北王世子。 难怪谢凌熙被她迷的神魂颠倒…… 她骂着骂着,心底的酸的冒泡。 看着旁边的姜容笑盈盈吃着冰饮子,一时间觉得自己胃里也热的难受,就想吃点冰饮子消消暑气。 姜婉看向身边的沈文渊,嗲声嗲气: “沈哥哥,今日真热,瞧瞧你额头都出汗了,可要用些冰饮子?” 言外之意,就等着沈文渊说他派人去买。 姜容有的,自己也要! 但,沈文渊正盘算着怎么杀了姜婉。 没有心思吃吃喝喝,随口敷衍:“不用。” 便继续全神贯注构思杀婉大计。 姜婉;…… 你个木头!你听不懂吗?气死我了。 看看人家北王世子,这么宠爱夫人,再看看你! 姜婉生了一肚子闷气,扭过头去不再看姜容。 她怕再看下去,先把自己气死。 明明是自己抢到了她喜欢的东西,为何姜容还是过的那么开心! 真是气死她了! 丝竹声毕,乐止。 沈太傅作为主礼人,走到姜文兴的面前。 姜文兴此时站在宴厅正中间的玉台上。 心情十分激动。 姜婉不知怎么和沈文渊搞在了一起,这让他与沈太傅的关系更亲密了,这是好事! 今日观礼诸多宾客,不知多少是他曾经高不可攀的勋贵公子,而今,他也变成其中一员了! 他,终于也要成为勋贵了! 沈太傅望着众人,道,“今日——” 话还没说完。 突然一群身穿飞鱼服的校尉,破门而入,如狼似虎冲了进来…… 众人皆惊。这是怎么回事? 领头之人,正是楚诀。 而他身边的两个校尉,抬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因为天气炎热,尸体已经隐隐有了臭味。 “明心司,你们这是做什么?”沈太傅十分震惊。 楚诀从怀中取出一枚明心司的身份令牌,举起示众: “明心司办案,闲杂人等,统统让开!” 众人哗然。 姜清荣不可思议从座位起身:“大人,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是忠义伯府……” “我要抓的正是忠义伯继子姜文兴。”楚诀冷冷看向姜文兴: “姜文兴,你科举作弊,又疑似为了灭口,截杀堂弟。带走!” 他身后的两个校尉,立即上前将姜文兴擒拿。 姜文兴不敢置信…… 他可是花高价请了暗杀阁的金牌刺客,据说从未失手…… 杀区区一个姜文勉,不过是杀鸡用牛刀。 怎么还出了岔子! 而且,这和明心司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怎么会知道此事? 明心司一向只管涉及官员的要案,但楚诀最好打抱不平…… 但凡被他撞见的案子,他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什么?”沈太傅十分震惊,“你这话可有证据?” “若没有证据,我能来抓人吗?姜文勉找到了两份童试考卷,一份写着姜文兴的名字,但字迹我对比过了,完全不同。倒是另一份写着别人名字的考卷,字迹和姜文兴一模一样。” “与他交换试卷的人已经死了。但这两份考卷,便是铁证如山……” 这些事情,他都查证的一清二楚,核实无误。 此时一位校尉上前,揭开白布,正是姜文勉的尸体。 “儿子!”姜清荣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扑了上去。 虽然他平时对这个儿子又打又骂,但只是气他不争气,其实是非常在乎的。 痛失儿子,他悲痛至极。 姜文兴看见这一幕,双腿一软,连站也站不稳。 没想到姜文勉虽然被灭口了。 但他身上的试卷还没来得及销毁,就落在了明心司手中。 “至于这买凶杀人一事,查一查便清楚了。”楚诀冷扫了姜文兴一眼,道: “带走!” 明心司押着失魂落魄的姜文兴走了。 原地留下姜文勉的尸体。 这尸体他们已经查过,确定是被刺客凶杀无疑。不需再留着查验,归还家属。 姜清荣本是扑在担架上哭的老泪纵横,再一抬头看见自己最争气的儿子被明心司抓走…… 这一下,他两个儿子都没有了。 “爹,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校尉说,二哥是大哥杀的,大哥还科举作弊……”姜婉震惊询问。 四周宾客议论纷纷。 “这两人虽名义上堂兄弟,实际就是亲兄弟,多大仇啊,老大把老二杀了……” “害,这不是显而易见之事吗?忠义伯走的早,爵位空悬。没了老大,便是老二继承。否则,这老二能那么费心思的去找他大哥作弊的证据?” “啧啧啧,姜文兴的秀才竟然是替考中的啊?那他举人的功名又是怎么中的?” “我看这事肯定还有后续,得牵连出不少人……” “这姜侍郎真惨啊,唯二的两个儿子,这一下都没了……真的是家门不幸……”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啊,不然怎么会断子绝孙?” 宾客们议论纷纷,各种异样的视线落在姜清荣身上。 姜清荣耳中一片嗡鸣,痛失两子,又听见四周的冷嘲热讽,两眼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爹,你怎么晕了?爹!”姜婉慌忙大喊。 姜家,一片混乱。 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 最后还是姜容站了出来,望着众人道: “诸位,今日出了一些意外,招待不周,还望见谅。改日再宴请诸位……”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起身寒暄几句离开。 改日宴请本是一句场面话。 但萧南星扫了一眼姜文勉的尸体,不厚道的笑了。 咳,确实,要改日宴请诸位吃席了。 众宾客一一离去。 沈太傅看见这一幕,沉默许久,安慰姜容道: “我会派人去明心司打听消息。若姜文兴是冤枉的,一定还他一个公道。这……哎,节哀。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压着嘴角才没笑出声的姜容一脸沉重,“多谢。” ------------ 第78章 谋划偶遇 宾客散尽。 昏迷的姜清荣被奴仆抬到了屋中,姜婉不知所措,剩下的奴仆们也不知该怎么办。 姜容扫了一眼担架上姜文勉的尸体,吩咐道: “来人,去采买白皤棺材,准备办丧事。” 管事姜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领命称是。 如今姜家正缺一个主事人。 奴仆们谁也不敢擅自做主。 二小姐虽然是出嫁女,但行事有章法,处变不惊,担得起事,此时此刻,姜家的管事奴仆们,皆是听她号令行事。 不过片刻,混乱的忠义伯府,便有条不紊地操办起了姜文勉的丧事。 夜深。 姜容和谢凌熙回到北王府。 迎夏跪在庭院的台阶前,慌忙磕头求饶,“世子妃饶命,奴婢是被逼的……是三小姐逼我这么做的,求世子妃饶命……奴婢以后一定忠心耿耿,绝对不敢了……” “杖毙。”姜容淡淡道。 “世子妃饶命啊……”迎夏吓的涕泗横流,慌忙磕头。 姜容并不多看她一眼,只是看向翡翠道: “我从姜家带来的人,全部换了。玉泉山庄的人,该换的换了。姜财,送他下去见他的主子。” “是。”翡翠领命。 她之前的蛰伏,是不想引起姜家人的注意。 如今兄弟相残的戏看完,尘埃落定。 这些人,也没必要留了。 迎夏哭嚎着被拖了下去。 …… 明心司。 楚诀连夜审讯姜文兴。 有着两份考卷,和字迹鉴定的文书,姜文兴作弊之罪,板上钉钉。 “我不太擅长审案,但很擅长用刑。你自己瞅瞅,喜欢哪一个?我给你试试。”楚诀指着两侧琳琅满目的刑具,居高临下望着堂下跪着的姜文兴。 姜文兴视线望向那些刑具,浑身直哆嗦:“你你你你……这是严刑逼供……” “明心司酷刑严厉,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楚诀笑容冷冽,在烛火的映照之中,更似恐怖的阎王。 随手拿起一个烧的通红的烙铁,靠近姜文兴的脸颊: “我看就从这个开始玩起来吧……烤肉闻起来很香,比较适合作为第一道前菜……” “我招了!是我收买杀手!你别过来!”姜文兴惊慌失措,吓的小便失禁,身下传来一阵骚臭味。 楚诀嫌弃地退后几步,“来人,拿纸笔,让他写认罪书……” 一刻钟后。 属下呈上一份姜文兴认罪画押的文书。在明心司校尉的友善提醒下,姜文兴抖着手清清楚楚写明白了买凶杀姜文勉的详细过程。 楚诀看完,随手将文书放在一旁,继续审问: “我有一个疑惑,你连秀才都是替考才考中,那你的举人,又是怎么考上的?” 姜文兴的心理防线,早已经崩溃。 他已是死罪,再没有任何隐瞒:“是我叔母……就是常氏,她给我考题。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到的……” 楚诀冷眸微眯。常氏? 这案子也是明心司办的。 她在流放的路上不知所踪,一个囚犯没引起多少注意。 姜文兴是去年秋闱中的举人,那一年江北的主考官是礼部侍郎,此人和姜家素来没有交集,这其中似乎有什么秘密。 楚诀将此人记在心中,摆摆手,“把他带下去……” 次日,楚诀将案卷呈上。 明心司指挥使判定,姜文兴科举作弊,谋杀堂弟,罪大恶极,拟判斩立决。 …… 忠义伯府。 姜清荣颤颤巍巍睁开眼睛,入眼皆是白色。 管事腰间扎着白布,悲声喊道:“老爷,您可算醒了!二公子的丧事,府中已经操持起来了,还需您拿个章程。” “勉儿……”姜清荣心痛至极,又是悲痛又是愤怒: “怎会如此啊!” “明心司的告示出了!是大公子杀了二公子……因为二公子掌握了大公子科举作弊的证据,他……他便派人去灭口……”姜忠禀报道: “朝廷判了大公子斩立决……” 他本想说,二公子的仇报了。 但寻思这大公子也是老爷的儿子,便赶紧把话咽了回去。 “斩立决……兴儿……”姜清荣昨日看见姜文兴被带走,就知道不好,这判决一出…… 他这仅剩的儿子也彻底没了。 “噗——”姜清荣呕出一口鲜血,再次晕了过去。 因姜文兴乃是犯罪而死。 向来大家族对罪人都十分避讳,所以并没有操办他的丧事,只是草草收尸埋葬。 姜清荣人到中年,连失两子,大病一场。 但在姜文勉头七过后,他很快又振作起来,广纳小妾,相看续弦。 一时间,他与姜婉都忙了起来。 …… 珍馐楼,作为京城第一酒楼。 顶层五楼的几间包厢,皆不对外待客,是为皇族和北王府预留。 其中那间名为“听雪”的雅阁,便是隶属北王府的。 谢凌熙作为京城闻名的第一纨绔,是此处的常客。 董惜琴作为大家闺秀,自然不可能去青楼与赌坊和谢凌熙“偶遇”,纨绔子弟精通的“吃喝嫖赌”,除去后两样,那在珍馐楼偶遇,就再合适不过了。 “小姐,打探出消息了。北王府的管事来预定了明日的酥山宴……”婢女来报。 董惜琴眼睛一亮。 珍馐楼近日搞出一桌冰饮的席面,主菜是一道巨大的“酥山”,又有各色冰酪十八道,各色饮子八种。 因现做来不及,需要提前预定。 时值酷暑,十分受京中众人追捧。 “想必是世子听闻珍馐楼出了这新东西,特意来尝尝鲜的!”董惜琴眼睛一亮,立即道: “快去把我从玲珑阁新买的玉簪拿来,还有我那件做了三个月的蜀绣裙……” 她已经精心准备了一场邂逅。 她相信,谢凌熙必定会被她的才华与美貌惊艳! …… 次日清早。 北王府的马车,从王府之中驶出。 早已经在珍馐楼等着的董惜琴,立即将自己的秀帕连同一枚玉簪,故意扔在了听雪阁里。 那秀帕上有她留下的一首小诗和名字。 等谢凌熙看见秀帕的诗词,必定会仰慕她的才华。而将玉簪和秀帕归还,正有了与她见面的理由。 自己下一次,还能约见谢凌熙,答谢他归还遗失的心爱玉簪。 这一来二去,岂不是水到渠成? ------------ 第79章 可是他是我夫君 北王府的马车之中。 一袭鹅黄色长裙的谢若娇,望着姜容,笑盈盈道: “嫂嫂,珍馐楼的酥山特别好吃,你一定要尝尝!” 自从上次清风诗会,姜容救了自己,谢若娇便对她的印象转变。 近日姜家办了一场丧事,姜容一下没了两位兄长,想着姜容必定十分伤心,谢若娇便决意要陪她好好玩一玩,散散心。 于是昨日便在珍馐楼里定下席面,请兄嫂吃饭。 随行的翡翠笑道,“二小姐特意来寻世子,问世子妃的饮食喜好。得知世子妃喜好冰饮子,便选了一桌酥山宴。” “谢谢二妹妹,妹妹有心了。”姜容浅笑颔首。 谢若娇略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听说你最近胃口不太好……你……你想开一点……我哥哥人还不错,你要是愿意,可以把他也当哥哥!” 主位上坐着的谢凌熙,不可思议地觑了他妹妹一眼,神色难以言喻。 随行的萧南星努力憋着笑。 二小姐这安慰的,你死了两个哥哥,我把我哥哥分给你…… 好家伙,夫君变哥哥,突然禁忌了起来! 饶是以姜容的见多识广,也是微微愣了一下,才有点迷惑提醒: “可是他……是我夫君欸……” 有没有一种可能,夫妻不太适合做兄妹呢? “就是……那什么……一人多用。他可以做你夫君,还可以做你哥哥……怎么样?是不是有赚到!”谢若娇脑子里十分混乱,但主打一个我一定要安慰嫂嫂,给嫂嫂补一个哥哥! 缺啥补啥,这么安慰肯定没错的! 姜容有点迷茫地看了看谢凌熙,又看了看谢若娇,“听起来是很赚……就是有点奇怪。” “不用在意这些细节。总之,有我哥哥陪着你,一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谢若娇继续安慰。 姜容看见身旁那人一脸沉默的表情,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嗯,二妹妹说的很有道理。” 虽然这逻辑乱七八糟的,但二妹妹的结论倒是很正确呀! 有世子陪着她,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谢若娇见姜容在自己的安慰之下笑了,心情也好了起来。 我就说,嫂嫂缺什么,给她补什么,肯定能安慰好的啦。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走进了听雪阁包厢。 刚进门…… 谢若娇一眼看见地上的玉簪和手帕,“这是什么?” 翡翠上前一步,捡起玉簪和手帕,呈上: “这秀帕上有一首小诗,上面绣了名字,董惜琴……这玉簪上刻有玲珑二字,用的是极品翡翠,价值不菲……” “这人是谁啊?她丢的东西怎么会在听雪阁里。此处可是不对外用的……”谢若娇满脸不解。 萧南星立即道,“二小姐,此女不是什么好人。上次她故意让世子赏画,想要羞辱世子!” “她是永宁侯府的嫡女。四大将门这些后起之秀,和我们北王府一向不和……但大多只是朝堂上针锋相对。像永宁侯府这种私底下玩这种小人手段的,也就他们了!” 谢若娇听明白了立场分析,恍然大悟,随即勃然大怒: “难怪他们家在四大将门里垫底,连手段也这么不入流!竟然还想栽赃本小姐偷东西!” “啊?什么偷东西?”萧南星不解。 “你看她把价值千金的翡翠玉簪,故意扔在我们听雪阁里。然后再报案,说东西不见了。到时候在听雪阁找到,本小姐岂不是有口难辩!真真是阴险至极!”谢若娇气呼呼道。 这珍馐楼里的听雪阁,一向都是世子在用。 谢若娇一年都来不了几次。 董惜琴是真没想到,订下席面的人,竟然是谢若娇。 “原来如此!那我赶紧把它扔出去!”萧南星深深表示赞同,赶紧走到窗户前。 姜容立即阻止,“等等,董惜琴既然设局要害二妹妹,必定早防着我们销毁物证。兴许外面就有盯梢的人,盯着我们扔东西。” 谢凌熙见这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此时惊蛰适时上前道: “主子,听雪阁附近,确有些行迹可疑之人,疑似眼线。” “嫂嫂英明!”谢若娇敬佩地看向姜容: “嫂嫂料事如神!这董家的小人果然盯着我们!” 萧南星紧张道,“那我们该怎么处理赃物?只怕董惜琴已经报官,很快便有官兵要来封锁珍馐楼搜查了!” “我刚才在大堂看见了明心司的楚校尉……”姜容略略思索,立即便有了主意:“我们去报案。” “啊?可是……我们也没证据啊……”谢若娇疑惑道。 他们只是推测董惜琴想要栽赃,并没有证据,怎么报案? 而且,明心司管这种小案子吗? “我们报案,在此处发现了逃犯的踪迹,屋中就剩这东西……”姜容一回生二回熟,再次拿出了逃犯做由头。 谢若娇震惊,还能这样吗?长见识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嫂嫂这一番话,有种十分熟稔的感觉。 谢凌熙想笑。又是这一招。 不过,招数不在老,好用就行。 董惜琴行为鬼祟,正该送她去明心司,查查清楚。 “属下这就去报官!”萧南星就怕耽搁时间,让董家的诡计得逞,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 楚诀的身份,自然能安排一个雅阁。 但他就喜欢坐在人群中间吃饭,顺便听听各种消息…… “恭喜头儿,又破奇案!”属下们纷纷敬酒。 刚办了一桩姜家兄弟互相残杀的案子,楚诀立一功。 “不值一提。”楚诀一脸骄傲地摆摆手。这种简单的小案子,根本没什么难度嘛。 证据都撞在了自己手中,这是老天让自己主持公道。 “楚校尉!刚才我家主子去楼上用膳,我们看见一个黑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那样子倒是有几分像明心司通缉的逃犯。”萧南星大步走到楚诀面前,道: “然后我们在屋中发现了一只玉簪,一条手帕。不知是否是逃犯遗落的赃物……” “什么!”楚诀眼睛一亮,“快带我过去看看!” ------------ 第80章 我劝你坦白从宽 听雪阁里。 楚诀仔细查看玉簪与秀帕:“这玉簪九成新,看样式是今年京城时新的花样。去玲珑阁查一查,应能查到买家……喔,手绢上写了名字,董惜琴,你们谁认识?” 楚诀看向一众下属。 其中一人上前提醒: “头儿,永宁侯董家千金,正是叫此名字。” 他们这些专干抓人活计的,把各个权贵世家的千金公子,记得一清二楚。 以防踢着铁板。 当然,楚诀不用记这些。 什么铁板,他都踢。 下属道:“一个大家闺秀的首饰,怎么会出现在逃犯身上。也许是逃犯先去偷她家东西……然后意外遗失。” 楚诀神色一肃,“这不可能!” 谢若娇第一次报假案,十分兴奋,又十分心虚。 一听此话,顿时紧张了起来。明心司,这是已经看出他们报假案……吗? 楚诀继续道:“逃犯偷些金玉,不足为奇。但连她的秀帕都一并带着,这帕子上还有一首情诗,两人的关系,我看非同一般。来人,把董惜琴请去明心司,好好查一查!” 谢若娇松了一口气,吓她一跳,好险。 一旁的姜容,神色从容,淡定微笑,“楚校尉明察秋毫,相信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楚诀一脸骄傲,视线落在姜容脸上,对上那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上次去姜家的时候,他没注意看周围的宾客…… 此次才算是,第一次与姜容正式会面。 此女子生的眉目如画,绝色倾城,令人过目难忘。 他确定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见,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在哪里曾经见过一样。 这是错觉吗? …… 珍馐楼四楼,一处雅阁。 “小姐,不好了。眼线刚才传来消息,今日去听雪阁的人,不止谢世子一人,还有他妹妹与姜容。”婢女禀报。 董惜琴柳眉微皱,“这姜容,还真的是缠着谢凌熙不放。连谢凌熙出来吃饭,她也要跟着。” 往日都是谢凌熙独自来珍馐楼用膳。 没想到今儿还跟着两个障碍。 这一下,是无法和谢凌熙单独相处了。 “虽然有些可惜,但我这一番布置,也并非全无用处。”董惜琴端起茶盏,浅斟一口,不急不缓道: “今日不外乎两种结果。北王府将我的玉簪送回侯府,或者,他们寻小二问一下,得知我也在此处,请我过去,把玉簪还我。” “今日就算见到谢凌熙,有两个碍事的在,也不能做什么。但不论如何,我与他的玉簪之缘是结下了。回头,我便以此为理由,答谢宴请他。” “到时候,没这些碍事之人,我与他独处,必能进展顺利。” 婢女逢迎道:“小姐聪慧!那姜容如何能是您的对手!” 话音刚落。 门外传来咚咚敲门声: “明心司办案,请董惜琴跟我们走一趟!” 因没有确切证据,不能直接抓人。 所以把人请去明心司配合调查。 但说是“请”,人一旦进了明心司,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可能放出来的。 “什么?”董惜琴不敢置信,“我和明心司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 董惜琴万万没想到,今日的布局,竟然还有第三种结果。 她被抓了! 此时此刻,置身于明心司的审讯室,她依旧有点神色恍惚,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犯事了? “我已经审讯过店小二。他说你非要去五楼逛逛,还特意把下人支使开……当时楼上就你一个人。”楚诀盯着她,冷冷道: “显然,你们约在五楼见面。此处人少,十分隐蔽。” 董惜琴十分疑惑,“你在说什么?” “交代吧,你的情郎藏在哪?你什么时候和他勾结在一起?包庇逃犯,可是重罪。我们明心司秉公执法,你要是坦白从宽,可以从轻处置,否则……你爹也保不住你。”楚诀依旧不太擅长审案,主打一个威胁恐吓。 “什么逃犯?”董惜琴根本听不懂。 “你装糊涂也没用。逃犯从听雪阁离开,原地留下你的手帕和玉簪。铁证如山,董惜琴,你的事,发了!”楚诀招了招手。 下属们抬着两排刑具过来。 “你挑挑,喜欢哪个?” 董惜琴吓的脸色惨白,“你不能对我用刑,你这是造谣,你污蔑……我要我爹去告你们明心司胡乱抓人……”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你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听雪阁。当时楼上只有你与逃犯两人,不是他遗落,难不成是你自己扔的?那听雪阁是北王府的包厢,你们要不是为了行鬼祟之事,为何潜入他人的房间里?”楚诀目光如电,盯着董惜琴,气势咄咄逼人: “董惜琴,我劝你坦白从宽!” 因为没有实质证据,不能证明董惜琴与逃犯的关系,所以明心司不能直接用刑审问。 楚诀纯粹就是吓唬,看似句句笃定,其实全是推测,这是不算数的。 但董惜琴也不太清楚大夏的司法工序,眼见楚诀说的头头是道,仿佛自己已经要被定罪了,急忙道: “就是我自己丢的!” “啊?”这下换楚诀愣住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逃犯是什么,我在五楼的时候,什么人也没看见。我……我自己往听雪阁扔的秀帕和玉簪。”董惜琴只得咬牙承认。 楚诀压根不信,拿起烙铁凑近她吓唬,“你休要狡辩!” “真的是我自己扔的,我不认识逃犯……”董惜琴失声尖叫,“啊!你别过来——” 董惜琴惊吓过度,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楚诀神色略有些狐疑,被吓的半死,还说是自己扔的。 他倒是不信,这种娇弱千金能有如此硬的骨头。 这应该是实话。 “头儿,审问了珍馐楼的伙计,他们并没有发现五楼有可疑身影。”下属禀报: “另,珍馐楼的掌柜交代,董家的婢女,近日一直在打听听雪阁是否有人用……” 打听北王府的消息?也就是说,今日董惜琴应该是冲着北王府去的。 她并不知道,五楼曾有逃犯出没。 那她打探了北王府众人的行踪,又趁着人家没来之前,把自己的玉簪和秀帕扔在房间里,是为什么呢? 楚诀紧紧皱眉,视线在那玉簪上停留片刻,恍然大悟: “极品翡翠啊!我懂了,她这是要栽赃谢家人偷东西。” ------------ 第81章 宋衡被卖了 “为了证明是自己的玉簪,所以特意留着一张绣了名字的秀帕。至于那首情诗,应该是秀帕上早就绣好的,并没有别的意思……”楚诀抽丝剥茧,逐一分析,眼睛越发铮亮: “我懂了,原来如此。我爹一直说,这些世家明争暗斗的厉害,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下属忙不迭阿谀奉承道:“头儿真是慧眼如炬,一下就查明了这错综复杂的案子。那这董小姐……我们现在将她放了?” 董惜琴只是扔了自己的东西。 还没栽赃谢家人。 从律法上来说,她还没犯罪,只能无罪释放。 “等会,继续关着。就说……配合查案,半个月以后再把她放了。”楚诀阻止,冷哼一声: “我生平最讨厌小人,让她蹲半个月大牢。” 下属提醒道,“可董小姐被强行扣押半个月,到时候永宁侯府少不得要参您……” “我有理由啊。她不是疑似和逃犯勾结吗?这案子我要慢慢查。半个月后,再宣布结果。涉及逃犯,此乃重案,理应慎重!”楚诀义正言辞。 下属苦笑一声。您今日就已经查明真相,但为了关董惜琴半个月,特意推到半个月后再宣布案情结果。 如此得罪永宁侯府。 幸亏有一个指挥使的爹,不然您有九条命都不够用的。 “是。”下属领命。 此案暂且告一段落。 楚诀又想起了姜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真的像是在哪见过。 …… 听雪阁内。 谢若娇站在二楼窗台前,望着明心司将董惜琴带走,心情甚好。 “哼,让她栽赃我!”谢若娇扬眉吐气。 谢凌熙若有所思。他总觉得董惜琴在谋划什么。 回头看看明心司的审案结果。 “嫂嫂,处理了麻烦,我们用膳吧。”谢若娇很快把董惜琴抛之脑后,给姜容推荐好吃的。 小二端上一盘盘冰饮子,摆了琳琅满目的一桌。 尤其是居中的酥山。 有贵妃红、眉黛青和千层雪三种颜色,用酥做成层峦叠嶂的山峰,菜如其名。 辅以果子、花枝点缀。 好看又好吃。 用完膳。 已是中午。 谢若娇自觉和嫂嫂之间关系大有进展,是一起吃过饭一起坑过人的交情! 和以前不一般了。 “嫂嫂,我们一块去玲珑阁吧!近日玲珑阁又出了许多新首饰,可好看了!”谢若娇拉着姜容的袖子道。 姜容眼下也没什么事,点头答应。 一行三人,正准备离开。 “世子妃,秋娘与池公子求见。”翡翠来报。 莫非,万卷书斋出了什么事? “请他们进来。”姜容道。 秋娘与池墨言步履匆匆进来,向着几人行礼后。 秋娘道: “世子妃容禀,今日早晨,宋衡不曾来书斋做活。他一向守时,从不迟到……我想着今日他也许有什么事耽搁,便没有在意,直到方才池公子来书斋寻他……” 池墨言接过话道,“我与宋衡约了今日一起用午膳,探讨课业。宋衡从不失约,但是今日到了约定的时间,他迟迟未来,我去他家中寻他,家里空无一人。我再去书斋寻他,掌柜说他今日未曾来……我担心他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他失踪时间尚短,去官府报案,也还不够时间……但等再过两日去找,就怕已经晚了……所以特来寻世子妃帮助!” 秋娘也是担忧道,“如今这情况,宋衡公子说不准是出了什么意外。” 姜容敛眉,宋衡失踪了? 他居于京城之中,一切踪迹,有迹可循。 以北王府的情报网,查他的下落,应该不难。 姜容看向谢凌熙: “夫君,可能帮我找一下宋衡的下落。” “惊蛰,去查。”谢凌熙直接吩咐。 没过多久。 惊蛰提溜着一个捆的严严实实的中年男人回来,将其扔在姜容的面前。 此人身材臃肿,被打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启禀世子、世子妃,此人是宋衡的大伯父。他昨夜寻宋衡要钱,将宋衡打晕卖了!”惊蛰禀报审讯结果。 萧南星震惊,“卖了?卖哪?” 惊蛰狠狠踹了那人一脚,他尖着嗓子哭喊道: “春月阁!救命救命,宋衡欠我的银子,我卖他抵债又什么问题……你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打我!” “春月阁……那是什么地方?”谢若娇好奇问道。 萧南星又是同情又是震惊又是匪夷所思,“青楼。” 宋衡的大伯父,前些时日欠了一堆赌债。 宋衡本还欠他两百银子,上次书斋差点被查封一事,姜容奖励了众人三倍月钱,宋衡又还了他一百两。 此次他缺钱还赌债,就来找宋衡要债。还擅自利滚利,让宋衡还一千两! 宋衡哪有那么多银子,钱已经全部给他了,一两也不剩。 宋衡大伯父在宋家没找到钱,便将宋衡打晕,卖入青楼。 因着他肤白貌美,身姿若松,又识文断字,有着最受欢迎的温润如玉的气质,故而卖了一个高价,一百两银子。 “世子爷,这春月阁背后的是安阳长公主府。”萧南星提醒道。 能在京城开的青楼,背后无一例外有权贵撑腰。 谢凌熙眸色深沉。 若是一般的青楼,他直接上门要人,对方必定奉上。 但安阳长公主针对姜容。 若让她知晓,是姜容要寻的人,说不准会直接把宋衡弄死扔出去,再咬死没有收过这个人…… 到时候,连宋衡的尸体都寻不到。 所以…… 明修栈道—— “夫君,此事我觉得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姜容看向谢凌熙,眼眸明亮。 …… 春月阁前。 谢凌熙一脚踹开大门。 时值中年,此处尚未开业,并没有什么客人。 一众黑衣卫如狼似虎冲了进去,翻箱倒柜,看见什么砸什么。 “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老鸨尖着嗓子冲了上来,看清来者竟然是谢凌熙的,连忙换了一张笑脸: “不知我们哪里得罪了北王世子?” 谢凌熙一脸桀骜,不屑于和她多说一个字。 萧南星在一旁高声指挥着:“都砸了!一间也不能放过!有人阻拦?打就是了。谁敢拦我们北王府!” ------------ 第82章 多谢世子妃相救 “我们春月阁,可是安阳长公主的产业!”老鸨急忙高声喊道,抬出靠山。 谢凌熙不为所动,面无表情。 那些青楼的打手冲上来阻拦,但根本不是黑衣卫的对手。 不过三两下,全部被打翻在地。 …… 春月阁,后院,一处房间。 宋衡被一碗水泼醒。 他面前站着一位徐娘半老的管事妇人,身边跟着一群手持木棍的打手。 “模样十分俊俏,你们倒是收了一个不错的货色。”那管事上下打量着宋衡,神色满意。 宋衡刚刚苏醒,这才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昨夜。 大伯父寻他要钱,威胁他,不给钱就把他卖了抵债…… 他本以为只是大伯父胡言乱语,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把自己卖了! “这位管事,我是被人打晕的,我不是自愿的。您把我放了,你们买花了多少银子,我一定双倍奉还!”宋衡急切道。 “呵呵,来我们这里的能有几个自愿的?进了这个门,就不可能出去。”管事嗤笑一声,斜了他一眼,恶狠狠威胁:“我们春风阁每月都会打死两个不听话的,不想死,就听话接客!” “去,把隔壁那个蠢货抬过来。” 两个打手领命退下,不过片刻,便抬着一具鲜血淋漓满身伤痕的女尸走了进来。 “这——”宋衡惊骇。 管事十分满意他的表情。 杀鸡儆猴最好用。 每一次收来的货色,总有一两个宁肯绝食而死,都不接客。 所以管事会挑其中反抗最激烈的,以极其残酷的手段当着一众新人的面,残忍杀害。 凡是目睹这一幕的人,基本都会吓的乖乖听话。 省了他们许多事。 “看见了吗?你要是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管事指向那女尸。 宋衡又怒又惊,“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你们强买强卖,你们犯法!” 管事有些意外,他竟然没被吓住,脸色愈发难看:“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打!” 青楼管事对付不听话的新人,不外乎这几样。 先恐吓,再打,实在用不了的,那就杀了。 打手们手持木棍,一拥而上。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群黑衣卫冲了进来。 “干什么?你们是谁?”管事惊讶回头。 话音刚落。 已经被混入黑衣卫的池墨言,一脚踹翻。 池墨言粗粗推测,宋衡应该被关在后院某处,直奔后院所有封着门窗的房间…… 见一个砸一个。 “宋衡!”池墨言瞅见被人推倒在地的宋衡,一把将他拽了起来:“走!” 宋衡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世子殿下与世子妃特意来救你了。快走!出去再说!”池墨言道。 宋衡连忙道,“这里还关着其他被抓的人……很多人不是自愿的,能救救他们吗?” “放心。后门守卫的人,全部被黑衣卫放倒了。所有房间都被砸了,不想留在青楼的人,现在就可以跑。”池墨言道。 宋衡心情稍缓,视线落在地上那一具女尸身上,弯腰将她抱起。 “你这是……?”池墨言看向他。 宋衡眼中皆是同情,“她已经很惨了,我想给她收尸。” 池墨言的视线落在那女尸上的双手上,眸光微闪,想到了些什么。 黑衣卫护着池墨言宋衡二人,将他们一路护送从青楼后院离开。 剩下的黑衣卫,继续砸青楼。 此时春月阁里一片混乱。 趁乱,不少人悄悄逃出了青楼。 …… 春月阁后院拐角处的巷子里。 一辆华丽的马车,静静停靠在巷子口的大榕树下。 谢若娇撩着车帘,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春月阁。 这一栋阁楼挂满彩色灯笼,迎风招招,十分醒眼。 谢凌熙本要派人把谢若娇送回北王府,但她还从来去过青楼呢,便缠着要一起来看热闹。 “二小姐在看什么?”翡翠替她撩着帘子,问道。 谢若娇好奇道,“我还从未见过男倌呢。据说都生的十分好看……那个宋衡竟然被卖去做男倌,他长什么样子啊?” 正说着话。 谢若娇远远看见了那一群黑衣卫护着的青衣公子。 他似清风霁月,又似芝兰玉树,气质清绝,眸若星灿。 确是一位翩翩君子的模样,十分符合谢若娇平日里看话本时,对才子书生们的印象。 但更令谢若娇震撼的是,他怀中抱着一位浑身是血的女子。那女子的死状凄惨,鲜血染红了他的青衫。 他抱着女尸一步步走近。 本是温润如玉的气质,却又好似,利剑出鞘。 锋芒凌厉。 “多谢世子妃相救之恩。”宋衡将女尸放在一旁,上前行礼。 姜容视线落在那女尸身上,问道,“这是?” “这是被他们打死的一个可怜人。死后尸体还要被拿来展示,我想给她收尸,让她入土为安。”宋衡心情沉重。 池墨言上前一步,道,“在下有一个怀疑,这女子极有可能是被拐卖的。她的手指纤细玉嫩,看起来没做过活。不像是被家里人卖的。” 若在家中没做过活,说明家里不穷,且父母也甚是疼爱,那不大可能将她卖去青楼。 大夏律,允自愿买卖奴隶,但严令禁止拐卖。 宋衡十分愤怒:“这里面很多人都是被迫的,可能有不少拐卖。青楼的管事亲口说,每个月都要杀两个人。” “这也太残忍了!”谢若娇义愤填膺,气道:“嫂嫂,咱们要让这春月阁问罪!” 池墨言脸色有些为难:“此案便算是查,也与春月阁无关……他们是从旁人手中收的人,拐卖算不到他们头上……他们只需说不知道是拐卖便可以脱身。” “而买回来的奴隶,打杀皆可,并不触犯律法。” 春月阁敢公然做这种事,自然是已经规避好了风险。 “这也太可恶了!”谢若娇更加生气了。 明知道他们坏事做尽,却又无可奈何。真令人生气。 姜容脸色一片冰寒,“翡翠,去明心司报案。找楚诀校尉,便说我夫君砸青楼的时候,意外发现一具女尸。我们怀疑春月阁杀人藏尸,理应严查。” 谢若娇一愣,“嫂嫂,咱们这……又报假案?” ------------ 第83章 他想要的,就去抢 “可以变成真案。”姜容寒声道: “翡翠,派人盯着明心司的案子。若此女是被人拐的……” “那就杀了拐卖的那个人……死无对证。春月阁要如何证明,这死在他们地盘上的良家女,是他们买来的奴隶?既非奴隶,那谋杀之罪,他们就得担着。” 从拐卖案,变成凶杀案。 谢若娇瞪大眼睛,还能这样吗? 嫂嫂你也太厉害了吧。 池墨言十分震撼。他一直觉得自己挺不择手段,但现在看来…… 自己还有可以学习进步的地方! 宋衡也深受触动。他是一个性情秉直之人,从没想到,有时候捏造事实,也是为了让坏人绳之以法。 这,又何尝不可呢。 一个原本端正的白团子,跟着姜容,渐渐开始往芝麻馅发展。 …… 安阳长公主府。 “殿下,不好了!董小姐被明心司抓了!”文士来报。 安阳长公主不可思议,“她犯了什么事?” “明心司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她与逃犯有牵扯,请她去配合调查。但董小姐的婢女来求您帮忙,说根本不认识什么逃犯……”文士道。 “要是根本不认识,那不需担心,明心司必定得她放出来。本宫和永宁侯都会向皇兄上折彻查,不会让她被冤枉。”安阳长公主皱了皱眉头: “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还能和逃犯牵扯上?” 文士连忙应道,“属实令人震惊。如今董小姐被关在明心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出来,影响了您的计划。属下请示,是否要换一个人出手?” “真是没用的东西,让她勾引谢凌熙,她还能把自己勾引到明心司里去!”安阳长公主气恼地扫掉案桌上的青瓷茶杯,茶杯坠落,摔碎一地青瓷碎片。 堂中婢女们皆战战兢兢,跪下不敢言。 恰此时,一个嬷嬷走了进来,行礼道: “启禀长公主,大喜!绵州那边传来消息,您寻找的奇药,在您的山庄里发现了一株。这是那边飞鸽传过来的花草画像,向您请示。” 嬷嬷呈上一个竹筒。 安阳长公主脸色稍喜,赶紧打开竹筒,展开那张画纸,看了一遍,但根本记不住那几株草药的模样,递给一旁的文士: “你看看,是这个吗?” 文士仔细辨认片刻,惊喜道,“长公主殿下,这确实是‘夏时娇丹’的图样。‘夏时娇丹’与黄牡丹花外形相似,在仲夏开花,单用还有养颜、延缓衰老之效,乃是一件十分珍稀的奇药!” “什么?还能养颜?”安阳长公主眼睛一亮,催促道:“快让他们把花送过来!给本宫服用!” “是。”文士领命,又建议道:“为了以防引起注意,属下以为,将它混入一起进献给您的花卉之中,一并送来,正是神不知鬼不觉。” “很好很好,就这么办!”安阳长公主眉开眼笑,心情甚好: “一株奇药竟然生在本宫的花圃里,那是老天爷都在帮我。姜容,你死定了!” 作为长公主,她有几处皇室赐给她的庄子。 皆在京城附近的州郡。 因她喜好花草,这些庄子皆用来种植奇花异草,每年遴选珍品,送至长公主府。 这夏时娇丹,已经在她的山庄里养了大半年。 是花匠从山上采摘的无名野花。 因生的好看,本就打算进献。此次长公主下令寻找九大奇药…… 那绵州山庄的管事辨认出了这普普通通的花,竟然是长公主需要的奇药,立即便传回消息。 “恭喜殿下!”文士等人纷纷行礼贺喜。 安阳长公主志得意满,飘飘然:“本宫现在倒是希望,姜容能多找到几株奇药。每得到一株奇药,她会觉得活下去的希望又多一些!” “这个消息,给我封锁严实了!本宫要姜容以为她还能活下去,等最后再告诉她,她根本凑不齐九大奇药,那种绝望,才令人尽兴。” 她一字一句分外恶毒。 那文士忙不迭吹捧:“殿下一招釜底抽薪,任凭那姜容如今如何得意,也只能落个被黄泉之毒折磨至死的结果!” 安阳长公主得意大笑。 没过多久。 又一个管事急匆匆赶来: “殿下,不好了,您的春月阁被北王世子砸了!” 安阳长公主脸上的笑容一僵,“好你个谢凌熙,横行霸道,竟然欺到本宫头上。来人,备轿,去北王府!” …… 砸完春月阁。 谢凌熙带人离开。 刚出了门。 惊蛰急匆匆迎了上来,奉上一枚信笺:“殿下,长公主府那边传来九大奇药的消息!” 谢凌熙接过信展开,眸色微沉。 绵州山庄里,发现一株夏时娇丹。 萧南星气道,“这老天不长眼啊,怎么还让草药长在坏人家里。没天理!太没天理了。” 谢凌熙神色未变。他很早就知道,天地不仁,上苍无眼。 恶人高高在上,仁者埋骨泥销。 而他,从不需要天命眷顾。 他要的东西,那就去抢过来! “你留在这里善后。”谢凌熙吩咐道。 绵州离此地不过三日行程。 事不宜迟。 他现在立即去取! …… 萧南星带着惊蛰等人返回。 “咦?你怎么一个人来的?我哥呢?”谢若娇探头探脑,四处张望。 萧南星微笑,“世子突然有事要办,先走了。善后的事,世子亦早有安排。世子妃与二小姐不需担心。” “什么事这么急啊?我还有一个新热闹要告诉他呢。”谢若娇嘀咕。 姜容眸光微闪。 她知道谢凌熙暗自蛰伏,不知在布局什么,必定是要做大事的。 一直以来,谢凌熙都在帮她,护着她。 她也想为谢凌熙,做一些什么。 此次谢凌熙走的急,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知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想到此处,姜容便觉得忧心不安,将萧南星叫到一边问道:“不知世子遇到什么事了?有没有我能做的?” 若是世子所做的那件大事,萧南星是不敢透露分毫的。 但这是为了姜容寻药…… 世子妃已经知道此事,也没什么需要瞒着她的。 ------------ 第84章 想与世子并肩而行 “夏时娇丹?”姜容微怔。 “是啊,没想到这一株奇药,竟然长在安阳长公主的山庄,真的是老天无眼!她下令让人立即将奇药送入京城,所以世子殿下去抢了。”萧南星道。 谢凌熙这么急着离开,原来是为她寻药…… 她深知,自己是谢凌熙的软肋。 奇药在敌人手中,谢凌熙为了拿到夏时娇丹,不知会落入何等险境! 谢凌熙为了她不惜生死,但她不想谢凌熙受伤…… “萧南星,我有一个很好的抢药主意。世子现在在哪?快带我去见他!”姜容想到一个主意,看向萧南星。 “殿下此时应该在别院召集人手,属下送世子妃过去!”萧南星立即道。 谢凌熙去抢药,自不是一个人去。 首先他要安排眼线,确定绵州山庄送药人的路线。 再备齐人手,在对方的必经之路埋伏。 最好还能再查明,那一株夏时娇丹在哪一个车厢,以确保精准抢劫。 “……第一时间切割他们与货物的方位,少主此行的目的是夏时娇丹,全力夺取奇药,大家听明白了吗?”暗卫副首领处暑望着一众暗卫道。 众暗卫领命。 谢凌熙召集完人手,眼线也散了出去,起身往外走。 准备出发。 正在此时,侍卫来报: “少主,萧南星领着世子妃求见,说是有抢药的主意相商。” 谢凌熙剑眉微皱。 他没特意交代萧南星一句,因为他一向自觉,从不对外人说自己的行踪。 没想到他已经告知姜容了? 谢凌熙并不想姜容此时此刻就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否则那小哭包,不知该怎么担心。 只打算把药拿回来直接给她。 谢凌熙属实难以招架如今黄泉入脑的姜容,但人已经来了,他沉默片刻,道: “让她进来。” 姜容踏入门槛,便一阵风似的扑到了谢凌熙怀里,“夫君,谢谢你不辞辛劳为我寻药!” 小姑娘将他抱的紧紧地。 暗自庆幸自己赶来的及时,不然谢凌熙就走了…… “容儿有一个主意,不知夫君觉得可行?”姜容开门见山,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番。 谢凌熙低眸,沉吟,“若你身份暴露,会有风险。” “有夫君在,容儿不怕。就算此计失败,但夫君陪着容儿呢,和夫君在一起,容儿绝对不会出事的!”姜容抬眸望着他,眸色亮晶晶。 谢凌熙权衡了一下她的计划,确定自己能护住她,方才点点头:“可行。” “谢谢夫君!”姜容目的达成,眉开眼笑。 顿了顿,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眸,认真看着谢凌熙道: “夫君,容儿知道你想一直把我护在身后。但容儿对夫君的心意,也是一样的。以后遇到事情,夫君可以告诉容儿,和容儿一起商量吗?” “如果是十分机密之事,可以不必让容儿知晓。容儿不是要打探你的秘密……容儿只是,不想对你一无所知。” “容儿想与你,风雨同舟。想和你并肩同行,想成为能站在你身边的人,夫君,可否?” 小姑娘一字一句,认真且诚恳。 谢凌熙怔怔看着姜容,胸腔处有什么东西,砰砰乱跳。 有那么一瞬间,他忘了姜容是因为脑子中毒,才对他一往情深…… 一向冷静清明的理智,被小女子一番话搅的一片混乱。 过了片刻,才清醒过来。 若是寻常人说这种话,谢凌熙必定不会理睬。 但这是姜容。 是一个误以为喜欢他,对他一腔真心的姜容。 也是治好以后,就会离开他的姜容。 何必此时此刻,伤她的心? 等她治好以后,她只会离他远远的。 归根结底,谢凌熙自己还没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之中,早已经对姜容十分心软,根本不舍得拒绝她伤害她。 “现在可以。”谢凌熙望向姜容。 姜容有点开心,又有些不高兴,撅着小嘴问道:“为什么只有现在可以?难道以后夫君会对我变心吗?” “以后你的想法也许会改变。”谢凌熙语气不自觉有些低沉。 “才不会变呢。”姜容娇瞪了他一眼,转而又笑了起来:“所以夫君的意思是说,只要我的心意不变,那就是永远可以了嘛!” 谢凌熙:啊这…… “那就说定了,以后我是与夫君并肩同行的人,瞒着我一个人偷偷去冒险的事情,这是违背我们夫妻恩爱协议的!以后不准了哦,容儿也要和夫君一起!”姜容心满意足抱紧他。 谢凌熙迟疑片刻,最终嗯了一声。 听起来有几分无奈,但无奈中满是宠溺。 一旁站着的萧南星:啊,我还没来得及告退呢! 好甜! 双向奔赴,并肩同行。 今天也是为两位的绝美爱情疯狂摇大旗的一天。 …… 换了新计划。 谢凌熙去安排姜容需要的东西。 姜容则回去找谢若娇,一道回北王府。 …… 北王府,会客厅。 掌家世子妃不在,依照惯例是赵侧妃接待了安阳长公主。 “他竟然把我的店铺砸了……我和你们北王府,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却做出这种不讲道理之事!”安阳长公主十分气愤,指责谢凌熙。 赵侧妃听的心花怒放,脸上却是一脸抱歉: “世子纨绔,行事一向没有章法,是我们太过溺爱,没有教好,给长公主添麻烦了……” “此事,你们北王府必定要给本宫一个交代!”安阳长公主冷哼一声。 赵侧妃微笑道,“长公主放心,这是应该的。我已经遣人去禀报老太妃……” 她心中喜不自胜。谢凌熙又闯祸了! 正说着,嬷嬷进来禀报:“夫人,太妃请您与长公主过去。” ------------ 第85章 今有砸青楼明志 北王府,松鹤堂。 “太妃娘娘,事情便是如此……”赵侧妃将长公主登门一事,详细叙述了一番,一脸恳切道: “世子平日里便横行惯了,如今竟然做出砸人铺面的事情……若是继续放任下去,不知他还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所谓养不教,父母之过。王妃去的早,妾身身为庶母,实在惭愧,未能把世子教导好,竟然让他做出这些事情……还请太妃责罚于我。” 安阳长公主眸光微闪,暗自看了赵侧妃一眼。 这一句句看似是在给自己请罪,但却句句落实谢凌熙的罪行。 这赵侧妃,倒是个有手段的人。 难怪能在陈王妃故去后,执掌北王府这些年。 “赵妃,先别急。熙哥儿虽然行事张狂了一些,但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必定不会无故欺压商铺。这砸铺面一事,想来其中有什么误会。”谢老太妃稳稳当当,不急不缓道: “来人,去找熙哥儿回来。问问他怎么说。” 说着,老人家视线扫了安阳长公主一眼,望着赵侧妃告诫: “这毕竟只是外人的一面之词,咱们还是先听听孩子怎么说。” “老太妃的意思,那倒是本宫胡说八道了?”安阳长公主被话气的冒烟。 谢老太妃悠然平和道,“长公主不必多心,只是要问清楚罢了。” 正在此时,嬷嬷来报: “太妃娘娘,世子妃与二小姐、萧神医回来了,前来拜见您。” 谢老太妃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快让他们进来。” 谢若娇挽着姜容的胳膊走了进来,姑嫂俩亲密似一双姐妹。 看的赵侧妃眼角一跳。 谢若娇之前那么讨厌姜容,什么时候她们的感情竟然这么好了? 看见姜容,赵侧妃率先发难,“听门房说,今日世子妃是与世子一道出去的。怎么世子砸人家的铺面,你也不拦着一点?” 安阳长公主斜睨姜容一眼,“是啊。本宫听闻世子以前倒也没有如此纨绔,反倒是娶了她以后,闹的事端不断……” 萧南星立即上前一步,道: “太妃娘娘容禀。此次世子去砸春月阁,事出有因。自从娶了世子妃以后,世子大有改变,再也不去风月之地。为了表示他与烟花之地一刀两断的决心,世子决定砸一个青楼明志!” “正好,这春月阁就刚好在世子经过的路边,于是世子便冲了进去……” 谢凌熙让萧南星把一切推到他头上,随便编一个砸青楼的理由。 萧南星编了。听起来十分离谱,但因为是谢凌熙,反而又不离谱了。 “好啊!那种地方,熙哥儿不去了是好事!”谢老太妃大为赞赏。 赵侧妃简直无语,“就算他不去,他也不能砸别人的铺子……” “赵妃说的是。但世子的想法是好的,古有削发明志,今有世子砸青楼明志……世子妃自然不能阻止世子浪子从良的决心。所以,未能阻拦……”萧南星继续说道: “长公主请放心,我们世子说了,砸坏的一切损失,他赔!” 安阳长公主气的要死。就这? 你们拿点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砸了本宫的铺面,就想这么轻而易举揭过?”安阳长公主冷笑。 谢老太妃慢悠悠道,“你要是不满意,那就随便挑一间铺面砸。记得赔就行。” 安阳长公主:…… 这老太婆,真的难缠。 “长公主,还有一事告知你。我们在砸青楼的时候,竟然在你青楼后院发现了一具死状凄惨的女尸。我们已经向官府报案了!”萧南星又道。 安阳长公主愣住了,什么女尸? 就在此时…… 门外管事来报: “老太妃,明心司校尉登门,说是咱们世子妃报了案,特来请世子妃去明心司一趟。” 原告需过堂,录个口供。 姜容起身,“祖母,孙媳先去一趟。” “去吧。有什么事,就与祖母说。”谢老太妃慈祥道。 姜容点头。 带着萧南星告退。 谢若娇想知道这案子会怎么发展,也忙不迭与老太妃说两句话,便跟着走了。 差不多同时,又一个婢女匆匆上前悄声禀报: “殿下,明心司把春月阁被查封了。” 这是春月阁刚派人传来的消息。 安阳长公主脸色一沉。自家摇钱树被封,她一时也顾不上找北王府的麻烦,赶紧回去找人问问情况。 …… 明心司,审案堂。 校尉领着姜容一行人走了进来。 楚诀坐在主位。 堂下有一具放在担架里的女尸,一对中年夫妇扑在担架上哭的撕心裂肺。 “头儿,北王世子妃请来了。”下属禀报。 楚诀看向姜容,“你报案的女尸,已经确定身份。现在你们详细说说,当时的情景。” 明心司的情报搜集,十分迅速。 通过女子的容貌,确定了她的身份,寻到她的父母。 她名张芸,父母是京中一处卖布的小商户。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温饱不愁。 张芸不过十四,乃夫妻俩心爱的小女儿,千娇万宠长大。 四个月前的上元节,与兄长一起看花灯走失…… 从此家里一直在找她。 但毫无音讯。 今日收到明心司传他们去认尸的消息,夫妻俩都哭成泪人了。 萧南星上前一步陈述道,“我随世子砸青楼,在后院一间屋子里发现一具女尸……我们怀疑春月阁谋杀,所以特意报案!” “头儿,春月阁的掌柜等一干人等,全部带来了!”另有一个校尉急匆匆上前禀报。 楚诀办案雷厉风行。 确定女尸的身份以后,一面派人去请原告,另一边就派人把春月阁封锁,把所有人抓来审问。 “把掌柜带上来!” 很快,春月阁的老鸨被带上来了。 “大人,冤枉啊!我们的铺面被砸了,他们还诬告我们!”老鸨一看见楚诀,便大声喊冤。 萧南星道,“在你院中发现女尸,乃是事实!” “这是我们买回来的奴隶。按照大夏律,打杀奴隶,可是不犯法的!”老鸨立即说道。 那张夫人本在伤心垂泪,气的冲上来就掐她脖颈,“我女儿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不是奴隶!你赔我女儿命来……” 老鸨吓的往后躲。 堂上值守的校尉拦住张夫人。 楚诀看向老鸨,“张家父母并没有卖女,你从何处买的人?你们这是拐卖!” “大人冤枉啊,我们不知道她是不是被拐卖,我们可不懂这些……我们只是从人牙子手中买的货。”老鸨推的一干二净,大喊道: “您去找王归,就是他卖的人。有什么事都是他干的,与我们无关!” ------------ 第86章 心有灵犀,阻拦 楚诀大致明白今日这案子的来龙去脉。 张家女被人贩子拐卖,卖给春月阁。 春月阁逼她接客,张家女宁死不从,被活活打死。 因春月阁已经买下她,算起来,竟该无罪释放…… 楚诀感觉有点憋屈,但他也只能冷着脸公事公办询问道: “王归长什么样?住哪?” “他就住在七里巷子……”那老鸨显然与王归是熟客,将他的外貌、身量、住宅都说的一清二楚。 楚诀起身,对着一众下属道:“走,去抓人!” “楚大人,什么时候能放我们回去?我们还要做生意呢。这一切都和我们没关系啊。”老鸨迫不及待催促。 “你这个凶手!凶手……你害死我女儿!”张夫人听闻她竟然要被放了,愤怒地再一次冲了上来,与她拼命。 “你怎么还打人呢?快来人啊……她这是咆哮公堂,楚大人应该问她的罪吧?”老鸨慌乱躲着,尖声喊道。 楚诀冷冷瞥了她一眼,“张氏失去爱女,一时冲动,情有可原。本官恕她无罪。” “那她打我……我要告她伤人!她打我,应该让她坐牢!”老鸨嚷嚷。 楚诀直接无视她这一句话,道:“来人,带春月阁的人下去。” 确实不能让张氏把老鸨打伤。 否则她去别的衙门告状,那蹲大牢的就是这位可怜的母亲了。 校尉拦住了张氏,那老鸨躲的及时并未受伤。 姜容静静看着这一幕,眸色幽冷,不言不语。 楚诀亲自带队去抓王归。 姜容等人也离开了明心司。 “惊蛰,交给你了。”姜容看向随行的惊蛰。 惊蛰领命,飞身而去。 姜容与谢若娇、萧南星乘上回府的马车。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嫂嫂你可看见了?这老鸨真的太嚣张了。她打死了人家的女儿,还在那趾高气扬,还想让张氏问罪!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谢若娇秀拳攥紧,恨不得冲上去给那老鸨梆梆两拳。 萧南星苦笑一声,“确实。她自持这案子奈何不了她……幸亏咱们世子妃早有谋算,否则,最迟明日,明心司也要将他们都放出去了。” “惊蛰能赶得及吗?”谢若娇眼中满是担心。 姜容道,“明心司校尉骑马去城郊的七里巷,需绕开闹市。而惊蛰一人轻功,可翻墙越瓦,路线比他们近,应该能赶在他们之前到王归家中。” “但是此人此时未必就在家里待着,也许在附近……明心司人手众多,找人必定比惊蛰更快。所以,稳妥起见,我们去拦一拦……” “怎么拦?”谢若娇疑惑问道。 姜容闭上眼睛,京城条条街道都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很快,她便大致推测了楚诀的出行路线…… 算算骑马的时间,此时应该快到……临河街。 “我们去临河街的三岔路口。”姜容道。 …… 楚诀率领一众明心司校尉,策马疾行。 他特意选的人少的偏僻路段…… 否则闹市之中纵马而行,容易伤到无辜百姓。 行至向来荒无人烟的临河街道。 三岔路口。 突然冷不丁从左岔路冲出来一辆疾行的马车。 楚诀差点被撞了一个正着,急急扯紧缰绳勒停,但他人也从马背上跌落。 幸而武功底子不错,翻身下来,只是脚踝崴了一下。 还没等他回过神,只见右边岔路口也有一辆马车直直向着他撞去…… 他如果还在马上,一个翻身也能勉强跳开…… 但此时刚从马背跌落,伤了脚,来不及蓄力腾挪—— 危急时刻。 眼见那马蹄都要踏自己脸上了…… 马缰被车中一人用力一拽,马车偏了方向,与楚诀擦肩而过。 楚诀惊出一身冷汗。 “好险好险!”萧南星看的心惊胆战。 世子妃可是算准了距离,掐着时间冲出来,足以让楚诀躲开…… 但没想到对面也有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是同时出现的,楚诀躲了一边,就没来得及躲另一边…… 对面街道的马车,与楚诀擦肩而过后,停在了姜容他们马车的旁边。 “这不是咱们家的马车吗?”谢若娇探出脑袋,看见这马车,与他们这一辆一模一样,连挂在车檐下的“谢”字都一样。 这是北王府马车的规制。 车帘被随从撩起,只见里面坐着一位身穿镶金锦衣的公子哥,不是谢凌熙,又是何人? “哥,你怎么来了,好巧!”谢若娇立即冲着谢凌熙挥挥手。 谢凌熙的视线落在她身旁的姜容身上,“嗯,很巧。” “夫君!”姜容眉眼微弯,从马车里踩着春凳跳下来,“京城如此大,我们却能在这里偶遇,真的是心有灵犀!” 楚诀苦笑道,“你们夫妻俩心有灵犀能不能换个地儿,差点把我撞飞!” “哎呀,楚校尉,怎么是您?您还好吧?”萧南星一副刚刚看清他的模样,快步走了上来。 “没事,就是崴了一下脚。我还有公务在身,你们让让路。”楚诀道。 两辆马车并排,将路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崴脚了?坠马可是大事啊。我记得曾经有一个人从马上摔下来,没看大夫,最后死了……”萧南星一脸热情,拉住他的手道: “我是大夫,给你把脉看看。” “不必,我急着抓人。”楚诀道。 萧南星坚决道,“不行,我必须得看看,免得你留下什么隐疾。否则楚大人你以后腿断了,以后还怎么抓逃犯?” “没这么严重吧……”楚诀迟疑。 “伤的不重,但淤血堵在一起,需活血化瘀。” 萧南星把完脉,又查看他脚踝处的伤: “若不及时处理,以后会出大问题的!我给你扎三针,必定能好。” 若不及时处理,它就要痊愈了! 姜容立即道:“楚校尉,你是因为我们惊马受伤,这是我们的责任。还请务必让萧神医给你看看……” 楚诀一听不过是扎三针,不耽误时间,也就点头道,“有劳!” 下一刻,萧南星手中的银针,嗖地一下扎在楚诀脚踝处。 “啊——”楚诀只感觉一阵刺骨的疼痛,两眼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 第87章 要夫君抱抱 “头儿!”一众随行的校尉都吓懵了。 纷纷围了上来。 “诸位别急,活血针有些许疼痛,楚校尉一时疼晕了过去。这很常见,我给他推拿一下,等淤血散后,再下第二针……”萧南星不急不缓道。 领头的校尉队长见楚诀确实只是昏过去了,并没有大碍,而萧南星又是北王府的神医,总不至于治个崴脚还把人治坏了吧? 没有阻止萧南星。 但也留了一个心眼,立即命人去请大夫。 还是得自己找个大夫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萧南星一会儿推拿,一会儿上药酒,一堆眼花缭乱的招数,看的一众校尉不由暗自嘀咕。 咱们头儿莫非伤的特别严重?怎么治的这么复杂…… 这北王府的人撞了咱们老大,故意往轻里说? 看这一道道工序,哪像是崴脚,简直怀疑他们家老大腿是不是断了…… 众人心情有些忐忑。 直到…… 惊蛰回来了。 向着世子和世子妃行过一礼,站到一旁。 萧南星看见他回来,立即明白楚诀也该好了,又是嗖嗖两针,扎在楚诀腿上。 “啊——”楚诀惨叫一声,疼醒过来。 “头儿!您还好吧?腿还能动吗?”属下关切询问。 “没事……”楚诀站起身,发现脚踝处的疼痛大有缓解,已经能走动了,惊讶道: “萧神医医术高明!这已经好了?” 萧南星微笑,“过奖了。楚校尉身体好,恢复的快。” 这练武的人底子就是好,自愈的真快。 楚诀急着去办案,没有继续耽搁,和姜容等人打过招呼,翻身上马,带着人便走。 待他走后。 谢若娇忙不迭看向惊蛰,“怎么样了?” 惊蛰禀报:“王归就在家中,已将他灭口。” 姜容微微颔首,“很好。” “太好了!”谢若娇松了一口气,又好奇看向谢凌熙: “哥哥怎么也会来这里?” 谢凌熙道,“路上遇见惊蛰。” 他布置完新计划以后,回府的路上,遇到惊蛰。 得知惊蛰是去杀王归灭口…… 特来拖延楚诀。 “哇,哥,你和嫂子想到一块去了。这就是传闻中的心有灵犀吗?太默契了!”谢若娇瞪大了眼睛,满满震惊。 没想到,这两个没有事先沟通过的人,竟然能不约而同来堵人。 简直是天作之合,比翼双飞。 她以前还一直想把嫂子赶走。 原来,她就是话本里棒打鸳鸯的那个大棒啊? 我真不该啊! “谢谢夫君,特意赶来帮容儿。”姜容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谢凌熙道:“没做什么,不用谢我。” 她计划的很周全。 用不着帮忙。 早知道她会过来阻拦,他就不多此一举。 “要的要的!刚刚马车飞的太快,吓死容儿了……”姜容伸出手,拽住谢凌熙的衣袖晃了晃: “容儿很害怕,需要夫君陪伴才能缓缓!” 谢若娇:??? 嫂嫂,你刚刚不是这样的。 刚才咱们马车飞出去的时候,我吓的抱住你胳膊,你还面无表情岿然不动淡定从容,稳若泰山。 “夫君,我惊吓过度,腿软使不上劲。”姜容委屈巴巴,刚刚还立若玉竹的身影,立即便软绵绵弱柳扶风往谢凌熙身上靠: “要夫君抱抱上车。” 谢凌熙接住了故意一头栽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喊她起来: “姜容——” 小姑娘头埋在他怀里,假装听不见。不听不听,就要抱抱。 谢凌熙垂眸,片刻后,无奈却又宠溺地将她抱了起来,走向车厢。 …… 谢若娇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有点不太确定看向萧南星,“刚才……我嫂嫂她是不是杀伐果断,杀人不眨眼?” “是的。”萧南星肯定点头。 “但现在,她娇弱不能自理!”谢若娇眨巴眼。 “是的。” 谢若娇:嫂嫂你为了骗抱抱,也太会了吧。 用不上的知识又增加了。 谢若娇没去打扰小两口,特意带着萧南星上了另一辆马车。 “对了,萧南星,你刚才给楚诀扎针,是扎在昏睡穴上了吗?他怎么一下就晕过去了?”谢若娇好奇问道。 萧南星笑着答道,“确实是活血针。活血化瘀,只是十分疼痛,会使人不受控制昏厥。凡是用过我的活血针的人,没一个不晕的。” 除了世子。 他在心中默默补上一句。 世子的意志力强的非人,不算咱们正常人范畴。 “可万一楚诀要是抗住了,没疼晕呢?”谢若娇担心问道。 萧南星淡定道,“那就再扎一针。” 没有什么是一针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来一针! …… 楚诀赶到七里巷子王归家中。 刚进来,便闻到一阵刺鼻的血腥味。王归的尸体直挺挺躺在大堂之中,鲜血淋漓…… 致命伤在喉咙处。 身上并无其他打斗痕迹。 显然,下手之人是个高手,将王归一刀割喉。 尸体还是热的。 刚死没多久。 太巧了。 明心司刚刚查到王归,他就在明心司赶到的前一刻被杀…… 楚诀盯着王归的尸体,脑海中一枚枚碎片拼凑。 得知他要抓王归的,只有今日明心司大堂中几人。 路上,他遇见了姜容与谢凌熙,耽搁了些许时间。 赶到,王归就死了。 楚诀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头儿,仔细搜查过了,屋中没有发现可疑之物,凶手没留下任何痕迹。”下属上前禀报,以他办案丰富的经验,一眼便看出,这下手之人干净利落,显然是查不出来了。 楚诀回过神来,道: “你们把王归的尸体带回明心司。” 交代完这一句,楚诀走出院门翻身上马,往明心司相反的方向,策马而去。 他已经猜到下手之人是谁。 …… 北王府的马车穿街过巷,不急不缓,行的并不快。 临到王府之前。 突然被一个策马而行的身影拦住 “楚校尉怎么来了?可是伤势有什么不妥之处?”萧南星看见他,笑呵呵问道。 楚诀没理他,审视地眼神盯着前面那一辆马车里的姜容。 婢女撩着车帘。 她看起来弱不禁风,人畜无害。一脸平静淡然,乍然一看,像是个普通的大家闺秀。 “你有事?”楚诀的视线,被谢凌熙挡住了。 他将姜容,护在了自己身后。 ------------ 第88章 凶恶?不,她最可爱 楚诀看向谢凌熙,心想:谢凌熙你清醒一点吧! 你娶的这个女人,十分凶恶。杀人不眨眼。 你还一无所知,像护着娇花似的。 你先护好你自己吧! “王归死了。”楚诀直接说道,“我去抓他,他就死了,死的特别巧。对此,世子妃有什么想说的?” 他点名道姓,怀疑姜容杀人。 但是…… 被谢凌熙护在身后的人,神色从容。 这一局,本来就是阳谋。 王归死的十分巧合。 但那又如何呢? 阳谋便是,你知道一切真相,但无可奈何。 就像春月阁原本的阳谋。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打杀了无辜被拐的良家女,却无可奈何。 姜容可从没说自己是好人。 杀人灭口,栽赃陷害,她都会。 走坏人的路,让坏人死路一条。 “我觉得他死的好!他拐卖良家女,不知害死多少无辜百姓,他死有余辜,死的大快人心!”姜容慢悠悠道: “而且,他死的特别是时候。” “若他没死,那今日春月阁就该无罪释放了。可他死了,春月阁说张氏女是拐卖的证词,死无对证……” “楚校尉,一位可怜失踪的民女,不知何故惨死春月阁,这可是一条人命,还请楚校尉彻查到底,为百姓做主!” 她一字一句,冷冽锋芒。 这是一条人命。这里不知埋葬了多少像张氏女这样无辜的百姓。 律法要放了春月阁。 但她,不准。 楚诀怔怔听着。 眼前的姜容,丝毫不意外自己会来找她。她十分清楚,无凭无据,谁也不能轻易抓北王世子妃。 她直接坦诚杀了王归的理由。 还委托他主持公道。 楚诀不得不承认,他此时也觉得王归死的真好,死的真是时候。 他也不想放了春月阁。 他也想为无辜枉死的人主持公道。 而今姜容把一切都安排了,他只需要伸张正义。 这般的不择手段,这般的城府心机…… 此女子,不是善茬。 令人隐隐佩服,又十分忌惮。 “世子妃说的是。王归,死的很是时候。”楚诀深深看了谢凌熙一眼,转身策马离开。 难怪谢凌熙会对她一见钟情,神魂颠倒…… 他现在怀疑,这一切都是这凶恶之女精心布局的吧? …… 楚诀走后。 谢若娇长长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抓嫂嫂呢。” “二妹妹放心。无凭无据,明心司不能抓我。”姜容浅浅一笑,话锋一转,抱住谢凌熙的胳膊,靠在他的身上又变成一朵摇曳的娇弱小白花: “有夫君在,他也抓不了我。” 谢若娇深以为然点头,“没错,有哥哥保护嫂嫂,嫂嫂不会有事的。” …… 楚诀回到了明心司。 大堂之中,张氏夫妇依旧抱着女儿的尸体嚎啕大哭。 看见楚诀走进来…… 张氏噗通一声跪在楚诀脚下,连连给他磕头: “大人,我女儿死的太惨了。求您给一个机会,让我去杀了老鸨,我愿意一命抵罪,只求给女儿报仇,求求大人可怜!” “求求大人……” “娘子,你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杀人要偿命的啊……”她夫君急忙阻止。 但张氏哭的泣不成声,“那凭什么老鸨杀了我女儿就不用偿命。我愿意抵命,我要给女儿报仇。她死的好惨……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仇人无罪释放……” 张氏女是被虐杀而死。 身上到处都是可怖的伤口,生前受尽折磨。 这样的模样…… 直接把这位可怜的母亲逼疯了。 楚诀心底一阵沉重,若是他看见自己的亲人,变成这样…… 他相信他会比张氏疯的更厉害。 必定要血洗春月阁。 一个都别想活。 楚诀回过神来,喔,他刚才还觉得姜容手段狠毒,是个恶人…… 原来,他能做到将春月阁无罪释放,不过是因为,死的不是他亲人罢了。 若死的是他的亲人,他岂会善罢甘休? 他也会去和姜容做一样的事!他绝不放人! 楚诀一震,心中十分触动。 善良的是姜容,自以为按照律法办事的他,才是冷漠的看客啊。 他刚才怎么会觉得姜容凶恶呢? 她明明是这世上最善良最可爱的女子! “你放心,我不会将春月阁的人放了!”楚诀微微躬身,将那跪在脚边磕头的妇人搀扶起来: “我一定,会将春月阁的人绳之以法!” 那妇人诚心磕头,额头已经磕的头破血流,惊喜的不敢置信: “谢谢大人!大人您真是青天!谢谢大人!” 楚诀心中更是难受。 为民做主,本是他们的分内之事,却还得让百姓磕头相求,以命相抵。 春月阁,该死至极! “大人,这拐卖案和春月阁无关啊……”下属看见这一幕,上前提醒。 楚诀冷冷道,“谁说这是拐卖了?王归已死,死无对证,无法证明张氏女是春月阁买来的。一个失踪的民女,竟被发现惨死春月阁,这是凶杀案!” “给我把春月阁的人关严实了!一个也不准放,一个个审!” 下属目瞪口呆,啥?这拐卖案怎么就变成了……凶杀? “是。” 下属领命退下,楚诀站在大堂前,抬眸望着高堂上悬挂的两枚匾额。 明镜高悬,持心守正。 是为,明心司。 “大人,大夫来了,您要不再看看……”又一个下属上前道。 他们去请的大夫还没到,楚诀就赶去抓人,这一路风风火火,都没来得及看大夫。 “不必看了。”楚诀嘴角一抽。 为了拖延自己,姜容她是真撞啊。 话说回来,到底在哪见过她呢?总觉得似曾相识。 ------------ 第89章 世子夫妇双宿双栖 安阳长公主府。 “什么?凶杀案?你们不是说没什么事,很快就能放出来吗?”安阳长公主十分气恼。 文士行礼请罪,“殿下息怒!谁也没想到那个王归竟然被杀了……原本拐卖确实与春月阁无关,这是有人在设局陷害咱们……” “可恶,春月阁是本宫的产业,谁敢和本宫作对?”安阳长公主大怒。 文士道,“一切起源于北王府世子妃报案。这许是……她的手段……” “什么?这蝼蚁一般的东西,竟然敢陷害本宫?”安阳长公主惊愕,随后更加愤怒了。 文士心想,匹夫一怒,还血溅五步呢。 你上次骗她去汤泉池做的太明显了。 还有那个常氏也不知道跟她交代了多少。 你都把人害的快没命了,还不准人家反抗? “殿下息怒。夏时娇丹已经在入京的路上,她这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文士心中腹诽,表面十分恭敬。 提及夏时娇丹,安阳长公主的心情稍缓: “一个将死之人,还给本宫添堵。让她这么蹦跶,真是碍眼。这董惜琴不堪大用,那就换一个人。再去找一个!” “是……” “去给明心司传本宫的口信。赶紧把我的人放了,什么凶杀案 ,这是谁在办案,把这个人换了!”安阳长公主发脾气道。 文士答道,“主审是明心司指挥使的公子楚诀,他向来喜欢多管闲事。这年轻人不懂事,属下去一趟,他就明白了。” “赶紧去。” 安阳长公主气的不轻。 她是皇帝的亲妹妹,一向得太后和皇帝的照拂,谁不给长公主颜面? …… 文士去了明心司一趟。 连楚诀人都没见着,就被扔了出来。 气的安阳长公主愤怒去找楚诀他爹…… 这便是后话了。 …… 北王府,金玉苑。 “嫂嫂,好消息!明心司扣押了春月阁的人,按照凶杀案在办……”谢若娇兴冲冲跑了进来。 她特意派人打听着明心司那边的消息。 一收到信儿,便来和姜容分享好消息。 “楚诀是个好官。”姜容轻笑点头。 “是啊,这人以前和我哥一样是个纨绔,天天逃学,没想到如今还成了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谢若娇深以为然。 婢子正在整理箱笼,将姜容常用的胭脂香囊一一收拾。 “咦?嫂嫂这是在收拾行李吗?你要出远门?”谢若娇好奇问道。 姜容微微颔首,“听闻桥水一带的荷花开的十分好看。夫君约我一道去看看。” “我也想去!”谢若娇两眼冒光,立即举手。 若真是去游玩赏荷,带着谢若娇也无不可。但他们可是要去办大事…… “不准。”门外传来一个冷淡的男声。 一袭锦衣华服的谢凌熙,在随从婢女的簇拥之下走了进来。 “为什么啊?我也要和嫂嫂一起玩!”谢若娇拉着姜容的手不放。 还是和嫂嫂一起玩有趣! 平日里去参加宴会,每日见的不过是千金贵妇们互相攀比炫耀谁买了新首饰新衣裳,谁的父兄升官加爵,没点新鲜事…… 以谢若娇的出身,倒是人人都捧着她。但她更觉得没意思…… 哪有和嫂嫂一起杀人砸青楼惊险刺激! 她就要和嫂嫂一起玩! “二小姐,世子带着世子妃,双宿双栖……恩恩爱爱,您懂的吧?”萧南星适时提醒。 谢若娇恍然大悟,心中念念不舍,但也只能点头: “懂了。那我不打扰兄嫂,嫂嫂,等你回来和我一起玩啊!” “好。”姜容应道。 谢若娇又拉着姜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 处暑进来禀报,“少主,您要的东西,已经备齐了。” 姜容美眸明亮,“夫君,我们走吧。” 在出门之前,姜容与谢凌熙先去拜别老太妃。 世家女子轻易不可出远门,在外过夜。 出行,需请示长辈,需有父兄或夫君作陪。 “你们好好玩,多玩几日也没事,不必急着回来。”谢老太妃笑容和蔼,“京中闷热,去外面赏赏花正好。” 姜容浅笑应是。 “对了,那春月阁的案子……”谢老太妃显然也在关注小两口引起的风波,望着姜容道: “不必担心。祖母给你们看着呢。安阳长公主必定会向明心司施压,但我们北王府也能。” 原本打算以谢凌熙的名义给明心司施压,以免明心司偏向长公主府。 而今,谢老太妃竟然要亲自出面…… “祖母,您……” “好孩子,你们在做对的事,家中本就该支持你们。”谢老太妃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安阳长公主此人的性情,我略知一些。她睚眦必报,你们封了春月阁,她不会善罢甘休。我会让她知道,你是我们北王府护着的人,没有人能欺负北王府的世子妃。” 姜容心中一阵温暖,“谢谢祖母……” “出去玩吧。有事告诉祖母,祖母给你们撑腰呢。”谢老太妃笑道。 …… 一日后。 桥水一带,荷花镇。 一支押送着货物的车队,在官道上急行。 “哐当——” 拉着小车的仆役脚下一软,摔在地上。 “你这混账东西,摔坏了车上的宝贝,你命都不够赔。”孙大贵一鞭子抽在那奴仆身上,愤怒道。 因着花卉娇嫩,经不住颠簸,用不得马车。 而绵州多山,这一路翻山越岭,最稳当的莫过于以人拉车…… “公子,赶了一天的路,大伙都累了,能否让大家歇歇脚,大家都站不稳了。”一个年长的奴仆低声下气祈求。 孙大贵一脚踩在他的胸膛,“混账东西。这是送去长公主府的花,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误了贵人的事!明天日落之前,必须要赶到京城!” 孙大贵,正是绵州山庄管事的儿子。 山庄里竟然有一株夏时娇丹,这天上掉下来的功劳,管事让自己儿子亲自带队去领赏。 “少爷别和贱民一般见识。”婢女拿着扇子给他扇风: “天气炎热,您快进马车里避避暑。” 孙大贵一手搂着她,转身上了马车,回头又催促:“都给我快一点,明天日落之前到不了京城,你们都别想活着回去!” 一众奴仆吓的战战兢兢,拼命拉车。 孙大贵与婢女在马车里亲热。 婢女娇滴滴问道,“少爷,听说这一次,您要得大赏了!” “那可不,本少爷这一次要飞黄腾达了。可惜,我只能见到管事,要是能见到长公主,长公主一高兴,不知道能赏我点什么好东西。”孙大贵感慨。 正在此时,他远远听见附近传来一阵敲锣声,有人高声唱喏:“长公主出行,行人避让!” ------------ 第90章 奉上奇药 长公主? 孙大贵一听这三个字,眼睛顿时亮了。撩起车帘,远远看见一行车队临近。 随从举着红杖、清道旗、绛引幡等物…… 这是长公主出行的仪仗。 居中有一辆华贵的马车,车檐缀以五色流苏,悬以凤凰之铃,另有一枚玉牌,刻有安阳二字。 凤凰乃民间禁物。 唯有皇室女子可用。 孙大贵一眼便认出了这马车,是安阳长公主府的车驾。 他虽没有资格见到长公主,但也曾在长公主府门前里见过马车…… 再看那一群随从,也皆穿着安阳长公主府的衣饰。 “安阳长公主出行,行人避让!”随从高声唱喏。 拉着小车的奴仆们,慌忙往后退。 孙大贵却是大为惊喜,欢喜地从马车里跳了下来,三两步小跑上前,恭敬地在车队前跪下: “小的孙大贵,请长公主万福金安!小的是从绵州山庄前来京城给送花的。听闻殿下急着看今年的花……小的特来献花!” 领头的随从,打量了他一眼,上前去通报。 不过片刻。 便有一个婢女走了过来,一脸趾高气扬: “你是绵州山庄今年送花的人?” “是!”孙大贵十分恭敬,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他随着他爹来送过一次花,但那一次连长公主身边的丫鬟都没见到…… 外男不得进后院。 长公主府里的一个小管事交接了差事,他们父子俩便告退了。 像绵州山庄这样的花圃庄子,长公主有十几处。而他爹管的那一处,因荒僻地小,每次送的花最少,也没有养出什么奇珍品种,在这些山庄里排不上号。 “令牌拿出来我看看。”婢女道。 孙大贵忙不迭恭敬地将绵州山庄的令牌呈上。 婢女扫了一眼,道: “殿下要的那一盆奇花呢?交出来,至于剩下那些,你们继续送去府中就行了。自会有人接收。” “仙子姑娘这边请,就在第二辆车里。”孙大贵立即上前引路。 婢女带着两个侍卫,跟着孙大贵到了第二辆送花的车厢处。 孙大贵亲自打开车厢的暗格。 取出一盆看似黄牡丹的奇花。 “还劳烦仙子姑娘在殿下面前给小的美言几句!”孙大贵亲手取出花盆,呈给婢女: “小的一路给殿下送花,日夜兼程,一时都不敢歇息!” 婢女接过花盆,没有理睬他,径直往马车里回去。 但孙大贵却毫无怨言。 他想象中的长公主身边的婢女,便该是这般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 宽大的车厢之中。 姜容身穿一袭长公主规制的凤尾锦裙。 虽说按照计划,那个孙大贵根本见不到她,但她做戏便全套,不仅让谢凌熙帮忙寻了一套长公主规制的裙子,还让萧南星备好了令人声音嘶哑的药丸。 若真要见人,便佯装偶感风寒…… 这衣衫是从宫中的尚衣局里偷调出来的。 一针一线都是宫廷绣娘所制,本就是尚衣局给安阳长公主做的衣裳…… 公主亲王、王妃等按照身份品阶,一年有规制份例的恩赐衣裳、首饰等。 这一套会在一个月后送至长公主府。 而今提前从仓库里运了出来。 一同运出来的,还有长公主府规制的御赐马车。 不知谢凌熙在宫中有怎样的人脉,这些东西,不到一日便筹备齐全。 至于那些仪仗,长公主和亲王妃的仪仗等同。 是从北王府里拿出来的。 若要说漏洞,也是有的。 她没有长公主的身份玉佩。 但只要不去一些需要查验玉佩的地方,孙大贵这等人,遇见长公主的仪仗,岂敢向长公主查玉佩? “主子——”翡翠端着那一盆夏时娇丹走了进来,呈上。 马车一侧里的萧南星立即上前,仔细查验,“确是夏时娇丹!” “太好了,世子妃,您真是足智多谋。竟然能想到这种方法,骗到奇药!”翡翠敬佩夸赞。 “办法虽好,但也是有世子在,才能做到。”姜容浅浅一笑,看向身旁的谢凌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晃了晃: “谢谢夫君陪我来取药。” “你的主意很好。”谢凌熙道。 如果直接抢,若没有第一时间拿到花,对方以毁掉威胁,他们将会陷入下风。 这一招,属实很妙。 “谢谢夫君夸赞。容儿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多一个人想办法,总会有更多的主意。听闻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夫君以后有事与我商量,说不准都能很顺利呢。”姜容时刻不忘提醒谢凌熙,带她一个! 夫君,去哪呀做什么呀,带我一个! 谢凌熙垂眸,望着眼前暗戳戳自荐的小姑娘,真真是,可爱极了。 “翡翠,立即走吧。对了,等过一会儿,派个人来给那些奴仆一些银两,让他们立即逃命……” 那个孙大贵,她已经看过他的情报,死有余辜。 不必管安阳长公主怎么找他算账。 但奴仆大多是可怜人。 夏时娇丹被自己取走,那些人,只怕会被长公主杀了泄愤。 “是!”翡翠领命。 马车继续前行。 孙大贵恭敬跪在路边,目送着长公主府的车队渐行渐远。 “少爷,您此次怎么没求见长公主殿下……”婢女道。 孙大贵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懂什么,长公主身份尊贵,哪是我这等身份配见的。我见到了殿下的贴身婢女,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不愧是公主身边的婢子,气派的像富贵人家的千金……要是能娶长公主的婢女就好了。” “今日我已经在长公主眼中留下印象。回头长公主府说不定要多赏我一点!” “您说的是……”婢女捂着脸委屈吹捧。 长公主的马车哒哒而行,没走多久。 前方官道上出现了一行车队。 似是看见长公主的仪仗,那边的车队立即停住了。 没过一会儿,一位美妇人带着一个妙龄少女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礼部侍郎之妻向氏,求见长公主殿下。”那美妇人扬声道。 车厢里的萧南星与翡翠,皆是紧张了起来。 “安阳长公主经常出席各种宫宴,京中贵妇大多认识她。”翡翠担心道: “可能会被她识破。” ------------ 第91章 给长公主送的礼,收收收! 谢凌熙慵懒的嗓音从容不迫,“识破就识破,药已经拿到手中。谁还能阻本世子?” 他们带着的随从,皆是暗卫乔装而成。 对面那支车队,根本拦不住他们。 甚至不需要打交道,便可直接离开。 “礼部侍郎向成,应该和安阳长公主有什么关系。”姜容眸光微闪。 她想起了姜文兴的乡试,主考官正是礼部侍郎向成。 连秀才都考不中的姜文兴,却在向成主持的乡试里,考中了举人…… 这本就有些蹊跷。 只是姜文兴一案结案,也没公布他乡试是怎么作弊的。 想必是明心司那边没有查到实质证据。 没有证实的事,明心司自不可能对外公布。 “见一见她。如果识破了,那我们就跑。”姜容看向谢凌熙。 她想和这个向氏聊一聊。 说不准能套一些话。 安阳长公主一直在设局对付她,她现在却连什么仇什么怨都还一无所知。 如果能多掌握一些消息,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好。”谢凌熙微微颔首,径直起身,屈膝席地坐在了她软榻的后面。 长公主规制的马车,十分宽敞。 摆着一张大榻,一套茶几、屏风等物什。 谢凌熙就坐在她的身后。 如果有什么意外,他能第一时间,护着她。 萧南星将一枚药丸呈给姜容,躲在了车厢最角落。他这萧神医的名头不小,以防被认出来,藏远一点。 翡翠一直跟随姜容伺候的。也怕被人记住了面容,和萧南星一起藏在箱笼后面。 换了几个不起眼的三等丫鬟,随着伺候。 大榻前缀着一层珠帘,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榻上人影的轮廓影子,看不清五官。 待一切准备妥当。 姜容吃下那枚药丸,道:“请她进来……” 声音已然变得沙哑。 …… 向氏带着女儿上了长公主府的马车。 “珍儿,你看看这长公主的马车,何等奢华尊贵。若你能做了皇妃,将来也能有这样的风光!”向氏压低声音道。 向珍儿点头,“女儿明白。” 母女二人进了马车,福身行礼,“拜见长公主,请长公主安!” “咳咳咳……免……咳咳,赐座——”姜容咳嗽着,声音嘶哑。 “殿下您的嗓子……这是怎么了?”向氏关切问道。 一旁站着的婢女道: “殿下偶感风寒 身体不适。你有什么事便快说吧,殿下马上就要用药休息了。” 向氏自然想不到,这里面坐着的竟然不是长公主本人。 生病嗓子嘶哑,听不出原本的声音,本就很常见。 “打扰殿下养病,实属不该。只是今日妾身带着女儿回京,恰逢遇见您出行,又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京。怕回头寻不到您,特来拜见。”向氏客气说道。 她月前去祖宅接女儿回京。 这会儿路上遇见长公主的车驾出行…… 也不知道长公主这是要去做什么,去多久,深怕错过,所以急急赶了上来。 “无妨——”姜容又咳了两声。 向氏便、继续说道,“下个月便是选秀。我家珍儿,将参加今年的选秀。但不知道陛下的心意,是否能相中。想来,若是您向太后推一推小女,太后必定会留下小女!” 皇帝正值中年。 不出意外,还能活很久…… 所以不少世家都积极将女子送入宫中参加选秀。 大夏选秀规制自愿。 但凡官宦之家的女子,若愿意,每三年的选秀报名即可。而一旦被皇帝相中,整个家族都会飞黄腾达。 姜容暗自推测…… 向氏直接向安阳长公主提出请求,而没先给出好处…… 说明,这好处他们家早就给过了。 安阳长公主应该是欠向家一个人情。 否则,求人办事,哪有只说办什么事,而不送上重礼的。 “好。”姜容一口应下。 选秀能否留下,对外人来说,确实无法左右。 但对于皇帝的亲妹,太后宠爱的女儿来说,安阳长公主只需在母亲与哥哥面前说几句话,夸几句…… 留下的可能,十拿九稳了。 “多谢长公主!”向氏满脸欣喜,随即又道: “一入宫门深似海。就怕这孩子,在宫里出一些意外。若能得太后娘娘关照一二,那可真是邀天之幸……” “妾身近日寻得一枚十分珍稀的夜明珠,想要献给太后娘娘。只是与太后娘娘素来没有交情,无缘得见……” 向氏想给太后送礼,连见面的的机会都没有。 “又寻得一套东海明珠的头面,十分精致,正衬殿下的娇容玉颜。” 她随行的奴仆,呈上来两个礼盒。 婢女接过。 呈至姜容面前。 姜容看的一目了然。 即便向氏能见到太后,突然送礼求太后帮忙,也是十分唐突的。 这种事,就得寻一个中间人…… 姜容没有说话。 前一件事是举手之劳,还个人情。可后一件事,劝太后去照拂一个新进的妃嫔,就有点麻烦了。 见长公主不言,向氏连忙道: “若是小女在宫中有所作为,使得拙夫得陛下关照,将来也能对您更有用处一些。而今拙夫只能主持乡试,若是将来能主持会试,也能再帮贵公子一把。” “以贵公子的才华横溢,理应中进士才是。” 姜容眸光一片清明。 再帮一把。乡试、会试。 她明白长公主之前欠下的人情是什么了。 她儿子能在乡试之中考中举人,是靠向侍郎泄题。 而如今,向氏故意点出此事,为了博个情面…… 允诺将来主持会试,便再泄题一次。 姜容没有开口答应,以安阳长公主的性格,一套头面就想让她帮忙? 这不太符合她贪婪无耻的性子。 车厢里一片寂静。 向氏咬咬牙,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准备好的礼盒呈上: “妾身备有万两白银,献给长公主。希望殿下笑纳。” 显然,向氏也很清楚长公主的性子,连银子都备好了。 只是她是个小气的,没有第一时间拿出银子。 眼见长公主不应诺,才送上。 “向夫人有心了。我会替你把夜明珠送给母后。”姜容终于开口,语气比方才和蔼许多。 向氏松了一口气。 姜容一言一行都十分符合安阳长公主,向氏完全没有怀疑。 ------------ 第92章 世子对她千娇万宠 办妥了正事,向氏便打算寒暄两句告退: “此事就劳烦长公主殿下了。不知殿下这是打算去哪?” 姜容眸光微闪,故意说道:“出京散散心。这个姜容……嚣张跋扈至极,竟敢砸本宫的铺面!” 若是向氏知道安阳长公主对付姜容的原因,或者参与过一些计划,此时必定会接过话头,那就能漏点什么。 榻后的谢凌熙,薄唇微微弯起。听见姜容说她自己跋扈,无声地笑了笑。 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 “嘶……”向氏心中惊骇。北王世子妃竟然砸了长公主的铺面? 姜容被太后赐婚北王府,满朝无人不知她。 但在许多人眼中,觉得她不过是个小户千金,运气好被世子相中…… 必定是小家子气的作风,畏畏缩缩不敢惹事。 怎么还敢与长公主殿下作对? 看来北王世子,真如传言中对她神魂颠倒。若没有北王世子护着,她岂能做下这等事? 这一边是北王府,一边是长公主府。 她都不敢得罪。 向氏一脸同仇敌忾道: “这姜容一朝得势,便飞扬跋扈,竟敢砸了您铺子,她真是罪该万死。” 话锋一转:“长公主殿下您是天潢贵胄,身份尊贵,与她计较,她岂配?您且看着吧,她这般目光短浅的蠢人,北王世子喜欢不了她几日,便会厌了她的!” 姜容听见这一番话,便知向氏对此事一无所知。 看似在和长公主一起骂姜容不好,恨不得冲上去打两拳以表忠心,实则根本不敢沾染此事。 “本宫倒是希望如此。但北王世子对她千娇万宠的,本宫看他们一时半会散不了!”姜容干咳了两声,语气恼怒至极,心中美滋滋。 哼,我和夫君,才散不了呢。 “殿下,此事您莫要急……”向氏劝说起来。 姜容又旁敲侧击几句。 确定从向氏这儿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淡淡道:“本宫病的厉害,便不留你用茶了。” “岂敢打扰殿下养病。妾身告退,祝您早日康复,玉体康健。”向氏起身行礼。 向氏母女告退,走出了华贵的马车。 向珍儿好奇追问: “母亲,这长公主与北王府有什么仇怨吗?两家闹成这样。” “这谁知道呢。这些大人物的事,你不用打听,也别招惹,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向氏说道: “家中这次花费大力气将你送入宫中,你可得好好珍惜!” “女儿省得!长公主的衣裳真好看啊……”向珍儿眼中都是羡慕。 婢女将礼物与银票呈上去的时候,珠帘被撩起一角…… 隐约可看见那帘后女子穿的衣裙。 向珍儿从没来见过这般漂亮的面料,似有金光浮动,华贵至极。 至于长公主的脸,因着丫鬟站在榻前伺候着,以她们的角度,倒是未曾见到。 “那是浮光锦,高昌国的贡品,数量极其稀少,仅供皇室选用。唯有皇妃、公主、部分亲王府里每年才有一两件份例,寻常人是穿不了的。”向氏心中也满是羡慕,道: “以后你做了皇妃,便能穿上这般好的衣裳。珍儿,你可一定要努力啊!” “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会努力争宠的!”向珍儿心中一片火热。 为了能有这般好的车驾与衣裳,她要当宠妃! …… 向氏母女走后。 谢凌熙从榻后起身,回到姜容身边坐下。 “向氏与长公主的交际不多,不过也颇有收获。”姜容抬眸望着谢凌熙,道: “她儿子中举,竟然是靠礼部侍郎作弊。” 永宁侯府董家,祖籍江北。 去年,礼部向侍郎是江北行省的乡试主考官,泄题给安阳长公主。 长公主拿到题后,寻了可靠的大儒,写了一篇精妙文章,让其子董泽飞背下后将之抄写一遍,得中乡试第三名。 而常氏替长公主办事得了好处,从长公主处得了题。但她请不到太高明的文士,写的文章一般,但也中了。 “真想不到长公主府如此无耻!去年他们还大摆筵席,庆贺董泽飞高中……”萧南星一脸震惊从箱笼后走出来,请示道: “世子,属下这就去报官?” 谢凌熙眸光微沉。没有证据。 这是去年发生的事情,经手之人,长公主府该灭口都该灭干净了。 现在去报官,不管哪个衙门,都不会接,也接不了。 “无凭无据,报不了官。”姜容摇摇头。 萧南星无奈道,“那只能就这么放过了吗?” “当然不会。”姜容眼中眸光闪烁。 送官,无凭无据,奈何不了董泽飞,还会被反告污蔑。 但还有别的法子。 …… 马车行至一处偏僻的庄子。 姜容进了庄子里,换下繁复的衣裙,恢复了自己原本的装束。 萧南星将夏时娇丹配早已备齐的辅药,煎成一碗,呈给姜容。 “世子妃请用——” 姜容接过汤药,心中不由有一丝触动。 她看向对面坐着的谢凌熙。 他依旧是慵懒的模样,漫不经心。 静静等着她喝药。 前世的谢凌熙,也在为她搜集九大奇药。 但她摔了第二昧药,让他以命相换变成了活死人,他没来得及为她寻第三昧药…… 至此两人十年再未能见。 再见,便是最后一面。 而今一切都在慢慢发生改变。 她与谢凌熙都好好的,他们一起取到了第三昧药。 与前世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另一条路。 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 太好了,好的甚至有一丝不真实。 姜容不自觉攥紧了谢凌熙的袖子。 失去过再得到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在某个瞬间不自觉就浮现一种错觉,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吗? 谢凌熙的视线,落在姜容身上。 见她拿着汤药却眼巴巴望着自己,沉吟片刻,恍然吩咐道: “翡翠,取蜜饯。” 翡翠脆生生应了一句,立即从携带的行李里取出一枚八宝盒。 里面装着各色蜜饯。 特意早早为她备着的。 “先吃蜜饯。”谢凌熙拿起八宝盒,送至姜容面前: “不苦。” 热气氤氲之中,姜容回过神来,眼圈渐渐红了。 有人会予你甜。 谢凌熙永远都这么好。 ------------ 第93章 因她,心生欢喜 谢凌熙未曾料想,小姑娘看着八宝盒,突然便泪眼朦胧。 他脸上那慵懒的神色瞬间便消退了。 “夫君,要吃蜜饯海棠。”姜容一手拽着谢凌熙袖子,一手端着药,眼巴巴看着谢凌熙。 谢凌熙就怕她哭,从八宝盒里拿起一枚果肉饱满的蜜饯海棠,喂至她嘴边。 姜容开开心心吃了夫君的投喂。 眉眼弯弯地将一碗汤药,一饮而尽。 一点也看不出怕苦的样子。 谢凌熙见她笑靥如花,应是不会哭了,放下心来。 下一刻,后知后觉…… 她刚才是不是故意泪汪汪骗他投喂蜜饯? 谢凌熙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行吧,也不差这一桩了。 谢凌熙命人将宫中的马车衣裳等物,运回京城。 而他与姜容,启程去桥水。 处暑打着北王世子府的旗帜,车队已快行至桥水。 “世子妃,暗一现在去收尾了。”翡翠上前禀报。 姜容微微颔首,“我们启程吧。” …… 孙大贵哼着小曲,心里美滋滋。 “噗通——” 最前方拉车的仆役,重重摔在地上。昼夜不歇的赶路,炎炎夏日,仆役们实在是撑不住了。 这一次摔的有点重,那仆役一时爬不起来…… “怎么又停下了!”孙大贵撩起车帘一看,见一个仆役摔在地上不起来,气的拿着鞭子跳下马车: “起来!给我起来!偷懒,我让你偷懒!” 那仆役本就累的没力气,被这一番鞭打,更是爬不起身…… “还不起来,本少爷今日非打死你不可!”孙大贵向来视仆役为草芥,见此人耽误了自己领赏的时间,气的他想抽死出气。 正在此时…… 远处凌空飞来一个蒙面暗影,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啊!”孙大贵发出一声惨叫,喷出一口鲜血。 习武之人,一脚蕴着内力,直接便震碎了孙大贵数根肋骨,五脏六腑皆伤。 众仆役望着来人,惊慌不已。 “我家主子心善,特让我来给你们送银子。长公主要的奇药,已经被我家主子所得,你们去京城,便是死路一条。这些银子,你们拿着逃命。”暗一将一包银子,扔向众仆役。 孙大贵疼的差点昏厥过去,惊闻此言,又惊又惧: “你在说什么?奇药已献给长公主殿下……你敢打我,长公主府不会放过你。” 暗一没理睬他,只看向那些仆役道: “刚才的长公主,是我家主子乔装。尔等若不信,要去京城领死,随你们。” 说着,他转身轻功一点,回去复命。 一众仆役面面相觑。 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孙大贵骂骂咧咧道,“怎么可能是假的?那长公主府的车架,老子见过的。那么气派,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们这群低贱的贱奴,还不快把本少爷扶起来……疼死了我……快找大夫……” 他话还没骂完,刚才那被他打的仆役,发起狠来,扑在他身上,死死掐住他脖颈。 “你干什么?”一个年长的仆役慌忙问道。 那仆役道,“反正要去逃命了,走之前杀了他报仇!” “真要跑吗?”有人不确定询问。 那仆役还算是聪明,道,“这样的大人物,没必要骗我们。人家心善,抢了花,以免我们被问罪,给我们一条生路。你们要是不信就去送死,我反正是要跑的……” 他说完,几个仆役也觉得很有道理,冲上来一起打孙大贵。 “你们干什么?反了天你们这群卑贱的奴隶还敢打我……”孙大贵怒喊…… 很快就喊不出声,被活活打死。 一众仆役分了银子逃跑。 原地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 桥水府,有数个大湖,以湖中荷花而闻名。 时值盛夏,正是莲叶如盖,菡萏飘香。 清晨,天蒙蒙亮。 一艘小船,泛舟湖中。 等再过一些时辰,暑气上来,便热了。 而今这个时辰,赏荷正是最好。 小舟上。 一袭镶玉织金锦袍的贵公子,与一袭绯红长裙的女子,相对而坐。 舟上摆有一方茶几,一壶摆在小炉上的莲子茶,正煮的滋滋作响。 配有五六碟各色茶点。 赏荷,品茶,泛舟,悠然自乐。 “世子妃,您快看——真的是并蒂莲!”舟头立着的婢女,指着湖心一处荷花,惊喜道。 惊蛰立即把船划近了一些。 姜容视线落在那并蒂莲上,果真是一茎两花的并蒂莲。 北王府的仪仗来到桥水府赏荷,当地知府立即早早迎着,还说了一堆吉祥话: “难怪今年我们桥水湖里,竟然长了一株并蒂莲。原来是世子与世子妃要来赏荷,这并蒂莲正是为两位而开!” 并蒂莲十分罕见,是一种祥瑞。 同心、同生、同福。 传闻,见到并蒂莲的夫妻,诚心许愿,便可如同并蒂莲,恩爱不离。 这并蒂莲的出现,引得今年来桥水赏荷的人特别多…… 姜容虽不信花神有空保佑那么多人,但不影响她也来许一个愿,博个好彩头。 望着眼前花团锦簇的并蒂莲,姜容拉起谢凌熙的手,闭目许愿: “愿我与君,此生如莲,执手不离。” 谢凌熙微微偏头,看向身旁的人。晨曦的微光,落在她清澈的面容。 小女子虔诚祈愿,与他永远在一起。 她美好的令人眩晕。 虽然谢凌熙一再提醒自己,姜容脑子不清醒…… 但在这满湖荷香之中,与卿执手,誓约一生。 他一时间,也有些分不清虚幻与真实,因她这一句祈愿,心生欢喜。 无可遏制。 …… 远处岸边,一处凉亭。 一位身姿柔弱的女子,远远看着这一幕。 “传闻桥水湖生并蒂莲,姜容便带他来许愿。这女子,属实是手段高明,难怪把谢凌熙迷的神魂颠倒……”那女子幽幽道。 身旁的婢女,压根不敢接话茬。 县主自小多病,养在山上,性子喜怒无常,谁也不知道哪一句话说错,便会丢了性命。 前些时日,收到太后赐婚北王世子的消息,打死数个婢女。 回京路上,听闻北王世子携妻去桥水赏荷。 特意绕路过来。 ------------ 第94章 接近姜容 “董惜琴真是个蠢货。一心勾引谢凌熙有什么用,姜容还活着,她岂会坐等谢凌熙休妻再娶。”那女子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一个纨绔好解决,但姜容,才是嫁入北王府最大的阻碍。” 婢女小心翼翼接过话:“这是长公主的安排,让二小姐挑拨离间。” “我娘她就更蠢了,既是敌人,就该一击必杀,却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的玩些猫捉老鼠的把戏。”那女子薄唇勾起一抹冷笑,眼底满是讥诮: “如果当时下的是砒霜,岂会有如今的变数。倒是坏了我的一局好棋!” 安阳长公主早年间被皇帝指婚给永宁侯嫡长子。 永宁侯与长子领军镇守西南。 她因此随夫久居西南,去年才回京。生有二女一子。 长女早已出嫁,次女生来体弱,一直养在山上,便是眼前这一位,福怡县主董惜棋。 董惜棋自幼聪颖,精于算计,她早早就为自己择婿——谢凌熙。 当今朝堂,太子、端王与英王,三足鼎立,谁都有可能成为最大的赢家。 此时站队,是一场豪赌,风险太大。 更何况,太子与英王的生母,分别出自另外两大将门。 他们之中任何一位上位,他们的生母便是太后。 做儿媳的低婆婆一等,她董家依旧被压一筹。 那和如今有什么区别吗? 不如干脆避开皇位之争,去选一个不论谁上位,都稳若泰山的权贵。 北王府,便入了董惜棋的眼。 更妙的是,北王世子还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将来执掌北王府的人,实际是世子妃! 若她能嫁给谢凌熙,那谢家就是她的了。 于是这些年,董惜棋一直在暗中打探谢凌熙的消息,熟悉了解他的喜好,就打算等她回京之后,一番精心布局,钓谢凌熙上钩。 万万没想到…… 有人抢先一步。 这让本就病弱的董惜棋,气的大病一场,近日才堪堪养好了些许,迫不及待启程入京。 董惜棋的视线远远落在湖心的小舟上,眸色幽冷: “姜家就剩两个活口,世人还夸赞她纯善至孝,这么厉害的狠角色,董惜琴不是对手,我得帮帮我好姐姐。” “走吧,回京。” 董惜棋转身,婢女紧紧跟上。 而就在她离开不过片刻…… 湖心小舟上。 谢凌熙远远看向岸边凉亭。 “夫君在看什么呢?”姜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什么都没看到。 谢凌熙感觉,刚才有一道视线,似在窥测他们。 只不过,他看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没什么……”谢凌熙随口应道,顿了顿,看向惊蛰: “让萧南星去查一下,有谁来过桥水湖。” 惊蛰领命。 …… 明心司,后堂。 楚诀伏案奋笔疾书,许久才停下笔。 冷不丁抬头,便看见一袭大红蟒衣面容肃冷的中年男子,立在他案桌前不远处。 “爹!你什么时候来的?”楚诀惊讶问道。 楚守臣不苟言笑,面容冷酷,“听说你最近在办一桩大案,倒是能耐了。” “您过奖了!”楚诀骄傲昂起胸膛。 “我是在夸你吗?明心司的案子还不够你办的,非要去外面找案子,牵涉长公主府和北王府,这么棘手的案子,你也接。”楚守臣冷哼一声。 “这有什么?咱们明心司不就是主打一个不管什么家世,照抓不误吗?”楚诀不以为意: “你都办过多少大案了,亲王都砍过几个,我这案子还不至于砍长公主呢。” “那是皇帝要杀的人,所以亲王也能杀。但现在皇帝可没想动安阳长公主,你抓她的人,你以为你得罪得起她?”楚守臣怒道。 楚诀一愣,什么?原来我们明心司不是想抓谁就能抓谁吗? 但问题不大。 “我得罪不起,这不是还有您吗?天塌下来,都有爹顶着!”楚诀嘿嘿一笑。 楚守臣:这糟心玩意儿! “安阳长公主见过我了,让我把她的人全部放了。”楚守臣淡淡道。 楚诀脸色瞬变,“爹,你可不能听她的啊!” “难不成听你的吗?”楚守臣反问一句。 眼见楚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楚守臣慢悠悠说后半句: “但北王府的老太妃,也派人来递了话,让明心司严查。若是全放了,那就得罪了北王府。这两家打架,双方的面子都要给一些。” “你可以挑几个人作为凶手,五日内,把案子结了。春月阁,立即解封,其他无关的人都放了。” 楚守臣走了。 楚诀一个人留在后堂,心中憋闷。 他本想将打杀民女的老鸨等人判决后,寻个理由继续封着春月阁。 因为春月阁一旦开业,还能再招管事,还会再有像张氏女这样的悲剧…… 而若长公主府再开另一家青楼,也以查案继续封着…… 绝不让张氏女的悲剧重演。 但目前来看不行。 楚诀眉头紧皱,思来想去,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姜容。 想起那女子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布局,也许,能找她商量一下! “来人,去请北王世子妃过来!”楚诀道。 下属领命。 不过一会儿,又回来禀报,“世子妃与世子离京赏荷了,据说,过两日才能回来……” …… 数日后。 京城外,十里亭,杨柳依依。 而在更远一些的京郊一座山峰凉亭之中,一袭蓝衣的女子,手持一枚千里镜,居高临下望着十里亭。 “县主,辰时一刻至。”婢女盯着滴漏时刻,紧张道。 这铜壶滴漏是他们从府中搬来的。 山中不知时,但县主需要准确的时间。 “可以了,让她往京郊跑,差不多一刻钟,就能遇到该遇见的人。”董惜棋不急不缓道。 再过一刻钟,北王府的马车,将行至京郊十里亭。 婢女领命退下。 不一会儿…… 京郊出现了一个慌张逃跑的农家女,而她身后跟着四个手持木棍的壮汉。 董惜棋薄唇微微弯起。 姜容能把一个谢凌熙救下的民女,留在身边,委以重任,不管她是真的心善,还是故意在谢凌熙面前装的,那么这一个民女,照理来说,也会被她救下。 而且她还特意从附近村里挑了一个身世和姜容相似的人。 父母早亡,寄养于二叔家里,被二叔一家欺负…… 相信更能激起姜容的同情心。 没错。 她的布局,不是为了接近谢凌熙,而是姜容。 ------------ 第95章 必定拔刀相助 北王府的马车,从官道上行来。 “世子殿下,世子妃,有一个民女在前面……”惊蛰远远看见这一幕,禀报道。 姜容撩起车帘,看见一个深一脚浅一脚仓皇逃跑的民女,似是慌不择路,她向着马车这边跑来,口中大声呼喊着: “救命!” 她浑身是伤、鲜血淋漓,身后跟着四个追赶的壮汉。 山峰亭里,董惜棋薄唇微弯。 姜容,不管你是真善,还是伪善,总不能看着一个可怜民女在你面前被活活打死吧。 下一刻…… 她瞳孔瞪大了。 …… 楚诀很急。 快到结案的期限,他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一听闻北王府的马车今日将至,便急吼吼去城外找姜容。 远远看见一个民女,正在被壮汉追赶。 他那只要路见不平,必定拔刀相助的性子,岂能坐视不理! “给我住手!”楚诀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凌空一翻,落在那民女面前,一脚将四个壮汉横扫翻倒。 随行的校尉一拥而上,将四个壮汉擒下。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民女,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楚诀怒道。 那四个壮汉眼见这一群人都穿着官服,吓的结结巴巴争先恐后解释: “大人饶命!这是她二叔卖给我们少爷做媳妇的,她竟然逃跑了!” “大人!她们家收了聘礼钱的……” 村里一个小地主家里的少爷,是个傻子。 为了延续香火的大事,他家在村里买了好几个姑娘…… 楚诀听的眉头紧皱,“竟然还有这种无情无义的长辈,把侄女卖给傻子……” 楚诀回头看向那农家女。 她的身上皆是棍棒殴打留下来的血痕…… 站也站不稳,摇摇欲坠。 冬儿一直强撑着一口气。 她必须要见到北王世子妃…… 只有见到那位,被她留下,自己和弟弟才有活路。 但眼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位好心官爷,救下了她,她不知该如何交代,内心忧惧之下,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头儿,这姑娘晕了……”下属走近,查看了一下禀报道: “她身上都是伤,许是重伤所导致……” 楚诀心中不忍,道,“把她先送我那里,寻个大夫,给她治病。” 说着,视线转向那四个壮汉: “把这四个带走,好好审查,再去查一下这民女的家人,核实一下情况。” “是。”下属领命。 安排完这一桩事情。 楚诀这才走向北王府的车驾。 …… 远处山峰凉亭。 董惜棋啪的一下将手中的千里镜摔在桌上…… 咔嚓—— 琉璃易碎。 炸开一条条裂纹。 “可恶——”董惜棋气的脸色苍白,心疾都更严重了,疼的她捂住胸口。 婢女连忙捧着一枚药瓶上前,“县主,请用宁心丸!” 董惜棋接过药瓶,吃了一粒宁心丸。 过了许久。 脸色的苍白才缓了些许。 她万万没想到,她千算万算的一局好棋,竟然被楚诀坏了! 枉费她如此费心思。 她知道姜容必定会去查这民女的底细。 所以一切身世都是真的…… 唯一世人不知的是,董惜棋选中了她,答应救她逃出傻子地主家,又扣留了她弟弟做人质,在威逼利诱之下,冬儿为她效命。 董惜棋缓和了心绪,眸色冷冽: “既然她被楚诀救了,那就留在楚诀身边,聊胜于无。这个楚诀与姜容关系非同一般……也许能通过他获得一些消息。找个机会,把话传给她。” “是。”婢女领命。 董惜棋只能自我安慰。这楚诀帮姜容办了好几个案子,他们肯定交情匪浅…… 留在楚诀身边,也不是没用。 她也不算白费…… 但董惜棋还是越想越气,脸色又渐渐白了起来。 吓的婢女赶紧又给她递药瓶子。 …… 姜容视线落在那被抬走的民女身上。 她觉得,这民女出现的有些巧合。姜容最不信的就是巧合,因为她就挺会制造巧合。 不过人落在了明心司,会被查的一清二楚。 真有什么问题,楚诀应该能查出来。如果查不出来…… 也没事。 反正人没留在北王府。 如果确实是冲着北王府来的,这幺蛾子也闹不起来。 “不知楚校尉这是寻我们有什么事吗?”姜容问道。 楚诀立即将目前案件的进展说了一番: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春月阁开业?” “没有。”姜容道。 楚诀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知道是我异想天开了……” “不过有一个办法,能让春月阁不敢再收拐卖的民女。”姜容慢慢说完后半句。 …… 姜容回京这一日。 张氏女一案,结案了。 春月阁老鸨、七位管事和为虎作伥的打手,皆被判了死罪。剩下普通的仆役则无罪释放,而春月阁的封条也终于解封,可以重新开业。 消息传回长公主府。 文士劝道: “毕竟北王府也施压了,还是老太妃亲自出面,明心司必定要给北王府一些面子,如此结案,也不是不行。管事没了可以再招,春月阁能早日开业,便是大好事……” “多关门一日,您不知损失多少银子。” 安阳长公主犹自气不过,“这谢老太婆有什么毛病,姜容又不是她亲孙女,她至于这么维护吗?” 文士心想,虽不是亲孙女,却是亲孙媳,还是北王世子钟爱之人。 老人家爱屋及乌,也很正常啊。 他依旧按照惯例心中腹诽,表面却恭敬道: “确实,这老太妃真是多管闲事……” “送药的怎么还没到?说是三日之内便能送到,这都第五天了,他们敢耽搁时间,是不是不要命了?”安阳长公主想起夏时娇丹,更气了。 文士道,“您的花娇贵,是以人拉车,比不得马车。马车确实是三日内能到……但人比不得马快,大抵需五六日,这也是正常的……小的昨日已经派人去接应了……” 如果要在三日内赶到,需要日夜不休赶路。 “等他们到了,罚五十大板!”安阳长公主怒道。 “是!” 正在此时,一个嬷嬷上前禀报道:“殿下,出事了!孙大贵死了,夏时娇丹不见了!” ------------ 第96章 我和姜容,肯定是亲人 “什么?”安阳长公主不敢置信,刷地一下站起身,狠狠盯着那嬷嬷,又惊又怒: “你说什么?” 那嬷嬷吓的瑟瑟发抖,结结巴巴道,“夏时娇丹不见了……孙大贵死了……那些奴仆全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安阳长公主气的脸色铁青,“谁敢抢本宫的花?你不说万无一失的吗?早知道,还不如派精兵护送!” 最后一句,她看着文士。 文士慌地一下跪在地上:“殿下,这原本是最稳妥的法子。绵州山庄向来没什么奇花,便是有山贼,也不会抢不值钱的花卉。寻常人更是不敢打长公主府的主意。若是派精兵护送,反倒引人注目……若被北王府窥测打探,容易暴露……” “如今看来,夏时娇丹的消息早就走漏了!这是绵州山庄那边消息不严实啊!敌人早有准备,咱们派精兵护送,对方也必定派高手来抢……” 文士赶紧将罪责推到山庄那边。 安阳长公主愤怒道,“来人,给我严查绵州山庄。肯定是姜容……一定是姜容……” 除了姜容,谁还敢抢她的奇药! 万万没想到,长在自己山庄里的东西,都能被姜容抢走。 …… 春月阁开业了。 虽说前些时日才闹出人命,但是在这种地方,人命向来轻贱,很快便又聚集了许多客人。 新来的老鸨,向着文士请示: “咱们还收那些良家女吗……” 春月阁刚刚因为一个拐卖的良家女闹出了官司,这新来的老鸨也发憷。 “殿下的意思,是一切照旧。”文士淡淡道,“不收些好货,怎么抢生意?放心吧,明心司总不可能天天盯着我们……” 正在此时,一个奴婢急急来禀报:“周管事,不好了,明心司又来了!” 文士脸色一变,赶紧出门去看。 原本热热闹闹的青楼,此时却格外安静。 一身飞鱼服的楚诀,带着七八个兄弟,大大咧咧坐在大堂之中,喝酒。 他周围的客人们,皆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只剩舞女在高台上战战兢兢跳着。 “楚大人,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你怎么又来了!”文士周构苦笑一声。 楚诀笑眯眯道,“我来消遣啊。怎么?你们青楼开门做生意,不欢迎我?” “怎么会呢……”周构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听见楚诀继续说道,“将你们封了几日,我心中过意不去。所以,为了表示补偿,我决定,从今日起,每天都来给你们捧场。不论寒暑,风雨无阻。” “就这一张桌子,本大人包了!”楚诀敲了敲面前的茶桌,望着周构笑容格外灿烂: “你们春月阁记得给我留位置。我要是没空来,也会让我的兄弟来。咱们明心司没别的,就人多!” 一众校尉配合大笑。 “头儿仗义!”“头儿请客勾栏听曲,那咱们必须来啊!” 周构一张笑脸变成苦瓜脸。 周围的客人们,一听说这话,许多人当场就走。并且决定,以后再也不来了。 在明心司的眼皮子底下,谁能快活的起来啊。 谁还敢挥金如土,那不是摆明了贪污吗? …… 从春月阁出来的时候。 老鸨连一句欢迎再来都没说。 下属吹捧道:“头儿真是厉害,这一招,他们岂敢再收拐卖的女子……” “确实很厉害。”楚诀深以为然点点头,“看见这群狗东西憋屈的脸色,本少这口气出了!姜容,属实是有点厉害。” 想起姜容。 他又想起了那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我想起来了!”楚诀恍然大悟:“上次咱们办的那个案子,给平湖侯找他走丢的女儿,竟然就是他儿子路上救的一个姑娘。据说他当时看见那姑娘,明明是第一次见,却觉得十分熟悉,立即去救了人,结果救到了自己亲妹妹!” “这就是亲人之间的血脉相连!” 下属一脸迷茫,“但是,北王世子妃与您并非兄妹啊?” “所以……难道我是我爹捡回来的?”楚诀不可思议。 事关身世,楚诀第一时间去找他爹核实。 此时,楚守臣刚收到属下传来的他儿子整的新活,竟然去青楼包年,亏他干的出来…… 不过他去消遣,名正言顺,春月阁只能有苦说不出。 这一招倒是很漂亮。 长进不少。 “爹!”楚诀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看向楚守臣,一脸严肃,“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请您一定要如实告诉我!” “什么?” “我是不是您捡回来的!”楚诀有些紧张看着他,“为了不让我难过,你和母亲没有告诉我真相……” 楚守臣那一张威严的脸,瞬间僵硬。他刚才怎么会觉得儿子长进了? “你个小兔崽子!欠揍是吧!”楚守臣抄起案桌上的竹简便是一拍。 楚诀嗷叫一声,很有经验地夺门而逃。 但楚诀心情很好。 他确定了,他还是他爹亲生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来人,去查我们楚家的族谱!”楚诀对着下属吩咐。 很快,下属抬来厚厚族谱。 楚诀经过一番仔细查找,可算让他找到了证据! “看看,我猜的没错。我和姜容,肯定有血缘关系。你看我们家族谱写了,两百年前,我家祖宗娶江北姜氏女为妻!我们两百年前是一家人!难怪我觉得她格外熟悉。”楚诀指着族谱,十分高兴。 困扰他多时的疑惑,可算破案了。 “但是过了两百年,血缘关系是不是有点稀薄了……”下属忍不住提醒。 何止稀薄,你俩简直是毫无血缘关系啊! “你懂什么,这叫隔代亲!”楚诀解决了一个难题,心情甚好。 下属:?隔二十代的血缘,还能亲? …… 姜容与谢凌熙回到北王府。 先去向老太妃请安。 谢若娇知道兄嫂今日回家,特意在家等着,缠着姜容问他们出去遇见什么好玩的。 姜容略过冒充长公主一事,和老太妃、谢若娇说了桥水的并蒂莲,送上给他们带回来的特产礼物。 “莲子茶清热解暑,如今正是炎热,桥水的莲子茶味道不错,便买了一些回来,请祖母与二妹妹品尝……”姜容浅笑。 谢老太妃拉着她的手,十分欣慰,“孩子有心了。你们这一趟出去,遇见了并蒂莲,是好兆头啊!” 谢若娇觉得十分新奇有趣,下次一定要和嫂嫂一起玩,呜! ------------ 第97章 长公主府必须吃席 从松鹤堂出来。 谢凌熙去了行人司。衙门有事找他。 姜容打算去万卷书斋,给长公主之子设局…… “嫂嫂去哪呀?”谢若娇问道。 “万卷书斋。” “我也看过《千秋》,特别佩服千秋前辈,写的文章特别好!我能不能一起去啊?我还没去过呢。”谢若娇好奇道。 姜容应下,“好啊!不过我要先去办点事,我让秋娘带你去转转。” “好的!”谢若娇非常乖巧。 于是姑嫂二人一道去了万卷书斋。 姜容把谢若娇交给秋娘,径直去了三楼的竹室。 这是姜容上次给宋衡与池墨言授学的地方,此后,这里成了两人的学堂。 池墨言每日清早,便会来此苦读学习。 宋衡则在编撰杂文空闲之际,来此与池墨言探讨时文。 此时,屋中仅有池墨言一人。 “请世子妃安!”池墨言向着姜容躬身行礼,又端起茶盏: “老师请用茶。” 姜容接过茶盏,在他面前坐下,拿起他写的文章略略一翻: “写的不错。乡试必定能名列前茅。” “多谢老师教导有方!” “我要布局杀一个人。”姜容望着他,眸光坦然: “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你可愿意?” 池墨言立即道,“固所愿也!” “安阳长公主之子董泽飞,去年乡试作弊,中第三名。但时过境迁,证据已经没了……”姜容慢条斯理说道: “所以,我要逼他狗急跳墙,自乱阵脚。” “我想要你约战去年乡试江北、江南、京城三地乡试前五名之中,目前在京中的举人……” 这十五人中,有一半中了进士授官,不算其中。 有几人远在家乡闭门读书。 但也有些人,会试没中,尚且没离开京城,准备下一次会试。 算起来,合起来不过四人。其中一人,便是董泽飞。 “你需狂妄一些,激他们来与你论战……而作弊之人,必定不敢出场。他会找借口不来,无妨,我就是要他不来。”姜容眸色冰寒。 她以前蛰伏,是没有机会。 只要让她逮到机会,长公主府必须要吃席! “他们的文章,我看过了,稍逊你一筹……”姜容看向他,笑意明亮: “你最近进步很大,应该能赢。不过平局或败几局也没关系……与这些对手切磋一下,以你的天赋,必定有所收获。” 池墨言躬身,“墨言尽力而为。” 他嘴上说着尽力,但心中想的是,自己岂能丢了世子妃的颜面。 他一场都不能输! 今晚,再次通宵学习! 还有长公主府…… 是世子妃的仇家。 用记仇的小本本记下。 …… 谢若娇在秋娘的陪伴下四处转悠,看什么都很新奇。 “那千秋前辈是谁?你知道吗?”谢若娇问道。 秋娘福身,“不可说。” “唉……我就好奇嘛,你们《千秋》文集我都追着看的,什么时候出第三卷呀,我迫不及待!”谢若娇催稿。 秋娘笑道,“下卷应该快编撰妥了,等前辈的上卷送来,便可刊印……” “喔,你们下卷也挺好看的……我最感兴趣的就是八大青楼花魁赛,你们可得继续写这事啊,我好奇谁夺魁呢!” 两人说着,听到争执声。 是从二楼的书阁传出来。 “小宋啊,这锦绣布庄背后的靠山,可是户部左侍郎。我知道,你这次还写了一篇周宏阳公报私仇的杂文……但那是世子妃的吩咐,你只是奉命行事,这不算什么……” “可你揭露锦绣布庄这些事情……那就是你自己实打实得罪了户部侍郎!小宋啊,虽然咱们写文都用了化名,但谁不知道这书斋里就你我二人……这不是一查便知吗?” “听前辈一句劝,这篇文章,不能收录在下卷。”周老秀才劝说道。 宋衡心中愤怒,“不行!锦绣布庄用的毒布料,害了不知多少百姓。我必须将此事广而告之,让不知情的百姓免受其害。” 采风打听京中消息,其中有一条,便是锦绣布庄用的染料有问题,致使买布料的许多百姓,染上重病。 但…… 因这布庄背后是侍郎府。 民不敢与官斗,只能忍气吞声。 宋衡看见这一条消息,气的他立即写了一篇慷慨激昂的骂锦绣布庄的文章。 他希望,此事闹大以后,官府不得不出面处置。 说不准,能还百姓一个公道。 “你就是年轻,这样得罪人……你是活不长的!”周老秀才连连摇头。 门外传来一个女声,“我觉得宋衡做的对。就该写出来,让大家都知道!” 两人一起回头。 只见书阁门口,出现了一袭彩裙的少女。她生的俏丽,眉眼皆是怒意。 秋娘道,“这是北王府的二小姐。” 周老秀才心中一惊,慌不迭行礼,“二小姐说的对!这个锦绣山庄,害人无数,罪该万死!” 甭管自己心中怎么想的,老秀才的人生哲学就是,大人说的都对! 谢若娇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刚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她没多管,径直走到宋衡面前: “文章能给我看看吗?” 宋衡拿起桌上的宣纸递给她。 谢若娇视线落在文章上,眸光铮亮。宋衡字字珠玑,酣畅淋漓,没有半分隐晦,就像一柄利剑出鞘。 她自小读书就不太行,但是,正因此她一直很佩服那些才子。 往日她只觉得那些文章华丽漂亮。 而今看着这一篇文章,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文字不仅仅是漂亮的,还是锋利的,是震撼人心的。 “写的真好!”谢若娇看向宋衡,眼睛里泛起敬佩的晶莹光芒: “宋衡,你真厉害!” 宋衡垂眸,“二小姐过奖。不过是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君子读书,当救世济民。 宋衡一生,都奉行此道。为民请命,不畏权贵,不惜生死。 一介草民之时如此,身居高位时亦如此。 坚若磐石,初心不改。 ------------ 第98章 长得又好看 “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真的很厉害!”谢若娇夸赞。 写文章很厉害。 长得又很好看。 性子还不骄不躁。 而且,本是一个文弱书生,却又像一柄利剑。 初次见他那一幕,给谢若娇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宋衡此人简直就是一个宝藏。 每一次见他,都觉得他在闪闪发光。 真好看呀! 谢若娇于是留在了书阁,看他们编撰文章…… …… 宋衡有些不习惯。 任谁面前坐着一个捧着脸盯着自己看的人,都会觉得不习惯。 好在…… 他写文章,一向物我两忘。 很快就沉浸其中。 一旁的周老秀才,正襟危坐,一笔一划,格外严谨。 有了谢若娇在旁边盯着,他为了表现好一点,连文章都比平时写的更具文采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翡翠高声道:“世子妃到!” 屋中几人皆是起身,开门行礼。 姜容与池墨言走了进来。 “嫂嫂,万卷书斋真好玩。我以后可以常来吗?”谢若娇一看见姜容,便快步走上前,抱住她的胳膊撒娇。 “当然可以。”姜容浅笑,“你怎么在这?” “我看宋衡……他们写文章,他们才华横溢,很厉害!”谢若娇脸颊微红。 秋娘:哪有“们”字啊,你压根就没看老秀才一眼。 姜容知道谢若娇对文章诗词一向很有兴趣。 京中的诗会、文会,常去参加。 属于自己不会写,但看别人的文章津津有味的。 “确实,宋衡和周秀才的文章,都写的很好。”姜容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宋衡二人道: “听秋娘说,下卷已经筹备的差不多?” “是。”周老秀才恭敬道:“只等千秋前辈的上卷,便可刊印。” “上卷送来了。”姜容道。 他身后的池墨言立即上前一步,将手中抱着一卷书册,递给宋衡。 周老秀才立即凑过去观看,大为惊叹: “这……点评举人文章!还是去年乡试前五名,千秋前辈大才啊!” 周老秀才和宋衡都被上卷吸引。 池墨言心中的震惊比他们更多。 因为这一卷…… 就是他在一旁研墨,看着姜容刚才写的。 老师惊才绝艳!原来这些精妙的文章,竟然是信手拈来。 宋衡与周老秀才都决定等会好好看看上卷,此时,两人先把下卷筹备的文章,呈上。 宋衡将锦绣山庄那一篇放在最上面,看着姜容道,“世子妃,您看看这一篇,可否?” 收录什么样的文章,是世子妃决定的。 若她不同意…… 那这一篇文章,显然无法问世…… 宋衡心中略略有一丝紧张。因为周老秀才说的道理,他都懂。 他孤身一人,身无长物,唯自己一人的生死而已。他不怕户部侍郎,因为他不惧生死。 但大势力要顾忌的事很多,非一己喜好而定,不可能到处树敌…… 世家之间的博弈,他现在也渐渐明白了一些。 姜容拿起最上面的文章,从头看到尾,神色淡然,“写的很好,以后你们遇见相似的事情,都写下来。这一篇,就作为下卷开篇第一章!” “是!”宋衡心潮澎湃。老师与自己想的一样! “下卷再加一篇文章……池墨言写的。”姜容又道。 周老秀才恭敬道,“是!” 他殷勤地从池墨言手中接过文章,一看,脸色惊的十分精彩。 这年轻人,平时看着温良和气,竟然……是个狂生? …… 行人司里的官员,分为两派。 一半是新入朝的进士。在此历练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升迁调走。 这是他们初来乍到,用来熟悉朝中事物的一个中转点。 而另一半,则是各大世家送来的纨绔子弟。 领个闲差养老。 因着行人司的差事,简单好办,又体面风光…… 能在这儿养老的,无一不是京中名门。 行人司的主司对这一群“下属”们,那是恭恭敬敬跟供奉祖宗似的,尤其是对待这养老队中的头领人物——北王世子,随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大人,北王世子到了!”侍从禀报。 主司忙不迭一阵小跑迎了上去,行礼,“请北王世子安!” “赵主司找我有什么事?”谢凌熙挑眉问道。 赵主司从来不敢给他安排事儿,差事都是陛下指派。 “陛下旨意,明日西域月沙国藩王入京,由您与、太子、礼部尚书一道接见。”赵主司小心翼翼道: “因着去年册封月沙藩王的旨意,是您去传的。咱们京城里也只有您见过月沙王……陛下的意思应该是有个熟人,更方便一些……” 西域小国无数,以两大国为主。 其中之一的月沙国早年间,因为大臣篡权夺位,已经换了一个王室。 没想到这旧王室还剩了一个活口,去年又杀回来了,他掌权后第一时间便向大夏递交称臣请封的国书。 大夏皇帝见他如此懂事,便下诏让谢凌熙出使西域,册封新的月沙王。 按照大夏的藩属国规则,藩王被册封的第二年,需要亲自入京谢恩。 以后不需亲至,每年按时派使臣送贡品即可。 这藩王入京谢恩,乃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外交事件。 早一个月,礼部已经在筹备…… 皇帝好面子,更是要求此事必需办的风风光光,彰显大国风范。 “知道了。”谢凌熙随口应道。 赵主司放下心,松了一口气,道:“世子您别担心,明日以太子为主,不需您做些什么。” 正在说话间,有太监唱喏:“太子殿下到!” 赵主司忙不迭出门迎接…… “请太子殿下安!不知太子驾临行人司,可是有什么差遣?”赵主司恭敬问道。 慕容时承没理睬他,直直向着谢凌熙走过去,语气十分不客气: “接待藩王如此重要的事情,一个纨绔怎么能担此重任。我父皇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总是抬举你们北王府,但你要有自知之明。明天,你就找个理由别去了,免得丢我大夏的颜面!” 上次谢凌熙对付荀河,打了他的脸,他一直怀恨在心。 伺机寻仇。 ------------ 第99章 我夫君是国之栋梁 谢凌熙看着一脸倨傲的太子殿下…… 内心毫无波动。 在三位皇子之中,太子是最蠢的一个,贪财好色,目光短浅…… 全靠背后的两大世家扶持。 还不等谢凌熙开口…… 门外传来一个杀气腾腾的女声: “你要抗旨,你自己去找陛下说。找我夫君干什么?” 一袭胭脂红玉绣华服的女子,从大门处走了进来。 正是,姜容。 与她一起的还有谢若娇。 去万卷书斋办完事,姜容便打算绕路去行人司接谢凌熙。 她还没去过夫君上值的衙门呢。 慕容时承回过头,看见这样一位明艳端庄的大美人,眼睛都直了。 他早听闻,姜容乃京城第一美人。 今日一见,传言非虚啊! 此女子生的绝色,不过出身太低,他虽然瞧得上,但也不可能给她一个妃位,至多让她做个美人。 他心中又更加瞧不起谢凌熙,真是一个纨绔,被美色迷惑,目光短浅…… “你竟敢对太子无礼!”随太子一起来的荀诗瑜怒道。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太子既然不满意陛下的旨意,那去陛下面前闹啊,来我夫君面前闹什么。行人司是传圣旨的,而不是改圣旨的衙门,来行人司有什么用。”姜容嗤笑一声,径直走到谢凌熙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慕容时承脸色铁青。 什么叫做他对皇帝不满……什么叫做他来找行人司改圣旨…… 这女子,竟敢污蔑他! 赵主司脸色苍白,忙不迭道,“可不敢改……这万万不可啊……” 改皇帝的圣旨,他还要不要脑袋了? “我是让他自己找个借口别去,你在这胡搅蛮缠……”慕容时承怒道。 姜容直接呛了回去: “我夫君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国之栋梁,职责所在,你非要他推卸责任,到底是谁在胡搅蛮缠?” “他?国之栋梁?我大夏人才济济,随便拉一个人出来,不比他更有才华,让他去接见藩王,那才是丢尽我大夏的颜面。让西域误以为我大夏无人!”慕容时承鄙夷道。 这,便是他找好的理由。 父皇想一展大国风范,绝不想被谢凌熙丢了颜面。 有这个理由,他相信皇帝不会问罪他来找茬的事。 “我大夏乃礼仪之邦。西域藩王远道而来,我们该以礼相待。这京中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夫君最清楚,必定能让西域藩王宾至如归!若如太子殿下所说,挑些才华惊世之人,这是要做什么呢?和西域藩王比文才?” “你这是要羞辱西域藩王吗?他自然是比不过的。” “我相信,陛下心中,绝没有羞辱西域之意。否则,真要派人和西域藩王比个胜负,端王尚文,英王尚武,陛下何至于派太子您来接见呢?” 谢若娇瞪大了眼睛:嫂嫂你也太飒了吧! 这也太会说话了! 谢凌熙不由偏头看向身旁的小女子,她笑意盈盈,却又气势汹汹…… 像是张牙舞爪的小猫。 可爱。 “你你你你……你羞辱本太子!你该当何罪!”慕容时承气的眼冒金星。 对这女子,他再没有一丝色心,只恨不得拿把刀给她剁成十八段。 “我只是揣测了一下圣意,太子殿下莫要曲解圣意。圣意应该不至于特意羞辱你……”姜容轻飘飘挡了回去。 “你你你……”慕容时承气的哑口无言。 …… 太子一行是气冲冲走的。 赵主司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神仙打架,太吓人了…… 北王世子妃,是个狠角色啊。 可不敢惹。 “嫂嫂你真厉害!看把太子气的,脸色难看的像猪肝。真解气。”谢若娇在心中疯狂给嫂嫂摇大旗。 姜容薄唇微抿,“他对世子不敬,那是他应得的。” 赵主司:太子不过说了一句不好听的话,你这架势就差去挖他祖坟了。好家伙,这还是他罪有应得。 这简直是,路过也被甜了一脸。 “你来寻我有事?”谢凌熙垂眸,望着眼前的小女子。 他当然不需要旁人护着他,他自己就能解决。 但…… 小女子为他杀气腾腾的模样,属实是,很可爱。 “没有事。只是顺路来接你回家!”姜容眉眼弯弯。 谢若娇:学到了学到了!万卷书斋在北,行人司在南,穿过大半个京城,这也算顺路! “路过四方街的蜜饯铺子,他们家新出了一个梨花糖。夫君尝个新鲜——”姜容笑盈盈从翡翠手中接过一个礼盒,递给谢凌熙。 这是姜容特意去买的。 金玉苑里常备着他家的蜜饯,想来是世子偏爱的…… 但其实是谢凌熙以为姜容怕苦,而这一家蜜饯出了名的甜。 金玉苑的蜜饯,一直是为她准备的。 “我哥他不……”谢若娇那句不爱吃甜食…… 还没说完。 谢凌熙已经接过礼盒,神色看似十分淡定道,“嗯。” “夫君他怎么了?”姜容回头好奇问道。 因为前世谢凌熙躺的早,姜容与他相处时日尚短,还不了解他的喜好。 “我哥他不挑食,呵呵。”谢若娇微笑。 看我多嘴啥啊。 嫂嫂送的东西,他啥都爱吃! …… 太子回到府中,气的摔了一堆花瓶。 可能皇家祖传,爱砸东西。 “殿下息怒。让北王世子去接见藩王,本是陛下旨意,你让他不去,这确实是不合适的……”范子弈劝道。 心中暗想,你就不该去。 听闻皇帝下了旨意,就急匆匆去给谢凌熙下马威…… 你当北王世子是那些可以随意欺负打压的人吗? “本太子受此大辱,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范子弈,你给我想个办法!”慕容时承愤怒道。 “此事可以往后稍稍。殿下此时最重要的是拉拢月沙王。您是大夏未来的储君,理应早早布局西域,确保月沙王不会倾向于其他皇子,才能稳固边疆。”范子弈不急不缓道。 您就一天天想着和纨绔斗气,西域藩王入京,这么大的事,您就想不到一点别的? 这太子属实是资质太差了一些。 但这是范家选的,他也只能努力带。 ------------ 第100章 请公子安,箱子 次日,清早。 西域藩王入京,礼部尚书携属官,迎接藩王,安置入住驿馆。 “月沙王远道而来,乃是大夏的贵客。太子殿下特命下官为您准备了接风宴,月沙王请!”礼部尚书是一个年纪颇大的老者,客气道。 “多谢尚书大人,多谢太子殿下。”月沙王答道。 大夏接待藩属国的宾礼,藩王入京后,需向大夏皇帝递交朝见请求,得皇帝允诺,再选吉日筹办宫宴,才能得以觐见。 在此之前,一般由皇子或礼部官员接待。 因月沙乃西域两大国之一,大夏皇帝特派太子,以示重视。 清欢楼,是大夏专门宴请外客的官厨。 太子正坐主客位。 一袭镶珠金色礼服的谢凌熙,懒洋洋靠坐在侧客位。 左下首坐着一众属官,还有一位女子。太子的表妹,荀诗瑜。 荀诗瑜其实很不愿意过来。 因范子弈的意思,是让她嫁给月沙王…… 西域千里之远,她才不乐意。但身为荀家的千金,她的婚事,并非她能做主。 “月沙王到了!”侍从进来禀报。 只见随着礼部尚书一同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俊朗非凡的青年男子。 他生的与中原人一样,只是五官格外硬朗一些,浓眉大眼,龙行虎步,视线看向主位上的两人,拱手行礼: “月沙之主夜炎,见过大夏太子,北王世子!” 藩属国需执臣礼。 慕容时承立即笑呵呵站起身道,“月沙王不必多礼,快入座。” “谢太子殿下。” 夜炎落座。 婢女端来丰盛菜肴…… 丝竹响起,舞姬起舞。 “月沙王第一次来大夏,想必觉得不太习惯吧。这些菜肴,有一半是你们西域的美食,另一半则是我们大夏珍馐,你可以尝一尝……”慕容时承对于自己想要拉拢的人,礼数周全,十分热情。 “多谢太子的安排!您真是面面俱到。”夜炎微笑道。 听到夜炎的夸赞,慕容时承心底飘飘然,视线瞥到一旁的谢凌熙,忍不住嘲讽道: “月沙王以前只见过谢凌熙,孤不想你因此对我们大夏有什么误解。我们大夏的朝臣,并非皆是酒囊饭袋之辈。还是有许多像礼部尚书这样恪尽职守的忠臣。” 礼部尚书是个和稀泥的老好人,一听这话,吓的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 “太子过奖,下官惭愧。” 夜炎眸光微闪。这个太子,还真的像传闻一样,又蠢又毒…… “小王确实以前只见过北王世子。世子带着上国册封小王的旨意千里而来,乃是月沙的贵客,是小王的贵人。” “小王对大夏的印象是,地大物博,人才济济。这一路走来,见到了太子殿下、世子殿下、礼部尚书,只觉得事实更甚传闻,想来没有什么可误解的。” 夜炎一番话,吹捧了谢凌熙,也没落下太子和礼部尚书,可谓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慕容时承听着,倒也不生气。 周边国家的王室不敢得罪北王府,也很正常。 毕竟大多祖辈曾经被谢家军打过。 等有了自己给他撑腰,那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他对夜炎的毕恭毕敬、曲意逢迎十分满意,于是向着荀诗瑜使了一个眼色。 荀诗瑜本来很不情愿。 没想到这西域藩王,竟然长得如此好看! 倒也比原本乐意了几分,道: “诗瑜近日练曲颇有心得,准备了一支琴曲,献给太子表哥。” 慕容时承立即配合道,“表妹琴艺高明,今日我等有耳福了。” 荀诗瑜抱着古琴上台。 一曲终了。 慕容时承立即看向夜炎问道:“不知月沙王觉得如何?” “我不懂琴艺,只觉得十分优美……”夜炎微笑夸赞。他从入京就没说过一句不好的话,主打一个见什么夸什么。 荀诗瑜心中沾沾自喜。 慕容时承也觉得联姻大有可为,场面一时间更和谐了。 宴会结束。 夜炎答谢众人,还特意给三位主官送上从西域带来的礼物。 …… 从清欢楼出来。 谢凌熙并没有回北王府,而是去了城南一处偏僻的别苑。 随从将月沙王送的大箱子从马车里抬回院子。 惊蛰打开锁,掀开箱盖,只见里面躺着一个遍体鳞伤昏迷不醒的黑衣人。 不过片刻。 处暑来报:“少主,人来了。” “让他进来。” 一个笼罩在黑斗篷的男人,随着处暑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谢凌熙面前,他掀开斗篷,恭敬行礼: “请公子安。” 那斗篷之下的面容,正是…… 夜炎。 …… 日中,万卷书斋在门前挂上了小木牌。 “《千秋·卷三》有售!” 随着新卷出售的消息放出,青石街再一次人满为患。 各大青楼、酒楼、茶馆都提前预定了数千册。 一时间,整个京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在看《千秋》。 珍馐楼里。 沈文渊与几位高官子弟饮酒作乐,一群读书人高谈论阔。 近日,沈太傅将他送入了京中最出名的京曦学府,此处聚集了许多大儒,京中世家也多将子弟送入其中上学。 沈文渊入读以后,没有刻苦学习,倒是第一时间与这学府之中的官宦子弟结交…… “诸位公子,今日《千秋·卷三》有售,我家掌柜宣布,今日所有雅间客人,皆送一本。不知诸位公子可需要?”小二端着一个盛着书册的托盘走上前,行礼问道。 雅间的房费便是几两,能在此处吃饭的,都是珍馐楼的贵客。 掌柜的很会做人,对这一部分贵客,免去他们排队买书的麻烦,直接送! 一众公子都对《千秋》十分感兴趣,但想起什么,又纷纷看向沈文渊。 沈文渊与姜容的嫌隙,大家都知道。当着他的面看《千秋》,不合适吧? 倒是沈文渊微笑道: “多谢掌柜,拿来我看看。这万卷书斋是在下未婚妻堂姐的生意,我理应多照顾。捧墨,去万卷书斋购一百册,给父亲、兄长、妹妹每人送一本。” 书童捧墨领命退下。 宴中气氛重新恢复热络。 “沈兄大度,不与妇人一般计较,以德报怨,当真有君子风范!” “没错没错。” 几个官宦子弟互相吹捧了起来。 沈文渊翻开《千秋·卷三》。上卷点评了京城、江北、江南三地去年乡试中举前五名的文章…… “尚兄,看见你的文章了!”沈文渊看见在座有一人的文章被收录其中,立即笑着夸赞道: “不愧是去年京城乡试翘楚,书中还夸你呢。” ------------ 第101章 布局落子,押注 尚彦文心中一阵飘飘然,快步凑到了沈文渊身边一起看。 他是去年京城乡试第五。 “尚兄厉害啊。这《千秋》一书可是风靡京城,你这一次可是出名了!” “说哪里的话,尚兄去年高中乡试第五,便已经才名满京城!” 几个公子哥纷纷道喜。 尚彦文一脸傲然。 但他低头看完点评,脸色便黑了。 沈文渊没说错,点评夸了他几句。但指出他不足的地方更多…… 这当然是十分中肯的评价。 如果他的文章十分优秀,就不至于在今年二月的会试落榜,没能再进一步中进士…… 他的文章只有举人的水平。 还有许多可进步之处。 若他能虚心听取意见,大有裨益。但他身为户部左侍郎之子,谁不得捧着他? 看见千秋竟然如此“贬低”自己,尚彦文满脸火气。 沈文渊悄悄瞥了一眼他的脸色,心情甚好。他就是在故意挑拨离间…… 这姜容…… 自己不能对付她,总有人会去收拾她! 翻完上卷。 尚彦文的脸色黑的像锅底。 但看见下卷第一篇文章,他的脸,黑的像用了六十年的锅底…… “锦绣布庄……哎呀,这不是你们尚家的布庄吗?”沈文渊惊讶道。 他本在挑拨离间,再一看这篇文章,还需要自己挑拨吗? 姜容也真的是蠢。 这种文章也敢放出来,这不是往死里得罪尚家吗。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这是诽谤!污蔑!”尚彦文愤怒道。 沈文渊连忙道,“尚兄消消气。上次周兄可是吃了大亏,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否则,就是给姜容送菜。 尚彦文听的更加愤怒。在极度愤怒就之下,他决定…… 忍气吞声。 谁让他家得罪不起北王府呢? “他们这是在污蔑!我一定要澄清此事!”尚彦文咬牙切齿。 沈文渊点点头,“没错!此事我们一起商量,一定想办法帮你们家洗清污蔑!” “沈兄,你真仗义!” “这是应该的,不客气。” 沈文渊又往后翻了翻,看见一篇战帖: “尚兄,这池墨言竟然公开对你们下战帖!他要在万卷书斋门前摆一个擂台,三日后,与诸位举人,公开论战!” “他是谁啊?”尚彦文不解。 沈文渊道,“这人是千秋收的学生,他就是一个秀才。不过是被千秋收做学生,竟然这么猖獗,敢向举人下战帖。” 而且还是乡试前五的举人。 这简直是狂妄。 “此人真是狂妄至极!尚兄,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没错,区区一个秀才而已,还敢叫嚣。” 一众公子哥纷纷出言。 尚彦文看完那一封战帖,气得恨不得现在就和池墨言真人对打…… 他这文章写的真的太气人了。 该文章简而言之就是: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我觉得我第一。 你们要是不服气就来跟我对战一场。 不来?也行,怕了就躲在家里别出门。 沈文渊煽风点火道,“尚兄,这池墨言嚣张至极,你一定要大展身手,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哼,三日后,我让他好看!”尚彦文脸色铁青。 …… 《千秋·卷三》一出。 京城读书人圈子里,便炸开了锅。 第一次遇见秀才约战举人,还是各地前几名的举人…… 众人纷纷决定那天一定要去擂台看戏。 好事者第一时间,就将在京城且还是举人的士子罗列了一番,一共就四位。 包括户部左侍郎之子尚彦文、长公主之子董泽飞等等。 京城各大赌场还凑热闹开出了盘口。 赌池墨言赢一场,一赔三。赢两场,一赔五。赢三场,一赔十。 通杀,一赔百! 很多人想押他一场都赢不了,但显然庄家也是这么认为,压根不开这个选项。 于是大多数人搏一搏,也只能押他赢一场。 后面三个选择,几乎没有人押注。 不过一日,池墨言狂生之名,传遍京城。 …… 万卷书斋,三楼竹室。 “如今京城各处都在议论此事……”宋衡看向对面坐着看书的池墨言,安慰道: “你是秀才,即便真输给他们……大多不过被人说几句狂妄……不用在意什么。” 池墨言一边翻着书卷,一边奋笔疾书,头也不抬道: “老师可指望我们两个拿状元的。我要是连一群举人都对付不了,还怎么在一众进士里脱颖而出?当然不可能输。” 宋衡见他心态丝毫不受影响,放下心,笑道,“那就好。你要是需要,可以先和我切磋一二。我有空陪练……” “你先想想锦绣布庄的事吧。没有一个受害百姓愿意报案,如果尚家告你污蔑,世子妃自然会护着你,但要是没有证人,这案子,官府也难办。”池墨言提醒道。 宋衡抚了抚自己衣袖上的褶皱,眉眼一片清澈:“嗯,我知道,我有一些计划了。” …… 姜容派人将自己的三万银票零花钱,押了池墨言通杀。 “世子妃对池公子如此有信心?”翡翠惊讶道。 姜容轻声一笑,“做老师的,当然对学生有信心。而且他那篇战帖写的,对他自己很有信心。我相信他。” “对了,去一趟明心司,给楚诀送一册新出的《千秋》。” 查案的事情,自然交给专业人士来办。 “是!”翡翠领命。 棋局落子,接下来就要等长公主那边的狗跳了。 “夫君可回来了?”姜容关心问道。 她相信太子不是自己夫君的对手,只不过夫君装作纨绔,这能让他做一些事情肆无忌惮,却会让他有时候束手束脚。 也不知道,今日宴席是否一切顺利。 “世子已经办完差事,去了南苑。”翡翠答道。 南苑? “我正好有一件事想与夫君商议。派车,去南苑。”姜容眉眼微弯。 换上新衣裳,美美地去找夫君一起坑人。 南苑中,气氛肃杀。 连向来嬉皮笑脸的萧南星也是一脸严肃。 “公子,此人潜伏月沙王室,是个死士,严刑拷打,一句都没招。我在他身上搜到暗影的令牌,事关重大,特亲自押送他入京给您……”夜炎呈上一枚令牌。 那令牌以黑色火焰为图腾。 乃暗影的身份令牌。 ------------ 第102章 只是亲亲而已 谢凌熙伸手拿起暗影令牌,眸色一片冰寒。 盯着那令牌看了许久,视线扫向一旁昏迷的黑衣人,道: “带下去,严审——” 他不是第一次抓到暗影的奸细。 十分清楚,这些人大多是死士,宁死也不会招。 但就这么让他们死了,也太便宜了。死士不惧死,那就让他们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是!”惊蛰重新盖上箱盖。 两个暗卫上前,抬着箱子往里走。 “他是何时潜入月沙国?”谢凌熙询问。 夜炎道,“半年前。我查了他的踪迹,在半年前他第一次以商人的身份出现在月沙国边境,在此之前的行迹,暂无法追踪。” 说着,他神色有几分惭愧,“这一年才堪堪掌控月沙国,又有繁星在一旁虎视眈眈,我们对西域其他地方的掌控还十分薄弱……” 西域两大国,一繁星一沙月。 互为牵制。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若你在西域没有对手,大夏也会扶持第二个大国。”谢凌熙淡淡道。 “属下明白。我平时与繁星国只是看起来水火不容,实则并没有打算真的与他们开战……”夜炎说道,请罪: “只是西域非我们一家之地,所以未能彻查到底。属下办事不力……” “没事……”谢凌熙从容淡定,眸色微闪:“萧南星,让万金商行去查,半年前所有从大夏去西域的商队。往上查三年。” 大夏到西域的路,非万金商行不可保其顺利通过。 雁过留痕。 从大夏去西域,这些人总会留下痕迹。 “是!”萧南星领命。 夜炎担心道,“若查不出怎么办?” “他们只要不灭,就会显露痕迹。那就等下一次。”谢凌熙冷静而理智。 冲动急躁,就会出错。 他必须冷静。 这些年来,他一直如此。 冷静布局,冷静复仇,冷静追寻凶手,像是一枚戴着面具的冰块…… “少主,世子妃求见!”处暑急匆匆来报。 萧南星喜笑颜开,“世子妃来的可真是时候啊!那让夜炎从后门走?” 世子背负的一切太沉重了。 唯有在世子妃面前,他才能真切地笑起来。 世子妃来的真及时! 夜炎:???为什么我要走后门? 公子说不见不就行了吗? 虽然他在西域听闻了世子娶妻的传闻,但觉得必定有什么原因,公子这种冷心冷情的人,总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女子吧? 都不敢想象他会沉迷女色。 冰山能发热?这谁能信。 “嗯。”谢凌熙沉稳点头。 夜炎于是更懵了,“啊??” “你啊什么……不走难道要直接暴露身份吗?赶紧从后门走,我给你带路。别被撞见了!”萧南星拽着夜炎就往后花园的小树林里躲。 夜炎一脸迷惑地被送到后门。 “路上小心!”萧南星冲着他挥挥手。 夜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萧南星,公子他真如传闻所言,钟情于一个女子?” “那当然了,你在京城随便拉个人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世子对她情深义重,情深似海,情比金坚!”萧南星一连用了三个词来形容这一份感天动地的真挚恋情。 “可是这……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你都不觉得震惊吗?”夜炎更加惊异。 “震惊啊,起初我和你一样目瞪口呆。不过习惯就好了,你就是刚来,不太适应。没事,你在京城待一段时间,你就习惯了……”萧南星随意拍了拍他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夜炎:???这是习惯习惯就能适应的事吗? …… 南苑,庭院中。 “夫君!”身穿着一袭簇新绯红锦裙的女子,像一只快乐的蝴蝶,一阵风似的,扑棱扑棱就飞到了谢凌熙怀里。 “什么事?”谢凌熙接住怀中小姑娘,垂眸。 他眼中的寒意,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渐渐消散了些许。 “我给董泽飞挖了一个坑。以免他装作没收到战帖的消息,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提醒他一下。”姜容眉眼微弯,眼中皆是狡黠之色: “需要夫君帮一个忙。夫君今日可有空?” “嗯。”谢凌熙应下。 “夫君太好了!”姜容抱住谢凌熙脖颈,冲上来就在他脸颊啵唧亲了一口:“夫君,那我们快去吧!” 谢凌熙脸颊被她亲的泛起微微红晕,“光天化日之下,你可能庄重一些?” “我很庄重啦,只是亲亲而已。”姜容理所当然。 谢凌熙:??你还想做点别的? …… 珍馐楼里。 高朋满座,格外热闹。 但热闹是大家的。 董泽飞只有愤怒。 “怎么会有这种猖獗的人?”董泽飞愤怒摔了《千秋·卷三》,怒不可遏。 竟然下帖挑战他。 他敢去吗? 他不敢。 “公子息怒,您只需装作没有看见便行。”周构望着董泽飞,拱手道: “您从今日起闭门不出。回头长公主府对外宣布您出门远游,并不在京,便能躲过去。” “躲?本少爷需要躲他区区一个秀才吗?”董泽飞愤怒道。 “但那人被千秋大儒收为弟子,想必是有些不凡的。公子虽然才能远在他之上,就怕您一时马失前蹄,输给了他,岂不是不太好。”周构委婉说道。 心中暗自腹诽:你自己什么实力你心里没点数? 若你有本事考中举人,还需要长公主大费周章给你买题吗? 你要是上台,那你实力与举人对不上的事,就要天下起皆知了。 “哼,本少爷不和这帮草民计较。”董泽飞话里话外都看不起池墨言,但身体却很诚实的站了起来: “本少头疼,送本少回府。” “是!” 周构与董泽飞刚刚走下二楼楼梯,还没来得及离开珍馐楼。 就被谢凌熙与姜容堵了一个正着。 “董举人!”谢凌熙故意扬声道: “池墨言对你下了战帖,三日后的擂台战,你可敢去?” 正在大堂吃饭的众食客,齐齐看向董泽飞。 “快看!长公主府的董泽飞……” “他是举人,打一个秀才不是手到擒来吗?哪有不敢的。” ------------ 第103章 好戏开锣,缺席 “哼,区区一个贱民,本少爷岂会自降身份与他对战,他也配?”董泽飞十分心虚,面上满是不屑。 姜容一脸故作惊讶,“啊……那你的意思是不敢吗?你堂堂一个举人,竟然怕一个秀才,你这举人总不会是作弊考出来的吧?” “世子妃,你这是污蔑科举公正,这话可不能胡说的。”周构立即义正言辞道。 姜容笑眯眯道,“我没胡说啊,我明明是说,他又没作弊,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怕什么啊?” “我不是怕,我是不屑于!”董泽飞慌忙掩饰。 谢凌熙嗤笑一声,“你要是想证明自己没有作弊,那就来擂台对战一场。否则,你就是作弊!” “你胡搅蛮缠胡说八道……”董泽飞又气又慌。 扔下这句话。 谢凌熙也不与董泽飞多说,揽着小美人,转身走了。 姜容请他帮的忙,就是这个…… 找茬。 “纨绔子弟”最擅长的事。 不需要讲道理。 我就说你不敢来就是作弊…… 为了证明清白你能不来吗? 周构脸色惨白。这可怎么是好! …… 珍馐楼的事情,不出一日,便传遍了京城。 众看客,议论纷纷。 “这北王世子特意激将董泽飞,看来那池墨言有点厉害啊,他们还担心对手不去?” “董泽飞肯定要去啊,不然都要被扣上作弊的帽子了。” “三日后的擂台赛,我一定要去看!一定十分精彩!” “我看这北王府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虽然千秋前辈很厉害,但池墨言才拜师多久,能学到多少?董泽飞可是去年江北乡试第三名,若非会试前几日从马上摔下来,摔断手,错失会试……以他的水准,说不准已经中进士了!” “没错没错。可惜赌场不开押池墨言全输的场……” “赌场能做赔本生意吗?大家都清楚,池墨言赢不了……不过他一个秀才,即便输了,若能和举人们论的有来有回,也足够他扬名京城……说不准这就是北王府为他造势扬名的法子。” “没错没错!三日后诸位一同去看热闹啊。” “同去同去。” …… 京城中众人的议论风向,此时此刻还是偏向于董泽飞。 不少人特意站出来表示对董泽飞的支持,支持他三日后大赢一场。 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的董泽飞,在家里急的团团转。 一同急的团团转的还有礼部左侍郎。 这董泽飞要是作弊被发现了,那他岂不是凉凉? …… 明心司。 “头儿,北王世子妃送来新刊印的《千秋·卷三》!”下属呈上一本书籍。 楚诀正在翻阅案卷,闻言接过书籍,笑道: “看看,我就说隔代亲吧。表妹的书斋出书了,都知道特意来给我送一本。这说明什么?表妹心中有我!这就是血脉相连的亲情!” 下属:可是,北王世子妃还不知道您是她表哥啊! 等等,您压根就不是她表哥啊。 “让我来看看,新一卷写了些什么。”楚诀直接从中间开始翻,忽略上卷,又吩咐道; “去书斋购买三百本,给咱们明心司的兄弟们一人送一本。喔,别忘了我爹,给他也送一本。” “是。”下属领命。 楚诀翻开下卷第一篇瞟了瞟,脸色瞬间便变了。 什么? 在本大人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有这种欺压百姓的奸商! 查!他必须要立即查个水落石出! …… 三日后。 天微微亮,青石街已经是人山人海。 万卷书斋前搭了一个简易的竹台。 约战的时辰是辰时整。 一袭青衫的池墨言,静静坐在一个蒲团上。 而他对面,摆着四个蒲团。 面对四周看客的嘲讽奚落,他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坐着。 婢女在茶几一侧烹煮茶水。 池墨言端茶,浅斟,品茗,静待。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临近,包括尚彦文在内的三个举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唯有董泽飞不见踪影。 “北王世子出行,行人避让——” 随从高声唱喏。 北王府的马车到了。 谢凌熙与姜容一道走了出来,去了万卷书斋的二楼露台。 此地视角最好,能一览无余台下景象。 姜容看向高台那空缺的一个蒲团,薄唇不动声色地弯了弯。 视线再一扫台下,在人群中看见被挤的东倒西歪的沈柏亭兄妹。 他们显然没有与沈文渊一同出行。 沈文渊和几个官宦子弟,都在书斋对面的茶楼,为尚彦文摇旗助威。 “翡翠,请沈家大哥与沈妹妹来上座。”姜容吩咐道。 翡翠领命退下。 不一会儿,沈柏亭和沈璃一同到了。 “你们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让秋娘给你们安排位置。”姜容笑道。 沈柏亭拱手道,“怕打扰到你。今日书斋办这等大事,你必定很忙。若池公子不能赢一场,只怕民间对他、对书斋、对北王府的非议不小……” 沈璃也是一脸担心看着姜容。 显然,兄妹俩是看了《千秋·卷三》后,担心姜容这边输了,到时候民间一片骂声,于是特意来看看。 “已经要赢一场了。”姜容轻声笑道:“辰时将至。” “当——” 一声钟响。 辰时至。 围观群众哗然。 “什么情况?董泽飞竟然没来?” “他都被人说作弊了,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得赶来证明清白啊,还有什么比读书人的清白更重要!” “所以……他该不会真的是怕了?” “他一个举人怕秀才,除非他举人是假的。” “嘶……难道他真的科举作弊啊?” 一时间,议论纷纷,各种猜测不一。 池墨言看见那个空的蒲团,望着剩下三人道: “董泽飞不敢来,你们三个谁先?” “我!”尚彦文立即道。 其他两个举人,出身相对差一些,没敢与他争第一个出风头的机会。 尚彦文很疑惑,董泽飞竟然缺席。 但他可对自己很有信心。 他今日就要池墨言输的从台上滚下去。 “既然你要与我对战,没有彩头,没什么意思。谁输了,谁就从这里,滚下去!”尚彦文指着擂台,冷笑。 这万卷书斋,找他的茬,找锦绣布庄的茬,他要出口恶气! ------------ 第104章 通杀,赌债 “好。”池墨言淡定应下。 围观人群一片哗然。 尚彦文旁边两个举人也是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你们要不要玩这么大啊,怕了怕了。 书斋二楼露台。 “宋衡,池墨言的水平到底怎么样啊?能不能行啊,不然这滚下去也太丢人了!”谢若娇看向身旁的宋衡,脸色十分紧张。 她今日早早就到了。 与宋衡并排坐在世子夫妇对面。 宋衡望着远处高台,眸色有一丝担心,但声音格外坚定,“我相信他。” “我相信你!”谢若娇飞快接过话,笑靥灿灿:“那肯定是尚彦文滚下去!” …… 高台上。 池墨言从容不迫,“为了公平,本次切磋的题,由剩下的人,每人写三个,抽签决定。” 一个举人切磋,另外两个举人负责出题。 比如池墨言与尚彦文切磋,那剩下举人每人写三个题,从中抽签…… 此法确实公平,尚彦文对此自然没什么异议。 婢女呈上笔墨纸砚。 两个举人立即每人写了三个题,折叠起来,放在托盘之中。 婢女呈到池墨言和尚彦文面前。 尚彦文随手从托盘里抓起一个纸团展开: “国治而后天下平。” 他觉得有些熟悉…… 但还不等反应过来,对面的池墨言,已经郎朗开口,说明了其出处: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而后开始破题。 四周围观的群众,鸦雀无声。 尚彦文确实是举人出身,自身也有些水准,很快便也破题。 双方你来我往。 各自即兴做了一篇精彩的时文。 但渐渐地,尚彦文的声音渐渐小了,因为他自己也是有些才华的,他能听出来,池墨言比他的水准,厉害许多。 双方,高下立判。 最后,台下只剩下池墨言一个人的声音。 尚彦文没有继续说下去,免得自取其辱。 直到池墨言话音落下。 围观群众里响起一阵欢呼声。 “我不是读书人,我听不懂,他们两个到底谁厉害啊?”有凑热闹的百姓问道。 “今日来了许多大儒,你听听他们的夸奖就明白了。都在说池墨言有进士之才!尚彦文只是举人,你说谁赢了呢?” “懂了!池墨言赢了!” …… 池墨言看向尚彦文,“你自己滚,还是要我送你一程?” 尚彦文不敢置信。 他与池墨言的差距明显,今日在场的读书人,一听便能辨别出两人的优劣。 “这不可能……这个题目,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这文章是你老师替你写的是不是!”尚彦文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这两个举人,必定被他收买了! 否则区区一个秀才怎么可能赢自己? “没有!”“你可不能污人清白!” 两个举人刚从震惊中回过神,争先恐后否认。 读书人最重清白,这必定是要立即澄清的。 池墨言嗤笑一声,“输不起啊?行啊,你先从这里滚下去,履行和我的赌约。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随便指个人出题。” “先换题!”尚彦文哪丢的起这个人,胡搅蛮缠。 但下一刻,池墨言已经不耐烦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 他一脚站不稳,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从楼梯上哐哐滚了下去。 “哈哈哈哈……”围观群众发出一声爆笑。 尚彦文气的脸色铁青,“你……” 池墨言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下一题输了,可别忘了再滚一次。” 尚彦文心中恨的牙痒痒,但他压根不相信这是池墨言的真实水平,立即指着远处的沈文渊道: “沈兄,出题!” 台下一片嘘声。 你找自己认识的人出题,你们该不会早就串通好了吧? 沈文渊没想到自己看个戏,还被拉入局中,心中对尚彦文骂的狗血淋头。 你是不是蠢啊,池墨言敢说出这种话,说明他稳赢你。 自己丢人还要拉我一起。 但他也只能微笑站起身道,“若池公子不介意,那我出题?” “你随意。”池墨言冷淡道。 尚彦文一瘸一拐爬上高台,心想自己这一次自己一定能赢了! 但…… 不出意外,他又输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尚彦文喃喃自语,不敢置信。 池墨言没与他多废话,免得耽误时间。十分熟练,又是一脚踹在他腿上,让他滚下台。 随后,看向剩下两位举人,“两位互相出题,咱们继续?” …… 池墨言又连赢两场。 围观群众从最初的非议,到震惊,再到敬佩,最后只剩下一片夸赞声。 “太好了,连赢三人,池墨言这是通杀啊,干的漂亮!”谢若娇看的兴致勃勃,鼓掌欢呼,又看向一旁的宋衡: “你猜的真准啊,宋衡你真厉害!” 赢的人是池墨言,但你夸的却是宋衡。 宋衡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眉眼里泛着一丝与有荣焉的笑意。 “世子妃您真厉害!押中了!”翡翠激动道。 一赔百。 三万两银子,转眼变成了三百万两。 池墨言通杀,缺席的自动算输。 姜容薄唇微弯,抬眸望向一旁的谢凌熙:“夫君,我小赌了一把,不知道赌坊会不会赖债?” 能在京城开赌坊的,背后都有背景。 虽说应该不敢得罪北王府,但要是他们哭穷,故意拖债…… “我派人去收。”谢凌熙道。 姜容眉眼微弯,“谢谢夫君!夫君你真好!” 拉着谢凌熙的手,姜容继续看戏。 高台上的池墨言,赢了全场,并没有志得意满。他只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可算没给世子妃丢人。 今日世子妃可是亲自来看了。 “多谢两位指教。”池墨言对剩下两位顺带被卷入这一局的举人很客气。 那两人连称不敢。 他们原本觉得池墨言狂妄,但如今看来,也许他说的只是事实…… 池墨言看向一众围观群众,公然嘲讽: “董泽飞竟然不敢来战,难道他的举人真的是作弊来的,一上台就露馅?所以连滚了两趟的尚彦文都不如?” 他此时正是万众瞩目的红人。 他知道,他这一句话,必定会随着今日的论战立即传散开来…… 整个京城都将会议论董泽飞作弊之事。 ------------ 第105章 娇娇心上月 就在此时,一个文士的身影从人群中艰难挤了出来: “诸位让一让!我是长公主府的幕僚。池公子,我家少爷昨日骑马不小心坠马,头受重伤,现在昏迷不醒,未能来赴约……” 周构说着,又看向四周百姓道: “诸位,非是我家少爷不愿来,而是昏迷了啊!” 露台一侧的萧南星立即高声喊道: “有病找我啊!我最擅长治脑疾了!我现在就去给他扎三针,保准给他扎醒,绝对不耽误他上擂台!” 周构好气。 你去扎三针?你一针下去,就能把少爷疼的上蹿下跳。 “这就不用了。长公主府有名医……”周构十分努力地圆谎:“我家少爷金贵,这外面的大夫,可不敢请……” 姜容薄唇勾起一抹讥诮,“早不昏,晚不昏,偏偏上擂台前一天昏了。听说他会试前一天,又刚巧摔断手……啧,这么怕露馅,所以真的是作弊中举?” “你胡说……”周构只能用毫无说服力的反驳来回应。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这么一说还真是啊!这董泽飞该不会真的是乡试作弊,所以不敢参加会试,也不敢来对战,怕被人看出来吧?” “很有可能!” 周构在一众非议之中,落荒而逃。 论文擂台,落下帷幕。 随后京城最热闹的两个话题便是,狂生池墨言真的厉害,董泽飞是否作弊。 …… 安阳长公主府。 听完周构的禀报,长公主又摔了桌上新摆的茶具: “气死我了!这一帮刁民,胆大包天,胡说八道!都说了我儿子昏迷……姜容这个可恶的小贱人……” “娘,只要我考中进士,就能堵住这群刁民的嘴。”董泽飞看向安阳长公主,道: “你不是说陛下今年要加恩科吗?” 恩科,即除了三年一次科举,额外增加的科举。 因着前些年战乱,大夏停了两次科举,近年才恢复。朝中人才凋敝,所以皇帝有意在今年,加恩科。 “只要我考中进士,岂不是可以向世人证明,我根本没有作弊的必要,只是不屑于与这种贱民为伍!”董泽飞目光贪婪,神色激动: “娘,您一定要帮我中进士啊!” 他上一次会试便想作弊,只可惜主考官没能收买。 “好,为娘替你想办法!”安阳长公主也深深赞同他的说法。 …… 姜容在珍馐楼定了一桌席面,给池墨言庆功。 众人用完午膳。 姜容与谢凌熙一道返回北王府。 谢若娇近日常在万卷书斋玩,没与他们一道回去。 “世子妃这一计谋,委实精妙。”萧南星十分惊叹,逢迎道: “现在京城无人不在谈论董泽飞科举舞弊一事……朝中为了平息民间非议,肯定会去查他!” 姜容微微摇头,“查也没用,证据应该早被销毁了。但世人非议,董泽飞必定不能容忍,想要证明清白。” 没有几个人能在世人的指指点点之中,坦然面对。 董泽飞这种好面子的人,尤其不可能。 “他就是作弊中的啊,如何能证明清白。”萧南星不解。 姜容淡淡道,“听闻陛下今年将会加恩科……” 她记忆中,前世皇帝在近日下旨,加恩科。 于今年七月乡试,八月会试。 “若他会试能中,便能证明他确有真才实学,无需作弊。之前就是不屑于与池墨言打交道。” 姜容不急不缓说完。 上次作弊没证据?没关系。 那就等他再作弊一次。 “世子妃说的对啊!”萧南星恍然大悟。 谢凌熙视线落在小女子脸上,看着她布局大网,等着敌人一步步掉入陷阱,无处可逃。 那一张绝美的脸上,淡漠,冷酷,杀人不眨眼。 像是一位冷艳的杀手。 手冷,刀冷,心亦冷。 但下一刻,小女子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立即便目光灼灼看了回去,眉眼弯弯,娇滴滴拉着他的衣角晃晃: “需要夫君夸夸!” 面对别人:我布局,我坑人,我弄死董泽飞! 面对世子:求夸夸! 这判若两人的模样,每一次都把谢凌熙迷的晕头转向。 “你,做的很好。”谢凌熙不善夸人,言辞简略。 姜容微微撅起小嘴,委屈巴巴控诉:“容儿每次夸夫君都很多词的……” “娇娇心上月,皎皎世无双。” 说完,谢凌熙神色有几分不太自然。他看着姜容,脑海中浮现的便是不知从哪看过的这一句词。 说过后才觉得,可能,不太合适…… 但下一刻。 谢凌熙已经被开心的飞起的小姑娘,扑了一个满怀,“夫君真好,容儿很喜欢!” 娇娇美人,是他心上明月。 皎皎明亮,举世无双。 何等深情! 今日的夫君,也是超爱自己呢! 意外收获情话一句!拿小本本记下。 萧南星继续默默低头吃糖,心想,何止世子妃判若两人…… 咱们少主也不遑让。您除了对世子妃,何曾对别的女子软言说过一句好话? 两位真的绝配! …… 尚彦文是被抬回去的。 他第二次从高台上滚下去的时候,受不了这个刺激,两眼一翻,当场晕了。 直到次日苏醒…… 回想起昨日种种耻辱,尚彦文恨的牙痒痒: “万卷书斋,池墨言,你给我等着……” 他十分愤怒,但也只能怒了一下。 因为池墨言是北王府的人,换成一个无权无势的秀才,他早派人把池墨言腿打断了。 而今…… 奈何不了池墨言。 尚彦文便想起了自家最近在处理的锦绣布庄的事…… “来人,我要去刑部,状告万卷书斋污蔑我家的布庄!”尚彦文咬牙切齿。 “公子,三老爷已经在办了……”随从提醒道。 尚彦文的三叔,是尚家负责经商的人,锦绣布庄便是他在打理。 “我要亲自去告!我要万卷书斋的人,给我磕头认错!”尚彦文愤怒道。 池墨言就是万卷书斋的。 他要狠狠打回去,把面子找回来! “是。”随从领命退下。 于是当日上午…… 一群刑部官兵再一次来到了万卷书斋。 ------------ 第106章 刑部抓人 “刑部办案,万卷书斋一干人等,全部押往刑部!”领头的刑部主事,拿着一枚搜查令。 官兵如狼似虎冲了进去。 周老秀才吓的脸色苍白。 秋娘立即吩咐婢女,“快,从后门走,去北王府找世子妃!” “是!”婢女慌忙从后门跑了。 秋娘、宋衡与周老秀才,被抓去了刑部。 …… 北王府,金玉苑。 姜容收到了万卷书斋出事的消息…… 立即看向翡翠问道: “楚诀那边案子进展如何?” 北王府一直派人暗中盯着楚诀的办案进展…… “找到了一位苦主。其他百姓不愿意承认布料有毒,皆是否认……”翡翠为难道: “楚大人还在继续找证人……” “把消息通知楚诀。我们去刑部。”姜容道。 …… 刑部,公堂。 周尚书端坐主位。 周阳宏坐在担架上,满脸的幸灾乐祸。 他上次腿断后,一直在府中养病。如今这腿也没养好,但听闻万卷书斋要倒霉了,特意命奴仆抬着担架来让他看戏。 “周大人,还请你为我们做主啊。这万卷书斋写了一篇诽谤我家锦绣布庄的文章,流传甚广,导致我们布庄的名誉受到很大影响,损失不计其数!”尚彦文一脸悲愤: “还请周大人为民做主!” 尚彦文身边站着他的三叔,尚家的生意,皆是他负责打理。 “周大人,我们布庄清清白白,您尽管可以去查。我们布庄里的布料,没有任何问题!”尚老三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从《千秋·卷三》发印第一日起。 尚家便迅速做出了应对。 有毒的布料,全部从仓库销毁。而买了布料的百姓,一家家去摆平。 百姓们根本不敢得罪尚家。 皆是选择忍气吞声。 除了有一个“冥顽不灵”的,但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来人,去查锦绣布庄的布料。”周尚书说道。 官差领命去办。 不一会儿,带回了一些布庄的布料,确定没有问题。 而此时,宋衡等人也被带入刑部。 “你们之中,是谁写了污蔑锦绣布庄的文章?”周尚书盯着万卷书斋一干人等,疾言厉色: “若敢隐瞒,大刑伺候!” 周老秀才从进了刑部,便被吓的哆哆嗦嗦,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宋衡站出来道,“文章是我写的。但不是污蔑!” “本官已经查验过,锦绣布庄的布料没有任何问题,你就是污蔑!根据我大夏律,凡造言的士人,革除功名,杖五十!”周尚书惊堂木一拍,直接宣判道: “万卷书斋审查不严,致使这种荒谬文章流传,有失察之罪。掌柜杖三十!查封万卷书斋,勒令关门整顿。” “拖下去,行刑!” 自己儿子被谢凌熙打断腿,他一直暗中记恨着。如今逮到机会,便要狠狠对付万卷书斋。 周阳宏开心地笑出了声,“判的好!” “一人做事一人当,文章是我写的,与旁人无关。”宋衡看向周尚书,岿然不惧: “周大人尚未彻查清楚,便直接判案。这是草菅人命,胡乱判案!” 若办错案,罪名不小。 但周家和尚家私下早就通过气了,这一桩事,尚家已经摆平那些百姓了。 周尚书只管判就是。 “本官怎么办案,还需你来教?来人,把他们拖下去打!”周尚书厉声道。 正在此时,官差急急进来禀报:“大人,北王世子妃来了,拦不住……” 话音刚落…… 北王府的侍卫开道,几个阻拦的官差被推搡到一边。 随从簇拥着一袭绛红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 正是,姜容。 “锦绣布庄布料害人,明心司已经查到苦主。你们刑部办案查不清楚,可以和明心司多学学。”姜容冷冷看向周尚书。 “大胆,你擅闯刑部……”周尚书怒道。 话音刚落,明心司一众校尉也直直闯了进来。 “周尚书,你们刑部不会办案,就别接案子。”楚诀一路赶过来,风风火火: “锦绣布庄罪有应得!你还听信他们一番蠢话,抓无辜百姓。你怎么坐上刑部尚书位置的?” 他正忙着追查线索。 突然听闻刑部横插一竿子,立即急吼吼赶过来伸张正义。 “你……大胆!”周尚书脸色铁青。你爹和我说话都客客气气的,你竟然如此无法无天。 “楚校尉为了怕你断错案,冤枉好人,特意赶来澄清真相。周尚书,你应该谢谢他。”姜容淡淡道。 楚诀深以为然,“没错!就是这样!我已经查到一位苦主,锦绣布庄的布料,害死了她的女儿!你快把万卷书斋的人都放了,应该把尚家的人抓起来。” 周尚书胸有成竹,不慌不忙道,“什么苦主?” “来人,请吴氏上堂。”楚诀立即传人证。 一位双十年华的妇人,满脸憔悴,跪下行礼道: “请诸位大人给民妇做主。民妇买了锦绣布料的布料,做了孩子的小衣……没想到孩子……孩子身上起了毒疮……没救回来了……” 她说着便哭了起来。 又伸出双手道,“请大人明鉴,便是这种毒疮……害了我孩子……” 锦绣布庄的料子偏贵。 但想着给孩子用最柔软的绸缎,她咬咬牙去买了一匹。铺了一些在摇篮里,又做了几件小衣…… 虽然她自己没穿,但因为做衣裳碰着布料,双手也生满毒疮…… 楚诀寻找了许多受害者。 唯有吴氏因为孩子被害死,愿意出来作证。其他受害百姓,身上也生有毒疮…… 但他们否认自己去锦绣布庄买过布料,皆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小孩体弱,毒疮致命。大人稍好一些,尚未致死。 “看起来十分可怜,但你凭什么说是锦绣布庄的布料,导致你与孩子生有毒疮。这也许是你们碰了什么野花野草呢?”周尚书老神在在,不慌不忙: “只有你一个人说锦绣布庄的布料有问题,其他买了布料的百姓,怎么没出事?” “孤证不证。这愚民不懂的道理,楚校尉必定清楚啊。” 周尚书看向楚诀,语气里皆是高高在上的嘲讽。 ------------ 第107章 结案,端王 孤证不证。 即只有一个证据,无法相互验证。那便不能构成证据。 这是办案的铁律。 若一个人的证词就能取信,那岂不是想冤枉谁就能冤枉谁? 必须还有其他人证。 这便是尚家胜券在握的原因。 因为那些刁民,除了这一个“不知好歹”的,其他的,都被他们处理好了。 明心司在查这案子,他们也一直关注着。 楚诀就找到了一个苦主。 这便是他们丝毫不惧还敢去刑部告状的原因。 那民妇听不懂孤证不证,慌忙磕头道: “大人,民妇说的都是实话!锦绣布庄的布料,害了我的孩子。我隔壁邻居也是买的它家布料,也生了毒疮……” 周尚书一脸不屑,“可没有第二个说是因为锦绣布庄的布料生的毒疮……楚校尉,你说呢?” 楚诀很生气。 所有人都知道尚家的布料害人,但偏偏没有证据给尚家定罪。 “我就是第二个人。”宋衡冷声道,他撩起那宽大的袖袍,只见他的手臂上,也生有一片毒疮: “听闻锦绣布庄的布料有毒,为了以防冤枉好人,我特意去买了一匹裁成衣衫……如今,证据可够了?” 满座寂静。 尚彦文不敢置信,“你疯了……” 明知道布料使人生有毒疮,竟然还买了穿上…… 哪个正常人能做出这种事啊。 周尚书也是大惊失色…… 他本以为这一局十拿九稳,才和尚家沆瀣一气。但如今有了两个证人…… 他便是办了一桩冤假错案…… 乃渎职之罪。 楚诀也是十分震惊,“好家伙,兄台,你是个狠人啊。太好了,现在证据确凿,来人,立即把锦绣布庄查封!尚家相关人等捉拿归案!” “还有这两个诬告的,你们俩反坐之罪,拖下去,行刑!” 他直接便在刑部办起了案子。 而此刻周尚书只想着怎么给自己减轻罪责,不再管尚家人…… “等等……放开我……”尚彦文满脸恐惧。 革除功名。 五十大板。 打完他还能剩几口气? 一旁担架上的周宏阳看见尚彦文被拖下去,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只感觉自己还没好的双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 姜容也有些惊讶。 从知道楚诀找到了一个证人,她便知道,孤证不证,无法给尚家定罪。 但有一个人证,至少证明此案还有疑点…… 刑部不能直接对宋衡等人判刑。 如此便可将他们带走…… 当然若没有这位人证,姜容便是另一套处理法子。总之要将人救走…… 北王府的人,她会护着 她也没想到,宋衡竟然会自己去买毒布料…… 从刑部出来。 姜容看向宋衡道,“我去请萧神医给你看看……” “学生用了一些手段。”宋衡第一次做这种事,脸色不太自然。 他写这一篇文章的时候,发现无人敢告官。 所以他故意去买了布料。 那位民妇是真正的受害者。 而他是收集不到证据,便自己制造证据的人。 对于一向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宋衡来说,他觉得自己不太坦荡。 “伸张正义,不拘手段。只是你……以身试险,我不太赞同。”姜容看着他道。 她夸赞他的手段,但不赞同他伤到自己。 宋衡便笑了: “世子妃,谢谢您。” 这世上有些事,总是要冒一些险的。 能做成,便行。 …… 谢若娇听闻宋衡受伤的消息,立即便从王府里冲去了万卷书斋。 “萧南星,这毒疮如此可怕,能治好吗?”谢若娇眼巴巴看着,十分担心。 萧南星仔细查验以后,点头道,“幸而是由表及里,才刚刚长出来,并未深入骨髓,只需用药便可。若是时日久了,就需挖出腐肉……那就难治了……” “太好了,快给他上药。用最贵最好的药!”谢若娇松了一口气。 “谢谢萧神医,谢谢二小姐。”宋衡致谢。 “不必客气……真是令人生气啊。明明你是在帮他们讨回公道,竟然只有一个人出来作证!差点锦绣布庄还要洗白了!”谢若娇嘟囔抱怨。 宋衡微微摇头,“百姓们只是想活着。他们没有选择。” 即便锦绣布庄倒了…… 户部侍郎还在。 尚家也好好的。 面对这样的高官世家,他们岂敢反抗。 权贵欺人,当朝风气如此。而他能做的,唯有投身官场,改变这一切…… “好吧,你说的没错,百姓们确实很无奈。”谢若娇微微点。宋衡说什么,她都觉得很有几分道理。 转而看着他关切道: “你手臂疼不疼?吃不吃蜜饯?我疼的时候就喜欢吃甜食,可管用了……” 数日后。 皇帝下了一道旨意,宣布今年加恩科…… 于今年七月乡试,次月会试。 同时,觐见月沙王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五月廿七,宫中举办了盛大的朝见夜宴。文武高官及其命妇,皆需出席。 谢若娇近日心思都在宋衡的伤势上,对于这种向来十分喜欢凑热闹的宫宴,也是兴致缺缺。 无精打采坐在姜容身侧。 “二妹妹,我对宫中不熟,怕走错路。你能否一直跟着我?”姜容问道。 谢若娇点点头,“嫂嫂放心,我对这里熟的很,我带着你。” 姜容不是怕自己走错路,而是担心谢若娇独自行动的时候,遭遇一些事情。 此时宫宴尚未开始。 皇帝召了北王世子、太子、礼部尚书在御书房议事…… 早早到场的贵妇千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闲聊。 而就在此时,一袭蓝色镶金蛟袍的男子,在一众文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能穿蛟袍的,唯有皇子。 “拜见端王殿下!”众人看见他,纷纷行礼。 “诸位免礼——”慕容时礼生着一副温文尔雅的容貌,看起来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 但姜容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瞬间,便冷了下去。 前世的月沙王,并非此时入京。 所以也没有今日这一场夜宴。 慕容时礼是在数月后的一场文会上,见到谢若娇。 他处心积虑故意引起谢若娇的注意,最终两人有了私情。 老太妃不愿让北王府卷入皇储之争中,不同意这门婚事。 ------------ 第108章 前世被迫卷入皇位之争 但谢若娇被他迷晕了眼,非他不嫁。 “娇娇,你可知道,卷入皇储之争,你和北王府都不会有好下场!”谢老太妃苦口婆心劝说。 但那时谢若娇已经被端王的虚情假意迷惑,信了他的一番鬼话: “镇国公府视我们为眼中钉,一直想压过我们一筹。若太子登基,我们谢家才真的叫做没有好下场!我与端王两情相悦,若王爷登基,必定能护着谢家。” 她向来不懂朝中之事,这些话,姜容当时在一旁听着就知道,必定是端王教给他的。 “娇娇,即便端王真的上位,但北王府权势过盛,并非好事。”谢老太妃摇摇头并不认同。 谢家已经是权势滔天。 再加上一个从龙之功,那便是功高震主。 这些皇子之争,谢家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做选择。 “祖母您就放心吧。端王宽仁心善,又心悦于我,他若将来登基,必定会重用谢家,也能照顾提拔三弟。”谢若娇对端王充满了信心。 谢老太妃劝不住她。 祖孙之间为着婚事僵持着…… 谢若娇便先斩后奏了。 她在湖中落水,端王跳水相救,众目睽睽之中两人搂搂抱抱,名声尽毁…… 这一出,是她与端王设计好的。 如此一来,若不让她嫁给端王,她便要自尽以全名节。 老太妃不得不同意她嫁入端王府。 起初尚好。 端王对谢若娇是出了名的宠妻,来谢家之时,也是做足了贤婿的模样。 做了端王的姻亲,还想划清界限,自是不可能的事,其他皇子也不可能容。 谢老太妃是个当机立断之人。既然选了,那便助端王上位! 结果…… 后来老王爷遇刺,谢家军倾覆。 谢家,一落千丈。 就在同年,谢若娇难产去世。 那一日,丧报传到谢家,老太妃当场晕了过去。 是姜容去送她最后一程。 谢若娇浑身都是血,整个屋子里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大夫说她吃了极其伤身的打胎药,所以大出血,一尸两命…… 端王看似大怒,将所有伺候谢若娇的婢女全部杀了陪葬…… 次年,便娶了永宁侯府的董惜琴。 姜容觉得谢若娇死的太巧合了…… 谢家败了,她便死了。 最后经过一番调查,查明自从谢家军覆灭,端王觉得谢家指望不上,便立即转换了目标。 他与董惜琴早早勾搭在了一起,两人合谋,害死了谢若娇…… 算起来,他第一任端王妃死的也巧。 端王生母只是普通官宦之家的千金,因生他有功,才被封为妃。 他能与太子、英王争锋,皆因他娶了任太傅之女,得到了任太傅的支持,拉拢了一帮朝中文臣。 今年,任太傅因年迈多病而告老还乡…… 皇帝诏沈太傅回京,接的便是任太傅的官职。 而在皇帝下旨后没多久,端王妃便因病去世…… 端王如今已经攥着这一派文臣。有没有任太傅都不重要了,这些端王党的文臣,已经与他的利益紧密联系在一起。 他只缺将门支持。 所以,他选中了谢若娇。又在谢家失势后,除掉谢若娇娶董惜琴…… 如此道貌岸然狼心狗肺的小人! “谢世子妃!”慕容时礼径直走到了姜容与谢若娇面前。 他表面客气与姜容打招呼,但悄悄注意着谢若娇。 一步一行都是精心准备好的飘逸优雅。 他早已经派人打听清楚谢若娇此人,最欣赏的就是读书人,大才子…… 对付这种女子,只需让她倾慕自己的才华…… 很快,便能手到擒来。 “我近日看了《千秋》,这真的是一本奇书。千秋前辈高才,菊隐、竹客两位先生也是文采斐然……”慕容时礼微笑夸赞: “《千秋》一书,字字珠玑,囊括万象。谢世子妃真是眼光独到,心有沟壑。” 他以《千秋》为由头来搭讪。 把大家都夸一遍。 姜容脸色不变,心中十分警惕,“端王过奖。” 谢若娇一听到有人夸宋衡,俏脸瞬间洋溢与有荣焉的笑容。 但这落在慕容时礼眼中,便是谢若娇对自己印象很好…… “这一位是……?”慕容时礼装作刚刚看见谢若娇。 “我是谢家二小姐……”谢若娇大大方方应下,看着他道: “你刚才夸竹客的文章好,你觉得哪里好呢?” 想听别人怎么夸宋衡,学习一下。 她每次夸宋衡,都因为词穷干巴巴。 慕容时礼心中大喜。谢若娇这是要考较他的才学! 若能大展才华,必定让她倾慕。 于是慕容时礼便侃侃而谈: “竹客笔锋凌厉,有着为国为民的情怀,一篇文章揭开锦绣布庄一案,想必是一位忧国忧民的才子。” “说的好!”谢若娇拍手叫好。学到了!赶紧记下来!明天背给宋衡听! 慕容时礼更加得意。他不过略略抛出一些见解而已,便把谢若娇折服…… 说完夸赞,接下来得批评一番,才能显示他本人的水平更高。 “不过,他的笔力太弱,文字浅显直白。听说他只是一个秀才,那遣词造句略逊一筹,也是可以理解的。” 谢若娇原本高兴的笑脸凝固。 你才笔力弱! 浅显直白那是因为给老百姓看的,你说那些堆砌繁复的辞藻谁能看得懂啊? 谢若娇想怼他,但碍于他是个王爷,又把话憋了回去。 她自然不怕得罪端王…… 但她要是为了宋衡,把王爷骂的狗血淋头。端王憋了一肚子气,不敢找她的麻烦,却能去找宋衡麻烦。 为了不给宋衡招惹麻烦,谢若娇不吭声了。 “我觉得竹客的文章很好。”姜容皱了皱眉头,看着端王道: “不知端王殿下还有何事?我与二妹有事要办。” 看着谢若娇与端王相谈甚欢…… 姜容心中的警钟疯狂当当当响。 “没事,两位请。”慕容时礼微笑。对于自己初次出场,给谢若娇留下的深刻印象,十分满意。 姜容拉着谢若娇转身便走。 如今宫宴尚未开始,大家可以在这花园里四处走动……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嫂嫂,这个端王真的有眼无珠!那些文臣不都夸他很有才华吗?我看他浅薄无知!”谢若娇恼道。 ------------ 第109章 夫君,要揉揉 姜容正打算跟她讲端王妃死的蹊跷的故事,以此来警示她…… 没想到…… 谢若娇已经先骂上了。 姜容有点疑惑,“何出此言?” “他竟然说宋衡的文章不好,哪儿不好了?完美无瑕,根本没有缺点嘛。不过因为他是秀才,便轻视而已。等宋衡考中进士,我看他还敢说宋衡笔力弱!”谢若娇义愤填膺,碎碎儿念。 姜容稍稍放下心,谢若娇对端王的印象很差。 不过…… 她这话里话外都是宋衡,再想想往日她时常与宋衡凑在一起…… 姜容不自觉有了一个大胆的怀疑: “二妹妹,你……是不是……心悦宋衡?” 谢若娇脸颊飞染两抹红晕,“才没有!” 又欲盖弥彰道,“我和他不熟。” “哦,我打算给宋衡准备一份婚贺之礼,回头你陪我去挑一挑?”姜容笑问道。 谢若娇立即急了,抓住姜容的手,紧张问道: “他怎么就要成亲了?和谁成亲啊?我没听说他有婚约啊!什么时候的事?哪家姑娘?宋衡为什么会娶她啊?他近日也没见过除了我之外的第二个女子啊!” 一连串问题砸了下来。 姜容忍笑,“还没定下呢。我这是提前准备。” “你吓死我了……”谢若娇一颗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埋怨娇瞪。 “这是不喜欢?”姜容微笑看她,反问。 谢若娇低垂下头,脸颊红晕一片,“嫂嫂,你帮我保密!” 姜容心想: 宋衡人品贵重,重情重义,谢若娇心悦他,至少是一件很安全的事情。 宋衡不会利用她,更不会害她。 至于是否会喜欢上她,那便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谢若娇喜欢宋衡,不会再为了端王非他不嫁,姜容放下了一半的心。 但…… 她也只是放心了谢若娇这边。 姜容可不认为,一个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人,会因为谢若娇不喜欢他,便放弃这个计划。 正在此时…… 太监唱喏:“陛下驾到!” 随行的还有谢凌熙一行人。 众人齐齐行礼。 “诸位平身。”皇帝坐上了主位。 谢凌熙来到了姜容身侧,两人一桌,邻座便是谢若娇。 随后是隆重的藩王献礼仪式…… 月沙王向皇帝献上贡品,行朝拜大礼…… 一番礼仪结束后。 宫宴,正式开始。 东山夜宴酒成河,银烛荧煌昭绮罗。 歌舞升平之中,觥筹交错,声笼笑语。 一派热闹祥和景象。 有着丝竹歌舞,不虞外人能听见。 姜容悄悄凑近谢凌熙耳边,积极告状,“刚才,端王来二妹妹面前献殷勤了。” 谢凌熙视线落在对面的端王身上,眸色微沉。 “虽然人人都夸赞他是贤王,但我觉得他不像好人。他靠着任太傅,才有了今日的气候。但是任太傅一走,他娶的任王妃便病逝……我觉得他像是在故意腾位置!”姜容悄悄说道。 无凭无据,她这一番话,说给旁人听,只怕旁人不仅不会信,还觉得她胡言乱语,造谣生事。 但身旁的人是谁?那可是为了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谢凌熙! 自己说的话,就算没有证据,谢凌熙也总要信几分的。 既然明知道端王瞄准了谢家,要坑谢若娇,绑整个北王府为他夺位…… 她又岂会坐以待毙,被动挨打。 她当然要在夫君面前,揭穿端王的阴谋,让谢凌熙和北王府能有所防备! “如今端王就缺一个将门支持。我觉得他可能狗胆包天,看中了我们谢家。二妹妹天真单纯,只怕是防不胜防。”姜容歪歪靠近身旁人,气息呼在了谢凌熙的耳朵上。 吐气如兰。 十分暧昧。 偏偏她一字一句冷厉无情,“我们要不先下手为强?” 谢凌熙微微偏头看她,那一双狭长的眼眸,幽深而寂静,“杀了他?” “啊……那倒也没这么异想天开。我是想给他换一个端王妃,先保全谢家。等他与太子斗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咱们再落井下石,送他一程。”姜容细细分析道。 除掉一个亲王,还要全身而退,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细细谋划。 北王府一举一动,可都被皇帝派人盯着。 路,需要一步步走。人,也要一步步杀。 谢凌熙垂眸。姜容思虑周全,只是她无凭无据,只凭着端王与她们说几句话,便做出如此猜测…… 似是儿戏了一些。 但想要验证端王是否要坑谢若娇,倒也容易。 谢凌熙思忖着她的话,冷不丁,小女子便倒了他的怀中。 因着凑到谢凌熙耳边说话…… 姜容是歪着大半个身子靠近他……歪的久了一些,便一个重心不稳,栽了下来。 这冷不丁的,额头撞在了他胸膛上。 谢凌熙没事。 但姜容吃痛地嘶了一声…… “小心——”谢凌熙双手接住她,垂眸,看向她的额头。 娇弱的玉肌,撞出了一片嫣红色。 小女子委屈巴巴扁着嘴,“夫君,疼疼。要揉揉。” 谢凌熙本觉得不至于如此,但视线落在那一片嫣红上,他的手比脑子快,已经先覆盖上去,给她揉了揉额头。 姜容立即眉开眼笑,“谢谢夫君。夫君揉揉就不疼了!” 四周的宾客,自然不知道姜容与谢凌熙说了什么悄悄话。 只能看见两人拉拉扯扯,恩恩爱爱。 大家早已经习以为常。谢凌熙钟情于姜容,还有谁不知道? 唯有对面一排坐着的夜炎,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整个人目瞪口呆。 这是他家不近女色的公子? 他的手,原来不止会杀人,还会揉揉头? 这也太离谱了吧? …… “县主,宁心丸——”婢女急急捧上药瓶。 董惜棋惨白着脸,服用了一颗药丸,视线方从那一对恩爱夫妻处收回。 大庭广众之下,你侬我侬。 气的她心梗…… 转头看了一旁身侧的董惜琴,气的更加心梗。 董惜琴是前几日才从明心司放出来的。 明心司已查清她确实与逃犯无关。 今日宫宴,看见端王,董惜琴视线便没挪开,一直在他面前献殷勤。 她没有放弃端王,能捞着哪个是哪个。 董惜棋暗骂一句蠢货,又服了一颗宁心丸才缓和了些许。 ------------ 第110章 乔氏有孕 酒过三巡。 慕容时礼上前一步,走到大殿中间,向着龙椅上坐着的皇帝行礼道: “今日是父皇宴请月沙王的大喜之日,彰显我朝与西域友谊,此情此景,儿臣偶有所得,特作赋一首献上!” 说着,便当众念了起来: “月满仙华台,旌旗舞龙蛇。彰圣德明主,西域拜冕旒……一曲太平调,盛世共举樽。” 一首赋念完。 皇帝龙颜大悦,“好,写的好,端王你的才学又有长进了。来人,把朕的那枚端石云纹砚,赐给端王。” 慕容时礼心中欣喜,但面上十分谦虚道,“此砚是父皇心爱之物,儿臣岂敢用之。” “你的才学,正是物尽其用。”皇帝大加赞赏。能在客人面前显摆儿子的才学,他觉得端王很给他长脸。 皇帝看向月沙王,“月沙王觉得如何?” 夜炎立即大夸特夸道,“端王殿下才高八斗,才华横溢……” 端王党一众朝臣也争先恐后夸赞。 一时间,端王成了众星捧月之人。他暗自得意地瞥了一眼谢若娇,想必,谢若娇已经被他的才华折服。 不枉费他从半个月前就在苦心准备的这一篇诗赋。 又看了一眼对面阴沉着脸的太子,慕容时礼笑容更深。 他是有些城府的。 并不拿话激太子也作诗赋一首。 因为他和皇帝都清楚太子的本事。他在明知道太子才华一般的前提下,还激他作诗,那落在皇帝眼中,便是他故意让自己兄弟出丑…… 必定会惹得皇帝不喜。 而皇帝对他夸赞赏赐,群臣对他追捧,太子只能坐在一旁当看客,这已经助长了他的威信。 慕容时承看着这一幕,无能狂怒,“父皇竟然把他御用的砚台都赐给他,那岂不是在外人眼中,他将来也能接过皇位!” 范子弈不急不缓道,“殿下别急。” 说着,他站起身夸赞道,“端王殿下不愧是京城闻名的大才子,有进士之才。大夏得此忠臣,陛下有此良子,真是社稷的福气!” 慕容时礼的眼神略略沉了一分。这是在点明,他再有才华,也不过和那些科举考中的进士一样,只是臣子。 双方又是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蠢人看起来是兄弟和睦,聪明人都能看出双方就差撸起袖子干一架了。 姜容看了一会儿好戏,暗自盘算着,端王在下风,需要拉拢一个将门,才能和太子的势力平齐。 若是塞个寻常的端王妃,他还能继续除掉,再打谢家的主意。 除非给他一个将门。 董家就很合适。 他最后不是选了董惜琴吗?这种好姻缘,她得成全才是! 一旦他拥有和太子齐平的势力,太子党必有十足的危机感,必定会替自己好好对付他的。 范子弈可不是个善茬啊。 姜容想到这些,满意地笑了。 …… 宫宴散后。 次日一早,宫人送来了一堆皇帝御赐的贡品。这也是惯例了。 每次有番邦来使进献贡品,皇帝都会给各亲王府、公主府分一分…… “老太妃,这柔云锻,乃是西域特产的一种稀有绒花做成,柔软如云,十分稀少,总共才得了五匹。陛下赐了太子、端王、英王和长公主,除外之外,便只有您北王府才有此殊荣啊!”送礼的太监一脸讨好的笑容。 谢老太妃笑道,“陛下一向厚待我们,谢家得沐天恩,铭记在心。还有劳公公替北王府转达我们的谢意。” 嬷嬷上前,给太监塞了一个厚重的荷包。 太监忙不迭笑道,“谢太妃娘娘赏!奴才明白,奴才告退!” 送礼的宫人走后。 赵侧妃视线落在柔云缎上,移不开眼。 谢老太妃对着嬷嬷吩咐道,“宫里送来的东西,给各房送一份过去。柔云缎送到金玉苑。” 独一份的东西,老太妃向来只往谢凌熙的院子里送。 而谢凌熙作为世子,也确实理应比其他人的份例更高一些。 “婆婆且慢……”赵侧妃忙不迭阻拦。 谢老太妃看向她,“你有何异议?” “儿媳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乔氏有孕了!”赵侧妃语气里皆是自豪。 谢老太妃闻言大喜,“什么?乔氏有孕了?多久了?” “才堪堪两个月。”赵侧妃答道,“正打算告知您呢……她前些时日一直在养病,担心这孩子保不住,如今坐稳了胎,才敢告知您……” “太好了,祖宗保佑啊,我谢家又添子孙!”谢老太妃十分高兴,“我去照光苑里看看她,她身子可养好了?” “婆婆是个有福气的人,您去看她,她沾了福气哪能不好呢?”赵侧妃微微一笑,视线瞥到那柔云缎,道: “您是知道,小孩子的肌肤,最是娇嫩。儿媳听闻这柔云缎最是柔软,想必给孩子用最好不过。不知婆婆可能留给儿媳未出世的孙子。” 谢老太妃闻言点点头,“你说的有理。那柔云缎便送去照光苑吧。” 她偏宠谢凌熙,但不等于,她不疼爱其他孙子孙女。 若是别的孙子孙女有什么特别需要用的东西,她自然也会给。 柔云缎适合给小孩做衣裳,那便先紧着照光苑。 再挑些其他好东西送去金玉苑。 …… 金玉苑里。 “世子妃,乔氏有孕了!”翡翠进来禀报。 姜容正坐翻阅着一本账册,闻言手指一顿,“备一份礼,就那一对斗彩缠枝莲叶瓶吧。走吧,我们去贺喜。” 长嫂怀孕。 她理应该去贺喜。 姜容到的时候,照光苑里已经是热闹非凡。 祖母来看过乔氏,给了她一个翡翠镯子,嘱咐她好好养胎便走了。 李侧妃携女赶来贺喜。 赵侧妃第一次如此扬眉吐气,在李侧妃面前显摆。 乔氏还不显怀,但已经穿着十分宽松的衣裙,身边两个婢女搀扶着…… 婢女来报,“世子妃来贺喜了!” “还不快请世子妃进来!”赵侧妃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待看见姜容进来,立即便道: “容儿,有一件事,你可别怪庶母啊!这宫里赏下来的柔云缎,太妃本是打算送给你的。只是因着乔氏怀了,便被我要了过来。你应该不会和一个未出世的小孩计较吧?” ------------ 第111章 圆房的问题 不等姜容开口。 李侧妃便接过话道,“谢家子嗣单薄,乔氏为谢家开枝散叶,本就是谢家的功臣。多得一匹布而已,又哪用得着赵妃亲自道歉。” “总归是占了容儿的东西,我心底不安啊……”赵侧妃假惺惺道。 李侧妃接笑道,“世子妃宽容大度,自不会计较的。” 这一唱一和。 都没给姜容说话的机会。。 赵侧妃就是故意显摆,想要惹恼姜容。 因赏赐是太妃分的…… 姜容不满,那就是对太妃不满,存心挑拨她们祖孙情分。 但姜容脸色看不出丝毫变化,依旧是笑盈盈的: “李妃谬赞了。身为世子妃,宽容大度,端庄贤淑,善良温柔,是我应该做的。” 赵侧妃一时哽住了。她怎么不仅没生气,还自己夸自己…… “恭喜大嫂怀孕。”姜容看向乔氏。 翡翠立即将贺礼送上。 乔氏自从上次清风诗会以后,自觉失了颜面,无脸见人,一直躲在照光苑里养伤。 直到如今怀了孩子,立即觉得自己一雪前耻,是谢家的大功臣了。 “多谢妹妹。”乔氏望向姜容,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抚摸着目前还十分平坦的小腹: “哎,没想到突然怀孕了。夫君一向忙于公务,时常忙到夜深便在书房歇息了。我还以为必定是妹妹先有孕呢……” 乔氏是去年嫁入北王府的。 但去年谢元闻成亲后,便被外派江南办公一年,她留守府中,今年才与夫君同住。 而谢元闻又时常歇在书房。 乔氏十分嫉妒姜容,真论起来,谢凌熙陪姜容同寝的日子,竟然比自己这个早嫁一年的人还多。 “对啊,容儿嫁入北王府这么久,又得世子如此钟爱,怎么肚子里迟迟没动静啊?”赵侧妃故作惊讶。 姜容:…… 你们家怀孕了自己高兴就是,非要踩我一脚? “赵妃,世子妃入府不过四月。”翡翠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赵侧妃道,“那时日也不短了。若是身子不好,可得早些调养。我知道好几个调养身子的方子,容丫头可用得着?” “这么好的方子,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您入北王府二十多年,却只有一个孩子。按照每四月就该生一个来算,您应该比我着急。”姜容微笑。 同样来贺喜的谢若娇,刚走到门槛处,听闻这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你……”赵侧妃气的脸色铁青。 李侧妃忙不迭打圆场道,“世子妃这话便是不妥了。王爷远在边疆……” “说起来,王爷远在边疆,历经风霜严寒,只怕身边正缺一个人伺候。两位庶母,不知哪位愿意去边疆,与王爷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姜容问道。 向来正室需留在府中主持中馈。但妾室,是可随夫出行的。 但赵侧妃与李侧妃都没去,一是因为北王出征,不带家室,二也是因为她们贪图富贵,畏惧边疆穷苦,都不愿意去吃苦受罪。 照光苑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瞧我这话说的,我这个做晚辈的,是不该说这些的。只是祖母让我管家,我便什么事都忍不住多管一下,两位莫要见怪。”姜容笑盈盈。 李侧妃勉强笑道,“没事没事……我想起还有点事,若娥,我们先回去了。” 那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少女,向着姜容见过一礼,随着李侧妃一起走了。 独留下赵侧妃婆媳在那生闷气。 从照光苑出来。 谢若娇挽着姜容的胳膊,笑的前俯后仰: “嫂嫂,这可真解气。这赵妃也真是没事找事,大好喜事,她非要找你的不痛快!” 姜容慵懒道,“有些人,她自己得了好事都不满意,非要看别人不好过,她才能高兴。” “这样的人……那日子过的得有多难受啊!”谢若娇嘟囔了一句,便将赵侧妃抛之脑后,关切道: “不过哥哥嫂嫂可比他们恩爱,为何迟迟没孕啊?这种喜事,我觉得该是你们先有才对!” 姜容:…… 唉。 尚未和夫君同房,哪来的孩子呢。 起初,姜容以为谢凌熙是不想勉强自己,但如今他们已经心意相通…… 谢凌熙却一直克制守礼。 姜容想起前世的谢凌熙也没碰自己。 直到那次意外,次日她就毒发了…… 所以姜容有一个猜测:谢凌熙不与她圆房,十有八九,就是因为黄泉之毒。 这奇毒大抵禁止行房事? “这一切要看缘分,缘分到了,自然便有了。”姜容道。 谢若娇似懂非懂点头,“反正早晚都无所谓啦,你和哥哥和和睦睦就最好了!” …… 乔氏怀孕的消息,一日便传开了。 子嗣乃家族大事,谢老太妃大赏府中奴仆,各房纷纷送贺礼。京中一些世家,也纷纷送礼贺喜。 照光苑里堆满了礼物,乔氏好不得意风光。 是夜。 谢凌熙回来的有些迟。 翡翠早早便守在门外,一看见谢凌熙,便急急上前去告状: “世子殿下,世子妃今日受了好大的委屈!大房的乔氏怀孕,我们世子妃本是客客气气去送礼贺喜,但她与赵侧妃却指责世子妃不孕!还把老太妃原本准备赏给金玉苑的柔云缎都抢走了……抢走了还在世子妃面前显摆……” 不孕? 谢凌熙眉峰微皱。 “世子妃一直等着您回来呢。您可得好好安慰世子妃,和世子妃早生贵子才好啊。”翡翠殷切盼望。 谢凌熙率步走了进去。 寝阁中。 小女子身着一袭白色束腰寝衣,挑灯看书。暖黄色的烛光,映照在她如画的眉眼,似是一副静谧而缱绻的画卷。 “夫君回来了!”听见谢凌熙进门的脚步声。 姜容立即放下手中的书,蹭蹭小碎步便走到了谢凌熙面前,仰着小脸看他,笑容灿灿: “时辰不早,夫君快些洗漱,我们早日休息吧。” 谢凌熙知道在世家里,一个女子不孕是多大的罪过…… 她却这般轻描淡写,绝口不提,对他没有半句质问。 “你不问,我为何不与你圆房?”谢凌熙看着姜容,眸色复杂。 ------------ 第112章 主动的谢凌熙 这还有用问吗? 首先,前世她可是试过的。谢凌熙没有隐疾,且身体特别好。 圆房这种双人之事,排除谢凌熙的问题,自然便是她不行了。 这倒也不稀奇。她中了毒,如今还命在旦夕。 许多身子弱,靠药续着命的药罐子,不都禁行房事吗?她虽然看起来身体康健,但也是用药续着命…… 有这种禁忌,实属正常。 “因为黄泉之毒。”姜容看向谢凌熙,眸光坦荡: “夫君,我都明白。等容儿病好了,再和夫君圆房。” 她理所当然说出圆房两个字。 姜容心里,他们是夫妻,还是非常恩爱夫妻,这当然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嘛。 但谢凌熙耳根不自觉泛起一丝红晕。 屋阁寂寂。 鎏金丹鹤镶枝烛盏的光晕,映照着小女子肤若凝脂的娇颜,她水汪汪眼眸望着她,眼波流转,便是勾人心魂。 谢凌熙听着圆房二字,只觉得心底有些燥热,略略移开视线,道: “等那时再说。” 等治好以后…… 想到这一点,谢凌熙的心情一点点黯了下来。 等她清醒,只会离他远远的。 这是他早就看明白的结局,但此时此刻,竟然莫名的沉郁。 “夫君!”姜容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乖巧晃晃: “看书看久了,眼睛有点花……” 谢凌熙心底不自觉浮现一丝担心,“我让女医……” “不严重,就是看不清床在哪呢,需要夫君抱上榻。”姜容乖巧说完后半句。 谢凌熙:…… 好气又好笑。 光明正大骗抱抱? 但四目相对,小姑娘眼巴巴看着他,怎么可能忍心拒绝。 谢凌熙近日在她面前,身体总是比脑子更快,将人抱了起来,轻轻放上床榻。 松开手正准备直起身,但榻上的人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昂着修长的脖颈,凑近了他的薄唇,亲亲印了一下,似蜻蜓点水: “夫君真好!” 谢凌熙望着她明艳恣意的笑颜,似有风在他心头上拂过。 远处的蝉鸣声,近处屋檐下摇晃的风铃,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胸腔里砰砰乱跳的声音。 沉溺于她的笑靥,不可受控。欢喜于她的亲近,心有贪恋。 姜容亲完人,便要躺回榻上。但眼前的人已经扣住她柔软的腰肢,薄唇覆压而上。 炙热而滚烫。 …… 不知过了多久。 婢女敲门声道:“世子,汤水备好了。” 屋中两人霎时惊醒。 姜容微红着脸推了他一把,“夫君,先去沐浴吧。” 谢凌熙其实十分紧张,但他一贯面无表情,倒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走路出去的时候,四肢僵硬。 待他走后。 姜容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眉开眼笑。 今天夫君主动亲我了! 夫君终于不跟我装矜持了。嘿,大有进展! …… 门外。 谢凌熙走到汤室,耳根的潮红才渐渐消退。 姜容脑子不清醒,他怎么也不清醒? 难道…… 他对姜容动心了吗? 谢凌熙脚步一顿…… 他一心帝业,从来无心儿女私情。 对一个女子意乱情迷,更是他从未想过之事。 但不论如何,他都该和姜容保持距离。 姜容现在并不清醒…… 等她病好以后,只会十分厌恶他。 胸腔处沉闷的疼。 以前习惯了姜容厌恶他,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起,已经不想被她讨厌了。 汤室的窗没关,夜里微凉的风灌了进来,吹的人浑身冰冷。 谢凌熙沉默站了一会儿,将这些事情按下,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淡漠。 “惊蛰——”谢凌熙扬声道。 门外守着的惊蛰推门进来,“不知少主有何吩咐?” “去找夜炎,要一匹柔云缎。”谢凌熙道。 “是。”惊蛰领命退下。 上头了? 冷静一下,继续上头。 …… 萧南星与惊蛰一起深夜造访。 夜炎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柔云缎?一共就五匹,全部上贡了啊。”夜炎十分疑惑,“这布料难道出了什么问题……不应该吧,我检查过的。” “问题可大了!咱们世子妃没有。你觉得呢?”萧南星反问。 夜炎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 但见萧南星与惊蛰都目不转睛看着他,脸色也莫名紧张了起来: “这……必须得是柔云缎吗?我让人把西域绒花之中最好的一批挑出来,做了一匹织云锦,比柔云缎更好……特意留着献给公子的……世子妃能喜欢吗?” 萧南星可算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只要世子送的,就没见世子妃不喜欢。我觉得这个行,没了柔云缎,但世子送上更好的。” “惊蛰,和我去后厢房拿。”夜炎也跟着放下心。 …… 谢凌熙待水都冷了,才从汤室出来。 小姑娘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但一听他脚步声,便十分熟稔地伸手去拽他的袖袍: “夫君——你回来了。” 她困的迷迷糊糊,但手脚并用往他怀里钻。 谢凌熙想着要和她保持距离的事情,伸手轻轻挡了她一下。 “嗯?”姜容双手往他腰间抱,但被人挡着够不着…… 于是,伸着手晃悠了半天没抱到人的姜容,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眸,委屈极了:“夫君,要抱抱。” 每天都是抱着夫君睡的,为什么今天不让抱抱? 哼,不高兴! 谢凌熙瞅着泪汪汪的委屈小脸,刚升起的念头,立即崩塌,将人揽入怀中。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现在他要姜容事事如意。 …… 次日清早。 姜容换了一身簇新的绯色蜀绣烟罗裙,梳着凌云髻,缀以一套蝴蝶珍珠头面,心情甚好。 谢凌熙已经早早出门…… 翡翠捧着一个礼盒,笑盈盈走了进来: “世子妃,这是世子送给您的,西域绒花做的织云锦,比柔云缎还要柔软呢……” “真好看……那就拿去做我和世子的寝衣吧,这料子做贴身的衣裳正好。”姜容手指覆上那柔软的布料,笑道。 翡翠脆生生应道,“是!” 心底非常替姜容高兴:乔氏抢了世子妃的东西,但咱们世子能送更好的! 姜容梳妆罢。 像往常一样去松鹤堂给祖母请安。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乔氏抽抽噎噎的声音: “孙媳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以后一定小心养着!” 赵侧妃一唱一和道:“你现在怀有身子,处处都得当心啊!只是长此以往,确实是劳烦世子妃,妾身觉得不妥啊。” ------------ 第113章 她是独一无二 姜容走进堂内,先给祖母请安,便看向一旁的乔氏: “长嫂这是怎么了?” “莹莹昨天半夜突然肚子疼……女医来看了,说要用赤血玉参。她院子里又哪有这样的好东西,咱们府中的库房里倒是有。但宝库的钥匙都是容儿你管着……” “但她又怕大半夜去找你,扰了你们休息……便只用了院里的寻常人参用药……这可真是运气好才保住了……女医说,险些这一胎就保不住了……” 姜容望向乔氏,挑眉,“祖母早说过,府中一切药物,你要用,但凡来取,何必如此呢?” “可是……你与二弟都睡下了,我觉得打扰不好……”乔氏一脸委屈。 姜容可是装柔弱的行家,对乔氏这一套洞若观火,淡定道: “嫂嫂,你要分得清轻重缓急。我与世子半夜被叫醒,只是小事。但你腹中的孩儿,才是要事!” “看来,嫂嫂还是拿我与世子当外人,竟然待我们如此生疏。” 乔氏脸色一僵,“妹妹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嫂嫂不好意思劳烦我,那不如……我把内账交给赵妃吧。你以后想要什么,便去找赵妃支取……”姜容直接说出了她们的打算。 这婆媳俩昨晚商量了半夜。 如何利用腹中孩子谋利。 掌家主母,主要管着两本账。一本内账,是府里各项开支。一本外账,便是商铺生意。 姜容自从掌家以来,老太妃把内外账一并交给了她。 赵侧妃早就想从姜容手中抢走掌家之权,一直没有机会,所以她们婆媳便决定拿孩子做借口,联手演一出戏…… “容儿,你管的很好。”谢老太妃不赞同。 姜容笑道,“祖母,不过是一时而已。如今嫂嫂怀孕,容儿毕竟不如赵妃体贴,还是交给赵妃,嫂嫂也能安心养胎。等将来孩子出生,赵妃含饴弄孙,没得空闲,这管账的杂活容儿再接回来便是。” 谢老太妃微微颔首,对姜容十分欢喜。这丫头目光长远,不争一时。心思坦荡,光明磊落。 倒是赵氏眼皮子着实浅了些。 “这不太合适……”赵侧妃假模假样推辞。 谢老太妃懒得与她废话,道,“你若不愿意,那就算了。” “但为了乔氏腹中的孩子,妾身只能担此重任了。说来,一切都怪乔氏不争气,她这一胎天生有些弱,只怕后面需要劳烦的事太多了。还是我来管着她吧……”赵侧妃赶紧接过话,视线落在姜容身上,似笑非笑: “容丫头还有更紧要的事要办呢,总不好为乔氏操这么多心。” 李侧妃适时捧哏:“什么要紧事?” “当然是与世子早生贵子了!”赵侧妃笑的满是得意。 …… 从松鹤堂出来。 翡翠替姜容不平,“这赵侧妃真的是蹬鼻子上脸!借着乔氏怀孕,分了您的权,还处处拿孩子挤兑您。” “若非我愿意,她也分不了。”姜容对此乐见其成。 她记忆中,乔氏上辈子因为身体不太好,这一胎没能保住。 当时姜容因为没打理过生意,只拿着内账。 外账还在赵侧妃手中。 姜容待乔氏极好,要什么给什么护着她养胎,但后来乔氏流产,却哭着喊着怪她给的药材年份不够…… 才导致药力弱,没保住孩子。 若非谢老太妃认为此事怪不得姜容,否则谋害王府血脉,早就被北王府扫地出门。 她们婆媳俩不闹这一出,姜容也是要主动把内账给赵侧妃的。 养胎的事,她可没空替乔氏操心。 如今她只关心一点,尽快处理了端王,以免北王府卷入皇位风波。 “嫂嫂——”谢若娇来松鹤堂给祖母问安,正与姜容碰了一个正着,笑道: “我今日收到一封帖子,是翰林院掌事千金操办的赏荷联诗文会……嫂嫂可有兴致,咱们明日一起去?” 翰林院掌事,端王党。 “没有。”姜容立即明白过来,端王在出手,看着谢若娇道: “明日我要去给池墨言饯行,娇娇可有空陪我一起去?” 因着乡试将近。 池墨言得回江南省会去参加乡试。 所以近日收拾好了行李,将母亲托付给姜容,明日启程。 “好啊!”谢若娇一口答应下来。 反正和嫂嫂一起,比去哪玩都有意思。 …… 别府南苑。 “少主,今日翰林院掌事千金给二小姐下了拜帖……若是端王有意打二小姐的主意,想必这一切便是端王的安排。”萧南星禀报。 谢凌熙面无表情,眸色冷戾,“你去找个理由,明日不让她去。” “世子妃已经拦下了。”萧南星忙不迭逢迎道:“您与世子妃真的是心有灵犀,事事都能想到一块儿。” 谢凌熙眸色微闪,心情略略好了一些,看着萧南星吩咐道: “盯着端王党的一举一动,若下次再送邀帖,截下来。” “是。”萧南星领命。 惊蛰走了进来,禀报道:“少主,世子妃来了。” 谢凌熙脸上的冷意散了,“让她进来。” 又吩咐道: “多搬几个冰鉴进来。” 时值酷暑,天气炎热。姜容身娇,十分怕热。但怕热,又偏爱缠着他抱。 “夫君!”姜容兴冲冲地迈着欢快的小碎步,一阵风似的撞到了谢凌熙怀里,眉开眼笑。 谢凌熙熟稔将她接住。 萧南星笑着道,“世子妃如此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 “收到夫君送的织云锦,很是喜欢。”姜容笑盈盈道。又在心中暗自补充一句,还有夫君昨天主动亲我了。 但此事不能对外人道。 “世子妃喜欢便好。这织云锦拢共一匹,就像世子妃在世子心中,也是独一无二。”萧南星吹捧。 她在自己心中独一无二。 谢凌熙莫名有种被人说破心思的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 “有什么事吗?” “我想向夫君借几个暗卫,护送池墨言回江南。前些时日的擂台战,长公主府可能会记仇。在京城里,她不好出手,但出了京城……以防万一,还是未雨绸缪。”姜容开门见山。 她心中顾虑什么,便与谢凌熙说什么。 ------------ 第114章 送别 谢凌熙颔首,吩咐道,“惊蛰,让处暑带一队人护送池墨言。” 惊蛰领命退下,“是。” “多谢夫君!”姜容眉开眼笑,又道:“对了,今日有人给二妹妹送帖子……这肯定是端王的阴谋,我们得找个机会破了他的局!” 她细细说着,谢凌熙静静听。 窗外暑气炎热,但室内摆着冰鉴,十分清凉。 说完谢若娇的事,又略略提了一嘴长房,表示一切正合她意。 先与谢凌熙通个气。 免得夫君为她出气,把内账要回来了。 …… 姜容走后。 萧南星感慨道,“赵侧妃就盯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世子妃眼中却是整个谢家的安危,天地之别,幸亏北王府不是赵侧妃掌家。” 谢凌熙眸色微沉,看不出情绪。若非姜容不要,他必定会抢回来。 不会让人抢姜容的东西。 惊蛰进来禀报道:“少主,夜炎公子到了。” “让他进来。” 夜炎本是一脸笑容走进来,但看见谢凌熙微寒的神色,立即收拢笑意,拱手行礼: “请公子安!” 谢凌熙看向他,道,“万金商行查出了一个疑点……” 谢凌熙一声令下,万金商行无数人便动了起来。 在严密的排查之后,查到了一个可疑商队。 该商队在进入西域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 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商队,没什么异常。 但凡出国做生意,需有通关文牒才能出境。 这东西不好拿。 朝中没有点关系,做不了这种生意。 所以这关系网一层层往上查,抽丝剥茧…… “我们查到这个商队,最终靠的是镇国公府的关系拿下的通关文牒……”萧南星神色严肃。 夜炎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关于十几年前潜伏北疆的暗影,到底是哪方势力,一直没有线索。 但必定是朝中某一方大势力,才有如此能力。 如果这个商队就是潜伏入西域的暗影,那么,荀家就是幕后黑手。 谢凌熙看着他道: “你去叶罗查一查。这是他们进入西域之后的落脚点。” 文牒上写明了,他们的目的地是西域小国叶罗。 再去别的地方,那文牒用不了,便是黑户。 至少在叶罗,他们必定有对接的人。 “是。我此次回西域之后,立即去叶罗调查清楚!”夜炎领命。 夜炎走后。 谢凌熙望着荀家的方向,眸色一片冰寒。 …… 北王府,照光苑。 赵侧妃人逢喜事精神爽,得意洋洋地与乔氏一道回了她的院子,道: “莹莹,还是你争气!如今整个北王府最金贵的就是你的身子,你可得再努力一点生个儿子。” 乔氏笑道,“有着婆婆管家,儿媳也可以放心养胎了。” 赵侧妃想着要权。 乔氏却是担心姜容给她使绊子,害她的孩子。 瞧瞧她怀孕以后,什么好东西都往照光苑里送,她要是姜容,她得气死。 如今,总算可以放心了。 “你就安心养着吧。来人,去把府中的管事都叫去我院子里候着,我要训话。”赵侧妃交代了她一句,转身走了出去。 以前府中是她当家,各管事都巴结逢迎送礼。 但姜容掌事以后,管事们见风使舵,都不来她面前献殷勤了…… 把赵侧妃气的不轻。 一朝得意,便要去显摆立威! “夫人,如今内账都在您手中,还不是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行的嬷嬷吹捧。 赵侧妃横了她一眼,“没点眼力见的东西。姜容现在就等着寻我的错处,再把内账要回去,我能让这狐狸精得逞?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这内账,务必要管好!不能有一丝差错,不能被姜容挑出一丝把柄!” “是!”众奴仆忙不迭领命。 “既然这内账到了我手中,我就不会再交出去!姜容还想要回来?哼!”赵侧妃冷哼一声: “她想都别想!” 赵侧妃就打算等乔氏这一胎生了,自己再拿孩子做借口,继续管内账…… 所以如今更不能有任何差错,被姜容拿捏住把柄。 从今天起,兢兢业业,认真打理内账。 …… 端王府收到了谢若娇回绝的消息。 “她向来喜欢这种诗会,若是有空,应该会去。明天她有什么事吗?”慕容时礼眉头微沉,看着身旁的文士道: “去查一查谢若娇明日去做什么。” 文士领命退下。 次日清早。 京城,流月渡。 “儿子拜别母亲。请母亲多多保重身体。”池墨言向着池母行了一礼。 池母眼眶含泪,但脸上也有一丝欣慰的笑容: “你此次回去参加乡试,母亲为你感到骄傲。你要好好照顾身体,江上夜里凉,记得添一件衣裳……” 池母细细叮嘱了许多,最后道: “你不需要担心母亲,世子妃派了人来照顾我。你只需安心考试就行……你爹是进士,母亲相信你也一定不会差的!” 提起那个人。 池墨言的眸色不动声色冷了一下。 “嗯,您放心吧……”池墨言含糊地应了过去。 与池母说完话。 又向着姜容拱手行礼,“世子妃,多谢你照顾家母,多谢你安排的护卫,有劳你费心了!” “你是北王府的人,这是该给你安排好的。”姜容看向他,轻笑: “此去一路顺风,等你回京。” 池墨言认真点头。 最后看向宋衡:“切磋了这么多次,不分胜负。你可要努力,中了举人,我们才能在会试一决高下。” 宋衡也将参加今年京城的乡试。 “那我在会试等你。”宋衡不由笑了,望着他伸出一只握紧的拳头。 两人拳碰拳,约战会试。 谢若娇看的心潮澎湃,人生得一知己,一大幸事! “那要不你们再约个彩头?谁会试名次低,谁请客吃饭!”谢若娇最爱凑文人的热闹,捂嘴轻笑。 “可以。”池墨言笑道。 宋衡也点点头。 …… 渡口不远处的一栋酒楼里。 端王看着这一幕,眸色深沉。 “王爷,今日谢二小姐来给池墨言送行。但经过我们的调查,与她熟识的,并非此人,而是宋衡。”文士悄声禀报道: “这宋衡前些时日染疾,谢二小姐日日都去找他。” ------------ 第115章 游湖 慕容时礼的视线落在宋衡身上。 他立若松竹,着一袭淡青色的儒袍,温文尔雅,笑意清浅。谢若娇就站在他的身侧,笑容灿灿,与他并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看起来十分般配。 慕容时礼想起谢若娇特意问自己,你觉得竹客好在哪里? 原来如此。 慕容时礼心中登时升起一股自作多情的恼羞成怒。 没想到他自以为能让谢若娇倾倒,但她早已经心有所属…… 慕容时礼看着宋衡的眼神,格外狠厉。 “区区一个穷酸秀才,岂配和王爷您争抢美人?不过是谢二小姐有眼不识金镶玉。”文士眼见慕容时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忙不迭道: “不如属下去将此人处理了?” 慕容时礼却是收回视线,淡淡道,“不要打草惊蛇。死了一个他不要紧,让北王府察觉到不对劲就不妥了。不需要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既然谢若娇有喜欢的人,那就换一个法子。 让她不得不嫁给自己。 向来这种手段不过两种。一是给谢若娇下药。但不管事后慕容时礼怎么辩解,在北王府眼中,他都是轻薄女子的登徒子,印象不好。 而且以谢若娇的脸皮,她可能会羞愤的自尽。 二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中双双落水。只要谢若娇“意外”落水,他英雄救美,不但谢若娇只能嫁给他保全名节,北王府还得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谢若娇在收一幅《青竹图》,让梁蕙约谢若娇在映月湖心岛商谈卖画之事。”慕容时礼淡淡道: “把我的《青竹图》给梁蕙送过去。” 梁蕙,便是翰林院掌事之女。她也是京中四大才女之一,常置办一些文会诗会,与谢若娇虽交际不深,但谢若娇见过她许多次了,也算熟识。 “是。”文士领命。 …… 次日,梁蕙送给谢若娇的邀帖,落到了谢凌熙手中。 “映月湖心岛?”姜容看着帖子上的地点,这是一处文人雅士常去游玩的地方…… 但是,有湖! 姜容便立即想到了前世端王是怎么逼北王府同意的…… “我觉得他想让二妹妹落水,再来个英雄救美!”姜容看向谢凌熙,神色十分警惕。 谢凌熙眸色冰冷,慕容时礼在找死。吩咐道: “去查一查映月湖的船。” 映月湖极大,去湖心岛需乘船。 这一处也算是京城的风景名胜,谢家在此地停有自己的画舫。除此之外,在其他常去游玩的湖海也有许多船…… 萧南星领命退下。 没过一会儿,回来禀报道:“暗卫仔细检查了画舫,有一处撞破的船板经过修补,目前没有问题。但修的不够严密牢靠,如有人在此下手,船顷刻就得漏水。” 船上有一个负责的管事,两个杂役。如果其中有人被收买,也不足为奇。 偌大的北王府,那么多庄子商铺,处处都要用人,自不可能人人都忠心。 “咱们在京城有那么船,既然端王选中映月湖,那我猜这船上有他收买的人。我有一个计划……”姜容这些天一直在想怎么对付端王,脑海中立即有了主意,看着谢凌熙细细说了一番。 “如果猜错,那也没什么损失,我们再谋划就是。夫君觉得如何?” …… 次日清早。 谢若娇与兄嫂一道出门,来到映月湖边。 画舫管事忙不迭迎了上来:“请世子、世子妃、二小姐安!主子们可是要游湖?” “二妹妹要去湖心岛,我与世子正好一道来游湖赏景。我还约了一个人,等人到齐了开船。”姜容看着管事道。 那管事忙不迭行礼,“是。” 三人一道进了画舫二楼,他们并未带多少护卫,随行不过惊蛰、萧南星,另有翡翠等丫鬟。 管事将几人安置妥当,向其中一个杂役使了个眼色,那杂役悄然离去报信。 又过了一会儿。 特意精心打扮过的董惜琴来了。她穿着一袭新做好的蜀绣华裙,满头珠翠,妆容精致。 她收到姜容的帖子。 约她一叙。 那帖子说的不清不楚,董惜琴有点心虚。 莫非是她勾搭谢凌熙的事情,让姜容知道了,特意来找她算账? 但姜容又有什么证据?她能拿自己怎么样? 如此一来,她便也不怕与姜容对质,倒要去看看姜容找自己有什么事。 应邀而到。 董惜琴一眼便看到了谢家的画舫。 映月湖等公家之地,仅有皇室王府才能停泊画舫。寻常世家都不准,只能花钱选官府摆着的几艘船…… 否则朝中大大小小的世家,能把湖填满。 这本是独属于皇族的特权,因着北王府是唯一的异姓王,与其他亲王待遇一样。 如今这湖上,有端王、英王、太子等几艘画舫…… 皆挂着皇族的图腾。 唯有谢家不同,倒十分醒眼。 董惜琴看着这华丽的画舫,心中便生了几分嫉妒。凭什么姜容都能用上这样好的船? 她故意约自己在映月湖相见,是来显摆画舫的吗? 董惜琴心中愤愤,但脸上笑意盈盈,对着画舫前守着的管事问道: “今日世子妃约我游湖,她可来了?” “世子妃与世子都到了,原来贵客是董小姐,您快请……”管事迎了上来。 世子也在? 董惜琴立即矫揉造作地拿捏着款款姿态,上了画舫二楼。 消息第一时间传回给了端王。 “王爷,今日北王世子妃约了人游湖,所以他们夫妻与谢二小姐一道同行。随行有一个护卫,一个大夫,四个丫鬟。”文士禀报。 慕容时礼皱了皱眉,但下一刻想明白过来,便笑了起来:“这是一件好事,他们没带多少随从,一旦船沉了,效果更好。我不仅亲自救下谢若娇,还派人救了北王府的继承人,谢家岂不能更感谢我?至于其他人,他们上赶着找死,就是他们命不好了。” 谢凌熙和谢若娇得救,至于姜容等人,都得死。如此才能让北王府知道,谢家兄妹没有也变成两具尸体,那多亏了他啊。 ------------ 第116章 送他一个王妃 “琴儿见过世子!”董惜琴对着谢凌熙行了一礼,含情脉脉,欲说还休,脸颊浮现三分娇羞。 当着姜容的面,自不可能做些什么出格的事,至多也只能眉目传情。 但谢凌熙面无表情,根本没看她一眼。 董惜琴只能暗恼他不解风情,便又看向姜容,“世子妃安好。不知世子妃今日约我游湖,有什么事?” “上次明心司的案子,楚校尉已经将查明的真相告知我们。你故意栽赃我二妹妹,我倒要问问,你与我二妹妹有何等仇怨,竟然做出这等事?”姜容端坐着看她。 并不吩咐人给她看座。 董惜琴便只能站着回话,脸色不太自然道,“东西是我故意扔的,但我并非为了栽赃。” “我其实是想与二妹妹结个善缘。但我们两家一向不和睦,我给她下帖子,她也未必愿意见我。我便想着把东西扔在雅阁里,等二妹妹捡到归还于我,我正好答谢二妹妹,如此便能与二妹妹交个朋友……” 董惜琴望向谢若娇,一脸诚恳地解释。 这一番话,是堂妹教她的。 若谢家要追究栽赃一事,便以此为由头。 明面上,总归要有个说法。 “哼,狡辩!”谢若娇压根不信。 交朋友坦坦荡荡即可,何必如此鬼鬼祟祟。 董惜琴还想着以后和谢若娇做姑嫂,不能关系闹的太僵,便扮作弱势道: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只可惜被你们误会……” “那你为什么要与我二妹妹交朋友?”姜容问道。她并不在意董惜琴说什么,就是随便找话头拖延时间。 “这……因为谢二小姐一向很喜欢吟诗作词,我也喜欢。我觉得和她能是知音……”董惜琴越编越觉得顺口,觉得自己真有一番急智。 “真正的知音,何需刻意相交?若需曲意讨好,便不是知音。”姜容不急不缓怼了回去。 董惜琴:气死了。气死了。就你会说是吧! 董惜琴只得绞尽脑汁另找话头找补…… 于是这一来二去,便是董惜琴不断努力打圆场,姜容一针见血拆台…… 如此倒也“辩论”了两盏茶的功夫。 谢若娇看的眼睛亮晶晶,默默记下嫂嫂怼人的话,学起来! 谢凌熙从头到尾没搭理董惜琴。 只是在姜容喝完一盏茶的时候,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续杯。 静静看她坑人。 今日这一计划,姜容和谢若娇都在船上,而且为了推动端王下手,特意没带护卫…… 谢凌熙当然得亲自出马,确保万无一失。 即便真出了什么意外,还有他。 而那些丫鬟…… 特意挑的皆会水性的。 以防万一。 …… 管事站在船头,眼看着端王的画舫越来越近…… “王爷说距离三丈的时候下手……如今已经快近了……”之前去端王府通风报信的那个仆役悄声道。 管事点点头,“你和我去底舱……” 两人悄然下了底层货舱,穿过几个货架,走到上次修补船舱特意留下的薄弱处…… 但他们刚到,就看见惊蛰不知何时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你……” 那管事刚说出一个字,惊蛰已经一记手刀敲在他后脖颈,将他打晕。 剩下一个仆役转身要跑…… 惊蛰随手扔出手中的佩剑,长剑打着旋儿飞击他的后脑勺。 他登时也被打晕了过去。 藏在一旁货架后的萧南星冒出头,“果然不出世子妃所料!看来端王已经准备好了,那接下来,就该是本神医登场,给他搭台。” …… “快躲开……都让让……”萧南星的声音,由远及近。 外面守着的婢女惊慌失措尖叫。 董惜琴惊讶回头,“怎么了?” 下一刻,她大惊失色。 只见一条一丈来长的蛇从门外爬了进来。 “啊!”董惜琴尖叫一声吓的腿软。 谢若娇也是哇的一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抱着嫂嫂瑟瑟发抖,“蛇……嫂嫂,这里怎么有蛇啊……” 姜容演的比她还害怕,抓着谢凌熙的袖袍,花容失色,“夫君,我怕!” 说着,小脑袋埋在了谢凌熙怀里不敢看。 谢凌熙一手抱着姜容,一手把妹妹往身后护着,但他也完全表现出了一个纨绔子弟该有的风范,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看起来像是被吓的动不了。 “诸位躲一躲……不好意思,这是我特意带上船给世子与世子妃熬药蛇羹补身子的……没想到,这蛇从竹篓里逃了出来……”萧南星一边解释,一边追着蛇跑了进来。 看似在抓蛇,但他手中都是蛇畏惧的驱蛇粉,其实是把蛇驱赶至董惜琴的方向。 “啊!”董惜琴吓的仓皇逃窜。 往谢凌熙三人后面的观景台躲,就指望蛇要咬也先咬他们…… 但蛇绕过一家三口,因为他们身上都有它十分不喜的驱蛇粉味道…… 径直爬向董惜琴。 “啊——”董惜琴尖叫逃窜。 萧南星还在十分努力捉蛇,步步紧追,“让让,我要抓到了……” 董惜琴慌不择路,已经躲到了栏杆最边缘。 蛇眼瞅着要被萧南星抓住,求生的本能令它飞身一跃便向着董惜琴方向飞去…… “啊……”董惜琴吓的仰后一倒,摔落湖水。 “这怎么掉下去了!”萧南星震惊大喊。 原本柔柔弱弱的姜容一听这话,立即从谢凌熙怀中起来,快步走到露台前,慌慌张张扬声喊道: “娇娇落水了!快来人啊!救人啊!” …… 端王的船渐渐临近。 他站在二楼,远远望着谢家的船,眼中皆是野心。 今日过后,谢家就是他的了。 有了谢家军,太子又何惧! 恰此时,突然听见船上惊呼有人落水。 “娇娇落水了?”慕容时礼一愣。 谢若娇? 这船上似乎出了什么变故,他的计划还没开始,谢若娇便掉下去了! 但此时也来不及思虑太多。 因为再慢一会儿,人可能就已经淹死了。 慕容时礼一听说谢若娇落水,当即从船上跳了下去。 ------------ 第117章 他只能娶 船舱内。 谢若娇听见嫂嫂喊自己的名字,正要过去看…… 谢凌熙一把拽住她的手,道,“在这里待着。” 出去就露馅了。 “为什么?”谢若娇不解,“嫂嫂好像在叫我?” “她不是叫你,在叫别人。”谢凌熙淡淡道。 谢若娇满脑子疑问。这船上除了我,还有谁叫娇娇呢? 没过一会儿。 慕容时礼抱着一个湿漉漉的女子从水中浮了起来。 姜容已经和萧南星带着一帮婢女到了一楼甲板上,婢女们帮忙一起把人抬上船。 那女子经过这一番落水折腾披头散发。 水下昏暗,看的不太清晰。 此时终于出水…… 姜容一脸感谢道,“多谢端王相救!真是太谢谢你了!” “听闻有人落水,我怎能见死不救……”慕容时礼心中大喜,等的就是你们北王府这句话! 没想到谢若娇意外落水,可惜少捞了一个谢凌熙。 但既是意外,那一切更加天衣无缝。 省了北王府对他的猜忌。 反正目的达成,缺一个也无所谓了…… “此次多谢端王,否则董小姐在我们船上出事,我可不知如何向永宁侯府交代……”姜容满脸笑容地说完后半句。 慕容时礼正要从水中起来,身形顿时一僵。什么?董小姐? 而此时…… 婢女们已经撩开了董惜琴的头发,并且在背对着众人的萧南星的指挥下,给董惜琴按压腹部…… “咳咳咳……”董惜琴呛出一口水,从昏迷中苏醒,一看见姜容就大怒道: “你们是不是故意用蛇害我……” “董小姐,还不快谢谢端王救了你。他刚才路过,把你从水中救了出来……”姜容提醒。 董惜琴话一顿,不敢置信地转过身,看见身旁还泡在水里的端王,又看了看浑身湿漉漉的自己,只觉得天上掉馅饼了,十分震惊万分激动,随即拿捏着满脸娇羞之色: “多谢端王的相救之恩。只是……只是小女子与端王如此……如此……我没脸活了……” 没了一个谢凌熙,却有端王。 董惜琴心中十分满意。 但慕容时礼面沉如水,他直觉北王府在坑自己……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喊娇娇——”慕容时礼盯着姜容。 姜容浅浅一笑,“对啊,我看见董惜琴落水,一时慌了,喊娇娇过来帮忙救人。” 慕容时礼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她在诡辩,她分明是故意用娇娇二字误导自己…… 下一刻,慕容时礼反应过来,北王府知道他想做什么,知道他在设局谢若娇…… “莫非端王以为是舍妹落水了?您真是一番好意,但听错了。不过,不管谁落水,端王助人为乐的义举都是一样的。”姜容似笑非笑。 慕容时礼非常生气。 区区一个董家,四大将门垫底的,哪比得上谢家! 甭管荀家如何仗着太子如何张狂,真正的大夏第一权贵,都是谢家! 除非谢家没机会,定国公府也没可能,他才会要董家。 董家是他心中替补的替补。 可如今事已至此…… 他与董惜琴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中,有了这种亲昵…… 皇帝必定会下旨赐婚。 他只能娶。 前世的董惜琴是他在暗中勾搭定国公府失败以后,精心谋娶之人,为她腾位置杀妻。 而今生,董惜琴是他被逼无奈的选择。 他怎么看董惜琴都不顺眼。 但董惜琴一副以死相逼的样子,他只能皱眉道:“董小姐无需说此话。今日之事,我必定要登门与永宁侯商议你我婚事,给你一个交代。” 董惜琴恨不得拍手叫好,脸上只装作娇羞状。 慕容时礼最终不情不愿带着董惜琴走了。 谢家已经知道他的计谋,定国公府那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他急需一个将门。 可以先把董惜琴娶下以后,再去暗中接触定国公府。若能成,便故技重施换一个亲家。否则,至少还有一个董家可用。 …… 二楼上看完了一场戏的谢若娇,还不太明白,迷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南星立即道,“二小姐你有所不知啊,这一切多亏咱们世子妃料敌先机,多亏咱们世子爷运筹帷幄……” 萧南星将两位主子大夸特夸。 惊蛰拎着两个打晕的人从底舱出来…… 这船上还剩的一个仆役,则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惊蛰将人用水泼醒,仔细审问…… 那两人皆嘴被封严实了,死不招供: “我们只是收了银子,奉命损坏画舫……其他一概不知的……” 能让慕容时礼安排办这等事…… 自然是出了买命钱的。 否则岂不是一查便牵连了他本人。 “看来端王给了他们买命钱……”萧南星见多了这种,看向谢凌熙禀报。 谢凌熙声音冷冽,“那就取了他们的命。” “是。”惊蛰领命。 拖着那两个人下去了。 谢若娇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 “所以,端王他原本是要害我落水,然后……逼我嫁给他?他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就是自尽、出家当姑子,也不会如他的愿!” “二妹妹放心,今日我们与端王过了一招,已经明火执仗挑明了。他知道我们已经清楚他的打算,不敢再对你有什么图谋。”姜容笑着安慰。 谢若娇心中有些后怕,若是她落入端王的毒计…… “谢谢嫂嫂!”谢若娇伸手抱住姜容,心中十分感动,“多谢你和兄长一起帮我!” 出了这等意外。 谢若娇自然也不会去买什么图,跟着姜容他们一起返回北王府。 …… 长公主府里。 董惜棋摆着一局黑白棋子,脸上浮现一抹胸有成竹之色。 她精心构思,已有了一个借刀杀人的计划。 只要她稍稍暗示董惜琴,除掉姜容,她才能嫁给谢凌熙,董惜琴这个蠢货,必定会做一把趁手的刀。 到时候姜容死了,即便查到董惜琴头上,也与她无关。 而她便能趁着谢凌熙痛失妻子之时,好好安慰他,趁虚而入…… “县主,董家刚传出来的消息,琴小姐落水,被端王救了,如今两家要商议婚事,请了咱们长公主过去……”婢女进来禀报。 董惜棋一愣,“什么?咳咳咳……” 董惜琴要嫁给端王了?那她的计划…… “咳——”董惜琴又气又急,当场咳出一口鲜血。 “县主,快吃药——”婢女大惊失色,忙不迭奉上宁心丸。 ------------ 第118章 替世子妃要债 映月湖事件次日,皇帝赐婚端王与永宁侯府董惜琴。 董家对此很满意,府中热热闹闹筹备起了婚事。 自此,端王势力大涨。隐隐有几分与太子分庭抗礼之势。 夜炎向皇帝请辞离开京城,公子有了新的任务交代,他迫不及待赶去叶罗。 太子立即表明以荀诗瑜结亲的意图,夜炎委婉拒绝。 范子弈觉得十分可惜,但如今端王刚刚获得一大助力,局势变得不太明朗,这西域藩王不敢押注…… 只能怪端王。 遂一心筹谋针对端王。 …… 北王别府,南苑。 谢凌熙照例看完北疆的军情,想起了一件私事,看向萧南星问道: “姜容赢的银子,送来了吗?” “没有。”萧南星答道,“这三百万两银子,是一笔巨款。但自从世子妃下注,已有十来日。他们便是凑,也该凑齐了!属下以为,他们可能是想赖债了!” 谢凌熙眸色微沉,“哪家赌坊?” “这赌坊名为聚宝赌坊,名义上是荀河的产业,实际是替太子收拢钱财的。”萧南星将查明的情报禀报。 谢凌熙冷道,“去西苑,召集仪卫司,去聚宝赌坊。” 替夫人要债。 …… 聚宝赌坊位于京城最热闹的东市。 不论白天黑夜,皆是人满为患。有荀河坐镇,从没有人敢在聚宝赌坊闹事。 但是今日…… 青天白日,赌坊的门被砸了。 此处本是人来人往之地,立即吸引了一大群过路百姓围观。 赌坊的掌柜忙不迭迎了上来,看见谢凌熙竟然亲自出现,心底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给世子殿下请安!世子息怒啊!” 陈光宗今儿还是第一次正式以仪卫司校尉队长的身份,进行他校尉生涯中的第一桩任务,务必要办的漂漂亮亮! 手中长刀刷地一下亮了出来,指着掌柜道: “你们拖欠我们世子妃的赌债,至今未还。还要殿下息怒?赶紧把钱交出来!” 那掌柜一脸为难道,“我们也想给世子妃把钱送过去呢,但实在是……赌坊不景气,凑不齐这么多钱……” 以赌坊的敛财之快,当然有三百万两。 只不过这些银子早早上交给了太子…… 而太子得知押注的人是他十分厌恶的姜容,便决定赖债。 谢凌熙面无表情,冷冷道,“砸了!里面的银子,全部搬走。” “是!”陈光宗挺起胸膛,带着人冲了进去。 掌柜慌忙道,“世子息怒啊!这砸不得……砸不得……” 赌坊的打手冲了出来,试图阻止,但陈光宗这群人在惊蛰的狠狠操练之下,已经今非昔比,这些打手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很快…… 赌坊的客人皆被轰了出来。 各赌桌陈设摆件被砸的稀巴烂。 陈光宗等人抬着库房里一箱箱银子往外搬。 “陈光宗!你竟然敢来砸本少的赌坊,好大的狗胆!”正在三楼与几个美人玩骰子消遣的荀河,被这一番动静惊动。 立即冲了下来,脸色铁青骂道,“敢惹本少,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上次受伤,幸亏镇国公府及时请了御医才把他治好,但脸上也留下了一道极深的疤痕。 荀河对姜容怀恨在心。 赖债,正是他向太子建议的。 反正赌坊只要以凑不齐银子为由头,姜容又能怎么样? 陈光宗看见荀河,眼中怒火中烧,但他向来对镇国公府退避三舍,所以看见他第一瞬间,便是条件反射般的愤怒且隐忍,不敢做什么。 还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把荀河抓起来!” 陈光宗恍然惊醒,对啊,如今他可是北王府的仪卫司,是奉世子之命来收债的! “是!”陈光宗领命,第一个向着荀河冲过去。 荀河慌忙叫护卫保护自己。 他身边的护卫换了一批精锐,上次没打过,他长了教训。 这些护卫虽然身手不错,但比起操练陈光宗他们的黑衣卫差远了…… 很快,荀河就被陈光宗抓了起来。 “谢凌熙,就算你是世子,你也不能随便抓人。你放开我!”荀河愤怒叫喊。 陈光宗将他押在谢凌熙面前,伸手便是一巴掌盖他头上: “你欠债不还,世子当然要抓住你,以免你躲起来逃债!” “你们……”荀河眼中满是屈辱。 他什么时候被人当众抓起来过?谢凌熙简直是欺人太甚。 不一会儿。 赌坊仓库的银子,便被仪卫司搬空了。 “世子,经过属下清点,一共大约五十万两。”陈光宗禀报道。 这些是赌坊目前的流动银钱。 其他的早就送到了太子府。 “世子明察啊,我们真的凑不齐那么多银子,并非有意赖债。您先放开我们少爷吧……”掌柜连忙说道。 荀河心中冷笑。我们就是没有银子,你又能如何? 谢凌熙冷冷扫了他一眼,“陈光宗,押着荀河游街一圈,去镇国公府。” “是!”陈光宗回答的格外响亮。 当初被荀河屡次找茬欺负,而今,可算是风水轮流转。 于是…… 众围观群众只见…… 北王府不仅搬走了赌坊的银子,还绑着荀家少爷出来,当街游行。 谢凌熙坐在八人高抬的梨花木镶金兽纹轿辇上,居高临下看着荀河,眼瞳里闪过一丝讥诮:“念!” 领头的陈光宗扯着嗓子大喊,“欠债不还!” 他身后的兄弟们齐齐接道,“天理难容!” “镇国公府!” “臭不要脸!” 荀河的脸色十分难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围观群众第一次看见这么劲爆的热闹,一路追着看,一边热烈讨论着。 “这是怎么回事啊?北王世子怎么把荀河抓了起来……” “听说北王世子是来替世子妃要债的。前段时间的狂生池墨言你们还记得不?世子妃押他通杀,赢了三百万……” “啊……我也想中三百万……算了,我都凑不齐本钱下注……” “这赌坊就是荀河开的,他欠债不还,于是北王世子就找上门了……现在看样子是要去镇国公府要债……” “好家伙,镇国公府被人堵门要债?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啊!快去看看!” ------------ 第119章 把他卖了 等谢凌熙带着荀河游街一圈以后,来到镇国公府时。 随着他一起来的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直接把镇国公府门前宽阔的大街,围的水泄不通。 镇国公荀石泉已经收到赌坊的报信…… 他面沉如水,“这无法无天的纨绔!竟敢如此欺辱我荀家!” “爹,可万万不能直接赔他们银子。他找上门,我们就赔了钱,岂不是显得我们怕了他。那咱们荀家威信尽失,还怎么和谢家争个高下!”荀诗瑜立即道。 她才被夜炎拒婚,心中十分郁闷,区区一个蛮夷藩王竟然看不上自己?若她荀家是第一将门,这藩王还敢拒绝? 这笔钱,荀家当然拿得出来…… 但是被谢凌熙打上门,便给了银子…… 荀家的脸还往哪里搁。 你谢家要钱,但荀家明明有钱就是不给,你还奈何不了,这才能显得谢家没用。 “让府兵备好弩箭机关藏在暗处,我倒是要看看这纨绔子,敢不敢砸我镇国公府。”荀石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下一刻便恢复了和善的笑容道: “走,随我去迎一迎北王世子。” 若谢凌熙“不小心”误中机关暗箭,一命呜呼,那可怪不得自己。 北王世子找上门。 荀石泉大开中门迎接,一脸和气笑容: “世子息怒!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我这孽子,经营不善,导致生意亏损,还不上欠你的赌债。我身为当爹的,理应替他还。只是老夫一向两袖清风,实在没有如此巨资……” “世子若不信,可进去找一找。但凡你觉得值钱的东西,都可以搬走抵债,老夫绝无二话。” 谢凌熙视线落在荀石泉身上…… 若他真是一个嚣张跋扈无知狂妄的纨绔子,已经砸了赌坊,再砸一个荀家凑赌债…… 还真干得出来。 而荀石泉便是料准了这一点,让他进去砸…… 这府中,必定有危险。 “世子,我去搬!”陈光宗立即跃跃欲试举手。 荀家怎么可能凑不齐三百万两银子,他要掘地三尺!把他们藏起来的银子挖出来! 谢凌熙淡淡道,“既然荀国公都这么说了,他府中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搬一些破铜烂铁,就想抵债,哪有这么划算的买卖。” 荀石泉眼神一凝。这谢凌熙,竟然不按照套路走…… “北王世子,你还是先放了我兄长。如此我兄长才能努力挣钱,一定早日把欠你的赌债还上……”荀诗瑜满脸得意,轻笑道: “你把我哥抓走,那他就更还不上欠你的债了……” 欠你的钱,你又能如何? 你还不是只能自认倒霉。 “哎呀,我好像说错了,这赌债似乎不是欠你的,而是欠你夫人的……这北王世子妃,出身书香门第,原以为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没想到竟然挥霍无度,拿三万巨款赌博……啧,如此所为,真是离经叛道,有辱家门啊。”荀诗瑜嗤笑一声,夹枪带棒,冷嘲热讽。 谢凌熙的眼眸一点点冷了下去。 一旁随行的萧南星倒吸一口凉气。你自己不想活就算了,你亲哥还落在我们少主手中,你就敢说这种话,你这显然是要他倒霉啊。 你们兄妹之间,莫非有什么深仇大恨? “既然荀家还不上,那就算了。”谢凌熙桀骜的眉峰微微挑起,薄唇勾起一抹冷戾之色: “赌坊规矩,欠债不还,卖身抵债。来人,把荀河,卖入青楼。什么时候他卖够了欠本世子的银子,什么时候放他回去。” 荀家父女大惊失色。 全场鸦雀无声。 虽然赌坊向来如此,对于欠债还不起的赌徒,要么拿本人抵债,要么拖妻女抵债…… 但谁敢如此对国公府的公子! “谢凌熙,你等一等……”荀石泉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他早听闻谢凌熙的纨绔之名。 而今算是了解,他是何等无知,才敢做出这种事…… 谢凌熙当然不会等。 转身就往青楼而去。 …… 春月阁的老鸨,一看见谢凌熙浩浩荡荡带着人冲过来,吓的脸当场就白了。 上一个老鸨就是他砸了青楼以后没的。 他又来? 老鸨战战兢兢地迎了出来,“我们……我们春月阁现在遵纪守法……没做任何坏事……你们要做什么……” 明心司的人天天在这蹲着,还怎么做什么坏事? 连客人都不来了,门可罗雀。 萧南星微笑道,“别急,给你们送一笔大买卖。我们世子要放一个人在这儿接客,把你们青楼那一套什么梳拢都给荀公子安排上……” 荀公子? 老鸨打眼一看,被拖过来的竟然是荀河,差点吓晕: “万万不敢……这可万万不敢……” 谢凌熙懒得多说,“让能做主的人过来。” 老鸨忙不迭上报。 没过一会儿,周构就来了。 董家联姻端王,安阳长公主便成了端王的盟友。 这谢凌熙如此愚蠢,往死里得罪荀家,端王党当然得烈火浇油,帮他们一把。等他们斗的你死我活,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快哉? “北王世子能把人放在咱们这儿卖,那是对咱们的信任。”周构满脸客气的笑容,转头吩咐老鸨道:“都听世子的,今晚就给荀公子准备梳拢,现在立即放出消息去,让客人们都知道此事……” 老鸨吓的目瞪口呆,不太明白怎么胆敢做出这种事,但也只能领命下去办。 于是…… 镇国公府的儿子,将要接客的消息,顷刻间便传遍了京城…… “老爷,咱们直接派人把儿子抢回来就是……若是您的那些暗卫出手,谁能拦得住!”荀夫人焦急道。 荀石泉冷冷扫了她一眼,“和你说过多少遍。他们不会明着出手。” “那你就不管儿子了吗?” “端王正等着老夫与北王府斗个两败俱伤,岂能如他所愿?去吧,取钱,把人换回来。”荀石泉当机立断。 端王党这是要拿谢凌熙当刀,对付自己。 不然哪家青楼敢替谢凌熙办这样的事? 他自不能让端王得逞。 范子弈也想到了这一点。比荀石泉还快,第一时间便备齐三百万两,赶紧来春月阁赎人。 ------------ 第120章 夫君太爱我怎么办 春月阁。 范子弈命人抬着三百万两银票,急匆匆赶来,望着谢凌熙拱手道: “世子息怒。荀河手头拮据,一时还不上欠你的债。我替他补上……” “这是三百万两。多出来的五十万两,便算是他没有及时还债,劳累你亲自走这一趟,该给的利息。” 范子弈场面话说的十分漂亮。 不惜多出一点钱,只为息事宁人,十分会办事。 周构看见这一幕,心底着急。 你们怎么就低头认输了呢? 硬扛着啊,打起来啊! “既然你愿意出钱……”谢凌熙淡淡道:“陈光宗,把人放了,我们走。” “是。” 陈光宗领命,将一直绑着的荀河,推给范子弈。 周构十分失望。 但谢凌熙本就是为了要债,现在人家都还债了…… 没理由不放人。 谢凌熙行事如风,毫不拖泥带水,拿了钱便带着人走。 范子弈盯着周构,冷笑: “端王反应倒是快。” 端王那边显然时刻盯着太子府的动静。 本来谢凌熙与安阳长公主也有一些恩怨…… 但他们却第一时间当机立断,配合谢凌熙,因为谁都知道,太子才是最主要的敌人。 当然要帮着谢凌熙对付太子! 而太子党那边同样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再与谢凌熙对峙下去,就是端王党捡便宜了。 为此,双方都可以对谢凌熙各退一步。 “范公子这话,在下听不懂……”周构含糊不认。 范子弈不与他废话,转身道,“走!” 早就想逃出去的荀河,迫不及待与他一同离开。 出了春月阁,进了范子弈的马车,荀河道谢: “多谢范兄襄助……” 范子弈冷冷盯着他,“你怂恿太子欠债不还,闹出这样的笑话。教唆太子,你该当何罪!” “我没有……”荀河今日遭了奇耻大辱,心中也很不爽。教唆太子最多的人,不就是你吗?太子一直对你言听计从。 “你为什么还多出五十万两……”他心痛的滴血。赌坊只欠债三百万两,多出的五十万两岂不是要他自掏腰包? 范子弈简直不想与他多说一句废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 将荀河扔到镇国公府,范子弈对着荀石泉道: “国公爷还是抽空好好管你儿子,别再瞎出主意,给太子惹麻烦。谢凌熙愚蠢,很容易被端王利用。那就不要招惹他。对付端王,才是重中之重!” “有劳范公子,老夫会好好管束他的。给太子添乱了。”荀石泉客气道。 …… 北王府,金玉苑。 陈光宗等人挑着装着三百五十万两银票的箱子,奉上。 喜气洋洋道: “世子妃,这是世子为您收回来的赌债,三百五十万两。其中有五十万两是利息。” 教训了欠债不还的荀河,还收回了银子。 跟着世子办事真是扬眉吐气。 “还有利息?”姜容讶然。 陈光宗立即道,“这赌坊仗着背后是太子撑腰,本来想赖债……” 将今日之事详细说了一番。 “属下还以为咱们要和荀家打起来了……没想到范子弈就把银子送来了……” 姜容听的美眸铮亮。 夫君他好威武呀! 至于这个结果…… 从世子说要去春月阁,她就猜到了。 唯有端王党,敢给谢凌熙搭台,卖荀河…… 而太子党,自然不会让端王坐收渔翁之利。 一看见端王党插手…… 必定会尽快出钱救人。 既狠狠羞辱了荀家,又收回了赌债。 不愧是她英明神武、文韬武略的夫君! “翡翠,备笔墨,我要写一篇文章,送到万卷书斋去,连同上卷一起,让秋娘尽快出第四册。”姜容说道。 “是!” 翡翠备上笔墨,姜容立即洋洋洒洒写下一篇文章。 《北王世子情深似海冲冠一怒为红颜,镇国公子竟有梳拢恩客一掷千金救风尘好事成双》 姜容在文章里首先对谢凌熙大夸特夸…… 主打一个夫君太爱我了怎么办。 辞藻之华丽,感情之肉麻…… 比市面上那些写他们的话本,还要腻歪。 随后顺嘴一提,范子弈对荀河情深义重,豪掷三百万两为他赎身,让我们祝福两位! 翡翠在一旁研墨,看的捂嘴偷笑,“世子妃,若范子弈与荀河看见这文章,必定要气死……” “就是要气死他们,敢赖我的赌债?啧,让他们长点教训。真以为我一介女流之辈,就好欺负了?”姜容搁下笔,轻笑一声。 什么叫文人的笔,杀人的刀,他们可以好好领教一番。 “有世子在,没人能欺负您。”翡翠忙不迭道。 姜容眉眼微弯,“夫君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刚走进门的谢凌熙,猝不及防听见夫人夸了自己。 他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又立刻压下去面无表情。 “夫君!”姜容一看见谢凌熙,霎时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飞扑入怀:“谢谢夫君帮容儿要回赌债!” 谢凌熙将她稳稳接住,心花怒放,但表面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 他的视线落在桌上的那一篇文章…… 视线瞬间停顿。 “北王世子对世子妃情深似海!两位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简直是天作之合!!!” 以外人口吻,暗戳戳夸他们般配。 她可真是……太可爱了吧。 谢凌熙的眼眸里漾起一丝笑意,视线落在姜容脸颊。 小女子眉开眼笑,仰着小脸看他: “为了庆祝今日暴富,我们去吃大餐吧!” 谢凌熙由着她。 于是两人特意去珍馐楼吃了一顿庆祝宴。 他们开开心心,太子党则是焦头烂额,处理这一次欠债不还的影响,四处下封口令,压制非议。 又两日。 《千秋·卷四》出售。 如今京城百姓,已经养成了闲着没事买本《千秋》来看看的习惯。 若要知道京城最近发生了什么新鲜事,一看便知。 结果下卷第一篇文章,惊的众人目瞪口呆。 “什么?范子弈为了荀河一掷千金?他们之间难道……?” “要我说肯定有点什么。不然荀河欠债,他那么积极做什么!” 普通百姓不知道赌坊背后是太子。 范子弈其实是替太子收拾欠债不还的烂摊子。 一时间,范荀二人断袖的流言四起。 ------------ 第121章 这谁能不破防 安阳长公主府。 “少爷昨日在诗会上,遇见太子党的人,被他们嘲笑作弊,气的回来就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书童战战兢兢回禀。 安阳长公主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这个可恶的池墨言……害的我儿被人嘲笑,派出去行刺的人,怎么还没消息传回来?” 周构上前一步,恭声道,“池墨言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只是要做的干净一些,需要一些周密安排。还请殿下再静等一些时日。” 安阳长公主最近心情很不好。 因为董泽飞作弊一事,自顾不暇,都没空对付姜容了。 “等等等,就不能让他快点死吗?”安阳长公主暴躁发脾气。 众人都不敢多言。 周构转移话题道,“如今范子弈和荀河,被人笑话是一对断袖!” “什么?”安阳长公主立即来了兴致。 自家的烦心事,固然让人头疼。但看看别人家的丢人事,那就心理平衡多了。 周构立即将《千秋·卷四》那一篇震撼一众百姓的文章给她说了一番。 “有趣!真有趣!范子弈那不得气的吐血?”安阳长公主第一次觉得这万卷书斋,倒也干了一桩好事,幸灾乐祸道: “快,把书拿来我看看……” 周构一脸为难,“这就不必了吧……” “让你拿就拿!再废话,自己去领五十板子!”安阳长公主不耐烦道。 周构心中十分后悔,但也只能将《千秋·卷四》呈上。 安阳长公主略过上卷,看见下卷第一篇,皱了皱眉,“也就是北王府的人,才能写出这种吹捧谢凌熙的文章,把一个纨绔子弟夸的像个大英雄……” “对了,董惜琴现在许给了端王,勾引谢凌熙的人选,你要尽快安排。” 周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是……” 安阳长公主翻了翻,看到最后范子弈与荀河的部分…… 登时笑的前俯后仰,乐不可支,开心极了: “范子弈必定气得不轻。姜容真是个蠢货,这么得罪范子弈,也好,最好是范子弈替我狠狠收拾她……” 她顺手又往后翻了一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因为下一篇的文章标题是:《长公主之子装病避战,是否因科举作弊怕露馅》。 “砰!” 安阳长公主气的摔了书,“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周构默默跪在一边不敢做声,心中暗道,都说别看了,您是半点不听劝啊。 挑点别人家的笑话听听得了,非得亲自看自家的笑话。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安阳长公主无能狂怒。 范子弈有没有气死她不知道,她自己快气死了…… …… 太子府。 太子妃范氏留下范子弈,单独说话。 “兄长,母亲的意思是,你该早点相看妻室了……”范氏神色复杂。 范子弈皱眉,“我一心辅佐太子上位,对付端王,哪有空管这些儿女情长之事。等局势稳定一些再说。” “可是如今京中都在谣传,你与荀河乃是……断袖……”范氏欲言又止。 范子弈脸色一僵,冷道:“不过些许流言,何足挂齿!” 清者自清,他心若磐石坚不可摧,岂会被几句流言干扰。 但等范子弈回到家中…… 发现那些巴结他的下级官员们,以往给他送的美人,这一次清一色全换成了男倌…… 范子弈:…… “给我母亲回句话,立即选妻。”范子弈咬牙切齿。 破防了。 这谁遭得住啊。 …… 京城里与范荀之恋一样令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另一件事,便是八大青楼花魁赛。 有姜容的吩咐,万卷书斋的采风,一直紧盯着花魁赛的消息。 姜容翻完最新的一堆情报。 看见了一个名字。 烟雨楼,花怜。 烟雨楼是京城八大青楼之一,当家头牌在几个月前,被一个达官显贵赎走,临时从江南买了一个名妓回来。 此人,名为花怜。 她等的人,到了。 姜容对着翡翠道,“让秋娘给花怜下一个帖子,以万卷书斋的名义。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我要见她。包括花怜。” 翡翠十分惊讶,世子妃为什么要见一个花魁? 但她不会多问,领命下去安排。 秋娘收到姜容的消息,立即亲自写了一封邀帖,送去烟雨楼。 “八大青楼的花魁,我们都会专门写一篇文章介绍。不知老鸨可愿意让花怜姑娘与我们的编书先生一叙呢?”秋娘客气问道。 烟雨楼的老鸨当然非常乐意。 如今《千秋》可是京城里最热销的书籍,正好能帮他们宣传一下…… “那是我们的荣幸。还要麻烦书斋的先生们,多多给替我们花怜姑娘美言几句啊!”老鸨欢喜道。 秋娘道,“那就约在明日下午,青石街的茶楼一叙可否?” “当然可以!”老鸨忙不迭应下。 秋娘并未进去青楼,在门口与老鸨商议妥当,便走了。 临走之前,正好赶上那一位花怜姑娘登台。 秋娘对她也有些好奇,世子妃为什么会如此在意一个花魁呢?不由多看了一眼。 这一位花怜姑娘,身材十分高挑,袅袅娉娉。 她的眉眼精致,宛若玉雕,但冷若冰霜,不苟言笑,气质若寒雪。 一上台,便引得众人欢呼。 她坐在一架古琴前,拨动琴弦,琴声泠泠…… 秋娘听不懂,只是觉得格外好听。但这烟花之地,又有几个人是来听琴的呢? 只怕是浪费了这么好的琴声。 …… 珍馐楼里。 周宏阳拉着沈文渊喝酒,大倒苦水: “沈兄,我被谢凌熙打断腿两次啊!但范子弈还警告我们,不要与谢家起冲突!本少爷难道只能忍气吞声?” 荀河一事,让范子弈把太子党的这帮公子哥们都警告了一遍。 不要招惹谢凌熙。 沈文渊安慰道,“等将来太子殿下上位,对付一个谢家岂不是手到擒来。而今这种局势,端王虎视眈眈,你们和谢家起了冲突,得利就是别人了。” 沈太傅已经明确中立,但沈文渊私下与太子党走的很近。 “不过……对付不了谢凌熙,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民女吗?”沈文渊微笑道: “若非那个民女,你又怎么会惹上北王府。冤有头,债有主。周兄,你这报仇,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 不敢得罪谢凌熙,就教唆周宏阳去欺负普通百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多谢沈兄提点。”周宏阳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之色:“要不是这个小贱人,本公子怎么会遭这么多罪!没错,就该去找她收点利息!” ------------ 第122章 花怜 夜色渐渐深了。 秋娘算完今日的账,关上书斋大门,向青石街隔壁的一处小院走去。 这是她在书斋附近租的一处宅子。 离得近,来回方便。 秋娘走了一段路,总觉得附近有人,但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秋娘没有太在意,最近生意太好,许是忙的头晕眼花,总觉得哪儿都是人吧。 回到简陋的农家小院,刚打开门…… “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劲风。 秋娘刚回转身,就被身后的人扑倒在地。四个随从一起进来,将院门关上。 “放开——”秋娘拼命挣扎,看清扑倒自己的人,竟然是周宏阳! 秋娘大惊失色: “救命——” 但那几个随从很有经验,有人按着秋娘的手脚,有人拿布团堵她的嘴。 不过顷刻间,秋娘便被制住,只能发出呜呜之声。 “臭娘们,就是因为你,老子被打了两顿,还只能忍气吞声!今日,我就要找你好好收收利息!”周宏阳手指挑起秋娘的下巴,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沈兄说的对啊,我找北王府的麻烦干什么?把你办了,再把你抛尸荒野,北王府也查不到本少爷头上。” 秋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没想到周宏阳竟然敢这么无法无天。 院门外。 一位身材高挑的美貌女子,隐匿在一处院墙后。花怜亲眼看见周宏阳扑倒那民女…… 院门被关上了。 但里面什么情况,不用看也能知道。 花怜拳头攥紧,但也知道自己一个人进去,不是他们对手…… 他们人多…… 花怜视线落在院门外的柴火垛上…… 拿起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柴火…… 然后故意捏着嗓子大喊:“来人啊!走水了!” 如今正是天干物燥。 火势一起,烧的极快,整个小院被大火包围,向着周围邻居的屋檐处烧去。 “走水了走水了!” 周围的百姓纷纷惊醒,拎着水桶出来救火。 …… “少爷,起火了!门外起火了!”随从惊慌喊道。 周宏阳看见熊熊大火,也是吓了一跳,“快走快走!” “这女子怎么处理?”随从问道。 周宏阳哪里顾得上她,仓皇出逃,“打晕,等火把她烧了……真是晦气,老子事还没办就起火了!赶紧走!从后门走!” 此时大门外都是被惊醒救火的百姓。 周宏阳担心被人看见,往后门跑。 随从一拳头砸在秋娘额头上,将她打晕,护着周宏阳一起从后门逃了。 以这火势,除非有人不顾危险冲进来救,不然她肯定会被烧死。 若是他们先把人杀了,到时候官府里详细调查,反而会引起注意。 周宏阳自以为秋娘必死无疑,直接逃了…… …… 院门外。 花怜拿起水桶,往自己头上倒了一桶水,冲了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 周宏阳等人已经跑了。 一位女子躺在地上。 花怜背起昏倒的秋娘,从大火之中逃了出来。将人放在路边,便赶紧走了。 此时这里都是赶来救火的百姓,不用担心周宏阳再回来做什么。 回烟雨楼的路上。 花怜才想起,刚才如果直接把前后门锁了,然后再点火…… 周宏阳就死定了。 但当时……只想着救人,竟然忘了这一点。 若是能杀了周宏阳,多死一个人也不算什么吧。 …… 北王府,金玉苑。 姜容慵懒靠在榻上,挑灯看书。 翡翠急匆匆走了进来,“世子妃,秋娘出事了!她住的院子起火,幸而被好心人救了出来……” “她人怎么样?快请大夫去看看!”姜容脸色瞬变。 翡翠答道,“宋衡公子把她送去医馆了,大夫说……说是被人打晕的。” 宋衡就住在附近。 和邻居们一起救火,发现起火的竟然是秋娘家,看见她昏迷在路边,赶紧将她送去医馆。 原以为秋娘是被烟雾呛晕。 但大夫检查过后发现她是被打晕的。宋衡直觉事情不简单,赶紧向北王府报信。 “打晕?”姜容眉头一皱。秋娘向来与人无冤无仇……莫非是,周宏阳? 姜容派人将秋娘接回北王府。 大夫用过药,秋娘回府的路上便渐渐清醒过来。 “世子妃,是周宏阳……”秋娘一看见姜容,眼泪便忍不住下掉,声音里满是后怕。 万卷书斋有值守的护卫,世子妃也早与她说过,平日里出行带护卫。 但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又哪里用得着这么大的排场。所以一向没有劳烦护卫接送。 没想到…… 今晚就出事了。 “……突然外面起火了,他们就逃走了……”秋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番,努力压制着颤抖的声音: “奴婢迷迷糊糊看见有人冲进来救了我……看起来像是花怜姑娘……” 今日之事,将她吓的不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后来看见花怜姑娘冲进来救自己,是不是吓懵了的幻觉…… 花怜姑娘怎么会刚好出现在青石街附近呢? 花怜? 姜容听见这个名字,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花怜应该是在跟踪周宏阳。发现周宏阳对秋娘下手,便出手相助…… “秋娘,你今日遭受惊吓,好好休息。放心,周宏阳的死期,快到了。”姜容看向秋娘,安慰道: “以后出门多带一些护卫,你的安全最重要。” 秋娘含泪点头,“谢谢世子妃……” 次日。 青石茶楼,二楼包厢。 花怜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万卷书斋说要写什么文章,但今日来此的,并非编书先生,而是…… 万卷书斋的主人。 那位名声极大的北王世子妃。 “多谢花怜公子,昨日救了我家掌柜。”姜容看着他,微笑道。 花怜公子? 此言一出。 包厢里一片寂静。 一旁的秋娘也愣住了。她不可思议的看向眼前这一位如花似月的大美人,又回头看向自家世子妃,满脸都是迷茫。 花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满是防备…… “我要杀了周宏阳。”姜容看向他,直接道:“刺杀不是一个好办法,我建议你去报案。” ------------ 第123章 周宏阳,死 花怜心中犹如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自己想做什么?为什么眼前的人都知道。 前世,姜容是在花怜刺杀失败后救下他的。 他原是江南扬州富商陶氏之子。 去年周宏阳去江南游玩,见他妹妹貌美,生了歹意,强行要纳为妾。 他妹妹不愿。 他爹知道得罪不起周宏阳,担心会被周宏阳报复,于是连夜收拾细软,带着全家想要逃去老家避祸。 但…… 没能逃掉。 周宏阳被拒绝后,十分震怒,早就盯着陶家的动向。见他们全家离开…… 带着随从冒充山贼,半路截杀。 陶氏满门惨死。唯有花怜,坠落山崖运气好没死,赶紧向知府报案…… 但官官相护,他被污蔑为山贼通缉,只得逃出扬州。 花怜是富商子弟,从小没有学过武功,这个年龄想要练武,至少也得是十年后才能有机会报仇…… 他报仇心切,所以冒充女子,以花魁的身份接近周宏阳,伺机寻仇…… 前世,他在周宏阳去烟雨楼之时行刺,将周宏阳刺成重伤,因谋杀被全城通缉,正好遇上姜容出行,被姜容所救…… “官官相护,报案又有什么用?”花怜没再掩饰,声音恢复了原本的男声,是个清越的男声。 姜容看着他道,“刑部是周宏阳的地盘,去刑部报案没用。换个衙门,去大理寺。大理寺卿是端王党,必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你觉得端王仁德,所以会帮我这个普通百姓?我不信这些所谓的虚名,都是假的。”花怜冷笑。 姜容轻声一笑,“确实,虚名都是假的。但端王一定会为你做主,因为刑部尚书是太子党。” 花怜一愣。太子?端王? 这一年他四处辗转,找机会接近周宏阳,也略略知晓一些,周家如此势大,与背后的太子分不开关系。 找端王对付周宏阳?这是……借力打力? “当年的事,我们还查到了一个目击证人。你带着他一起去报案,证据确凿,周宏阳必死无疑。”姜容继续说道。 这些事情,都是她上辈子做过的。 救下花怜以后,得知他家的灭门惨案…… 立即派人去扬州寻找有没有目击证人…… 因为孤证不证。 只有花怜一个人的证词,证据不足。 经过一年的走访暗查,终于寻到扬州郊外一处猎户。当年他在山林打猎,目睹了陶家被害一幕,但不敢伸张此事…… 姜容将他们全家接到北王府,对方答应出来作证…… 而今生…… 在等待花怜出现的这一段时间,姜容早就让谢凌熙派人去扬州帮她接证人入京。 那猎户比花怜来的还快一些。前几日到的京城。 “还有证人?”花怜更加震惊。对方对他家发生的事,似乎了如指掌,查了很久…… “是。”姜容点头。 花怜有点不解,“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家的事?” “我们和周宏阳的恩怨,想必你听说了一些。我要周宏阳死,我猜他不是第一次强抢民女,所以去查了查他以前做的事情……去年他去扬州,看中扬州富商陶家女,结果陶家全家遭了山贼……”姜容看向花怜,随口找了个理由道: “我觉得此事很可疑,所以一直在暗中调查。” 《千秋》是京城最热销的书籍,花怜虽然刚来京城,但也听闻了周宏阳强抢民女之事…… 昨日还目睹周宏阳对秋娘下手…… 这女子的遭遇,与他妹妹一样。 许是因此,他当时只想着救人,都没想到他差一点就能杀了周宏阳。 花怜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 姜容能查到还有一个目击证人,那查到他的真实身份,也不足为奇了。 他这一年以来,没睡过一次好觉,一心想着怎么给全家报仇…… 此番进京,也做好了万一刺杀失败的准备…… 没想到突然一切都变得顺顺利利!顺利的有些不真实。 “那我……我现在就去大理寺报案?”花怜有点不知所措。 姜容点点头,“对。” …… 京城,尚书府,周家。 “可惜昨日突然起火了,不然本少差一点就得逞了。”周宏阳向着沈文渊讲自己昨日的事迹,笑道: “还是沈兄的主意好啊!多谢沈兄为我出谋划策!” 沈文渊皱了皱眉道:“听说那个民女被好心人救了出来,她必定会向姜容告状,想必姜容会来找你麻烦。” “她一面之词,无凭无据。谁能证明我昨天去找过她?放心吧,我爹是刑部尚书,我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事,就是深谙一点,不留证据!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做的,但没有证据,就奈何不了我!”周宏阳洋洋得意。 沈文渊深以为然点点头,“周兄高明。” 两人正互相吹捧着,突然大理寺的官兵,包围了周家。 “少爷!不好了!大理寺要抓您去问案!”管事急匆匆进来禀报。 六月,一桩大案震惊朝野。 刑部尚书之子,冒充山贼,屠杀扬州无辜百姓一家三十五口。 证据确凿。 大理寺在端王的支持下,彻查到底。 周宏阳是个软骨头。在大理寺的酷刑之下,将他爹帮他收拾烂摊子的事情抖落不少出来…… 端王党趁势弹劾刑部尚书包庇其子…… 六月下旬,大理寺判定,周宏阳草菅人命、目无王法、欺男霸女,拟判斩立决。 同月,皇帝下诏,革除刑部尚书职位,严查其罪行。端王党与太子党为了空出的刑部尚书之位,争的你死我活…… 最终,皇帝选定沈太傅,兼任刑部尚书。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 周宏阳斩首之日。 秋娘亲自去刑台看行刑。百姓们纷纷叫好,无数人朝他扔烂菜叶臭鸡蛋。 亲眼看着周宏阳人头落地,秋娘只觉得大快人心,准备去买一些纸钞祭拜亡父。 回头便看见花怜也站在人群之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花怜……公子!”秋娘看向他,福身行礼:“还未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花怜如今是一身普通男子长衫装扮。 姜容给了烟雨楼一大笔银子,作为交代。 从此烟雨楼已经没有花怜。 ------------ 第124章 留在书斋 “不必多谢。”花怜看见外人,眼眶的泪光渐渐掩下,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沉静: “我差点可以杀掉周宏阳……只是自己一时没想明白。若我当时想明白,你就和周宏阳一起被我烧死了,不值得你谢。” 看见周宏阳扑倒秋娘,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所以去救秋娘。 但回烟雨楼的路上,他觉得自己错过了一次杀周宏阳的机会。 若他锁门,把周宏阳关在里面烧死…… 赔上一条无辜的性命,就能报他满门被灭的仇,他当然愿意。 全家被灭,又在红尘之地摸爬滚打一年,花怜早已经不是曾经无知天真的富家公子,他为了复仇,可以不择手段。 “救下你,我并不觉得高兴,而是可惜错失机会。所以,你不需要觉得我救了你。”花怜扔下这一句话,转身便走。 秋娘怔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回过神,碎步追了上去: “花怜公子!等一等!不管你救下我以后是怎么想的,但是在那一刻,你选择救了我。若非有你,我已经死了……” 秋娘跑到花怜面前,水灵的眼眸里满满皆是真诚与感激: “谢谢公子相救,秋娘会永远记得公子的恩情!若公子有什么需要,秋娘一定倾力相助!” 不管花怜为什么救她,救下她以后是否后悔…… 但他真真切切救了她的性命。 这一份救命之恩,她是该要报答的! 花怜视线在她脸上略略停顿,他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但这小女子…… 还是觉得该报答他。 是个愚蠢又善良的人。 挺像曾经的他。 花怜没有多言,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买了一些纸钞元宝,在荒郊祭奠了全族,花怜去拜见姜容。 “世子妃对我有大恩,无以为报,唯有一介性命,愿为世子妃效犬马之劳。”花怜对着姜容拜行一礼。 姜容浅浅一笑,“我是为了给秋娘报仇,所以,你不需谢我。咱们算是合作,一起杀了周宏阳,算不上大恩。从今以后,你便是自由身,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做什么。” 花怜一时间觉得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世子妃不需他报恩…… 他刚才也和秋娘说,不需她报恩。 “但世子妃确实帮我报了全家之仇。如此大恩,某无法坦然受之。”花怜据实答道。 若非有世子妃,凭他一己之力,很难报仇。更别提给全家沉冤昭雪…… 世子妃固然不是特意为了帮他,但他也承情。 “既然如此……那你可愿意留在万卷书斋?”姜容想了想,说道: “我书斋缺一位主事人。负责每期书籍的内容把控,还有把情报网整合一下。” 宋衡要参加科举,等他中了进士以后,编书先生这份活计肯定是要辞掉的…… 而周老先生能编书,却无法把整本书交给他。 秋娘是负责生意的,不仅仅是书斋,其他生意,也会陆续交给她。 姜容正缺一位万卷书斋的管事,负责书籍内容把控、采风情报整合等等…… 前世,这个人正是花怜。 当时姜容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为了报答这份恩情留下。 今生还没到救命之恩这一步,但花怜还是花怜,恩怨分明,一定要报答她。 花怜略略一愣。 做个编书先生倒还好说,让他做情报? 世子妃这么相信他这一个外人的吗? 但世子妃如此安排,他自然不会推辞,沉声道:“我尽力而为。” 这一件事安排完后。 翡翠来报,“世子妃,秋娘来了。” “让她进来吧。”姜容道。 秋娘随着婢女进来行礼,看见花怜竟然站在一旁,十分惊讶,向着他微微一福身,便收回视线。 “秋娘,你来的正好。我向你介绍一下,花怜以后就是万卷书斋的主事人。以后书斋的事,你们商量着办。我让翡翠在青石街附近买了几处宅子,你们俩挑挑自己喜欢的,以后这宅子里也必须安排书斋护卫守着。”姜容道。 翡翠端着一个盛着几张地契的托盘走上前。 花怜与秋娘几乎是同时推辞,“这太贵重了……”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又赶紧收回视线。 姜容轻笑道,“必须收下,这都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等选好以后,除了日常值守的护卫,我还要让人装一整套机关,确保歹人有来无回。” 两人推迟不了,这才各自拿了一张地契。 翡翠看了看地契上的位置,笑道,“那两位以后就是邻居了,还能互相照应,这也正好呢。” …… 当天夜晚。 秋娘与花怜便搬到了青石街的新宅子。 翡翠是个办事伶俐的,早让人把院子清扫干净,各种常用家具也都齐全,直接住下便可。 秋娘不知隔壁的邻居在做什么,但他屋子里的灯,一夜未熄。 次日清早。 笃笃—— 敲门声响起。 秋娘推开院门,只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上挂着万卷书斋的牌子,随行的带刀护卫八个。 一袭青衫的公子,戴着一张莲花纹的面具,站在她门前: “以免劳烦他们送两趟。秋掌柜,可要一起去书斋?” 秋娘有点恍惚,“你……是花怜公子?” “花怜稍有薄名,未免给书斋惹麻烦,从今以后,便改回本名,陶寒。”花怜淡淡道。 “哦……陶公子!”秋娘恍然过来,道,“那……我们一起去书斋吧。” 两人一道进了马车。 陶寒拿起一卷《千秋》认真看了起来,那书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标注…… 看笔墨痕迹尚新,应该是昨夜写的? “公子在这上面写的是……?”秋娘好奇问道。 陶寒答道,“归纳,分类,注解。从前四期的文章里拆解世子妃想要的文章,以此确定下一期的收录规则。” 秋娘:他在说什么?听不懂但觉得很厉害。 “《千秋》看似杂乱,但世子妃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陶寒眼中有一丝深深的佩服。 以此掌控京城的舆论,真是一个奇女子! 秋娘还是听不太懂,但她觉得,眼前这一位刚刚新上任的书斋主事…… 真的特别称职呢! 上任第一天,已经完全就是主事的样子啦。 ------------ 第125章 想陪着你 六月廿九。 华贵的马车,停在北王府门前。 每年的七月,谢老太妃都要去京郊外的万福山祈福清修一月。 因为七月初三,是谢老太妃的娘家将门宁氏,四十年前死守北疆与城同亡之日。 宁氏满门牺牲,只剩下远在京城的寥寥数人。 “太妃,这一路山高颠簸,您年事已高,儿媳看不如让世子妃替您祈福代劳。”赵侧妃一脸关心道。 谢老太妃摇摇头,“每年,我都是要去看看他们的。” “太妃一路可得保重身体啊。”赵侧妃一脸做作道:“若非乔氏的身子不争气,需要我照顾,儿媳一定要陪太妃去山上清修。” 她句句话说的好听,但实事一件不做。 谢老太妃回头看向乔氏道,“莹莹身子娇弱,你好好照顾她便是,无需挂念我。” 赵侧妃、李侧妃等一道拜别后。 谢凌熙与姜容、谢若娇护送着谢老太妃,一道去万福山。 此处祈福十分有名,来往马车众多。但谢老太妃祈福在一个单独的山头,倒也不虞被人打扰了清静。 翠山清俊。 草木茂盛。 山上有一座谢老太妃捐款修缮的祈福塔。塔高九层,每一层都供奉着无数人的名字与祈福灯。 有许多外姓,不仅仅是宁家人。 “这些是当年守城一同战死的将士的名字。”谢若娇看见姜容的视线落在那些名字上,凑近小声道: “祖母为所有阵亡的将士一起祈福。” 一将功成万骨枯。 而今大夏的安宁,是无数先辈们以血肉筑造。他们的功劳,总会有人铭记,在此以祈福灯供奉。 一行人到了塔顶。 密密麻麻一排排祈福灯上,挂着许多宁姓。 摆的最近的一盏祈福灯,挂着两个名字。 慕容照,宁蓁。 谢老太妃的视线落在这一盏灯上,眼眶微微泛红,道,“蓁儿的父母战死,她自幼养在我的膝下,便如同我的女儿一般。只可惜她福薄,去的早……” 昭仁太子名讳慕容照,娶妻宁蓁。 十九年前北疆一战,太子重伤不治身亡。太子妃忧伤过度,在宫中自焚殉情…… 谢老太妃与昭仁太子妃是亲姑侄,情同母女。 “熙哥儿,你与容儿替我去给他们添一盏灯吧。”谢老太妃眼眶里皆是晶莹泪光。 谢凌熙与姜容遂各拿了一盏莲花灯点燃,摆在慕容照与宁蓁的牌子前。 两人又拿起三炷清香,行三拜之礼上香。 谢老太妃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视线又落在两个字牌上,眼泪簌簌而落。 给宁蓁夫妇点灯祈福以后…… 姜容等人又继续给宁家先辈们祈福点灯…… 等一盏盏祈福灯点亮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今夜姜容他们将会在万福山住一晚,明日再回去。 姜容与谢凌熙并肩站在山巅,望着夜空的星辰。此处夜空澄澈,星辰明亮,夜间微凉的风撩起两人的衣袂。 谢凌熙向来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姜容隐隐约约感觉,他心情很不好。 不过想来没有人能在看见这么多牌位的时候,还能高兴起来。 姜容也不多言,只是静静陪着他。 两人在山顶吹了大半夜的风。 谢凌熙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不困吗?” “不困。”姜容摇摇头,“我想陪着你。” “有话要说?” “没有。就是,陪陪你。”小姑娘认真答道。 谢凌熙对上她清澈的眼眸,夜空的星星仿佛都落在她的眼眸里,璀璨而明亮。 那一瞬间,他觉得姜容好像能感知到他的痛苦,她用陪伴安慰他。 下一刻,又觉得这种想法很可笑。姜容她…… 可是黄泉入脑的病人。 他竟觉得,他与姜容有心意相通的默契。 谢凌熙牵着她的柔夷,往院落的禅房而去。 “不看星星了吗?”姜容问道。 “嗯。” “夫君,下次你想看星星的时候,再叫我一起呀!” “嗯。” 下次你不开心的时候,也请让我陪你一起呀。 谢凌熙。 …… 次日清晨。 姜容等人与谢老太妃辞行,准备返回京城。 谢凌熙被老太妃留下有话交代。 姑嫂二人便先四处去逛逛,谢若娇拉着姜容的袖子,悄声道:“嫂嫂,你能不能陪我去月桂峰!” 姜容微愣,“月桂峰?” “对啊,听闻这里祈福蟾宫折桂十分灵验!我想去给宋衡挂一个祈福风铃,嫂嫂可能陪我去一趟?”谢若娇小声说道,小脸微红。 万福山有数座山峰,各峰都有不同的祈福寓意。 月桂峰便是祈愿高中,还有连枝峰祈愿姻缘美满、送子峰祈愿子嗣顺利等等…… 姜容恍然,再过几日,便是乡试了…… “好。”姜容点点头。 虽然谢凌熙不在,但留了惊蛰和四个暗卫随行保护。 姑嫂二人一起到了月桂峰。 谢若娇看着一众暗卫,欲盖弥彰道: “我为三弟挂一个祈福风铃,等将来他科举的时候,能用得着!” 说着,便在风铃上写下了宋衡二字。 挂在祈福树上。 姜容看破不说破,站在近处的凉亭等她。 “哎呀,二姐姐怎么也来月桂峰了?莫非世子今年也要参加科举吗?”一道故作惊讶的声音响起。 姜容回过头,便见山路上,姜婉拿着一枚祈福风铃,一脸惊奇地走过来: “哎呀,我怎么忘了,世子的水准,怎么可能参加科举嘛?看二姐姐站在此处,也不去挂风铃,想必是陪人来的。” “真羡慕二姐姐,嫁了这么一个省心的夫君。不像我,还得为未婚夫祈福……夫子说他今年乡试考中的可能挺大,少不得来跑一趟,颇为费心呢。” 姜婉阴阳怪气的炫耀了一番。 她心中很嫉妒姜容的世子妃之位,所以不断夸沈文渊的才学,以此来贬低谢凌熙,仿佛才能证明她嫁的比姜容好。 “确实。你未婚夫若是必定能中,你也不必这么费心了。下次挑人的时候注意点。”姜容淡定回答。 ------------ 第126章 夫君很急吗? 姜婉脸上做作的笑容一僵,气的咬牙,勉强维持微笑: “二姐姐这话说的。谁还能断定必中呢……” “我们北王府最近有一人也参加科举,我就断定他必定能中。”姜容看向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当然,人与人不同,你对沈文渊没有这种信心,也是应该的。” 姜婉又气又恼,哑口无言。 她本想好好气一气姜容,没想到反过来被姜容气的够呛。 “嫂嫂,我们回去吧!”谢若娇挂完祈福风铃,来到姜容身边。 她没听到她们的对话,有些好奇地看了姜婉一眼: “你们在说什么呀?” 姜容淡淡道,“说她未婚夫文采太差,科举艰难。” “啊这个……”谢若娇心想,这种时候一般要怎么安慰来着? 谢若娇脑海中灵光一闪,看着姜婉好言相劝: “重在参与!多积累几次经验,总会有希望的!” 姜婉气的脸色更差了。 什么叫做重在参与?还多考几次?这种触霉头的话!呸呸呸! 她未婚夫这一次必定要中! …… 万福山,祈福塔前。 “听仙长们说,这里的送子峰很灵验。你去拜一拜。”谢老太妃望着谢凌熙,细细嘱咐。 谢凌熙略略皱眉,“?” “你看看乔氏都怀了,你们也得抓紧。我特意避着容丫头,单独和你说,就是怕容丫头有压力……”谢老太妃望着谢凌熙,催促道: “咱们谢家子嗣单薄,若……若祖先们在天有灵,也希望能看到你后继有人……” 老太妃心底哪能不着急呢。 只是若催孙媳妇,孙媳妇必定会觉得是自己没做好…… 容丫头已经做的很好了。 所以,这压力还是给到宝贝孙子。 谢凌熙有点无奈,“嗯,知道了。” “你别糊弄我。我让孙嬷嬷陪你一起去!”谢老太妃显然很了解他。 谢凌熙一向不与老太妃争执,但你怎么说是一回事,他办不办就是另一回事了。 谢凌熙:…… 老人家已经够操心了,昨日还对着宁家牌位哭了半夜…… 谢凌熙也不想自己再惹她难过。 不过是去拜一趟而已。 有了孙嬷嬷盯梢,谢凌熙便亲自去了一趟送子峰,拜了拜传闻中十分灵验的送子观音…… 这不过是应付祖母,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内心毫无波动…… 直到…… 下山的时候,偶遇了正乖巧站在山脚等他的姜容。 …… 姜容姑嫂两人刚刚从月桂峰下来…… 就看见隔壁送子峰有个熟悉的身影。 “嫂嫂,你快看!那是不是哥哥!”谢若娇眼尖,指着那一道祈福敬香的人影。 姜容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 晨曦的微光,落在那人挺拔的身影上。他拜在神像前,神师拿着柳枝沾以清泉之水,对着他头顶微微洒落。 像是一副庄严而虔诚的画卷。 四周来拜观音的,皆是女子。唯有他一个男人,十分醒目。 姜容小脸通红。 生孩子,首先得圆房。 所以,他看似沉稳淡定,原来内心这么迫不及待和她圆房的吗? 哼,夫君如此急切,竟还在她面前装矜持呢! …… 送子峰山脚。 小两口四目相对。 “你怎么在这?”谢凌熙脸色都有点不自然。 拜神求子。竟然……被姜容看到了! 姜容水汪汪眼眸看向他,眼底笑意促狭,“刚巧看见你了……夫君,原来你这么急呀。” “没有。顺其自然。”谢凌熙僵硬着脸道。 姜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绷着笑凑近他耳朵悄声道:“没事没事,我能理解。你想和我行夫妻之礼,生儿育女,是很正常的事。” 小女子吐气如兰。 谢凌熙耳根,当即泛起不可言说的红晕。 “姜容。”谢凌熙试图解释。 “嗯?”姜容笑吟吟看向他。 谢凌熙想起老太妃与他说的话,确实,让姜容知道长辈催生,她会很有压力…… “没事。”谢凌熙把话又收了回去。 “夫君没事可以随意唤我的名字,但我有个小小的提议。你连名带姓叫我多生分呀,叫我容容可好?”姜容微微偏头望他,巧笑嫣然。 女子的闺名,是十分亲密的称呼。 除了长辈,只有夫君能唤。 谢凌熙心底突然生起一种莫名的情愫。他与姜容,此时此刻,是世间最亲密的一双人。 不管将来如何。 此刻,她是独属于他的,容容。 “容容。”谢凌熙唤她。 男子的声音清澈而磁性,似有清泉击石。 姜容莫名觉得,他喊自己名字的声音格外好听。 “嗯!”姜容浅笑应他,心底开满一整棵花树。 …… 谢老太妃离京祈福次日。 姜容与谢凌熙、谢若娇回到王府。 “世子妃!”翡翠守在府门前,急急迎了上来:“赵侧妃非要把雪团儿送走!” 雪团儿养伤多日,这两日才堪堪痊愈。 姜容之前没把它带在身边,便是因为它的腿伤不便。但时时也去猫窝看看它,一人一猫也算是日渐熟悉…… “昨天晚上他们强行要抢走雪团儿,奴婢赶紧把雪团儿送去万卷书斋才没被他们抢走。”翡翠禀报道。 姜容黛眉霎时拧了起来。 正此时,赵侧妃听闻姜容回来了,立即便来寻事: “姜容,你可算回来了!你看看我这胳膊上的伤,都是你那只猫抓的!” 赵侧妃撩起衣袖,指着手臂上的爪痕,愤怒骂道: “幸亏它只是抓了我,要是伤了乔氏的胎,打死这小畜生都赔不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只要把它赶走。否则,早就把它打杀了!” 谢老太妃离府,赵侧妃执掌大权。 她觉得她是时候该立立威了。 得让谢家上下看清楚,谁才是北王府真正的当家人。 谢凌熙送给姜容一只猫,养在金玉苑里,王府里众人皆知。 赵侧妃便合计,找个理由把猫送走! 杀杀姜容的气焰,给她一个下马威。 “世子妃,这是她昨日来抢猫,才被雪团儿抓伤的。雪团儿一向乖巧,从不伤人的!”翡翠辩白。 赵侧妃昨晚带着一帮侍卫来金玉苑里强行抢猫。 雪团儿机灵,没被她抓着,还挠了她两下。 翡翠担心雪团儿被赵侧妃处置,连夜把它送去万卷书斋避祸了。 ------------ 第127章 何其有幸遇见你 “你们说不伤人?那我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赵侧妃怒道: “这只猫必须送出王府!我家莹莹对猫毛过敏,它在北王府,会妨碍莹莹养胎!” 翡翠急道,“我们金玉苑与照光苑隔着七八个院子一个花园,雪团儿从不离开金玉苑,大少奶奶根本碰不到雪团儿……” “你一个贱婢也敢在我面前吠吠!”赵侧妃恼怒,抬手就要扇翡翠耳光。 姜容一把攥住她的手臂,“翡翠是我院子里的人,就算要管教,也轮不到外人。咱们王府最重规矩,赵妃还是注意一些为好。” 这便是在说她没规矩。 赵侧妃气急,愤怒甩开姜容的手。想起乔氏怀孕,又满是自得,道: “这人,你便慢慢教去吧。但猫,从今日起,必须赶出王府。” “世子妃,你也是个识大体的人,想必你能理解,为了谢家的血脉,区区一个畜生,自然是要赶走的。” 赵侧妃逼视着姜容,咄咄逼人。 这一次,赵侧妃找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甚至没有冒进说要打死雪团儿,只是送走。 为了保护乔氏的胎,这一番处置,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姜容眉头紧皱。 她十分清楚,猫根本碍不着乔氏。不过是赵侧妃故意找茬,拿她立威。 其实也就是给猫儿换个住处,并不算什么大事。 但这,触碰到了她内心深处的一道暗伤。 很久以前姜家有了一只猫儿。 姜婉说她害怕猫,常氏便把那只猫送走了。 姜婉其实并不怕猫,她不过是不想看见姜容得到喜欢的东西,不想看见她那么高兴。 她就是想看姜容难过。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黄昏。 小小的姜容,站在门前哭成泪人,目送着猫儿被送走。 原来,这些事根本没过去。 一直藏在她记忆深处。 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姜容,但此时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刺骨的难受。 “大嫂养胎是谢家最重要的事,但北王府人员众多,嘈杂喧闹,不适宜大嫂养胎。”一道冷淡的声音,从姜容身后传来: “西山别院偏远幽静,很适合养胎。大嫂离不得赵侧妃,你带着库房的药材一起过去。” 谢凌熙走到姜容身侧,牵住她的手,冷漠看着赵侧妃,“赵妃,你可满意?” 赵侧妃脸色僵硬,“可是……你把大嫂赶出去,你岂能如此……” “赵妃何出此言?等大嫂生完孩子以后,自然可以回来。如今大嫂替谢家孕育血脉,她身体金贵,若在王府出了什么意外,你担待得起吗?”谢凌熙不急不缓反问。 谢若娇深以为然点头,“没错。咱们府中人这么多,哪有西山别院清静!我哥这是一番好意,你怎么能说是赶呢?” 谢凌熙冷淡道,“事不宜迟,惊蛰,现在就送大嫂去西山别院。” “是。”惊蛰响亮领命。 姜容抬眸,望着身旁的男人,心底的温暖像是藤蔓大片大片蔓延开花。 谢凌熙啊。 说一万遍也还是要重复的话便是,何其有幸遇见你。 …… 曾经无人在意她的难过,而今有人绝不让她难过。 她喜欢的,她想要的,他必要她,事事如意。 …… 乔氏没想到自己突然就要被送出王府了。 赵侧妃急的赶紧命人去找她儿子回来。 “婆婆,夫君就算回来也没什么用。世子让我去别苑养胎,句句都是为我好,还能如何?”乔氏无奈苦笑一声: “没想到他们还能想到这一招,而今也只能先去西山别院了。” 赵侧妃急道,“我好不容易拿回掌家之权,现在和你去,那不等于什么也做不了?” “您也别急,等孩子出生以后,咱们再回来。如今还是以保胎为重吧……”乔氏此时最在意的就是腹中的孩子。 这一胎有些娇弱,一直在吃保胎药…… 她只希望能顺利生一个男孩,那她在谢家的地位,必定能压过姜容。 赵侧妃十分不情愿。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和乔氏一道去西山别院了…… 她处心积虑想把姜容的猫送走,结果谢凌熙直接把她们婆媳打包送走。 …… 姜容去万卷书斋把雪团儿接了回来。 “喵喵!”雪团儿蹭地一下扑进姜容怀中,小脑袋在她脸颊上蹭蹭。 姜容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翡翠上前笑道,“雪团儿机灵着呢,没被赵侧妃伤到。” “那便好……”姜容抱着雪团儿,抬眸看向面前站着等她的男人。 姜容一只手抱着猫猫,一只手牵着谢凌熙,一家三口一起返回北王府。 …… 七月初九,乡试结束。 三日后,放榜。 放榜台附近的酒楼客栈,早早就被预定满了。 谢若娇预定了一处视角极好的酒楼雅座,一大早便拉着姜容一道去看榜。 此时此刻,姑嫂俩坐在二楼雅座里。 谢若娇整个人坐立不安,拉着姜容的手焦虑问道:“嫂嫂,你说宋衡能中吗?” “以他是水准,应该没问题。”姜容抱着雪白的猫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顺毛。 谢若娇仿佛自己考试一般紧张,嘴中念念有词,“高中高中高中……” 二人说着话。 宋衡与陶寒、秋娘一道走了进来。宋衡目前还是万卷书斋的编书,只是姜容让他把活计暂且停了,专心备考。 谢若娇一看见宋衡,立即装作很淡定的样子,以免自己紧张的情绪,影响到他。 实则,宋衡淡然自若,仿佛考试的人不是自己。 “放榜了!” 楼下锣鼓声响起。 书吏拿着一卷卷名录张贴。放榜名录,是从后往前贴…… 很快,四周便响起一声又一声的欢呼。 “中了,沈公子中了!”婢女报喜喊道。 姜婉一颗心落下,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道,“我就知道,沈郎一定能中的。咦?那不是姜容吗?” 姜婉刚才一直盯着放榜台,都没太注意周围的人,此时打眼一看,那隔壁一桌的不正是姜容? 莫非,她是来看沈文渊的? ------------ 第128章 我夫君是如意郎君 姜婉心想,她果然对沈文渊旧情难忘。 装作划清界限,其实还在暗中关注。 但如今,沈文渊是自己的未婚夫,姜容只能暗自羡慕嫉妒! “二姐姐,你也来看榜啊。”姜婉故意扭着腰肢走到姜容面前,明晃晃显摆道:“沈郎才高八斗,一举高中了。啊对了,世子又不参加科举,二姐姐来看什么呢?” “二姐姐,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女子选夫,最重要的便是选个才华横溢的如意郎君。以科举入仕才是正道,靠祖辈余荫,不过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姜婉明嘲暗讽。 姜容最忌讳旁人说谢凌熙不好…… 她眼底的光芒霎时冷了一分,“君子以人品为贵,我夫君人品贵重,我确实嫁了一个如意郎君。有劳堂妹关心。说起祖辈余荫……叔父补了我爹的官缺,乃是皇恩浩荡,你理应感激,怎么还私底下编排亲父?如此不忠不孝之言,委实大逆不道!” “我没说我爹……”姜婉急忙辩白。 但她也不敢直接挑明说她在嘲讽谢凌熙…… “无需狡辩。你女德不俢,无君无父,赶紧回去闭门思过,好好反省!”姜容一副堂姐的说教架势。 压的姜婉愤怒又无法辩驳。 谢若娇非常赞同地鼓掌,“嫂嫂说的对啊。姜小姐,虽然你爹可能在你眼中混吃等死,但你身为人女,说这种话还是不应该的。” 姜婉一时间百口莫辩。 楼下鞭炮声陆陆续续噼里啪啦响。 “乡试第一名,宋衡!”放榜楼下的书吏,高声唱喏。 前三名,书吏会高声唱名。 “什么?第一名!”谢若娇惊闻,欢喜地看向宋衡,“宋衡,你中了乡试第一!” 宋衡也略略有些惊讶,但他宠辱不惊,只是微微点头,十分谦虚道,“侥幸。” 一旁的姜婉惊呆了,什么? 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穷酸秀才,竟然考了乡试第一,比沈文渊还厉害。 而她刚才还在这儿显摆…… 一时间,姜婉更加羞恼,逃也似的急匆匆离开。 回到姜家。 姜婉犹觉得气不平,想对付姜容,出一口恶气,但又无从下手。 现在的姜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父母早亡的孤女。 她是北王世子妃。 有谢凌熙护着她,她根本做不了什么。 苦思良久,姜婉眼珠一转。 姜容怀中,抱着一只猫儿? 她想起来了! 姜容喜欢猫,姜家那只猫被送走的时候,她哭的稀里哗啦…… 现在这只猫儿要是死了,她不得再一次伤心欲绝? 想到姜容难受的样子…… 姜婉心情畅快极了。 对付不了姜容,她还不能杀只猫出气? …… 宋衡考得京城乡试第一。 他那向来简陋的破败小院,登时人满为患。京城各个世家纷纷送来帖子…… 宋衡一概不接。 众人打听了他的来历,得知他在万卷书斋做编书先生…… 但当初千秋前辈只收了池墨言,却没有收他为学生…… 不少人暗地里笑话,北王府眼光不行,错失宝珠。 无人知晓,宋衡私底下已经敬了三大杯谢师茶,答谢世子妃授业之恩。 次日…… 江南乡试的成绩传回京城。 “世子妃,给您报喜!池公子高中江南乡试第一!”翡翠喜气洋洋进来禀报。 姜容脸上扬起一抹灿灿笑意,“很好。” “池公子现在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翡翠笑道。 处暑此前传回消息,曾有人在江上截杀池墨言。 但…… 有着处暑的缜密保护,池墨言一路平安抵达江南。 池墨言也不是吃素的。 夺得乡试第一后,立即公开邀约董泽飞会试一战。 “董乌龟,会试可敢一决高下?” 此言一出,传遍江南,狂生之名更上一层楼。 …… 安阳长公主府。 “废物!一群废物!让你们去杀一个草民,他不仅没死,而且还考了江南乡试第一!”安阳长公主愤怒地又砸了一批新摆的茶具: “还敢公然挑衅我儿子。他一介草民,他必须死!我要他根本没命参加会试!” 周构跪在一侧,小心翼翼道,“殿下,根据杀手传回来的消息……北王府特意派了暗卫保护他。只怕很难得手。” “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杀个人也办不到!”安阳长公主脸色铁青。 “殿下息怒!下个月的会试,翰林院掌事乃是副主考,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到时候公子只需考中,便能让无知百姓闭嘴。”周构赶紧道。 为了让董泽飞考中进士,平息作弊流言风波,长公主一直在四处打点。 正好董家如今支持端王。 此次会试的三位主考官,一正两副,除了主考是皇帝钦点的沈太傅,剩下两位副主考,皆是朝中众臣推选出来的…… 端王党和太子党都有文臣势力支持,各推了一个人出来。 其中端王党的这一位,正是翰林院掌事梁严。 若是以前,收买梁严还有些麻烦,但而今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确实,老天爷都在帮我。这一次梁严主考,我儿必定要中。那个池墨言,把他的卷子换了,不准他中!”安阳长公主愤怒道。 周构心想,池墨言可是今年的江南乡试第一,他若是落选,那得多引人注目! 他写的文章,必定会在京城里人人传阅,到时候让沈太傅发现自己没看过他写的卷子,岂不是坐实有人动手脚? 再一严查之下,岂不是全部完蛋? 这长公主真的是只长岁数,不长脑子! “殿下,此事可能不太妥当……”周构委婉解释其中关窍。 安阳长公主倒也分得清轻重,但心气难平,郁闷道,“那池墨言岂不是可能比我儿的名次还高?” “名次太高容易露馅,中等正好。如今公子都不敢出门,出去就会被嘲笑。公子考中进士才是最重要的事,如此才能解眼前之局啊!”周构苦口婆心。 一番陈清利弊,终于把长公主劝好了。 随从来报,礼部侍郎之妻向氏求见。 “多谢长公主襄助。而今珍儿顺利入选宫中,妾身特来答谢。”向氏满脸感激道。 随着乡试一同结束的,还有今年宫中选秀。 这两日刚刚定下名单,向珍儿得选入宫。 ------------ 第129章 那是姜容 安阳长公主一脸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我帮了你什么?” “殿下怎么与妾身开这种玩笑。上次妾身求见殿下,殿下答应帮忙照拂小女……”向氏笑道。 安阳长公主脸色霎时沉了下去,“你详细说说,上次,什么时候在哪里见的我?” “五月下旬,妾身带着小女回京,在桥水府荷花镇偶遇长公主……”向氏颤颤巍巍答道。 她敏锐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安阳长公主气道,“我根本没离开过京城!” 向氏犹如晴天霹雳,脸色霎时惨白,“怎么可能……那日我虽没见到您的脸……但是,但是您的车架和仪仗,都是长公主殿下规制,我绝不可能认错……还有您这一身衣裳……” “您上次便是穿的这一身华贵的贡缎呀!” 安阳长公主气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是宫里月前送来的,本宫今日还是第一次穿!” 周构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恍然道: “殿下,荷花镇便是夏时娇丹被抢走的地方……如此看来,竟然是有人胆大包天冒充您……” 向氏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那车架、仪仗、衣裳…… 无一差错,怎么会是冒充呢! “姜容!肯定是姜容!”安阳长公主气的咬牙切齿,“绝对是她!她抢我的药!她冒充我!” 向氏整个人都懵了。 如果那日她见到的是姜容,那…… “妾身给您送了万两白银与夜明珠……那真不是您吗?”向氏心痛地滴血。 “当然不是我!气死我了!”安阳长公主怒不可遏。 这都是她的!她的钱!她的珠宝!全被姜容那个小贱人拿走了! “你还跟她说了些什么?”安阳长公主问道。 向氏正要答话,反应过来赶紧咽了回去。 若让长公主得知,她泄露了董泽飞作弊之事,那还不得弄死她! 姜容丝毫不担心向氏与安阳长公主碰面。 因为向氏只要不想死,就不会坦白一切。 “没有了……就……就麻烦她照顾小女……”向氏结结巴巴道。 “真是蠢货!连本宫的人你都认不清!”安阳长公主大发脾气: “既然想让我照顾你女儿,那你把该给的,赶紧补上。” 向氏唯唯诺诺称是。 安阳长公主烦躁地把衣裳往外扯,“给我拿去烧了!气死我了!” …… 谢若娇以赏花为理由,约着宋衡、秋娘、陶寒,一道去城外青松山郊游。 当然她主要是想约宋衡。 自从乡试结束以后,宋衡便闭关复习,十分刻苦,一日也不休息。 这对身体很不好。 谢若娇想让他略略放松一些,但孤男寡女不合时宜,便请了万卷书斋所有人一起。 当然也没忘记拉着她最亲亲的嫂嫂。 姜容立即把一大一小两个家属也带上了。 七月流火,天气渐渐凉爽了起来,确是踏青赏花的好时节。 雪团儿是从青松山里捡回来的,亲近自然。 一回到此地,十分高兴。 姜容由着它去撒欢,它如今已经认得姜容这个主人,不用担心跑丢,会循着气味回来。 “夫君,我记得前面有一处小溪……”姜容指着前方的深林,亮晶晶眼眸看着谢凌熙,期待问道: “我想给雪团儿打些食,夫君可会捉鱼?” 谢凌熙没有捉过鱼,但小姑娘想要,他能立即会。 “嗯。”谢凌熙淡定点头。 姜容挽着他的胳膊,眉眼微弯,“夫君真厉害!走,我们去给雪团儿鼓捣口粮!” 世子夫妇去溪边捉鱼了。 剩下四人,不约而同的一言不发。 谢若娇一向最爱叽叽喳喳,但在宋衡面前,她不知该说什么好,莫名的娇羞。 宋衡向来沉稳寡言。 秋娘是个谨言慎行的性子,更不会主动说话。 陶寒视线掠过这三人,这僵局还是得靠他了。 “我看山林里有不少野果和蘑菇,你们吃吗?我去采摘一些。”陶寒问道。 谢若娇立即举手,“我也去摘!” “谢二小姐可认识?有些蘑菇是有毒的。”陶寒又道。 谢若娇摇摇头,心中很可惜。她还没玩过采蘑菇呢。 “那不如有劳宋公子与谢二小姐一组,宋公子应该都认识吧?”陶寒微笑。 宋衡点点头,“嗯。” “那我与秋掌柜去南边,你们去北边。等会回来汇合?”陶寒安排道。 谢若娇只觉得眼前这个新来的特别懂事,小鸡啄米点头,“好的好的!” 四人分散两组,带着随行侍卫,进了密林。 …… 溪水潺潺。 姜容立在岸边,屏息静气,以免声响惊动水中的鱼儿。 谢凌熙站在她一侧,手中拿着一根随手从树上折下来的树枝,视线落在清可见底的小溪。 “嗖!” 树枝落水,精准插中一条肥美的鲫鱼。 “好厉害!真准!”姜容欢呼一声,眼眸亮晶晶。 谢凌熙第一次知道,原来插中一条鱼,也能有成就感。 嗖!嗖!嗖! 某人在姜容面前,莫名有一种奇怪的表现欲,哪怕是叉鱼的姿势,都保持十分优雅完美。 不过片刻,便有了满满一桶的鱼。 “雪团儿能吃撑了!”姜容眉开眼笑,看着谢凌熙,“夫君,你真厉害,百发百中。” 说雪团儿,雪团儿到! 雪白小猫儿蹭蹭从林子里跑了过来,但刚到姜容脚边,突然软软晕了过去。 “雪团儿!”姜容正等着猫猫扑自己一个满怀,眼见猫猫突然昏厥,脸色瞬间变了。赶紧蹲下身查看,却发现猫儿气息微弱。 谢凌熙眸色也沉了下来,“我们去找萧南星。” 两人立即带着雪团儿回了北王府。 萧南星给猫猫查探病情后,道,“世子妃,雪团儿这是中毒了。好在它吃的不多,毒性尚浅,我给它开些药,能救回来!” “立即去查,今日有谁在青松山。”谢凌熙冷道。 很快。 惊蛰带回来一份名单。 姜容打开一看,这名单密密麻麻,记录了所有今日在青松山的人。 大多是毫无交集的路人。 她认识的仅有一人,排在第一列。 姜婉。 姜容眸色冰冷,她这么急着上路? 行,我替你催一催。 ------------ 第130章 催婚?催命! 因沈太傅被皇帝钦点为今朝的会试主考官,如今沈家门口等着拜见的人,比之前更多了。 但沈太傅一概不见。 那些人见不到沈太傅,转而约见沈文渊…… 沈文渊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乡试得中,而今又无数世家巴结吹捧他…… 心中十分得意。 眼见几个婢女端着茶点走去茶室。 “家里来客人了?我爹不是谁也不见吗?”沈文渊疑惑问道。 婢女福身答道:“北王府的世子妃来访,老爷说世子妃来府,必定要用最好的茶叶招待。” 姜容? 她来做什么? 沈文渊眸光一闪,恍然大悟。北王府的狂生池墨言,如今已经名扬大夏,无人不知。 各省都有乡试第一。 但谁也没有他这般狂妄。 公开与人叫嚣要在会试一决高下…… 如今京城里最热闹的事,便是猜测今年会试第一,是谁? 池墨言是夺魁的热门人选。因他实在是太狂了,也因他那一篇夺得江南乡试第一的锦绣文章,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确实有狂妄的底气。 沈文渊对此,心中很是嫉妒。 他费尽全力也才堪堪中举,排名靠后…… 下一场的会试,他绝对考不中。 如今因为他爹主考,他对外说因为避嫌不能参加今年的会试,但心中也十分清楚自己的斤两,参加也考不上。 本以为池墨言敢口出狂言,必定是胜券在握,没想到还要姜容来找他爹疏通关系? 可笑。 他爹那个老古板要是会变通,就不会拒绝太子的橄榄枝,把他急的够呛。 沈文渊想看姜容的笑话,立即便往茶室里走去。 茶室之中。 沈太傅还没到,婢子上了热气腾腾的茗茶。 姜容静静坐在客位。 沈文渊留心长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想来是他爹来了。 沈文渊立即高声道: “姜容,我爹为人正直,从不徇私,你就算来找我爹给池墨言选个好名次也没用!” 沈太傅走到门口。 闻言,眉头一沉。 沈文渊余光瞟到沈太傅进来,继续装作不知,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百姓寒窗苦读数十年多辛苦,科举是他们出头的唯一途径!你却妄想一句话毁了科举公平,你可知你这种行为何等恶劣!” 说完,才装作不经意地转过身,看向沈太傅,“咦,爹你怎么来了……都是儿子不好,儿子不该斥责姜容……” 说着,他低垂下头,一副自己占理但只能道歉的委屈模样。 “你既然知道科举公正最重要,难道姜丫头能不知道?”沈太傅紧紧皱眉,对沈文渊恨铁不成钢: “姜丫头必定不是为了会试来的。你都没问清楚,就斥责她?” 沈文渊脸色一僵。他刚才急着夸沈太傅,急着骂姜容,太心急了…… “是儿子误会了……” “跟我道什么歉,给姜丫头道歉!”沈太傅沉声道。 沈文渊心中懊恼,但也只能僵硬看向姜容,“是我误解了你……对不起……不知你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他心想,姜容除了会试,还能有什么事找他爹。 他爹真的是蠢,被姜容的表象蒙骗。 姜容扫了他一眼,看向沈太傅,正色道: “叔父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总是瞎想他自己突然病重走了,不能亲眼目睹堂妹出嫁。不知能不能把两家的婚事早点办,让叔父安心,他也能快些好起来。” 姜容在来沈家之前,特意去了一趟姜家,探望姜清荣。 她故意旁敲侧击提起沈家,果不其然,姜清荣便与她提起了姜婉的婚事。 如今沈家愈发得势。 姜清荣深怕沈太傅反悔,看不上他家女儿,只想早点把姜婉嫁过去。 少不得要姜容帮忙想想办法。 催催沈家。 沈太傅恍然明白过来。 姜清荣希望早点办婚事,但他自己不方便明说,特意让姜容来催一催了。 “前些时日文渊忙着科举,一时没能顾上。而今他也闲了下来,正好该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一办了。”沈太傅笑呵呵答应下来,看着姜容道: “姜丫头可知近日有什么良辰吉日?” “下月初一便是一个吉日。”姜容道。 “那就下月初一吧。”沈太傅点点头,“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便去姜家商定婚期。” 沈文渊从头到尾没来得及插句话,他的婚事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气的他想吐血。 突然只剩半个月,他就要娶姜婉。 可恨。 姜容,你还想喝喜酒?你等着吃席! …… 沈文渊表面上自然不会拒绝,一脸配合地和沈太傅一道去姜家定下婚期。 姜清荣喜不自胜。 装病应付完沈太傅,特意给姜容挑了一份重礼送去。 又去叮嘱姜婉: “最近别出门了,在家好好备嫁。你做了沈家妇,也是需要娘家帮衬的。没事就多去和姜容亲近一下,她现在是北王世子妃,能帮你很多事!” 姜婉十分心虚。前两天她才对姜容的猫下毒…… 可惜听说救回来了。 她十分失望,没能看到姜容伤心欲绝。 好在那日青松山那么多人,她又没留下什么把柄,姜容还以为她怕猫,不敢接近猫,更不会想到是她。 姜容不知被自己和母亲害了多少次,但却一无所知,还要帮她催婚呢…… 想到这,姜婉又觉得十分畅快了。 “好的,我知道了。爹,您等着,等我嫁过去了,这沈家的好处,都是我们的!”姜婉眼中满是贪婪。 姜婉闭门备嫁。 沈文渊一时找不到机会下手,只能冒一些风险,自己出面约她。 姜清荣乐得见他们培养感情。 于是,两人一道去了映月湖赏荷。 听说前些时日,端王救了一个落水的女子,这给了沈文渊灵感。 水!这可是个好东西。 …… 映月湖,湖心岛。 姜容抱着雪团儿,坐在酒楼雅座。远远看着湖面上一艘艘画舫,眼底一片冰凉。 “船沉了!快看!湖上有船沉了!”四周有人惊呼。 湖上有一艘画舫,似是因为漏水,渐渐沉没。 “这是谁家的船啊!快去救人!” “这么远,游过去都晚了!” 姜容轻轻摸了摸雪团儿的头,薄唇微微抿起。 ------------ 第131章 轮流吃席 忠义伯府,大堂。 沈文渊满脸悲痛跪在姜清荣面前,“都是我不好,我和婉婉游湖……结果……结果船沉了……” 他与姜婉二人游湖,乘一艘小船。 船沉了。 他会水,故意在水中瞎扑腾了一番,等到姜婉死透了,才装作找到她,把她的尸体捞上岸…… 然后在众人同情的围观之中,带着姜婉的尸体一路哭着来姜家请罪。 谁见了,都得称赞他一句重情重义。 “怎么会这样!”姜清荣看着眼前姜婉的尸体,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要搭上沈家,结果,没了? 就这么没了? “我的老天爷……”姜清荣脸色惨白,大喜转为大悲,一时受不了这个刺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姜清荣这一次是真的病倒了。 姜容又回到了姜家,主持丧事。 沈太傅对姜婉之死,十分愧疚,认为沈文渊没有照顾好姜婉,有很大的责任。 让沈文渊以夫君之礼给姜婉守灵。 沈文渊十分不乐意,但也只能照办。 沈家还报了案,调查船漏水的原因,但官府没找到线索。 不止官府没线索。 姜容也没有逮到沈文渊的把柄。 她知道沈文渊必定会对姜婉下毒手…… 所以早就派人盯着沈文渊的动静…… 但他手底下的人,并没有谁提前来映月湖对那艘船动手脚…… “看来,沈文渊还有一个隐在暗处的帮手啊。”姜容若有所思。 姜容脑海中回忆着前世的所有人,没有找到可疑人选。 但她思来想去,倒是想到之前一直没连上的一枚碎片。 沈文渊本不会带她私奔。 以他的利益来说,自己嫁入北王府,他乐见其成。 促使沈文渊做出这一举措的,必定有个幕后推手。 此人,开出了一个沈文渊无法拒绝的“价格”。 这个人,一直隐在暗处。 沈文渊的帮手,会是此人吗? …… 七月下旬,池墨言回京。 八月初五,会试开始。 三日后,会试结束。 封闭三日的贡院开门,众考生鱼贯而出。 董泽飞十分低调,考完急急回到公主府。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大儒,立即按照考试题目写文章。 董泽飞则再按照自己的笔迹誊抄一份。 会试在京城,监管十分严格。 题目是临考前一天才发下来,考官们也是拆封的时候才能看到。 所以董家也没能提前拿到题目。 但还有其他法子。 负责收卷的监考会特意把董泽飞的试卷分给梁严。 负责阅卷的共有二十几位,只不过其他人没有决定权,只能把自己看好的文章,推选给三位主考…… 其中一位主考通过,才算留中。 这只算初选。 之后所有考官都要看一遍选中的文章,再进行复选排名等等。若是真选了一篇很差的文章,复选的时候也没法通过。 初选之时,只有梁严能看到董泽飞的考卷。 那在次日复选之前换卷,便可瞒天过海。 只不过此事风险很大,需要打通许多关节,从收卷到分发到看守等等…… 各个节点上都要有人,才能完成这一套流程。 而且一旦被发现,后果十分严重。 若非安阳长公主许以重利又各种逼迫,端王是绝不愿意为了一个会试名额,去做这种事的。 他们直接收买已经考上的进士不香吗? …… 深夜。 梁严坐在案前看卷,望着眼前这一篇狗屁不通的文章,内心一片无语。 就这文章能中举人? 负责他乡试的考官很有问题! 科举是糊名的。 所以看不见考生的名字。但提前约定好了,在考卷的第七行第三个字写一个飞字,作为暗号。 而且他还提前看过董泽飞的文章笔迹,以确保不会弄错。 梁严将这一卷文章,放到留中的一批。 就在此时…… 负责送饭的差役过来,给梁严送夜宵。 厨子也是封在贡院里的。 但这一整套关卡已经打通了。 差役将藏在食盒里的试卷,递给梁严。 三位主考都有单独的房间,此时并无外人。 门外的看守也有一个是端王党的人,负责盯梢。 梁严将换下的考卷递给他,道:“赶紧烧了。” 话音刚落…… 门外传来一个冷硬的声音,“梁大人,你在做什么?” 梁严震惊看向门外的沈太傅! 盯梢的看守呢?竟然没通知有人来了! …… 会试开考之前。 姜容给沈太傅捎了一句话,“梁严舞弊”。 沈太傅心中十分震动,他不知道姜容哪儿来的消息,但她绝不会乱说,必定是查到什么线索…… 皇帝让沈太傅做主考,有一支明心司的校尉给他调派。 自从开考第一天起。 沈太傅就派人暗中盯着梁严和其他端王党官员。 沈太傅能做主考,除了公正,当然是因为,他也是有能力的官员。 给他一个线索,他就能逮着一窝硕鼠。 …… 沈太傅拆开那两封糊名的考卷,上面都是一个名字。 董泽飞。 沈太傅连夜带着两份考卷面圣。 皇帝震怒。 “能把考卷送进来,参与的人不少啊。”皇帝冷笑一声,“来人,把这次所有监考、阅卷一干人等,全部捉拿下狱。楚守臣!给朕彻查此事!” 皇帝一听说梁严的名字,就猜到是端王党干的事。 但皇子们争权夺利,凡事都要有个度。 连科举都开始动手脚,端王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不然他还以为朝廷的官位,归他管呢。他想让谁中,谁就能中? 他这个皇帝还没死呢。 …… 安阳长公主府。 “我儿这次考中以后,就可以平息这些风波了!”安阳长公主看着董泽飞,笑容欣慰。 董泽飞犹自忿忿不平,“池墨言这个贱民也敢跟我犬吠,等他当官了,要他好看!” “放心,朝中多少咱们的人哪,谢家和太子也不对付,这池墨言进了官场,必定让他不得好死。”安阳长公主洋洋得意。 话音刚落…… 一群飞鱼服的校尉冲了进来。 “明心司……”安阳长公主看见这阵仗,瞬间心底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们干什么?” 楚守臣举着令牌,“陛下旨意,抓董泽飞入狱。无关人等让开。” “什么?为什么要抓我儿子!”安阳长公主不可置信。 “科举舞弊。”楚守臣倒是还回答她一句。 安阳长公主两眼一黑,“不可能……这怎么……” 怎么就暴露了呢? ------------ 第132章 皇帝的态度 深夜,端王府。 “宫中传出来的消息,沈太傅拿着两张考卷面圣,作弊一事被抓了一个正着,现在梁严等人已经全部被抓去明心司。”慕容时礼望着眼前几个核心的臣子道: “明心司执法严明,太子必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我们要防备太子趁势拖其他人下水。” 众人脸色都不好看。 “我早说过,此事风险很大,得不偿失。但那安阳长公主非要为了一个虚名逼王爷帮她儿子……”翰林院侍读皱眉。 慕容时礼心中对安阳长公主也是恨的牙痒痒,但表面还是温和道: “董家与本王联姻,本王本该帮衬一二。而今事已至此,诸位还是想想对策为上!” 众人纷纷称赞,“王爷仁义!” “梁大人是个嘴严的,必定会扛下一切。为了让梁大人无后顾之忧,应当照顾他的家人。”翰林院侍读看向端王道。 慕容时礼点点头,“我准备娶梁严之女为侧妃。不过要等此事风波过去,这消息,大家暗中知会一声……” 众人纷纷认可。端王如此,梁严自会扛下一切了。 正在此时…… 管事来报,“王爷,安阳长公主求见!” 端王党众人对此女都十分无语。但慕容时礼自然不能拒之门外,道: “有请长公主!” 安阳长公主一进王府,便对着慕容时礼哭天喊地: “端王,本宫的儿子被明心司抓走了!你快帮帮本宫救救儿子!” 端王党众人:…… 慕容时礼心中恼恨,若非董泽飞,他怎么会折进去一个梁严? 但他表面十分温和道: “长公主现在应该要担心的是你自己。董泽飞是否会向明心司招供,作弊一事是你替他奔走安排?” 安阳长公主的哀嚎一僵,这…… “长公主还是尽快去求太后,莫要让自己因此事被牵连。”慕容时礼替她出主意道: “此事被逮了一个正着,狡辩否认是没有用的,长公主最好是诚心认错,方可保全自身。” …… 次日清早。 安阳长公主急匆匆进宫,在太后宫门前跪着。 “安阳,你这是做什么,快进来吧。”太后立即让人把她迎了进来。 “母后,儿臣一时糊涂,做出了大错特错之事。而今泽飞已经深陷牢狱,但儿臣仅有这么一个儿子,求母后帮帮儿臣……”安阳长公主悲切哭诉。 太后听完一番来龙去脉,不由摇摇头: “你糊涂啊!泽飞是你的儿子,未来的永宁侯,他生来尊贵,何需去考什么科举,与那些平民抢一个位置?” 安阳长公主凄凉大哭,“求母后可怜可怜儿臣,儿臣就这一个儿子……” 董泽飞确实无需科举,但他贪慕虚名,想要才子之名。 …… 皇宫,御书房。 “陛下,这是臣连夜审问后的案卷详情,此次涉案人员共有九人,以梁严为首。”楚守臣将案卷呈报御览: “梁严说他自己是主谋,收了董泽飞的贿赂为他作弊。但董泽飞交代,这一切是他母亲安阳长公主找端王帮他筹谋,他并不认识梁严。他说作弊一事全怪安阳长公主。” 皇帝看着眼前的案卷,都要被董泽飞气笑了。 这么一个混账东西,为了给他自己脱罪,全部推在亲娘头上。 皇妹生这么一个儿子也是可怜。 他当然不可能为了这么一桩案子,把自己的儿子和妹妹问罪…… 对于皇帝来说,皇家的人,只要不是犯了谋反之罪…… 都是小事。 他是要敲打端王,而不是打死端王。 “董泽飞的话不用管,此案不必扩大。”皇帝淡淡道。 楚守臣心领神会,“臣遵旨!” “陛下,太后娘娘送来一盅燕窝银耳汤,说长公主殿下今早进献了一方珍稀燕窝,乃是滋养上品,特意送给陛下……”太监进来禀报。 皇帝点点头,“呈上来吧。” 又看向楚守臣道,“梁严等人死刑,至于董泽飞,杖三十,流放岭南。” 只杖三十,那便是要保他的命。 楚守臣行礼领命。 …… 次日,会试作弊一案的消息传开,震惊朝野。 太子党趁此机会攻讦端王党。 早朝上吵的热热闹闹。 百姓们也都纷纷猜测此事的结果…… 万卷书斋,三楼露台。 “董泽飞竟然作弊!难怪他之前一直不敢应战,还真是作弊啊!”谢若娇十分震惊。 虽然早有“谣言”,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除了太子党总拿这个嘲笑董泽飞…… 普通百姓都是半信半疑。 但这一次被逮了一个正着…… “宋衡,根据大夏律,舞弊怎么判?”谢若娇好奇问道。 宋衡道,“我朝科举舞弊乃重罪,涉案者皆死刑。” “董家至今只抓了董泽飞一个,看起来皇帝会从轻处置。”池墨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宋衡没反驳。以往他觉得,只要罪证确凿,必定能将坏人绳之以法。 但他如今也看的多了。 渐渐明白皇家与庶民,从来不可能“同罪”而论。 天子尚且如此,朝中官员又如何能不互相包庇偏袒? “啊?从轻处置?”谢若娇十分气愤,“凭什么别人作弊处死,董家的人就能活命,这不公平!” 宋衡见她如此模样,沉重的心绪,也吹散了几分。 纵然世道不公,但永远有人为不公而鸣。 不愿妥协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改变不了大势,但他能入仕,从自己开始,坚守公平与正义。 姜容静静听着他们说话,微微颔首,“确实不公。” 斩草,岂能不除根? …… 次日,明心司的判决下来。 梁严等人斩立决。 还牵扯查出一桩他去年乡试的旧案。 去年的江北主考官礼部左侍郎,亦被判斩立决。 所有涉案人员皆死刑,唯独两次作弊的当事人董泽飞,竟只是杖责流放…… 对此,安阳长公主依旧不满意,在府中大发脾气: “我儿怎么遭得住流放之苦!不行,必须把儿子救回来。你们去流放路上守着,冒充山贼,把泽飞救回来。” 只要把人救回来了,只是不能再公开露面,依旧能锦衣玉食养着。这砍头的罪,最终不过是打了几板子而已。 ------------ 第133章 赶走姜容的机会 北王府,金玉苑。 “我想长公主一定会去救她儿子。”姜容望着谢凌熙,眉眼微弯: “所以,咱们也派一支人手去,夫君以为如何?” 谢凌熙微微颔首,“嗯。” 至于等长公主把人救回来,再揭穿此事,以此来牵连她本人…… 这法子在姜容脑海中只是过了一遍便扔掉了。 因为皇帝显然要包庇长公主。 否则这一桩舞弊案,她又岂能全身而退。 安阳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还是皇室笼络永宁侯联姻的棋子,绝不可能轻易扔掉。 想要她死,不是给她找点罪名就能办到的。 唯有…… 端王倒台,她与董家一起被清洗…… 那在此之前,就给她送一份小小的回礼好了。 …… 三日后。 董泽飞在流放的路上,遭遇山贼劫道。 十分令人震惊的事,这山贼竟然有两伙。为了抢劫,还打了起来…… 在一片混乱之中,董泽飞被砍了七八刀,不治身亡。 消息传回京城。 “殿下节哀……”周构颤颤巍巍跪着回禀。 安阳长公主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我儿怎么可能死……不!不可能!这是谁干的,是谁!” “不知……”周构小声回禀,“那伙人也冒充山贼……” 安阳长公主气的拿起茶杯,砸在他脑袋上,“要你有什么用!肯定是姜容。只有她才会这么和本宫作对!一定是她!” “姜容,你杀了我儿子,你……你好大的狗胆,你等着,你等着……” 安阳长公主又是悲痛又是怨恨,歇斯底里大喊大叫,被儿子之死刺激的犹如疯子。 …… 京城,西山别院。 乔氏觉得肚子疼坠的难受,这一胎自从怀上,总是不太舒服…… 但这一次疼的格外厉害,乔氏连声喊道,“快传大夫!” 刘大夫深夜赶来把脉,脸色不太好,“我给夫人开一些保胎药!” 如此喝了好几大碗药…… 至天明时分,乔氏终于觉得肚子不疼了…… “可是安稳下来了?”乔氏问道。 刘大夫却是颤颤巍巍跪在了地上,“夫人息怒,这孩子……这孩子保不住了……” “什么意思?”乔氏不敢置信。 刘大夫战战兢兢答道,“胎儿已经没了气息……“ 乔氏两眼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半夜正睡着的赵侧妃也被惊醒,愤怒责问,“好端端的,胎儿保不住,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刘大夫是赵侧妃特意给乔氏安排的自己人,连忙磕头道: “夫人明鉴!这孩子一开始便难留住,全靠保胎药保着,能不能保着全看运气……而今少夫人运气不太好……” 他一开始不敢把话说明白,而今也只能坦白道:“怀孕之初,少夫人吃了一些伤身体的药。这药也伤到了胎儿……能保到现在已经是尽全力……” “什么伤身体的药,她一直吃的都是补药!”赵侧妃怒道。 “大补之物也伤身……”刘大夫解释,“当时夫人喝的宜男汤……十分伤身体,虽然在我的阻止之下,之后再没喝了,但也是伤了胎儿,一直没能补回来。” 宜男汤。 赵侧妃脸色一白,这是当初她给乔氏送的,据说一定能生儿子的药…… 只喝了一次。 刘大夫不敢说药喝错了,只是说乔氏身体不好,需要保胎,不能喝其他药……才没再喝了。 若是让老太妃知道,乔氏这一胎保不住,是因为当初她给乔氏喝了一个补药…… 不行不行! 赵侧妃看向刘大夫,眼中满是警告:“你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小的都明白。”刘大夫点头。 赵侧妃来回踱步,她的指望就是这个孩子,结果现在孩子没了…… 以后北王府更没有她说话的份。 “你去北王府一趟,便说乔氏身子欠安,需要天山玉参用药。这东西,王府药库是没有的。但金玉苑的私库里有,就说为了孩子,请世子妃一定要借。”赵侧妃看向刘大夫道。 北王府的药库,已经全部搬到了西山别院。 但几房都有各自的小金库。 这天山玉参乃是年前皇帝赐下来的贡品,不过也就两株。一株老太妃自用了,另一株便给了谢凌熙。 刘大夫领命。 赵侧妃心想,孩子没了就没了。趁此机会,将姜容扳倒也不错。 她立即命人唤醒受不住打击晕过去的乔氏。 “我知道你现在心中悲痛,但你更要想想我们的处境,为了一只猫,你怀着孕,谢凌熙都能把你撵到了外面。如今孩子没了,你就更没地位了。”赵侧妃看着乔氏道: “你要记住,孩子不是我们没保住,是因为姜容嫉恨你,在送你的玉参之中下了药!” “前两日,老太妃刚从山上回来。就算老太妃偏心谢凌熙,但姜容害死了她的重孙儿,她必定震怒!谢家不可能留一个毒杀子嗣的主母,姜容必定得滚出北王府!” 乔氏原本十分难受,但听见赵侧妃的话,也渐渐平静下来。 孩子以后还会有,但赶走姜容的机会,机不可失! “儿媳明白。” …… 金玉苑里。 “还请世子妃垂怜,少夫人身子十分不妥,确需一株玉参保胎。若是没有,只怕胎儿……保不住。”刘大夫道。 翡翠觉得他分明就是强抢。 不给玉参,这孩子保不住。 那不只能给吗? 这乔氏可真是作啊,仗着怀孕,抢了本该是世子妃的布料,现在又直接上门来抢东西了! “现在把抢劫都说的这么好听了?”翡翠挤兑。 刘大夫只能尬笑。 姜容倒是淡定,“好,我知道了。这玉参久未取用,不知放哪了。你稍等,我派人去找找。” “多谢世子妃!”刘大夫心中大定。 姜容起身,和翡翠回了后院。 “世子妃,这乔氏也太过分了。仗着怀孕,欺人太甚!她今日能要玉参,明日便能要别的!不给她,还拿孩子压人!”翡翠替姜容委屈。 姜容淡淡道,“我看她不止是抢东西。” 谁敢给孕妇送药,她可不敢。尤其是,她记得乔氏这一胎,没保住。 ------------ 第134章 是赵侧妃安排的 刘大夫拿着从北王府带回来的天山雪参,返回西山别院。 “姜容可有起疑吗?”赵侧妃喜不自胜,谨慎问道。 刘大夫回禀: “世子妃没说什么,但她的丫鬟抱怨您抢东西……显然只以为您要抢玉参,并没有想到其他……” “哼,这小狐狸精,不过会些勾搭男人的手段,勾的谢凌熙为她神魂颠倒,这家宅里的手段,她能懂什么。”赵侧妃放下心来,洋洋自得: “把这玉参拿去和红花一起煮了,喂给乔氏喝下。” 刘大夫略作犹豫道,“但是少夫人身子本就不好,再用烈药,只怕……伤身……以后难有子嗣……” “路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赶紧去办!”赵侧妃不耐烦摆摆手。 乔氏要是生不了,她儿子又不是不能纳妾。 哪有扳倒姜容要紧。 刘大夫便不再多言,下去熬药。 将煮好的汤药端给乔氏。 乔氏心中对腹中的胎儿很是不舍,但孩子已经没了,她也只能含泪喝了药…… “啊!疼!肚子好疼……” 乔氏刚喝下汤药没多久,身下便大出血了…… …… 午后。 姜容与谢若娇一起在松鹤堂,陪着老太妃喝茶。 “祖母,您看看这一篇文章,是不是写的特别好!”谢若娇拿着《千秋·卷四》,指着一篇署名竹客的文章,暗戳戳推荐。 谢老太妃含笑点头,“文采飞扬,确实不错。不过这书我早看过了。” 孙媳儿开的书斋铺子,老太妃岂能不支持一下? 派了管事嬷嬷,每一期都买。 “原来祖母也看过《千秋》啊……”谢若娇恍然。 正说话间。 门外守着的嬷嬷急匆匆进来,道,“太妃娘娘,赵侧妃哭着来了……” “怎么回事?快让她进来……”谢老太妃登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赵侧妃一踏进门,便跪在地上,眼眶通红,哭的泣不成声: “婆母!儿媳没用,没能照顾好乔氏……她……她的孩子没了!” 谢老太妃脸色瞬变,“怎么会这样!” “那玉参……是世子妃送的,大夫便一时忽略了没有仔细检查,直接用药……直到乔氏出事,才发现这药里有烈性打胎药物……”赵侧妃抹着眼泪,凄凄惨惨哭诉道: “我们一一排查,才发现那玉参是被红花浸泡过的。” 她随行的丫鬟,立即捧着一截玉参的碎片呈上。 “就剩这一点留着备用,发现它沾着红花药味……真是想不到姜容竟然会有如此歹毒的想法……”赵侧妃看向一旁的姜容,眼中皆是愤怒: “你自己怀不了,就嫉妒乔氏,对乔氏下毒,你也太狠毒了!” 谢若娇气道,“你胡说八道!我嫂嫂才不是这样的人!” “老太妃!您一定要给乔氏和被害死的重孙做主啊!”赵侧妃重重一磕头,哭的情真意切。 不知内情者乍然一看,还真要以为是姜容做的呢。 但谢老太妃的脸色很严肃,只是冷冷看着她,“你确定,是玉参有问题,而不是别的疏忽?” “千真万确!玉参就在此,您检查一下便知……”赵侧妃含泪道。 “那谁知道这玉参是不是到了你们那儿后,再被人动的手脚?”谢若娇反问。 赵侧妃立即叫屈道,“我和乔氏怎么会害这个孩子!它可是乔氏的儿子,我的孙子!” 这倒是把谢若娇也说的哑口无言了。 确实,乔氏与赵侧妃总不至于害他们自己的孩子吧?但她嫂嫂也真不是这种人啊! “那难道老身就会害自己的重孙?”谢老太妃冷冷反问。 赵侧妃哭声一僵,“太妃您……” “金玉苑里的玉参找不到了,这一株是从我这儿拿去的。你是说,我毒害乔氏?”谢老太妃盯着赵侧妃,冷冷道。 赵侧妃如遭雷击,什么?这玉参竟然是老太妃的…… “老太妃肯定不会害孩子,必定是姜容借走以后再动的手!”赵侧妃努力狡辩: “这玉参落到她手中以后,她再做的事,与太妃无关。” 姜容淡淡道: “这一株玉参,我并没有见过。翡翠从松鹤堂取药以后,便径直送给了你派来的刘大夫。对了,翡翠送药一路上,都有祖母身边的嬷嬷作陪。翡翠有没有半路上动手脚,可以问一问周嬷嬷。” 老太妃身边的贴身嬷嬷立即上前一步道: “翡翠从松鹤堂的库房里取了玉参,便直接给了那刘大夫。老奴亲眼作证,翡翠没有做任何手脚!” 姜容让翡翠去接玉参的时候,特意让她找个借口,拉着祖母的嬷嬷作陪…… 为她做人证。 赵侧妃彻底呆住了。姜容仿佛知道她会做什么,提前把一切清扫的干干净净。 “赵氏,到底是怎么回事?乔氏的孩子,到底是谁害的?”谢老太妃愤怒质问。 赵侧妃恍惚中回过神,结结巴巴道,“我不知道……” “祖母,刘大夫来借的玉参,既然玉参出了事,那必定与他有关。把他抓来,严刑拷问一番,许能知道一些什么。”姜容看向谢老太妃道。 谢老太妃点点头,“来人,去西山别院,抓刘大夫!” 赵侧妃只感觉心底一片冰凉。 这刘大夫虽说是她娘家熟识的大夫,一直为她所用,但她可不觉得他能扛得住逼供…… 完了,完了! 这可怎么办。 …… 很快。 王府护卫便将刘大夫抓了过来。 “祖母,这药在他手中出了问题,便是把他打死,我们对官府也能交代。”姜容望着刘大夫,不急不缓说道: “先杖八十吧。这种心术不正的庸医,谋害大嫂,先打了再说!” 刘大夫本来对赵侧妃还是有些忠心的。 但…… 这忠心也就值十个板子。 等护卫狠狠打了十板后,刘大夫再也撑不住,哀嚎道:“小人只是奉命行事!都是赵侧妃吩咐小人的!她给乔夫人喝的宜男汤,伤了胎儿!孩子保不住了!所以她嫁祸给世子妃!” 心里七上八下的赵侧妃听见这一番话,脸色更是煞白。 ------------ 第135章 可爱容容,疯狂心动 谢老太妃不敢置信地看向赵侧妃,“你竟然敢做出这种事!” “太妃娘娘!乔氏保不住孩子,怕您怪她无能……我……我也是一时心疼她,才……才想把罪责推给别人……”赵侧妃结结巴巴辩解。 谢老太妃眼神中满是失望与愤怒,“你心疼她,就栽赃容儿?赵氏,你入谢家多年,我知你贪财,也知你有一些小心思,但我一直以为,大是大非,你是分得清的!” “如今看来,你根本拎不清。你擅自做主给乔氏喝了宜男汤,是好心办错事,只要你诚心认错,我也不会怪罪你,更不会迁怒乔氏。” “但你却借孩子一事,栽赃容儿!今日若非玉参是我送出去的,容儿岂不是被你害的百口莫辩!我谢家容不下心思歹毒之人!” “从即日起,你便不是谢家妇。我会向宗人府告知,撤了你玉碟上的名字。你可以走了。” 侧妃也是登记在皇家玉碟上的。 是有品阶的妾室。 赵侧妃如遭雷击,“婆母,我知道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是一时糊涂,我一定会改过……” “留你这样的糊涂虫,只会带坏小辈。周嬷嬷,送赵氏走!”谢老太妃毫不动摇。 “婆母……婆母……我不走……”赵侧妃这一次是真的哭了,哭喊着被拖了下去。 她嫁入谢家多年。 今日被扫地出门,岂不是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她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乔氏本是可怜,但她却与赵氏沆瀣一气,做出这种事,我倒也怜不起她。”谢老太妃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 “把她送去乔家。等元闻回来,给她写一封和离书。” 管事嬷嬷领命下去安排。 谢老太妃最终看向姜容,“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姜容轻笑握住老太妃的手,“有祖母护着容儿呢,容儿没事。” …… 谢元闻收到消息,从衙门回到家。 没想到不过半日功夫,他娘没了,媳妇也没了。 哦,还有孩子也没了。 乔氏做出了栽赃弟妹这种事…… 又伤了身子,生不了孩子。 他这和离书倒是写的十分痛快,再物色下一个妻子人选就是。 但…… 赵氏被赶出去了,让他觉得很耻辱。 自己的亲娘被扫地出门,他颜面何存? 谢凌熙,姜容,这一笔账,他记下了! …… 谢家别府,南苑。 “少主放心,作妖闹事的婆媳都被老太妃送走了,世子妃这一招委实精彩!”萧南星汇报。 姜容相关的事,世子事事都派人盯着。 随时准备出手。 不过世子妃一个打俩,没用上他。 谢凌熙听完,放下一桩事,但他眼底还是化不开的沉郁。 萧南星悄悄打量了一下谢凌熙的脸色,见世子不过高兴了片刻,又恢复了越来越冷酷的神色…… 心中暗叹。 随着半年之期越来越近,时间一天天少了,但九大奇药还是没有消息…… 少主的眼神便越来越冷。 每次来禀报事情,萧南星都觉得如坠冰窖。 也唯有在世子妃面前…… 他才会装作若无其事。 萧南星现在每天都希望,世子妃闲着没事赶紧多来找世子。 “少主!有消息了!”惊蛰急匆匆走了进来,行礼禀报: “南边的探子传来最新的消息!日前,镇南大将军平定南蛮最后一处山寨,从南蛮之地获得长青仙菇一株。” 长青仙菇,九大奇药之一。 谢凌熙眼中眸光瞬间亮了。有药了! …… 南疆之地有多处蛮族山寨。 立国之初臣服于大夏,但近些年反叛,朝廷遂派兵攻打。 而在南疆之战中,有一个鬼面将军,崛起于行伍之间,一路晋升到大将军。 虽有皇帝故意扶持新人,制衡旧将门的原因,但他能一路崛起,也确是个将才。 如今将南蛮彻底平定…… 消息传回京城,皇帝大喜。旧将门关系网复杂,他一直想扶持一些没有家世背景的纯臣…… 如今可算是出了一个可用之才! “镇南大将军平定南蛮,功勋卓绝,朕要封他为靖南侯!”皇帝看着战报,心中便有了决策。 原本有兵权的,是四大将门和谢家。 但现在…… 又多了一个侯爷。 皇帝拿起御笔,写下了册封的圣旨,吩咐道:“拿去行人司,派个人去南疆宣旨。” …… 谢凌熙新接了一个差事,去南疆一趟。 思忖过后,谢凌熙决定告知姜容此事,带她一起去。 时间紧迫,他不知道谋取那一株药需要多少时间,万一不太顺利耽搁太久,从南边送回京城还要不少时间…… 不如带着姜容一起。 而且她上次说过,她想要与他一起。 不带她,小姑娘必定不高兴。 谢凌熙知道等她治好以后,会和他划清界限,甚至可能觉得他趁着她脑子不清醒,趁人之危…… 但这些他都不想去考虑。 因为知道有朝一日必定要失去,在尚且还能见到她的时候,更加要好好珍惜。 谢凌熙没有发现…… 他变了。 当初他第一次去找药的时候,没有在意与她的分离。 但而今,他已经不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京城。 这前路漫漫,且陪她走一程,便算一程。 “南疆?”姜容瞪大了眼睛,满是欢喜:“我还没有去过极南之地呢!听说那儿一年四季如春,冬日也开满花,还有用花做的馅饼特别好吃!” 谢凌熙见她如此高兴,眉目也稍稍温柔了些许,笑意从眼底溢起: “你很喜欢出游?” 上一次出门去桥水,她也很高兴。 一出城门,便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快乐小鸟。 “是喜欢和夫君一起出游!”姜容伸手抱住他的胳膊认真纠正,水汪汪的眼眸明亮: “和你一起走,去哪里,做什么,都很开心!主要是喜欢和你一起,也就是,喜欢你!” 谢凌熙的心脏不受控制砰砰乱跳了起来。对于夫人的直接攻击,他毫无抵抗之力。 我是喜欢和你一起出游呀! 喜欢和你一起。 喜欢你。 好可爱的容容,疯狂心动。 ------------ 第136章 状元公,殊途同归 谢凌熙带着姜容前往南疆。 临走之前,姜容嘱咐秋娘与池墨言等人,一切小心。 若有急事,送信于她。 万卷书斋是北王府麾下产业,一般情况下也没人敢找麻烦。 …… 京城,长公主府。 安阳长公主哭的日夜难眠,形容憔悴,日渐消瘦。董泽飞是个流放的罪人,因此丧事不能大办,只能一切从简…… 她心中更是悲痛。 “殿下,姜容与谢凌熙去了南疆。”周构上前禀报。 安阳长公主下令,盯着姜容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 “她去南疆做什么?”安阳长公主恨恨问道。 周构答道,“皇帝下旨册封镇南大将军为靖南侯,谢凌熙前去宣旨,她随行。” 他们的情报网没有北王府的精密,目前还没收到奇药的消息。 “这个狐狸精,怕谢凌熙出去一趟觅得新欢,竟然连他去宣旨都要跟着一起去!”安阳长公主怒骂。 周构心想:人家如胶似漆小两口,一起出行有什么问题吗? “是!真是狐狸精!”周构表面上当然和长公主一起骂。 “我让你找的勾引谢凌熙的人呢?”安阳长公主皱眉。 周构弱弱答道:“人选暂且还在物色……” “真是没用的东西!既然她踏出京城,那花高价收买刺客,截杀姜容!”安阳长公主狠狠道。 周构面露难色,“北王府守卫严密,只怕很难找到机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能干成点什么?要你何用?”安阳长公主无能狂怒。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病恹恹的董惜棋在婢女的搀扶之下走了进来,薄唇弯起一抹讥诮之色: “母亲如今倒是知道要她的命了?” 安阳长公主又气又恼,“她害死了泽飞!害死了你哥哥,你怎么还说风凉话。” “母亲早杀了她,兄长岂会死呢?如今让她做了北王世子妃,一切都比以前难办。不过女儿自然是要为母亲分忧的,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杀了她。”董惜棋轻声道。 安阳长公主眼睛一亮,“好女儿,你有什么办法?” “再过一段时间,便是姜容父亲的祭日……等她从南疆回来……”董惜棋一番细细布局。 安阳长公主大喜,“这个主意好!我现在就去找姜清荣!” “母亲还需做的隐蔽一些,莫要让外人看见了。”董惜棋叮嘱。 这本是她打算让董惜琴去做的事…… 如今换成了她娘,倒也一样。 “好好好!你放心吧。”安阳长公主扬眉吐气,只觉得姜容必死无疑。 “不过您刚才说要派人去截杀她,这一步棋也不必弃了。要她死的人,必定不止您一个人。派人盯着他们,沿途若有机会,那便趁势出手……若没有,就等她回京落局。”董惜棋继续道。 安阳长公主点头,“对!棋儿,你可真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帮我解决了大麻烦!” 董惜棋只是淡淡一笑。心想,姜容,你杀董泽飞,杀的好啊。 而今她娘不惜一切也要杀了姜容。 正好,能做她手中的刀。 …… 会试舞弊一案,虽只牵扯出董泽飞一人作弊,但诸多考官被问罪,这一次会试的成绩,很难令参加考试的学子信服。 于是在董泽飞作弊案结束以后。 朝廷立即重新再开一次会试,依旧以沈太傅主考。 前有董泽飞一案,这一次参与的考官皆是秉公择卷,绝不徇私。 很快,经过缜密的筛选,终于定下了前十的考卷。 但是…… 对于会试第一名,众人在两份试卷之中左右为难。 因为双方的文章都写的极好,论立意论文笔论才华,皆是不分上下,各有千秋。 沈太傅举棋不定,觉得选谁当第一,另一个当第二都是委屈了。 消息传到宫中,皇帝也来了兴致,把两份试卷要了过去。 试卷送到皇帝手中,那名字自然也被拆开了。 这两份试卷的考生。 一名为池墨言,一名为宋衡。 皇帝将两份考卷看完,不由抚须点头,“这大名鼎鼎的狂生,胸中有此沟壑,确该狂傲。” 秉笔太监心想,陛下夸了池墨言,莫非要点他为第一名。 但皇帝拿起御笔,在宋衡的考卷上画了一个圈。 “但朕的肱骨大臣,还需沉稳之辈。”皇帝说完后半句。 当然真实原因是…… 池墨言是北王府的人。 谢家已经重兵在握,再出一个状元公,权势更甚。 皇帝不能容许。 而宋衡就很得他的心。 出身寒门,不依附任何权贵。虽然他在万卷书斋干活儿,但只是干活,并没有加入北王府派系…… 对于其他世家权贵的邀请,也置之不理。 这是一个纯臣。 正是他需要的利剑。 会试第一名,名为会元。 三日后还有一场殿试,乃皇帝亲自点状元。 但皇帝如今已经提前选定宋衡…… 殿试之时,果不其然…… 面对两份不相上下的文章,皇帝再一次点了宋衡为头名。 至此,今朝科举最终名册: 宋衡状元,池墨言榜眼。 …… 殿试结束。 科举前三甲的名字,很快传遍京城,传向全国。 “恭喜宋兄夺得状元,想必老师听到消息,也会以你为傲。”池墨言笑着贺喜:“会试输给你一桌宴席,还没来得及请。今日我做东,庆宋兄夺魁!” 宋衡诚实道,“我觉得我们的文章差不多……” 他并不认为,池墨言的文章输给了自己。 “输给你我很高兴,输给别人,那我无颜面见老师了。”池墨言丝毫不在意,看着他笑道: “状元公,以后可很难和你一起喝酒了。今日必定要不醉不归。” “为何?”宋衡问道。 池墨言心想,因为你要开始走一条纯臣之路了。 皇帝选中了你。 纯臣要和权贵划清界限。 “道不同,各走一边。”池墨言看着他,正色道: “从今以后,你便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宋衡回过神来,他也反应过来了,看着池墨言,认真道: “殊途同归。” 四目相对。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以此为起点,他们将要去走各自的路,但所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 第137章 条件,姜容 殿试结束后,想拜师千秋的人如雨后春笋,每日书斋都能收到一大堆拜帖。 池墨言就不提了,他是千秋的学生。 宋衡虽然没有拜师,但也坦言千秋前辈的文章对他裨益良多。 如此境况之下,千秋名声大噪。 沈文渊也动心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千秋大儒竟然有如此本事。他正愁以后的会试怎么考呢。 于是不惜狠下重金,也要挖走千秋。 而池墨言中榜眼一事…… 也引起了林易德的注意。 上个月礼部尚书告老还乡,他刚刚成为新的礼部尚书。没想到之前那个被他打一顿扔出去的私生子,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 姜容一行疾行赶路。 一路上换了几次路线,有时候也换装束…… 遭遇了不少刺杀。 但谢凌熙对此经验丰富…… 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直至八月底,终于抵达南疆丽城。 “世子妃,恭喜恭喜!池公子高中榜眼,宋衡公子高中状元!”翡翠念着纸条上京城传来的最新讯息。 靠在马车里坐着闭目养神的姜容,眉眼微弯,“不错,都很好,回去给他们庆功。” 她早猜到,皇帝绝不可能让池墨言当状元…… 宋衡倒是极有可能。 前世皇帝也选中了他。 在大夏如今党争激烈的官场,有本事的人,若不依附皇子,根本不可能得到重用。 宋衡能高居尚书之位,一是他政绩斐然,二是皇帝需要纯臣,他是皇帝选的人。 此次被册封的靖南侯,亦是毫无背景的纯臣。 姜容记忆中,此人死于明年初春的一场蛮族叛乱。 她最近一直在搜寻前世的记忆,若能有一些靖南侯的重要消息,以此来做交易,那拿到那一株长青仙菇就能顺利多了。 只可惜…… 她对此人委实没什么印象。 前世她正忙着与老太妃学着管家理事看账…… 千里之外的事,又岂会关注。 只不过是当时京城里有人议论靖南侯之死,她稍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但此人的生平背景,她全然不知。也不记得,当年杀了他的人叫什么名字。 否则这些重要情报,还能好好和靖南侯谈条件。 “世子妃,丽城到了!”坐在车架上赶车的陈光宗扬声道。 姜容掀开帘子…… 只见远处巍峨的城墙前,站着一大群将领。 领头之人,骑在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之上。他一身银亮色戎装,生着一张极其俊美的脸,眉眼精致,宛若画卷。 唯有眼角下一道刀疤,破坏了这如花似玉的容颜,却并不难看,倒是平添一丝英气。 “嘶……这镇南大将军怎么生的比一个娘们还好看,和本校尉想象中的大将军一点都不像。”陈光宗十分失望。 他还以为这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必定得和他爹一样,是个虎背熊腰的粗犷汉子。 没想到竟然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美男子。 姜容闻言,不由好笑。不过此人论男色来算,她所见之人中,也唯有谢凌熙更胜他一筹。 这天下没有比她夫君更好看的人! …… 岑庭白看着远行而来的车队。 北王府的仪仗华贵,宣旨钦差的排场也极大。 一众侍卫的簇拥之中,一个身穿绯红华服的男子,身骑骏马,腰间配着一把镶满宝石华而不实的长剑。 谢凌熙。 京城一祸,大夏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仗着谢家权贵,强娶了姜容…… 京城里这些权贵,不管过了多少年,还是一样,都只会做这些仗势欺人之事。 “将军,您该去接旨了。”亲信护卫轻声提醒。 岑庭白的视线这才从谢凌熙身上移开,翻身下马,沉声道: “末将镇南大将军岑庭白,恭迎钦差!” 一众将士纷纷行礼。 谢凌熙翻身下马,展开手中的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南大将军岑庭白,忠勇过人,治军有方,平定南疆有功,特封为靖南侯,钦此。” “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岑庭白接过圣旨谢恩,起身。 看向谢凌熙的眼神深沉,“有劳北王世子远道而来,多谢世子。岑某有一事与世子商议,不知世子可否赏脸一叙?” 谢凌熙眸光微闪,“可。” …… 镇南大将军府。 屏退了外人。 岑庭白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听闻北王世子在寻找九大奇药。不巧,我正好获得一株。而我想要的东西,在世子手中。不知世子可否愿意与我交换。” “你要什么?”谢凌熙看向他。 “姜容。”岑庭白道。 话音一落。 岑庭白只感觉空气霎时凝固。 眼前的华服男子,眼神瞬间变得冷冽。 “世子,听闻你为了收集九大奇药,不惜倾家荡产。想必此物对你来说,十分重要。长青仙菇有延年益寿之效,乃是不可多得的奇药。”岑庭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旧不急不缓说道: “相比起来,姜容虽然绝色,但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北王世子没了她,还能选更美的女子。” “只需世子与她写一封和离书,我便立即将长青仙菇奉上!” 谢凌熙手中长剑出鞘,直指岑庭白的面门。 “世子息怒!”萧南星吓的脸色惨白,慌忙阻拦,“这是朝廷刚册封的侯爷!砍不得啊!而且奇药还在他手中!您为世子妃想一想!” 奇药在他手中。 这一句话,让谢凌熙眼中的愤怒,瞬间压了下来。 他得把药抢过来。 岑庭白被谢凌熙拿剑指着脸,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这纨绔子,还真是仗着家世无法无天。 谢凌熙收剑入鞘,转身往外走。 萧南星对着岑庭白道,“靖南侯,我家世子与世子妃鹣鲽情深,自不可能与世子妃和离。您那一株药,我们殿下是真心想要。若你也诚心想换,不如说一个诚心的价格。” “我只要姜容。若世子不想换,那我就毁了长青仙菇。世子可以考虑三日,三日之后,我必毁药。”岑庭白冷淡道。 萧南星:???你有什么毛病吗?你毁了药,世子妃最多能活到下个月。你这是要世子妃?你这是要她的命吧。 ------------ 第138章 你真的喜欢谢凌熙? 丽城,驿馆。 姜容听闻萧南星带回来的消息,恼道: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他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他不是想娶我,而是觊觎世子!” “啊?”萧南星一脸迷茫。 “世子给我一纸和离书,也管不着我再婚嫁给谁。就算我和世子和离,那也不可能嫁给他啊!所以他这条件,哪里是要娶我,分明是想把我赶走,腾出世子妃之位……”姜容眼中寒光闪烁,十分警惕: “他不是还说什么让世子找更好的美人!你看看,他连人选都准备好了!就是要世子休了我,再娶旁人。” 这个岑庭白,竟然想拆散自己和夫君! 姜容收回之前觉得他第二好看的话。 他真丑! 丑陋的心灵!太丑了! “我夫君呢?”姜容关切问道。 萧南星答道,“世子去安排抢药的事了。世子妃无需担心,世子一定会把药抢回来的。” 从将军府出来。 谢凌熙立即召见处暑,召集暗卫。 万金商行的人,也已经来到了丽城,准备接应。 谢凌熙一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无法买,那就抢。 不过抢药计划必须周全慎重。 一旦对方毁掉药,那就麻烦了。 必须要小心。 …… 镇南大将军府。 亲卫执剑上前一步道,“将军,这北王世子看起来不愿意和姜小姐和离……” “在城外安排人手,准备杀了他。”岑庭白淡淡道,“他既然不想和离,那就死。” “可此事必定惹得谢家追查,到时候……”执剑面露担心之色。 岑庭白没有说话,只是冷冷扫了执剑一眼。 对方立即闭嘴不言,领命下去安排。 于是双方的人手,都暗中悄悄准备起来了。 冲突,一触即发。 岑庭白安排完事情,照例去城外的军营巡查。 刚走出大门没多远…… 立即察觉到了四周不太对劲。 有人潜伏在周围…… 岑庭白平日里出行,只带八个随身亲卫,人不多,但没人敢在丽城里对他动手…… 岑庭白眸色暗了暗,看来这个谢凌熙,确实没什么脑子。 竟然直接在大街上埋伏自己? 城里的巡城卫很快就能赶来,大街上绝不是一个合适的埋伏点。 而且,他又没随身带药。埋伏他有什么用,抓了他也拿不到药。 “嗖!嗖!嗖!” 两侧有破空声响起。 几个黑衣人影从街道两边的屋檐飞落而下。 随行的亲卫护着岑庭白,双方交上手。 岑庭白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尽头出现的一辆马车。 挂着谢家的字牌。 光明正大抓自己?啧,这纨绔子还真是无视律法…… 但下一刻,岑庭白愣住了。 因为那马车的帘子被人撩起来,一袭红裙的女子站在车架前,秋风撩起她的青丝衣袂飘飘。 她手中拿着一支弓箭,箭头直指岑庭白的脸,清澈的声音冷冰冰: “你过来!我箭术不太好,你别跑,我一紧张就会松开弓弦,到时候射中哪里我可不敢保证。” 岑庭白感觉有一些魔幻。他为了以防认错人,提前看过姜容的画像,这确实是她…… 甚至比画像中更加明艳漂亮。 “将军!”执剑急呼一声,手中弓箭也指向姜容。 但姜容丝毫不惧,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听闻靖南侯看中了我,想必不会一箭射杀自己喜欢的女子吧?” 岑庭白感觉她这话说的,挺有趣。 对着执剑道,“都退后。” 岑庭白翻身下马。 径直走到姜容面前,语气十分温和:“你寻我,有何事吗?” “陈光宗!”姜容不搭理他,只是喊了一声。 早就举着一根木棍在一旁蓄势待发的陈光宗嗷的一嗓子冲了上来,“兄弟们冲啊!” 一众仪卫司每人拿着粗木棍 ,对着岑庭白就是一顿暴揍。 岑庭白何等人物。 一只手就招架住了陈光宗的木棒,正要夺下反击…… 但下一刻…… 姜容手中长箭如飞,精准地射向他抓住木棒的右手。岑庭白只能松开手,避开一箭…… 而对方第二箭已经射向他的脑门上。 岑庭白抬手抓住长箭…… “嗤——” 箭刃划破掌心,留下一道血痕。 岑庭白脑海中第一个想法是,姜容箭术精绝,竟有百步穿杨的箭法。 下一刻…… 陈光宗高高扬起的木棍,趁着他接箭的功夫,狠狠砸了下来。 “砰!”这一棒砸在背上,打的严实。 其他人的棍棒也如疾风骤雨纷纷落了下来。 执剑等人想上前帮忙,但被惊蛰带人阻拦。 岑庭白武功高强,即便一瞬落在下风,挨了几棍,很快便打翻陈光宗等人,径直飞到了姜容面前。 “你这是想做什么?”岑庭白眉头微皱。 姜容心情有点郁闷,这个人的身手好的出乎意料。这么多人围殴,他似乎有内力护体,看起来跟没受伤似的。 最重的伤,可能就是他掌心那一道箭痕了。 不解气。 太不解气了。 “当然是揍你一顿出气。我和夫君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你却要拆散我们这一对天作之合……”姜容脸色恹恹,慢条斯理道: “我揍你一顿,很正常吧?” 既然靖南侯拿喜欢她做借口,那这一顿揍,就是他活该的。 “你……喜欢谢凌熙?”岑庭白匪夷所思:“那种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毁了你原本的婚约,强取豪夺!你怎么能喜欢上这种人?” “我家夫君玉树临风,人品贵重,对我极好,我喜欢他又怎么了?”姜容冷冷瞥了他一眼: “我不可能和他和离,更不可能嫁给你。长青仙菇是给我续命之物,夫君为我寻药,他不可能答应你的条件。” “你尽管可以毁了长青仙菇,但我就算死了,夫君也不可能娶别人。” 她今日来此,除了打岑庭白一顿出气,便是故意把这消息泄露给他。 既然他想为某些人腾出世子妃之位,得知此消息,必然会赶紧去毁了长青仙菇。 现在还不知道长青仙菇被他藏在哪,世子即便把他抓了,也难以找到长青仙菇的下落。 不如引他去毁药,暴露长青仙菇的位置。 ------------ 第139章 夫君,容容爱你 岑庭白的脸色瞬间变了,直直盯着她,“续命?你怎么了?” “我中毒了,就快死了。”姜容坦荡荡说道。 “谁干的?”岑庭白眼神冰冷。 姜容挑眉,“与你何干。” 岑庭白看见眼前满是敌意的小女子,终于反应过来。 此时此刻,姜容眼中的他,是那根棒打鸳鸯的大棒。 但不是北王世子强拆婚约强取豪夺吗? 这消息他核对过好几遍,没错啊! “你真的喜欢谢凌熙?”岑庭白总觉得不太对劲。 “当然了,我夫君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姜容提起谢凌熙,眼中满是亮晶晶的星辰。 下一刻,视线落在岑庭白身上,满天星辰瞬间熄灭: “丑陋小人,觊觎他人妻室,下作!” 一旁揉着胳膊爬起来的陈光宗也跟着点头,“对!下作!臭不要脸!” 岑庭白:???委屈!我竟然被姜容骂了? 远处。 一道马蹄声由远及近。 谢凌熙策马而来,径直赶到姜容面前,翻身下马,看着她,声音里是压着的戾气: “擅作主张。” 他没让岑庭白知道是姜容需要长青仙菇。 以防对方的目的是姜容的性命,直接毁药。 但姜容却以此来引出长青仙菇的位置…… 太冒险了。 这么冒险的计划,谢凌熙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姜容先斩后奏…… 先来打人,再派人去通知他。 姜容看见他眉开眼笑,双手一展,从车架上一跃而起,往他怀里跳:“夫君!” 谢凌熙稳稳接住她。 小女子落在了他怀中,凑近了他耳垂,悄悄的声音,认真而温柔: “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制于人。” 从前的谢凌熙,肆无忌惮。 这天下之大,没有他不能打,不敢杀的人。 可那人手中有她续命的药。 即便他十分生气,也只能压下所有怒意,转身退去。 姜容其实还挺庆幸,对方提出的条件是与她和离,所以谢凌熙直接拒绝。 若是其他事呢? 若是要他赴汤蹈火呢,若是要他的命呢。 冒一些险,速战速决正好。 谢凌熙眸光一怔,望着怀中的小女子。 小姑娘也抬眸望他,眉眼微弯,“夫君,容容爱你。” 四目相对。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最深处渐渐发酵,迅速填满了他整颗心房。 姜容。 最真诚最温柔最好的姜容。 就算这一切是大梦一场。 他也钟爱于她,沉溺于她。 至死不渝。 谢凌熙将怀中人儿紧紧抱紧,像是抱着他一整个世界。转而抬起头,看向岑庭白,眸色冷戾: “你可以提条件,除了与她相关的,其他都可以商量。如果药毁了,你必死无疑!” 岑庭白毁药,他会去抢。 若没抢到,姜容续不了命,岑庭白,他必定杀之。 虽然本就是旁人的东西,他这么做不讲道理。 但事关姜容的性命,为了她能活着,他不惜一切。 所有阻碍她续命的人,都得死。 …… 岑庭白看着眼前这两人,一瞬间他觉得姜容那个词用的还挺合适。 天作之合。 谢凌熙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 什么条件都能商议。 看来强娶传闻虽是事实,但这背后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两位伉俪情深,我十分感动,决意退出,成全两位。”岑庭白看着姜容,道: “娶你是父母之命。但若你不愿意,那就听你的。” “长青仙菇既然是你续命之物,自该送你,算作见面礼。” 顿了顿,岑庭白继续关心问道: “所以九大奇药都是给你用的吗?你们现在收集多少了?还差什么药?我派人去打听打听。” “谁给你下的毒?” 这一下…… 换成姜容愣住了,一脸迷茫: “你什么意思?你爹娘是?” “我爹娘已经隐居避世,名讳不便告知。当年白神医活命无数,家母也只是其中之一。此次让我娶你,也是为了报恩。”岑庭白话说了一半。 他爹娘以为姜容被谢凌熙强娶…… 又担心她和离以后难以二嫁,无人照顾她余生。 所以让他娶。 岑庭白对此并无异议。若无白氏,这世上也没有他了。 “什么人才会认为成亲是报恩啊?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叫报仇?”姜容无奈。 一旁的谢凌熙:膝盖隐隐作痛。 岑庭白默然:“你说的都对。那现在先去我府上拿药可好?” 一直到见到长青仙菇。 谢凌熙都提防着岑庭白耍什么花样。 萧南星仔细查探后,道,“这药没什么问题……” 是真的长青仙菇,没被动什么手脚。 岑庭白比姜容还着急,道,“那赶紧用药。姜容,是谁害你中毒?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连药都给了,确定是误会一场。 姜容倒也没隐瞒,道,“安阳长公主。” 岑庭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再一次看向姜容的视线满是自责。 又是这个女人! 这个毒妇必定是因为当年的事,迁怒到姜容头上。 姜容何辜。 “你……知道一些什么?”姜容敏锐察觉他的眼神不对劲,“你知道她为什么对我下毒?” 岑庭白低垂下眼眸。他原本没打算此时此刻就与姜容相认…… 尤其是身边还有个外人。 但…… 姜容因为他家的事,被害成了这样…… “当年家父高中探花,被安阳长公主看中,她逼我父休妻未果,遂给已有身孕的母亲下毒,想害我母亲难产而亡。幸得白神医相救,得保母子平安。”岑庭白看向姜容,提起这些旧事,眼中皆是隐忍的愤怒: “家父因此辞官归隐,带我母亲远走海外避祸。” 岑庭白隐姓埋名投身行伍,便是为了掌得兵权,回京,找安阳长公主报仇。 当年他父亲十年寒窗苦读,有着为国为民的抱负,却因这一人而被迫远走…… 他娘若非白神医,早已经一尸两命。 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看中什么就抢什么,差点害的他家破人亡。 他生平最痛恨强取豪夺之人。 所以之前十分厌恶谢凌熙,也十分同情姜容的遭遇,愿意听从父母之命,照顾她的余生。 ------------ 第140章 我们,见面礼 探花的儿子? 姜容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些印象。 她爹生前有两位至交好友。 三人在读书时相识,因性情相合结交。后来一同参加科举,分别摘得当年的状元、榜眼、探花,传为一段士林佳话。 而这位探花早年间辞官退隐,从此再无消息。 原来当年还有这么一段隐情…… “后来这个毒妇嫁给永宁侯,怀孕之时胎位不正,据说生不下来……她以皇家之命,逼迫白神医为她接生。目的是想以此罪名,问罪白神医……”岑庭白继续说道: “但白神医医术高明,避过此祸。此后她因永宁侯戍边,离开京城,爹娘以为白神医对她有此大恩,她应当不会为此事再迁连你们……” 没想到安阳长公主压根不管白氏对她的保胎之恩。 只因为白氏当年救了岑庭白的母亲。 便将她没能与探花在一起的罪责,记恨在白氏头上。 她去年回京的时候,姜白夫妇早已经故去。 找不到报复的人,就把气撒在了姜容头上。 在姜清远故去之前,岑庭白的父母与他还有书信来往。但那些信笺,姜清远看过就烧毁了。以防走漏消息,引起安阳长公主的注意。 所以姜容也不知道还有这些旧事。 父亲的遗物之中,只有一方锦盒,保存着三人早年间一起写的文章,编辑成一本合集,十分珍惜。 当初探花辞官的时候,担忧姜白夫妇帮了他们,会被安阳长公主针对,让他们一起走。 但姜清远与白氏觉得应该没什么事,没走。 探花是不得不走。 安阳长公主看中了他,他再不走,夫人性命难保。 但他们两人不过是局外人,便以为安阳长公主不至于对他们怎么样…… 再后来安阳长公主顺利产子,姜白夫妇更以为这段恩怨,在他们那儿算是结束了。 谁也没想到…… 多年以后,回京的安阳长公主,一直在记恨当年之事。 她觉得白氏阻碍了她与探花在一起。 如果探花的原配死了,他悲痛欲绝,她一定能趁虚而入。 她把自己爱而不得的怒意,倾泻在白氏头上。白氏已死,便报复她的女儿,以此让九泉之下的白氏,死都不得安生。 姜容眼眸一片冰冷。 安阳长公主恩将仇报。 董泽飞得亏有白氏才活了下来,不过没关系,长公主既然不知感谢白氏…… 那姜容也帮她把这个儿子送走了。 儿子死了。是她应得的。 “你中毒,缘由我家,此事……十分惭愧。我会尽力寻找剩下的奇药……”岑庭白眸色自责。 姜容得知他是父母的故人之子,之前是一场误会,神色缓和许多,道: “多谢岑将军送的长青仙菇。我中毒,是安阳长公主所害,与他人无关。我娘想救谁就救谁,她因此嫉恨我娘,是她心胸狭隘。” 探花夫妇也是受害者。 岑庭白没再多言,只是在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想尽办法寻找剩下的奇药…… 一定要弄死那个毒妇! …… 姜容与谢凌熙一道回到驿馆。 萧南星将长青仙菇以辅药配好,煎煮成汤。 姜容喝完汤药。 谢凌熙一直紧绷的心弦才松懈下来。 他来此就是为了寻药。 而今事情办妥。 谢凌熙与姜容便准备返回京城。 临走之前。 姜容买了许多南疆的特产小食与小物件。 岑庭白得知她在丽城里买特产,又派人给她送了三车礼物。 皆是南疆好吃好玩之物…… 九月初一,秋高气爽。 岑庭白在丽城最好的酒楼,给两人摆酒送行。 姜容想起前世之事,提醒道: “岑将军,请小心蛮族叛乱。” 前世谢凌熙早早躺了,而她也没有离开北王府。 那时来南疆宣旨的是行人司里的其他官员,所以岑庭白未能见到姜容。 他在南疆听闻了姜容被赐婚一事,打算入京述职的时候,私下联络姜容,是否改嫁…… 但没等他入京,初春死于一场叛乱。 “多谢世子妃提醒。不过蛮族已经被打散,就算起乱,丽城驻军,足以镇压。”岑庭白语气里都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姜容又不能跟他说你明年会死于蛮族叛乱,见他并不太在意,于是信口胡诌道: “我前两天去庙里问卦,给你算了一卦,说你近日有血光之灾,还请小心为上!” 话音一落。 身旁两个男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脸上。 “多谢世子妃,我会小心。”岑庭白立即道谢。心想莫非这就是世交的友谊?虽然刚刚认识,但已经是亲若兄妹的交情。 姜容去庙里拜神都还替他算一卦,感动! 谢凌熙则皱了皱眉头,姜容竟然帮他问卦…… 视线扫过岑庭白,看他格外不顺眼。 但不喜欢岑庭白,谢凌熙也没有因此就改变原本的安排,看向萧南星示意…… 萧南星立即起身,递给岑庭白一瓶青色药瓶,笑道: “我观岑将军气血亏损,应是有暗伤在身。此药名为千金丹,对治疗暗伤极有效果。我家世子殿下感谢岑将军赠药之义,特意相送。” 岑庭白这些年在军中打拼,不知受了多少伤。 有些伤没有治好,留下了暗疾…… 千金丹是一种修复暗伤的奇药,正是岑庭白需要的。因炼制此丹的十八种药材皆是珍稀之物,素有千金难求一丹之名,药名由此而来。 千金丹十分珍贵…… 与长青仙菇一样可遇不可求。 “此丹贵重……”岑庭白有些惊讶。 姜容浅浅一笑,“岑将军的见面礼,我收了。我们的见面礼,也请岑姜将军收下!” 我们。 两个字。 谢凌熙刚才沉闷的心情,瞬间神清气爽。 姜容不论何时,都自觉与他是一体的。 某人高兴,但某人不说话,只是视线在姜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移不开眼。 喜欢就是你总是不自觉看向她。 就算嘴上不说,爱意也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 第141章 叛乱提前 几人正说话间。 突然酒楼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有人尖声喊道:“蛮族杀进来了!” 百姓们吓的惊慌逃窜。刚才还人满为患的酒楼,顷刻间空荡荡。 岑庭白脸色微变,拿起手中长剑往外走。 谢凌熙一把攥住姜容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后道,“紧跟着我。” “嗯!”姜容握紧谢凌熙的手,跟在他身后。 心中暗自惊讶,难道今年也有一场蛮族叛乱吗? 她隐约记得当年那一场大战的消息。蛮族被镇南军镇压后,投降认输,一直看起来十分温顺。 突然叛乱,丽城守备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明年春,是蛮族第一次叛乱。 那现在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因为自己重生,很多事与前世不同,所以叛乱提前了? 姜容一时也没想明白,这提前的原因是什么。 和谢凌熙出了酒楼…… 只见街道上到处都是蛮族士兵。 他们目标十分明确,像是早知道岑庭白在哪,从四面八方将酒楼包围。 “这么多蛮族……丽城守卫严明,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萧南星震惊。 丽城作为紧邻蛮族的大城…… 防御工事精良。 再多一倍的蛮族理应也攻不破。 那蛮族首领是个皮肤黝黑脸上有着毒蝎子刺青的男人,二话不说,看见岑庭白和姜容等人,直接道: “杀了他们!” 岑庭白眉眼深沉,不知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对着姜容与谢凌熙道: “这些人出现的很不对劲。丽城不安全了,你们赶紧出城!” 那些蛮族不仅要杀岑庭白,也要杀姜容与谢凌熙。 陈光宗和惊蛰,一左一右护着姜容撤退。 但蛮族人太多了。 箭簇从四面八方射来。 谢凌熙不再藏拙,手中长剑出鞘,在姜容面前挥起一片水泼不进的剑影,挡住那些射来的箭簇。 岑庭白正在与毒蝎首领交手。 冷不丁看见那个传闻中的纨绔子,竟然拿起了剑。 那华而不实的宝剑能有什么用。 花拳绣腿的纨绔子躲在后面就行,别冲出来添乱。 免得射成筛子,还让姜容难过。 但下一刻…… 他就看见那一大片剑影,像是一面盾牌,挡在姜容面前。 这样的身手…… 谢凌熙竟然是一个绝世高手! 岑庭白并未多顾及谢凌熙那边。 他虽与毒蝎首领不分上下,但架不住周围还有太多放冷箭的蛮族。 在一片混战之中,岑庭白胳膊被射中一箭。 蛮族最擅长用毒。不过片刻,岑庭白中箭的胳膊就流出黑红的鲜血。 伤口处一片暗紫色。 意识也渐渐不太清醒。 …… 原本是岑庭白开路。 他中箭以后,神识恍惚,差点被毒蝎首领一刀砍死。 谢凌熙一只手抱着姜容,一只手执长剑开道。 唯有把姜容护在他自己身后,他才能放心。 亲卫执剑将受伤的岑庭白背到后面。 陈光宗等人左右护着。 惊蛰带着暗卫殿后。 在一片刀光剑影的厮杀之中。 一行人且打且走,终于走到了城门口。 “我在城外有一些人手,只要出城就能接应……”岑庭白被执剑背着,清醒的意识已经快要消失。 强撑着一丝理智。 但就在距离出城一步之遥的时候。 又出现了一支“蛮族”。 这群人虽然穿着蛮族士兵的衣服,但一看就是假的。 蛮族因为图腾崇拜,每人脸上都有图腾刺青。越是身份高的蛮族,脸上的刺青越多。 而在大楚,只有犯了罪的人才会在脸上刺字。 这一群蛮族,脸上皆是白白净净,一个刺青也没有。 而且,岑庭白和蛮族打了这么多年。哪一支蛮族出自哪个山寨,他都一清二楚。 刚才那一支毒蝎寨的蛮族,是蛮族中人较多的一支。 但仅仅凭他们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攻破丽城,闯入城池之中。 岑庭白早有怀疑。 此时看见这一支假蛮族,他更加确定了。丽城里,有蛮族的内应。 “我都能看出来他们不是蛮族,冒充有什么用……”萧南星看见眼前这群人,不由吐槽。 姜容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但我们死在这里,那谁也不知道他们不是蛮族。” 前世的岑庭白,也不是死于蛮族,而是死于内应。 只是这些内幕消息,因为岑庭白已死,没有传出来。 南疆给朝廷上报的消息是,蛮族偷袭,丽城守备失察被攻破,靖南侯以身殉国。 这丽城之中…… 除了岑庭白,还能调动兵马的只有镇南副将荀瀚。 当今天子是一个深谙平衡之道的君主。 大夏的疆域防御,从不交给一支军队。 早年间镇国府的荀家军与永安侯府的董家军一同镇守南疆。 随着岑庭白崛起。 皇帝将永宁侯调走,只留下荀家军。 与岑庭白互为牵制。 所以,南疆其实有两支朝廷的军队。 一是岑庭白的镇南军,一是镇国公嫡长子荀瀚所带领的荀家军。 “岑庭白,算你运气不好。本来打算让你多活几日,但偏偏又来两个送死的。”一身蛮族装束的荀瀚驱马走上前,看着岑庭白一行人: “今日,你们都得死。” 荀家不想看见一个新将门崛起。 当初皇室重用四大将门压制谢家,才有了他们的辉煌。 而今皇帝又扶持新的将门,打压四大将门…… 荀家自不能容许。 而且岑庭白的军功,是建立在他们无能的前提下。 荀家军打了蛮族多年打不过,换了岑庭白便彻底镇压了。 随着岑庭白的军功传扬天下的,还有荀家的无能。 所以荀家一早就在谋划杀了岑庭白。 当然,如今绝不是一个好时机。皇帝刚刚封侯,岑庭白就死了,皇帝必定震怒。 更好的时机应该是明年,在他入京述职之前,制造一场蛮族叛乱的意外。 但是谢凌熙与姜容来了! 荀家传来口信,让荀瀚提前动手,将他们一并留下。 岑庭白眸色凝重。今日,看样子他是要葬身于此了。 但下一刻…… 四周街道出现了一支精良装备的暗卫,冲了过来。团团护着谢凌熙等人。 “你在哪藏的人?”荀瀚十分震惊。 岑庭白有多少人手,他早已经探明,提前布局。 城里他的侍卫精兵,都已经处理了。 怎么又冒出了一支暗卫? ------------ 第142章 双向守护 岑庭白也十分惊讶。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一支暗卫? 这是谢凌熙的人。 以万金商行的名义,化作商队分批潜入丽城,是为了抢药安排的精锐人手。 “少主!”领头的处暑对着谢凌熙行礼。 谢凌熙道,“出城!” “是!” 处暑带着暗卫与荀瀚的精兵交起了手。 荀瀚漏算了他们还有一支精锐人手,短兵相接,一片混乱之中,谢凌熙一行且打且跑,冲出了城门。 “不能让他们离开!”荀瀚急声喊道。 今日这一出设伏,城里的少许镇南军在他们提前算计下已经处理了…… 但镇南军主力在城外临近蛮族山寨的镇南大营,防守蛮族。 一旦岑庭白等人离开丽城,和镇南大营的主力军汇合,那就麻烦了…… 荀家军尽力阻拦。 荀瀚快步爬上城楼。 城墙上早已经备好了神武大炮,原本是对着内城的方向,此时已经及时调整了方位,对着城外的几个关键目标人物。 “开炮!箭雨覆盖!格杀勿论!一个不留!”荀瀚急声喊道。 他必须要让岑庭白和谢凌熙夫妇死在这里,死人不会说话。 否则他勾结蛮族的消息便要传出去了。 “轰!”“轰!” 城楼炮弹落下,瞬间炸翻大一片。 一枚炮弹落在谢凌熙与姜容的方向,谢凌熙抱住姜容飞身而躲…… “轰!” 两人被炮弹余波炸翻,摔落在地。 尚未来得及起身,又是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下。 谢凌熙挥剑而挡,但他被刚才这一炸震伤筋脉,强行也只能提起七分内劲,手中的剑影比方才缓慢了一些,瞬间便有几支漏网箭矢飞落而来。 谢凌熙一把将姜容抱入怀中,以身体挡住她的身影。 “噗!”“噗!” 两支箭矢射入谢凌熙后背。 “夫君!”姜容急的想跳下来。 “别动。”谢凌熙抱着她往外飞,必须尽快飞出箭矢和炮弹的射程…… “轰!”“嗖!” 在铺天盖地的炮弹与箭雨之中,众人艰难撤离。 …… 城外岑庭白巡逻的精兵,也被荀瀚提前处理了。 好在有万金商行的暗卫护送,一行人终于到了镇南军大营。 谢凌熙、姜容与岑庭白是炮火集中的方向。 岑庭白的八个随行亲卫,全部牺牲。岑庭白虽有他们舍身保护,也中了数支箭矢。 最后是惊蛰提着他,处暑提着萧南星,一路往外跑。 陈光宗等人也皆是人人带伤,不是中箭便是被震伤。 留守镇南大营的守将看见他们,十分震惊地迎了上来。 “岑将军!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守将着急问道。 岑庭白因着箭簇上的毒,已经在昏迷的边缘,强撑着一口气道: “荀瀚与蛮族勾结……你们……咳咳……先听谢凌熙和姜容安排!” 交代完,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守将慌忙叫军中大夫过来。 “夫君!你怎么样!”姜容担心地望着谢凌熙背后两支箭矢。 所幸伤的位置并不在要害,但是伤口一片漆黑,有毒。 萧南星刚才逃跑混战中伤的不算重,被流箭擦伤了。赶紧来给谢凌熙把脉,道: “还好还好!这毒药有解,我现在就去配解药。” 谢凌熙一路抱着姜容,就像没事人一样,直到此时到了安全的大营,才松懈下来,强压的毒素快速扩散。 “等我醒来,小心防守。”谢凌熙伸手轻轻握住小女子的柔夷。 和姜容说完这句话,谢凌熙脑海中也是一片晕眩,阖上眼眸。 …… 萧南星给谢凌熙取了箭,煎煮汤药。 姜容全程守在一边,看见那两个血窟窿,拳头捏的咯吱响。 荀家军不敢派兵过来…… 因为两支军队实力差不多,镇南大营是岑庭白的主场,他们并没有能攻破军营的把握…… “岑庭白必定会把今日之事,上报朝廷……”荀瀚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这可怎么办?这是什么时候进城的一支暗卫?守城巡逻兵也没发现!” 他身边一位中年谋士沉声道:“将军不必担心。今日叛乱的是蛮族,与您无关。咱们死不承认,还有国公爷和太子殿下在那边帮忙说项,他们又能如何?” “如今当以荀家军的名义将蛮族驱逐。再参岑庭白一个守城不力的罪名,先去告状。” 荀瀚深以为然点头,“好主意啊!岑庭白不管再说什么,就说他诬陷本将军。” 荀家军为了把这一支蛮族“驱逐”,故意演戏,双方一追一逃到了城门口。 但蛮族刚出城门。 却见门外有一支远远赶来的军队,封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镇南军! 居中,有几个黑衣暗卫,拱卫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轻甲,手中握着一把弓箭,冷冷道:“诛杀蛮族!” 镇南军哗地一声冲了出去。 那些蛮族看见镇南军畏惧地往城里退…… 他们只敢里应外合偷袭,但真刀真枪明火执仗对上,一向打不过。 一个照面。 就被镇南军打的落花流水。 毒蝎吓的慌忙喊道,“荀将军,快帮帮我们……” 荀瀚心想,镇南军主力都来了,我又不傻。 他没管毒蝎,眼睁睁看着他死于乱箭之中,看着镇南军镇压了这一支蛮族。 方才装作没事人一样,笑呵呵迎了上来: “怎么没看见岑将军和谢世子,听闻你们遇到蛮族袭击……” 但姜容弯弓拉箭,对准他的心脏便是一箭。 “嗖!”荀瀚仓皇逃开,离的太近,没来得及跑太远,箭矢射中了他的左臂。 “你干什么,袭击镇南副将军,你这是重罪!”荀瀚身边的文士,吓的脸色苍白,色厉内荏。 “你们是蛮族同党。”姜容冷冷道: “荀瀚勾结蛮族,叛国谋反,格杀勿论。” 她身后的镇南军,听令冲杀了进去。 “我们两军实力差不多,你……你这是两败俱伤!”荀瀚慌了。 姜容只是又瞄准他拉开一箭,“谁和你两败?” 城门两侧出现了源源不断的黑衣暗卫,领头之人正是处暑。这是他刚才紧急召集的。 谢凌熙前来此取药,怎么可能不带够人手。 城里的只是一小部分,人多容易引起注意。他暗中准备的大部队,都在城外,刚才紧急召集了起来。 他们现在是两支人手,二打一。 ------------ 第143章 你要高兴一点 “嗖!” 箭若流光。 荀瀚仓皇躲在侍卫身后才捡回一条命。 眼见姜容这一方的人手比自己多…… 荀瀚心中登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慌道,“荀家军是官兵,你对官兵出手,你……你会被朝廷问罪!” 姜容不与他废话,敢伤谢凌熙,他必须死! 二打一,荀家军不能力敌。 很快。 落在下风。 荀瀚往外逃窜。 处暑等高手紧追不放…… 但他以一整支军队护他一人,倒是也给他拖延了一些时间。 终于…… 荀瀚逃出丽城。 可是没跑多远,就在路的尽头,遇到了急急赶来的谢凌熙。 当场被捉。 …… 谢凌熙将荀瀚交给惊蛰好好审讯。 径直走到小女子面前: “怎么不等我醒来?” 她换上了武备库的轻甲,但若战事危急,真杀到她面前,轻甲也护不了多久。 “夫君受伤了,换容容保护夫君!”姜容望着谢凌熙,认真说道。 荀瀚伤了谢凌熙,他该死! 她早就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这一世,她要保护谢凌熙。 谁也不能伤谢凌熙! 谢凌熙刚才从昏迷之中醒来,萧南星着急跟他比划: “世子妃去找荀瀚报仇了!” 他便急急赶了过来。 姜容倒也不是鲁莽行事。她排兵布阵很有章法…… 上辈子谢家军覆灭以后,新的谢家军是老太妃与姜容一起组建的。 排兵布阵、行军打仗,她向老太妃学了一些皮毛。不敢与百战百胜的战神相比,但打一把以多胜少的局,还是有自信的。 当时两个主事人昏迷…… 她是唯一剩下的主事人,大家都听她安排。 谢凌熙怔怔看着她。他本是要好好说说她,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但看着小女子如此认真的眼神,倒也说不了她一个字。 “夫君,你怎么骑马过来了?你身上还有伤呢!不可颠簸,不可剧烈行动,否则万一出血,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姜容担心地便要扒谢凌熙的衣裳。 谢凌熙按住了她的手,“没事。” “我都闻到血腥味了!你快让我看看!”姜容十分焦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姜容面对敌人,向来杀伐果断。 但面对他,小姑娘便是眼眶红红。 谁能舍得这样的小姑娘为自己掉眼泪呢? “容容,我没事。”谢凌熙轻轻拥住她。 …… 一刻钟后,丽城驿馆。 萧南星重新给谢凌熙上药包扎。小姑娘一眨不眨盯着他,泪眼汪汪: “骗子!” 说什么没事。 被自己扒了衣服一看,果然伤口出血了…… 谢凌熙本是要来教训她的,到最后还是他好声好气哄着: “看着流血,其实不疼。” 姜容才不信呢,只是默默垂泪。 谢凌熙不太擅长哄女孩子,他不愿意见姜容哭,只想看她开心笑着: “大夫说,你多笑笑,我的伤很快就能好了。” 姜容泪雾雾看着他:“我又不是灵丹妙药。” “病人心情好,伤势愈合的就快。你高兴,我便高兴,所以会好的快一些。”谢凌熙说着,看向一旁的萧南星。 眼神十分明显。 大夫,快出来说话作证。 萧南星十分配合点头,“世子说的对!世子妃可知道忧思过度是会犯病的?这反过来心旷神怡自然对养病很有好处。” 谢凌熙于是一本正经看向姜容,“所以,为了我早日痊愈,你要高兴一点。” 姜容觉得他在故意逗自己,但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夫君,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很高兴呀。 请你快点好起来吧。 …… 谢凌熙在丽城休养了十日。 他和岑庭白的折子,一道送了上去,连同荀瀚和部分投降蛮族的供词。 谢凌熙快刀斩乱麻,审讯后已将荀瀚处死了,对外说是畏罪自杀。 如果押送回京,皇帝可能会看在荀家的份上,留荀瀚一命。 不如他直接处理,不留后患。 消息传回京城,震惊朝野。 皇帝震怒,斥责镇国公教子无方,令荀国公回家反省一月。 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处置了。 若非荀瀚已死,说不准还会网开一面。 他固然很烦荀家针对自己提拔的新将门,但他还需要荀家来制衡谢家。 所以没有牵连荀家其他人。 …… 谢凌熙与姜容一道启程回京。一同去京城的,还有岑庭白。 出了这样的大事,他打算入京述职。 九月下旬。 姜容夫妇一行抵达京城。 谢凌熙伤势恢复的七七八八,依旧需要休养。姜容不在这些时日,府中是李侧妃主事。 她以前跟在赵侧妃后面摇旗助威,但赵侧妃都被赶出家门,委实吓到她了,倒是兢兢业业,没生什么事端。 姜容刚回到家。 姜清荣便上门来与她商议: “再过两日,便是兄长的忌日。我已经备好了元宝纸钞,就等着你回来,一道去祭拜兄长。” 父亲的忌日,往年姜容都是与姜清荣一家人去祭拜。 这些表面功夫,二房一向做的很好。 只不过…… 以前此事最上心的人,是姜容自己。常氏一般都是交给管事去提前安排一切,只等到忌日那天,与姜清荣去一趟,表示一下兄友弟恭,以免外人说闲话。 这一次,姜清荣有些积极。 姜清荣也不想这么迫不及待,但时间紧迫,再过两日就是忌日。 姜容刚回京城,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回娘家找自己一起去祭拜。 毕竟她已经出嫁了,她自己独自去或者带着夫君去祭拜也是说得通的。那一番筹备岂不是落空。 “有劳二叔。”姜容不动声色,面露感动。 “自家人,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世子的伤好了吗?和你一起去吗?”姜清荣询问道。 他要提前知道人数,准备相应的对策。 其实他也并不想失去北王府这么好的姻亲。 无奈他若不帮长公主办事,长公主就要把他们之前对付姜容的事,告诉姜容。 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 ------------ 第144章 示范抱抱 姜容若有所思。 姜清荣在祭拜一事格外积极,无外乎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讨好自己,特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对自己父亲的重视。那他应该十分期待谢凌熙一道去。 他讨好自己,也是为了她背后的谢凌熙与北王府。 其二便是有什么阴谋。 那谢凌熙不去,他会更省事。世子出行,身边的人一向不少。 “世子伤势严重,需要静养,不便出行。”姜容淡淡道,暗中观察他的反应。 姜清荣心中一喜,脸上自然还是一副很关切的模样: “世子养伤为重,以后总有机会去祭拜。哎,听说你们在南疆受伤的事,我十分担心。一听闻你们回京的消息,就急急赶来,看见你安然无恙,叔父才放下心。” 姜容眸光微闪,姜清荣听起来并不失望。看来,是第二种可能。 …… 岑庭白回京第一件事,入宫面圣。 蛮族叛乱一案,他在上奏的折子里已经说的很清楚。 如今面圣又详细再叙述一遍: “此次能一举歼灭蛮族,北王世子功不可没。他雇佣的护卫,与镇南军一同作战,起了关键作用。” 万金商行的那一支护卫,谢凌熙有一个对外说辞,从商行雇佣的,用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万金商行的护卫强悍,人尽皆知。 否则怎么可能把持西域商路。 万金商行的护卫可以雇佣,这也是很常见的事。 “北王世子妃亦有大功。当时我与世子受伤昏迷,若非世子妃带着我的口令,及时带着镇南军去丽城,蛮族已经逃之夭夭。”岑庭白沉声道。 姜容无官无职,领兵是越权,但若只是给镇南军捎带一个他昏迷之前的出兵口令,那就不算什么。 岑庭白和谢凌熙都替姜容善后,维护她。 把出兵的事算作他们的决定,只是派姜容去执行…… 如此她非但无过,还有功。 皇帝看着眼前站着的青年将军,神色倒是十分和蔼: “此次你做的很好。没想到荀瀚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险些害了你。朕听闻你身中七八箭,应当在丽城好好养伤。” “兹事体大,理应面禀君主!”岑庭白一板一眼道。 皇帝看着他这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很是满意,笑道,“那你便先留在京城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回南疆。” “臣遵旨!” 皇帝又询问了一些南疆边防之事,岑庭白一一作答。 等岑庭白离开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安阳长公主刚从太后宫里出来,奉着太后的命令来给皇帝送参汤,正好看见岑庭白的背影…… 虽然没有看见脸,但那身形的气质,立即就让她想起了一个人,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此人是谁?”安阳长公主问道。 门外守着的太监笑道,“这位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靖南侯岑庭白。” 那个让荀家恨的牙痒痒的岑庭白? 安阳长公主从未曾想过,竟然会在一个武将身上,看见他的影子…… 他可是一位温文尔雅的书生。 安阳长公主暗自留心,要去见一见岑庭白。 …… 谢老太妃看见谢凌熙与姜容便大哭了一场,谢若娇也是泪眼婆娑。 她们在京城收到蛮族叛乱、谢凌熙受伤的消息,都吓坏了。 如今见着两人回来,才算是放下心。 陪着祖母用过晚膳,谢凌熙与姜容回到了金玉苑。 “夫君,过两日是我爹的忌日。方才叔父来寻我,一起去祭拜我爹。我猜测可能有什么阴谋……”姜容抬眸望着谢凌熙,道: “为了方便他下手,夫君就别去了。还请夫君借我两个人。” 谢凌熙眸色微沉。 安阳长公主的儿子死了,她必定要报复姜容。姜清荣是她的人…… “好。”谢凌熙也没问她要谁,先答应了。 不仅借人,那日他打算暗中跟随。 以防万一。 “我打算带萧南星与惊蛰。如果遇到刺客,有惊蛰。若是下毒,萧南星能验一验。”姜容道。 “嗯。”谢凌熙觉得她这安排很是周全。 说完正事。 两人准备安寝。 沐浴后,姜容给谢凌熙换药。 起初这是萧南星的活儿。 但姜容在旁边看着学习,现在已经学会了,亲自上手。 谢凌熙只穿了一件亵裤,赤裸着上身。 白皙如玉的宽阔后背,一览无余。两个血窟窿经过近一个月的用药,渐渐好转,已经没了最初的触目惊心。 但姜容每一次看见,都觉得心拧了起来。 她拿着小药瓶,轻轻地将绿色药膏涂抹在伤口处,又用白色纱布一圈圈缠绕。 谢凌熙的眸色有些不自然,耳根泛红。 在受伤之前,他与姜容都还没有亲昵到“坦诚相待”。 所以…… 作为被看光的本人,谢凌熙有点害羞。 上完药。 两人上了床安置。 夜色渐深。 谢凌熙看着身旁躺着的小姑娘。 自从他受伤以后,以防压着伤口,姜容都不抱着他睡了。只是轻轻拽着他的衣角,乖巧挨着他身侧。 “谢凌熙……” 小姑娘不知是梦见了什么,眉头紧紧皱着,低声呢喃: “我保护你!” 谢凌熙一怔,不由低声笑了。 他伸手将小姑娘揽入自己怀中,闭上眼睛。 …… 次日天明。 姜容醒来,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看清四周景象,发现自己竟然在谢凌熙怀中! 姜容不由担心地去解谢凌熙的寝衣: “夫君,你怎么不把我拉开啊,我是不是压着你伤口了?快让我看看!莫非我是回到自家床上便习惯往你怀里滚……之前在外面也不这样啊。” 语气里满是懊恼。 谢凌熙按住她的手,“伤口已经愈合了。” “又骗人。我都看见你寝衣上的血迹了……”姜容娇瞪,十分自责:“我下次小心……” “是我抱你的。”谢凌熙脸颊微红。 “啊?”姜容抬眸看向他。 霎时反应过来。夫君越来越主动了,这是喜事! 但是,姜容严肃看向他,“但是你现在要好好养病,不能抱我。” “要是你想抱容容,只能这样抱抱!”说着,姜容整个人轻轻扑进他怀里,小心揽着他的腰,避开他的伤处。 此时他们坐在床上,如此抱自不会压到伤口。 谢凌熙看着怀中“示范”的小姑娘,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他的世子妃,真可爱。 ------------ 第145章 得到他?离谱 回京次日,宫里的赏赐便送到了北王府。 十分丰厚。 安阳长公主听闻,心气更不顺了: “荀家军真是不争气,连两个人都杀不掉,还让他们捞着了功劳!” 看见姜容过的好,安阳长公主就仿佛她自己在挨板子似的。 浑身难受。 “殿下别急,计划已经安排好了,很快,姜容就要死了!”周构连忙道。 安阳长公主想起姜容死期将至…… 心情缓和了些许。 视线落在大街上,烦躁抱怨:“人怎么还没来?” 此时她在珍馐楼的三楼露台。今日岑庭白去了西市买药,回他住的小院,必定会经过珍馐楼。 所以她在这里等着,来看看他长什么样。 “来了来了!殿下您看,前面那个就是……”周构指着拐角处出现的一个人影。 安阳长公主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瞬间僵住了。 昨日岑庭白入宫述职,穿着靖南侯的官服,那华贵的官服,尽显英气与华丽。 但今日的岑庭白,一袭常服白衣,精简淡雅。 像是一个翩翩书生。 更让安阳长公主移不开眼的是,他的眉眼,与他有三分相似。 并非完全相似。 但莫名就让人觉得,气质很像。 “像他……”安阳长公主激动地攥紧了秀帕。 周构不明所以,“殿下,您这是……” “给我想个计划,我要得到他!”安阳长公主狠狠说道。 周构目瞪口呆:??? “若是让永宁侯知道……”周构欲言又止。 “他远在边疆,不会知道。当年我错过了他,现在,至少要得到替身!”安阳长公主盯着岑庭白,眼神疯狂。 周构:离谱!这活是人能干的吗? 但表面上十分配合点头,“是!殿下想要的人,一定能得到!” …… 十月初四。 一大清早,姜家的马车便停在了北王府门口,前来接姜容。 姜容一身素服,带着翡翠与萧南星上了马车。 惊蛰则在外随行,观察四周的情况。 “萧神医?”姜清荣有些惊讶。 姜容去祭祖怎么还带着他? 北王府的大夫,姜清荣自然认识。 萧南星微笑道,“姜大人有礼了!我们世子妃在南疆受了惊吓,尚未调理好,情绪不可太过波动。世子担心世子妃悲痛过度,引发心病……特意让我随行。” 姜清荣有些心虚,“这样啊……” 安阳长公主说,那种奇毒无色无味,寻常人根本不会认识。 虽然他尊称萧南星一声神医,但只是一句客套词。 这么年轻的一个大夫,医术能有多厉害? 也就是靠着拍谢凌熙的马屁,才让一个纨绔把他留在身边。 萧南星没有那些神医的架子,平日里与谢凌熙在一起,不像大夫,倒像是混吃混喝的帮闲。 姜清荣想到这些,又放下心来。 这细微的情绪变化,自然被姜容收入眼底。 马车哒哒驶出城外。 萧南星望向姜清荣,笑着寒暄道,“姜大人,我看你气色不太好。昨日没睡好吗?” 姜清荣昨天确实没睡好。 第一次亲自做这种事,他紧张了半夜。怕有什么差错,牵连到他自己头上。 “唉,昨夜想起兄长,我一时伤心……”姜清荣假惺惺感慨。 “姜大人与忠义伯真是兄弟情深啊!”萧南星接了一句,道,“我倒是会一套针法,能给姜大人提神醒脑,可要试试?” “这就不麻烦了……”姜清荣可不敢让他扎,他看起来医术就不太高明的样子。 萧南星十分热情从怀中拿出银针,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是啊,叔父你试试吧。萧神医医术不错。”姜容帮腔。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姜清荣努力推辞,但萧南星已经眼疾手快一针扎在了姜清荣手腕一处穴道。 姜清荣只觉得一种刺骨的疼痛袭来,两眼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晕了。”萧南星熟练道。 姜容说道,“查一查他准备的东西。他刚才看见你有点紧张,说不准就是下毒……” 萧南星立即打开马车里的一个箱子。 这里面是姜清荣准备好的宝钞、香等物件。 萧南星一一查验,最后拿起一捆香: “世子妃,其他的东西都没问题。但是这香被人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长眠。这种奇毒,吸入少许并不致命,且起初没有任何感觉。但时间超过一刻钟,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说着,萧南星又给姜清荣把脉,道: “他气血一切正常,并未提前服用特殊的解毒药物。” 姜容大致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姜清荣的计划。 如果自己死了,而姜清荣没事,到时候御医一查就能查出来,他提前服用过解药。 所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 和自己一起中毒。 轻微并不致命,他只需找个借口离开。 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暴毙。 而御医给他检查,发现他也中毒……这还能撇清嫌疑。 挺好的法子。 她也用用。 “等会他准备走的时候,给他一针,把他留下。”姜容心中立即便有了盘算。 “是!” 将东西归位。 萧南星又是一针落下。 剧烈的疼痛,让姜清荣一个激灵疼醒了,惨叫一声,“啊——” “叔父,您怎么了?”姜容问道。 姜清荣忙不迭把手收回,“疼疼疼……别扎了别扎了!” 这是治病? 这和上刑有什么区别!再扎几针他都要招了。 “姜大人,略微疼痛是正常的。你现在是不是不困了,精神特别好?”萧南星笑呵呵问道。 姜清荣看见他都怕,十分畏惧往后缩,“我没事我很好……不需要大夫!” 就这扎死人的疼痛,和砍一刀差不多。 怎么可能犯困。 你被人砍一刀,你也得疼精神。 “姜大人没事就好。”萧南星施施然收回银针。 姜清荣见他收针,这才松了一口气。 …… 白氏去世以后,姜清远想时时去看她,不想离她太远,挑了一处风景秀丽的风水宝地买下,将会白氏葬于此处。 他死后,和白氏合葬。 故而这一座山庄里,仅有他们一处合葬墓。 ------------ 第146章 姜清荣,死 姜清荣站在墓碑前,一脸悲怆: “兄长,今天是你的忌日,我与容儿来看你了。如今容儿嫁得一个如意郎君,一切都很好,你与嫂嫂在黄泉之下,也可以安心。” 说着,他装作不经意地拿起自己带来的那一捆香,从中抽出三根点燃,拜了拜,插在墓碑前的香炉里。 看着燃烧的烟雾渐渐飘散…… 姜清荣不自觉屏住呼吸少吸两口。虽说微量没事,但他还是很忌惮。 若非怕查到他自己头上,他怎么也要事先服下解药。 姜清荣递给姜容三炷香,道,“容儿,你去和你爹娘说说话吧。” 姜容装作一无所知接过,也点燃香插入香炉,与父母说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每一次来祭拜父母,姜容都会与父母说许久。 至少半个时辰。 姜清荣见一切如旧,悄悄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需要等姜容中毒就行…… 他假模假样在那一堆祭祀品里翻了翻,故作惊讶道: “哎呀,怎么没看到我给大哥写的祭文!肯定是出门太急,忘在家中了。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拿……” 说着,他看向姜容道,“容儿,你先在这里陪兄嫂聊聊,我昨日给兄长写了一篇祭文,我现在回家拿。” 姜容一脸配合,“那叔父慢走。萧南星,送送叔父。” 萧南星立即过来搀扶姜清荣,趁机悄悄给他扎了一针。 “啊!”姜清荣一声惨叫。 两眼一翻,直挺挺倒了下去。 “叔父,叔父你怎么了?”姜容关切询问。 萧南星立即把脉道,“姜大人似乎是悲痛过度,突发昏厥!世子妃,我这就回去给姜大人配药!” 姜家护卫看见姜清荣倒了,齐齐围了过来。 萧南星喊道,“都散开,别碰他!对突然昏厥的病人,不可随意挪动,保持通风,否则小心加重病情。” 护卫们可不敢担上让老爷病重的罪名,赶紧停下了脚步。 萧南星急匆匆回京配药。 姜容等人则在墓碑附近守着。 长眠奇毒的范围大约一丈,只要不在风口站着,就不会中毒。 “世子妃,我去请府中大夫,先告辞了。”领头的护卫长对着姜容行礼。 他们倒不是怀疑姜容,而是不太相信萧南星的医术。 万一萧南星把人治坏了。 还是回家请大夫来看看。 姜容倒也没异议。 一刻钟后。 躺在墓碑前的姜清荣突然七窍流血。 “叔父!叔父这是怎么了?”姜容故作一脸震惊。 其中一个护卫冲上前去查看情况,登时懵了,“老爷……老爷没气了!” …… 姜家第一时间报案。 很快,兼任刑部尚书的沈太傅亲自带着人过来。 此时那点燃的香已经烧完了。 仵作经过仔细查验道,“死者是中毒而亡,此毒属下不认识,还需请一个御医来核验。” 沈太傅又赶紧派人去请太医院对毒物较为了解的御医。 “他身中奇毒长眠……”御医查验过后,一一检查四周的物件,指着剩下的小半捆香道: “此香里含有奇毒。” 沈太傅立即询问姜容,“这香是谁准备的?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都是叔父带来的。”姜容一脸悲切: “刚才叔父说要回去拿祭文,突然惊叫一声晕倒在地。随行的大夫查探了一下,发现叔父是悲痛过度导致昏厥……便回去给他配药了。” 翡翠则惊呼一声,“这香有毒?世子妃?您怎么样?” 沈太傅也是关切道,“御医,快给姜丫头看看。” 御医把脉后道,“世子妃确有轻微中毒……不过毒效尚浅,没有大碍。无需用药,只需多休息便可。” 此时,前去配药的萧南星也回来了。 “什么?世子妃您中毒了?我看看!”萧南星闻言,赶紧给姜容把脉,随后装作一脸迷茫道: “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 那御医是个白胡子老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道: “奇毒很难辨认,你医术尚浅,查不出来也是正常。近日给世子妃多用些滋补之物,好好调养就行。” 姜容看向沈太傅道,“有劳沈太傅找出谋害我叔父的真凶。” “姜丫头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 沈太傅带着姜清荣的尸体返回刑部。 将随着姜清荣来的护卫一个个仔细筛查。 又抓了姜家的管事,查问香的来源…… 但管事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是前几日采买的。 深夜,沈家。 沈太傅盯着案卷苦思冥想。 “爹,姜容与姜伯父一起去祭拜,偏偏就她没事!萧南星还特意不让人去挪动姜伯父……我看姜容很可疑!”沈文渊直觉这事和姜容有关。 沈太傅摇摇头道,“不可能。” “您总是偏信她,但如今是在查案,就算是您信任的人,牵扯入命案也有嫌疑!”沈文渊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老夫当然知道,查案之时要摒弃私人情谊。”沈太傅看向沈文渊,沉声道: “但查案讲究证据。首先,萧南星不让挪动姜清荣,对于病人来说,这是完全符合医理的,御医已经确认过,他们又不知道香有毒,做出这种安排合情合理。其次,有毒的香是姜家采买的,与她无关,她也因此中毒。” “再者,姜丫头与姜清远一向感情深厚。作案动机也欠缺。我看需要往姜清荣平日里的仇家查一查……”沈太傅沉吟。 说着,又看向沈文渊,“你对姜丫头误会太深了。她岂会做出这种事?” 沈文渊只能赔笑道,“爹您说的都对。儿子也就随口一猜……” 心中却在想,肯定是姜容,只是没留下证据而已。 …… 姜清荣惨死的消息,一经传开,便在京城里引起了轰动。 “听说有人毒害他……但毒香都是他自己准备的。在兄长的忌日惨死在兄嫂坟前,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兄嫂的事,被他们带走了!” “确实,我也觉得这姜清荣死的时间太诡异了。该不会是真做了什么恶事的报应?” “他全家都死绝了……十有八九就是遭报应了!” ------------ 第147章 娶沈璃 夜深,北王府金玉苑。 萧南星又诊脉了一遍,道: “世子放心,经过这大半日,世子妃体内的毒素已经彻底消失了……” 轻微毒素本来就没什么影响。 但谢凌熙让萧南星每隔一个时辰,便诊脉一次。 “夫君放心吧。容儿一切都算好了!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姜容望向谢凌熙笑容灿灿。 姜清荣死了。 死在父亲的坟前。 当年父亲临终之前,把所有家产连同自己托付给他…… 但他恩将仇报,不顾兄弟情谊,要自己的性命。 正好以死谢罪。 谢凌熙表情淡淡地,看不出什么。但今日他其实还暗中去了一趟,以防出什么变故。 十分关心小姑娘。 “惊蛰,让她们进来。”谢凌熙吩咐道。 惊蛰领命,很快就领着两个丫鬟装扮的女子走了进来。 萧南星介绍道: “世子妃,这是暗十七、暗十八,武功十分厉害。之前被世子派出去执行任务,刚刚召集回来。世子让她们贴身保护你的安全。” 黑衣卫里男子较多,只有两个女暗卫。 谢凌熙皆急召回来,留在姜容身边。她们乔装成丫鬟,不容易引起敌人注意,正好。 想要害她的人太多了。 他要更周密的保护他的世子妃。 两女冲着姜容行礼:“见过世子妃!” “免礼。以后有劳两位照顾。”姜容浅浅一笑,转而看向谢凌熙: “谢谢夫君!” 谢凌熙看向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底算了算…… 姜清荣死了。下一个该死的,就是他幕后的主子。 次日,姜容又又又在主持丧事。 姜清荣的案子最终也没查出真凶。他自己把线索收拾的干干净净,刑部没能查到结果。 至此,姜家二房团灭。 忠义伯府没了主事人,管事只能去请姜容主持大局。于是,忠义伯府彻底回到了姜容手中。 …… 京郊,范家一处私人山庄。 这是范子弈一处十分隐秘的庄子,常用来商议机密要事。 桌上摆满丰盛的美酒佳肴,大堂中舞姬翩翩。 “沈公子能在百忙之中拨冗一见,实是让范某蓬荜生辉。”范子弈微笑道。 沈文渊忙不迭道,“范公子客气。我一直都很欣赏范兄的才华,也敬佩太子的仁德,可惜家父他……唉,我是十分愿意与范兄多亲近一些的!” “范某明白沈兄的好意。近日家母正在为我择妻,但不瞒沈兄,我已相中令妹。只是沈太傅必定不会同意我家的提亲,所以,我想与沈兄商议一下。不知沈兄可有什么办法,成人之美?”范子弈直抒胸臆。 只要自己娶了沈璃,那沈太傅就是太子党。 哪怕沈太傅不肯偏帮太子,但其他皇子也不可能信任他,这就够了。 而今端王已经与太子快要势均力敌…… 沈太傅若是万一倒向端王,那可麻烦了。 虽然沈太傅目前看起来中立,但谁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呢?董家之前还中立呢。 防患于未然。 娶沈璃,便是范子弈眼下最紧要之事。 沈文渊眼睛一亮,“范兄能看上舍妹,是舍妹的福气啊!我爹他是个不知变通的老古板,此事,我有办法……” “如此这般……不知范兄觉得如何?” 范子弈早知道沈文渊野心不小,想要抱太子大腿,但对他恬不知耻的出卖亲妹,也是叹为观止。 “沈兄好主意。那一切就拜托沈兄了。我对令妹是真心实意,将来绝对不会亏待她,更不会亏待沈兄与沈家!”范子弈笑道,对着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登时,十个婢女便抬着一盘盘金锭,来到沈文渊面前。 又有两个美貌舞女上前靠近,一左一右抱住沈文渊的胳膊。 “范兄这太客气了……”沈文渊心中十分满意。果然,跟着太子党,就是正确的选择。金钱美人应有尽有。 “只是略表感谢。沈兄帮了我的大忙,等以后我们成了一家人,范某必定更要感谢沈兄。”范子弈微微一笑,起身道: “沈兄若不嫌弃,今日便小住于此吧。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范子弈走了。 沈文渊在这庄子里乐不思蜀,玩了三天才回家。 …… 北王府,金玉苑。 沈璃送来新做的桂花酱,浅浅一笑: “这是我新做的酱,请姜姐姐尝尝鲜。” 姜容收下,道,“咱们的点心铺子,已经筹备的差不多。这两日便可以开业了。” 因要派人去岭南做荔枝酱的工坊,颇费了一些时间。 如今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 沈璃也没闲着。自从与姜容决定开铺子,便一直在研制新甜酱,每次做出新酱,便来请姜容品尝。 “那太好了!”沈璃面露喜色。 一点一滴筹备多时,她现在对点心铺子开业,充满期待。 “我与兄长这两日要去染霞山,可能过些时日才能回京。”沈璃又连忙道:“可否等我回来再开业?我已经先应了兄长,不好毁约。” “当然可以。这铺子你做主。”姜容笑了笑,问道: “你与沈大哥去染霞山做什么?” 沈璃摇摇头:“不是大哥,是二哥。他说染霞山的秋景一绝,还有各种各样的果子,带我去看风景。我也想正好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果子做酱……” 沈文渊? 姜容敏锐意识到不对劲。 沈文渊无利不起早。他向来对沈璃不冷不热,怎么会突然想要带她去游玩看景? “他不是个好人。”姜容道。 沈璃有些局促地低下头:“他以前对姜姐姐出言不逊,我也觉得他很不好。但二哥现在改了……我……我觉得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姜容见她这模样,便不再多言,而是道:“听你说起,我对染霞山也有兴致了。不过我最近有些忙,不便离开京城,你能否带我的丫鬟一块去,让她帮我摘些果子寄回来。” “我给姜姐姐送果子!你喜欢吃什么?我去摘!”沈璃兴冲冲道。 姜容笑道,“我是准备给大家送的,还是让她亲自去比较合适。” “那我带她一起去!”沈璃点点头。 ------------ 第148章 姜容的两手安排 沈璃走后。 姜容沉吟,沈文渊已经在她手中吃过几次亏,对她必定有防备。 若她也去染霞山,沈文渊真要做什么也可能推迟计划。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以她最好留在京城。 一个暗卫,应该足以保护沈璃。但要布局抓沈文渊的把柄,还需要一个有些城府把控全局的人。 “请池墨言过来一趟。”姜容对着翡翠道。 池墨言与宋衡科举完,按照大夏官场规矩,在两个月之内将会选官。 宋衡是简在帝心之人,早早已经被皇帝钦点去翰林院。 池墨言则尚未接到任命。 因为他成绩很好,不能给随便给他一个低位打发,但那些好位置,皇帝又不想抬举北王府,所以迟迟未定,悬而未决。 那些排名比他后的进士都已经进入官场了。 但池墨言很淡定,丝毫不慌。如今任命还没下来,他便安心陪着母亲,怡然自得,闲着没事还给万卷书斋写了几篇杂文。 “学生见过世子妃!世子妃万安!”池墨言行礼。 姜容对他的手段十分放心,道,“我有一件事想麻烦你。沈文渊约了沈璃一起去染霞山,我觉得他有阴谋。不知你有没有时间也去一趟。” “学生明白。”池墨言闻弦知雅意,道:“学生这就启程去染霞山。” “我留了一个婢女在沈璃身边。有什么事,就让她通知你。”姜容笑道: “此事,就麻烦你了。” …… 染霞山的秋景一绝,而今正是赏秋时节,有不少世家前来游玩…… 沈家兄妹沿途遇到不少世家商户的马车。 沈文渊提前在山里定了一处小院,兄妹俩刚下马车,就遇见了几个公子千金从附近路过。 “沈兄,你也来染霞山赏秋?”范子弈打招呼道。 沈文渊故作一脸惊喜笑道,“范兄、荀小姐,好巧啊,你们也来此游玩。” “京城附近也就染霞山值得一看了……”荀诗瑜并不知晓他们的计划,随口说道。 这些人结伴同游。 正好能给范子弈打掩护,看起来只是巧遇。 “没错,我也是听说这里风景极佳,特意带舍妹来看看。”沈文渊说着,对着身侧的沈璃道: “沈璃,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范右丞的公子范子弈,这是荀国公的千金,这位是……” 他将范子弈一行人给沈璃一一介绍。 沈璃很少与京城的公子千金们打交道,看见这么多人有些拘束。 双方见过礼后。 范子弈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笑道,“沈璃姑娘,上次沈兄送我一瓶荔枝酱,我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新奇独特的美食,沈璃姑娘真是别具匠心。” 范子弈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子,为人处世一向没有差错,总能把人夸到恰到好处。 很容易拉近与人的距离。 “范公子谬赞。粗陋之物,不值一提。”沈璃垂眸。 范子弈笑道,“我听闻岭南荔枝繁多,吃不完只能任由它落地腐烂。沈姑娘不忍浪费粮食,想到如此精妙的法子将它保存,又岂是粗陋呢?” 沈璃微怔,对他多了一丝好印象。不得不说,范子弈很会夸人。 “我对制酱也有些兴趣。改日向沈姑娘讨教,不知沈姑娘可愿意教一教?”范子弈客气问道。 荀诗瑜觉得做酱这是乡下人的做派,十分瞧不起,皱了皱眉插嘴,“你怎么还喜欢这个?” “母亲素爱锦玉香梨,我想亲手为母亲制一瓶梨酱。”范子弈说着,看向沈璃: “不知沈小姐可愿意指点一二?” 沈璃心性善良,又听闻他为母做酱,对他的印象极好,点点头:“当然可以。” 范子弈微微一笑。 瞥了一眼沈文渊,一切尽在不言中。 …… 沈璃与沈文渊在染霞山住下。 期间,范子弈登门拜访了两次。 第一次他还特意带着荀诗瑜,但荀诗瑜对制酱毫无兴趣,第二次便不带她来了…… 范子弈与沈璃一来二去也算熟识。 范子弈自觉,沈璃对自己的印象很好,时机也差不多成熟。 他在一点点消减沈璃心中的防备与抵触。 如此,当木已成舟,对方就更容易“认命”。 沈文渊陪着沈璃玩了几日。 沈璃对他大为改观。当沈文渊想讨好一个人的时候,很会演戏。 临近准备启程的前两日。 沈璃闺阁一侧的茶室。 婢女杜鹃,趁着四下无人,悄悄往茶水里放了些许白色粉末。 但她不知道,她刚一走。 隐在暗处的暗十七便径直走了进去,揭开茶壶,拿起茶勺舀了一勺,仔细辨认。 …… 闺房里。 沈璃刚刚梳洗罢,暗十七走上前,压低声音道: “沈小姐,杜鹃在茶壶里下药。那药应该是春药的一种,有催动气血迷失神智之效。” 暗卫除了学刺杀术,也会学习辨别常见的毒药。 天下罕见的奇毒不认识,但催情、迷晕、软筋散这些,是江湖中常见的普通毒药。 一辨便知。 “什么?”沈璃不敢置信,“杜鹃是我的贴身丫鬟……” 这是他们回归京城以后,从牙行采买的奴婢。卖身契都在自家手中捏着,照理说会对她忠心不二。 “那我是不是要赶紧报官?”沈璃第一次遭遇这种事,六神无主。 暗十七提醒道:“临走之前,世子妃有交代。若小姐遇到什么事,先去请池公子,池公子会帮忙妥善处理。” 池公子?池墨言? 沈璃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袭墨衫的身影。 她只与池墨言见过一面。 那日擂台赛,他以一敌三,睥睨群雄,何等风采。 她在一边看着,震撼于其才学,暗自为他拍案叫绝。 后来听闻他高中榜眼,她私心里觉得,他的文章一点都不比状元差! “池公子……也在染霞山吗?”沈璃惊讶问道。 暗十七点点头,“世子妃以防您遭遇不测,除了让我陪着您,还让池公子暗中守着。” 姜姐姐。 沈璃心中涌起一阵温暖。 ------------ 第149章 沈文渊暴露 池墨言就在附近盯守,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 沈璃寻了一个借口支开婢女,以免被发现,在闺房一侧的小隔间悄悄与他相见。 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 池墨言看着沈璃道: “此事先不要报案。如果杜鹃死都不肯说出幕后之人是谁,报案也没用,只会打草惊蛇。” 但凡幕后之人有点城府,也不会派一个一抓就会把自己招供出来的下人去做这种事。 杜鹃十有八九收了封口钱,死都不会招。 一旦报案,她自己扛下,那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既然是春药,你一个人中招也没用。咱们就等一等,看看谁会来。”池墨言说道。 话音刚落。 门外传来杜鹃的敲门声: “小姐,范公子拜见!” 沈璃瞪大眼睛。范子弈?难道是他收买杜鹃?自己还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没想到…… 池墨言给沈璃使了个眼色,拿起桌上的茶杯,做了一个掩袖遮面,将茶水倒在袖子上的姿势。 沈璃心领神会,点点头。 若范子弈与此事无关,那杜鹃不会端下药的茶水上来。 若有关,她小心点,别喝。 …… 接待贵客的花厅。 范子弈依旧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听闻你与沈兄后日就要回京,我还有一些制酱的疑难之处,便抓紧时间来了……” 沈璃看着范子弈心中惴惴不安,想起池墨言就藏在隔壁…… 他那么厉害的人。 她稍稍稳住心神,道,“范公子一片孝心,相信令母一定会喜欢你做的酱。” 正在宾主说话间,杜鹃端着茶水糕点上桌。 “等回京以后一定要宴谢沈姑娘,帮了我大忙。”范子弈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笑道: “今日我先以茶代酒,敬沈姑娘一杯。” 沈璃心底一咯噔,按照方才池墨言教的法子,端起茶杯掩面: “范公子客气了……” 范子弈喝完一杯。 又与她细细说起制酱的事。 但下一刻,暗十七便走了进来道: “小姐,池公子来了!” 沈璃松了一口气,望着范子弈道,“我约了池公子商议一些事情,今日不便与范公子探讨。改日再说吧。” 范子弈皱眉。哪个池公子?沈璃还约了外人? 没想到好端端的一个局,竟然被人破坏了。 范子弈脸色看不出丝毫变化,临变不惊,“我不会耽误沈小姐太多时间,也就两个问题,不知沈小姐可能让你的贵客稍等片刻?” 再过一刻钟。 药效就要发作了! 到时候被药物影响的沈璃,根本不可能走出这个门。 若非沈璃早已经知道茶水有问题,还真听不出他的话有什么问题。 “但是我从来不等人。”门外传来一个冷酷的男声。 一袭墨衣的公子走了进来。 他生的容颜俊朗,眉目间皆是轻狂。虽是一副书生模样,但一双眼眸却锐利若鹰隼,透着三分凉薄之意。 若宋衡是三月初春,那池墨言应当是冬月冰霜。 “池墨言?”范子弈看见他,讶然。 门外的杜鹃没拦住,急急道,“你怎么直接就闯进来了!快出去!” 沈璃看见他,心情安定许多,道,“杜鹃!你下去!池公子是我的贵客。” “不敢让池公子久等!范公子,今日我确有要事,十七,送客!” 暗十七走到范子弈面前:“请!” 范子弈心中着急,刚才沈璃可是喝了下药的茶水,要是自己走了,她和池墨言共处一室,岂不是便宜池墨言了? “落霞亭景色不错,去那里谈吧。”池墨言说道。 沈璃点点头,“好。” 两人起身就走。 范子弈找不到借口,他再留下也无用。只能对杜鹃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去找沈文渊。 自己没理由叫沈璃回来。 但沈文渊身为兄长,倒是很容易把她再骗到自己面前。 还有回旋余地! …… 沈璃随池墨言一起去了落霞亭。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远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沈璃却无心欣赏这般美景,心中满满都是后怕: “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如不是十七发现及时,她就中招了。 若没有池墨言,她更不会知道竟然是范子弈要害自己,还会和阴谋对付自己的人做朋友。 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不止是他。”池墨言随意坐在亭子一角,淡淡道: “若非沈文渊约你,你又岂会遇见范子弈。你平日在京城,在沈太傅眼皮子底下,有些人想做什么,也做不了。这个时机,是有心人制造。” 沈璃一愣,“你是说我二哥?但是他对我很好……” 她话音刚落。 暗十七回来了,行礼道:“属下亲眼见杜鹃去了沈文渊的院子。” 她没有一道离开。 池墨言安排她盯着杜鹃,看她会去找谁。 他特意不抓杜鹃,就是为了确定幕后之人。 “什么?”沈璃呆住了,“不可能!二哥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是他亲妹妹啊……” 池墨言嗤笑一声,“现在沈文渊以为你中毒,必定要赶紧找你回去,骗你去找范子弈,以免你与我之间成事。” 话音一落。 只见沈文渊急急赶了过来: “璃儿你怎么在这?我正到处找你呢。母亲送我的玉佩不见了,你快帮我一起找找……” 沈璃脸色一白。 池墨言说中了,他真的来了。寻个借口把自己骗走…… 沈文渊话还没说完。 池墨言冷笑一声,“十七,打他,算我的。” 暗十七闻言,立即冲上去一顿拳打脚踢。 “啊……干什么?你这个贱婢竟然敢以下犯上……”沈文渊愤怒大喊。 池墨言看向沈璃: “走吧,我护送你回京。” 沈璃又是难过又是惊惧,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池墨言这话才回过神来,没再去看沈文渊一眼,转身与他一起走了。 …… 沈璃是一路哭回去的。 池墨言就守在马车外,抬头望着盈盈月光。 “池公子,沈璃小姐一直哭……该怎么劝劝?”暗十七陪了两个时辰,她不太会劝人。 池墨言淡淡看向她,“劝什么。” 她哭的惨一点正好,沈太傅就更能心疼女儿,处置沈文渊更狠。 他帮了沈璃,可不是来做善事的,而是揭开沈文渊的真面目。 为他心中最尊敬的世子妃,略效犬马之劳。 ------------ 第150章 跪求 池墨言赶了一夜的路,次日清晨,抵达京城。 他深知夜长梦多,第一时间带着沈璃回来告状,不给沈文渊反应的机会…… “璃儿,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二弟呢?你一个人回来了?”沈柏亭看见她这模样,吓了一跳。 沈璃哭的泣不成声。 池墨言看向他道,“沈璃姑娘险些出事。沈太傅可在家?此事还需告知他,请他为沈璃姑娘做主。” 沈柏亭有些不明所以,带他们去见父亲。 “沈太傅,此事便是如此……”池墨言将昨日之事来龙去脉说了一番。 沈太傅又惊又怒,心中十分沉痛。 “二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沈柏亭不可置信。 他知道沈文渊与他们兄妹不算亲近,尤其对自己很有敌意。但沈璃又不会碍着他的路,这可是他的亲妹妹,他竟然害沈璃! “在下姑且一猜,沈文渊有意依附太子,促进沈家与太子党联姻。此举是为了将整个沈家绑上太子党的破船。”池墨言看着沈太傅父子,道: “此人对自己亲妹妹都能下毒手,人面兽心,六亲不认,日后他对你们也不会手软。还请沈太傅早做定夺,不要因一人,害了你们沈家满门。” 沈太傅早知道沈文渊有些小毛病,但他以为他能把沈文渊教好。 没想到他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 就像池墨言所说,他得立即处理沈文渊。他的纵容放任,差点害了女儿,以后还会害柏亭,害整个沈家…… “多谢池公子救了小女!大恩大德,我们沈家牢记在心,必定厚报!”沈太傅望着池墨言,深深鞠了一躬。 池墨言淡淡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要保沈璃的是世子妃,沈家报答世子妃即可。” “姜丫头的这份人情,我们记着。池公子这一份也是。”沈太傅感激道: “若非有池公子,小女还不知是什么景象……” 默默垂泪的沈璃,也看向池墨言。 那一袭墨衣的公子没再多说什么,也没看她,只是拱拱手道: “在下还要回北王府复命,就不叨扰诸位了。” 他转身告辞走了。 沈璃泪眼朦胧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 沈璃连夜离开染霞山。 沈文渊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次日等范子弈清醒,商议一下后,决定先回家和沈璃再沟通一下。 结果他刚到门口,就被几个家仆架着抬去祠堂。 “跪下!”沈太傅冷道。 沈文渊心神一跳,被沈太傅这可怕的脸色吓到,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你竟然谋害亲妹!”沈太傅看着沈文渊,心痛且愤怒:“我沈氏家规,残害手足,杖责至死!来人,给我打!” 两个早就候在一旁的家丁立即举着木板上前,另有两个家丁按住他。 “爹,我冤枉啊!”沈文渊连忙叫屈。 沈太傅没理他。 “梆!梆!梆!” 沉重的木板一声声砸落而下。 “救命……爹,我是冤枉的!我什么也没做!”沈文渊慌忙撇清,但很快便被打的只剩下惨叫哀嚎声。 如此打了四十多下,沈文渊臀部一片血污。 “老爷,你要打死渊儿,那就连我一块打死!”田氏哭着冲了进来。 随同她一起赶来的还有沈柏亭兄妹。 听闻沈太傅要打死沈文渊,他们急急赶到了祠堂。 “他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这是他罪有应得!”沈太傅攥紧拳头。 他不舍得杀沈文渊,但他还有一子一女。 他得护着那两个无辜的孩子。 “璃儿,母亲求你了。你原谅你哥哥一次吧!”田氏说着,含泪给沈璃跪下。 沈璃手足无措,也跪了下来,“母亲……您……” “他以后绝对不敢了。求你原谅他一次……他是你亲哥哥啊……”田氏哭求。 沈璃心底一时间不知是什么滋味。如果不是姜姐姐派人护着她,此次她只能一死以全名节。 母亲她明知道二哥差点害死她,却还要她原谅。 “你在做什么?来人,拉开田氏!”沈太傅气道。 家丁就要上前。 田氏愤怒道,“这是我儿子!你要他的命,那我也不活了!” 沈璃看了看被打的半死的沈文渊,又看了看田氏,最终向沈太傅磕了个头: “父亲,您饶二哥一命吧。” 她永远不会原谅沈文渊,但她不能逼死自己的母亲。 沈太傅看着懂事乖巧的女儿,更觉得心疼。 他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了。但这个家,他也不能待了。” “来人,立即把沈文渊送去边疆从军。” “沈文渊,你听好了。如果你战死沙场,那也算死的其所,为国尽忠。若你能活下来,那就当是老天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这个安排显然不是随口一提,他早有过如此心思。做父亲的,终究对儿子狠不下心。 但要给女儿一个交代,这才忍痛执行家规。 如今女儿愿意放过沈文渊一次,他便也顺水推舟,心中还是觉得亏欠女儿。 “什么?边疆从军?那不是九死一生吗?和杀了渊儿又有什么区别!我不准!”田氏强烈反对。 沈太傅没理睬她,只是看向沈柏亭道,“你送他去北疆,即刻启程。” “是。”沈柏亭知道这已经是沈文渊最好的结果,转身下去安排。 中途田氏还试图逼迫沈柏亭半路上放了沈文渊,把他送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伤。 沈柏亭没有听从她的话。 当天下午,便带着护卫,抬着沈文渊上了去北疆的马车。 而那下毒的丫鬟,则被杖毙处理了。 …… 沈文渊对沈太傅怨恨至极。 这老匹夫偏信沈璃一面之词,竟然完全不管他说什么,就直接要将他打死。 如今将他送去北疆,就是让他去送死。 他才不会坐以待毙。 沈文渊趁着沈柏亭不注意,让自己的随从去找范子弈帮忙。 老匹夫就两个儿子。 他就不信,沈柏亭死了,他还会把自己送去北疆! ------------ 第151章 沈文渊,死 范子弈收到沈文渊的传信,思虑再三,决定帮忙。 如今的局面,沈家必定不可能支持太子。除非沈文渊回来,才有转机。 “调派一支暗卫,截杀沈柏亭!” …… 北行官道上。 沈文渊趴在马车之中,暗自咒骂沈太傅。 “母亲托我给你的药。”沈柏亭神色复杂地递给他一个药瓶。 沈文渊没理他。 他才不会用沈柏亭给的药,谁知道他会不会下毒。 沈柏亭见此也不与他多言,将药瓶摆在他手边,转身走出马车。 “大公子,有山贼!”护卫紧张喊道。 只见远处一群蒙面山贼骑着马举着长刀,从官道两侧的密林里冲了过来。 “小心防御!”沈柏亭脸色也变了。 双方一交手,沈家护卫被打的落花流水。 沈文渊听见马车外的动静,连忙掀起车帘往外看。 山贼! 看来是范子弈的人来了。 今日沈柏亭死定了! 但下一刻,他便见那个领头的山贼,直直向着他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 沈文渊心中震惊,便已经被那山贼一手拎了起来。 而抓了沈文渊以后,山贼立即如潮水般涌去。 “公子,属下无能,未能追上山贼。”护卫请罪。 沈柏亭清点了一下伤亡,除了沈文渊被抓,众人无一遇害。 他也不知道是谁抓走沈文渊。 甚至也许,是沈文渊自己找人把他“抓”走呢? 他可十分清楚,沈文渊一直把去北疆当做送死,对押送的自己恨的牙痒痒。 “此事,先回去禀报父亲。”沈柏亭道。 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范家暗卫埋伏了一日,迟迟未等到沈文渊一行人。 …… 官道附近,密林深处。 沈文渊被领头的山贼扔到地上。 山贼扯下蒙面巾,正是惊蛰。向着眼前坐在树荫下喝茶的两人,行礼: “世子殿下,世子妃,沈文渊抓来了!” 沈文渊惊恐看向这一男一女:“姜容,你……你要干什么?” “杀你。”姜容冷道。 听闻沈太傅要把沈文渊送去北疆,姜容就过来斩草除根。 她可不会给沈文渊回来复仇的机会。 当初他收买一支山贼,想要姜容的命。而今姜容也安排一支“山贼”,要他的命。 一饮一啄,因果循环。 “你敢!我爹他一定不会放过你!”沈文渊色厉内荏。 刚才还在心中咒骂沈太傅,危急时刻,却还拿他的名义来吓唬人。 “且不提沈太傅知道真相以后,是否会因你而和我为敌。他也根本不会知道真相。”姜容不急不缓道: “他只会以为你不想去北疆,故意逃了。他还是不了解你,你怎么会逃呢?你只会杀了沈柏亭。” 范家护卫就在他们前面更远一点的地方埋伏。 惊蛰他们可是算好了地点,先下手为强。 沈文渊神色瞬变,面如死灰。 “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如实回答,可以死的痛快一点。”姜容冷瞥向沈文渊: “当初收买你骗我私奔的人,是谁?” 沈文渊心思斗转,“姜容,我对你是真心的……没有人收买!我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下一刻,沈文渊感受到一道道冰冷如刀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抬头一看,谢凌熙冷漠盯着他。 那眼神,与看一个死人无异。 沈文渊急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怎么顾头不顾尾呢,谢凌熙还在这呢。 “咳……确实是有人胁迫我带你私奔。当初你被太后赐婚北王世子,如此好的婚事,我十分赞同!”沈文渊急急撇清: “但是有一个黑衣蒙面人,把我抓了,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带你私奔……我也是被逼无奈……没想到我们半路上遭遇山贼,肯定是那个蒙面人安排的!” 姜容黛眉冷挑,“蒙面人?说清楚。” “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样,他就是个传话的。他幕后的主子是谁,我真不知道!”沈文渊实话实说。 姜容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拖下去,用刑!” “等等等……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我有线索!当初我需要办一件事,向他求助,他帮我安排好了!能做成那件事,必定是京城一个大势力!”沈文渊遮遮掩掩说道。 就是替他在船上动手脚那件事。 姜容早就猜到了: “废话,拖下去。”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啊……救命……” 沈文渊哀嚎着被拖了下去。 惊蛰一番严刑逼供,确定沈文渊确实一无所知。 至于怎么联系上那个人?沈文渊也招了。在城北的文曲庙挂一盏灯,等对方派人来找他。 而上一次对方愿意帮他,给出的条件,就是在合适的时机,让他再做一件针对姜容的事。 具体什么事,什么时候做,等消息。 最后,奄奄一息的沈文渊,被抬到了姜容面前。 “姜容,看在往日情分上,你饶了我吧。我曾经对你特别好……”沈文渊心中恨极,表面却是一脸可怜。 曾经的沈文渊,确实待她极好。 但那是因为,沈太傅还在流放之中,他一心要做伯府女婿,贪婪的觊觎着忠义伯留下的家产。 提起这些,真让她恶心。 姜容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懒得与他废话,直接一刀捅在他的心脏。 鲜血四溅。 “嗬嗬——”沈文渊眼中满是不甘,怨恨瞪着姜容,但他什么也做不了,气绝身亡。 惊蛰拖着沈文渊的尸体下去。 处暑从前方回来禀报:“范家的人还在等目标出现,目前尚未有异动。” 谢凌熙吩咐道,“你暗中带人跟着沈柏亭回京,以防万一。” “是。”处暑领命退下。 沈家这些人,与谢凌熙无关。但因为姜容,他便也护着。 姜容抬眸看向谢凌熙,眉眼微弯,温柔似春风,与刚才杀人的冷厉,判若两人。 “夫君,我们也回去吧。劳烦夫君陪我走一趟。” “不劳烦。” 姜容不来,他也会派人去杀。 姜容看着眼前英俊的贵公子。也不知怎么养出的冷淡性子,面对钟情的女子,他也不苟言笑,不与她亲近。 若非她一早就知道谢凌熙钟情于她,瞧他这般冷淡,还真看不出他的心意。 夫君冷淡,这亲近之事,当然得她来努力了! 姜容故意往后一仰。 谢凌熙立即一把搂住她的细腰,眼底的紧张难以掩饰,“怎么了?” “晕血。”姜容柔柔弱弱靠在谢凌熙怀中,“要夫君抱回去。” 一旁的惊蛰:你先瞅瞅你杀过几个人,再说这话? 但他家主子却是十分配合,抱着怀中的小姑娘,径直走上马车。 人只会对纵容自己的人撒娇。 谢凌熙,只纵着姜容一人。 ------------ 第152章 联姻岑庭白 京城,沈府。 “什么?渊儿遇到山贼了?你怎么不把他救回来!”田氏焦急不已。 沈柏亭低垂下头,“儿子无能。” 他们根本不是山贼的对手。若非山贼有意放过他们,他们这一群人一个都回不来。 “老爷,快派人去找渊儿啊!”田氏转而看向身旁的沈太傅。 沈太傅却是沉吟良久,幽幽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 “什么?这可是我们的儿子啊,你就这样不管了吗?”田氏急道。 沈太傅皱眉,“我把他送去北疆,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是他自己不想去,那就当他已经死了。” 田氏恍然大悟。老爷的意思是,渊儿自己不想去北疆,所以他跑了? 这一下她也不催沈太傅派人去找了。 把儿子抓回来,儿子还得去北疆送死。 还是儿子聪明。 于是…… 沈文渊被山贼抓走的事,不了了之。 沈家甚至没有报官。 范子弈得知沈文渊被山贼抓走的消息,十分震惊。他倒是派了人去找,但没有找到。 此事,便告一段落了。 …… 端王府。 慕容时礼准备了盛大的宴席,宴请靖南侯岑庭白。 如今,岑庭白是北王府与四大将门之外,又一手握兵权的新贵。 自从他到了京城,想要结交拉拢他的邀帖便如雪花一般送入他府中。 岑庭白以养病为由一概没去,唯独答应了端王的宴请。 “岑庭白只赴端王殿下的宴,下官以为,他必定也想投靠您。毕竟荀家欺人太甚,差点要了他的命。将来太子上位,荀家也绝对不会放过他!”新任礼部尚书林易德一脸谄媚望着端王:“殿下此时拉拢岑庭白,真是明智之举!” 众人都心知肚明,荀瀚谋杀一个侯爷这样重大的决策,必定不可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主意。 而是整个荀家的策略。 但皇帝只是斥责了镇国公教子无方,荀家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 等将来太子上位,镇国公岂能不报岑庭白杀子之仇。 慕容时礼正是看准了这一点,第一时间拉拢岑庭白。 荀家的敌人,正是他天然的盟友! “林尚书谬赞了。在礼部一切可好?”慕容时礼谦虚道。 林易德忙不迭阿谀奉承,“仰仗殿下您的扶持,才有今日。下官如今已经将礼部牢牢攥在手中,愿为殿下赴汤蹈火,效犬马之劳。” 他是已辞官的任太傅的女婿。 任太傅对他十分提携,是旧任党文臣之中的几个领袖人物之一。 在任太傅退位后,林易德第一时间对端王表示忠心,也获得了端王的扶持。 两人说话间。 随从道,“安阳长公主到了!” 这一次宴请岑庭白,端王十分重视,请了自家麾下的几个重臣作陪,也是想在岑庭白面前展示一下他的实力。 “快请姑母上座!”端王起身相迎。 安阳长公主听闻端王宴请岑庭白,又岂会错失这个与岑庭接触的机会。 她还挺希望岑庭白投靠端王党。 如此…… 大家都是一伙的,她才更有机会下手。 今日,安阳长公主盛装出席。 她特意打扮的花枝招展,满头华贵珠翠,身着一袭簇新的华贵蜀绣锦裙,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慕容时礼也注意到了安阳长公主比往日打扮的更加艳丽。 但她一向爱美。 倒也没觉得可疑。 “长公主殿下真是光彩照人、仪态万千。”林易德很是殷勤夸赞。 安阳长公主听的美滋滋,笑道,“难怪林尚书能得我皇兄和端王器重,确是个伶俐的人。” “长公主过奖了……” 一番寒暄。 端王党的人陆陆续续到了。 随从进来禀报,“靖南侯到了!” “快快有请!”慕容时礼道。 安阳长公主立即向着拱门处望去。 只见一袭白衣的公子走了进来,他身姿挺拔,立若修竹,眉眼精致,好看的格外醒目。虽脸颊有一处刀疤,但平添三分英气。 当年的探花郎也喜好穿白衣,她仿佛看见了他的影子。 “下官见过端王殿下!”岑庭白倒是十分客气。 他要复仇。 而寻常的罪名不足够杀了安阳长公主。 所以他来端王党里当卧底,收集证据。 他与荀瀚有仇,投靠端王党在所有人眼中都十分合情合理。 “靖南侯快请上座!”慕容时礼亲自攥住他的手,关切问道: “听闻侯爷以一敌百,十分悍勇。可惜寡不敌众,中箭七八处,恢复的可好?” “有劳端王关心,一切尚好。” “哎!这荀瀚真是可恶,差点害了我大夏的国之栋梁!”慕容时礼一脸愤慨。 林易德恰到好处插嘴道:“何止是荀瀚可恶!没有镇国公撑腰,他哪敢杀朝中重臣!” “无凭无据,此话不可胡说。”慕容时礼故意道。 林易德十分配合道,“下官失言……” 这一唱一和就是故意说给岑庭白听的。我们都知道你和荀家有死仇,所以投靠端王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觉得林尚书说的对,荀瀚所为,又岂是他一人的主意。”岑庭白开门见山道: “在岑某眼中,太子处处比不过您,端王殿下才是众望所归。” 慕容时礼闻言大喜。 岑庭白直接表示了对他的支持! 于是接下来的宴席气氛就很融洽了。 安阳长公主也很高兴,一直盯着岑庭白打量: “你长得有几分像我一个故人……你可认识程简?” “不认识。”岑庭白回答,看着她的眼神不露分毫敌意。 程简,便是他爹的名讳。 “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很常见……这说明是缘分啊!”林易德接过话道; “岑侯爷,合该与我们有缘。” 他指的是靖南侯加入端王党一事。 但安阳长公主听的心花怒放。确实,她与岑庭白有缘。 当年她没得到的,如今她必定能…… “本王与靖南侯也是一见如故。”端王笑道: “靖南侯,听闻你尚未娶妻,本王有一小妹,端庄贤淑,不知靖南侯可愿意,与本王做个亲家?” 安阳长公主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多谢端王厚爱,在下不胜荣幸。只是我爹娘远在海外,还需一些时日把他们接回京城,方才能准备婚事。”岑庭白一口答应下来。 他打算拖延时间,弄死长公主就翻脸。 端王大笑,“甚好甚好!那就等尊父母来京再论。” ------------ 第153章 董惜棋的计划 安阳长公主回到府中,又又又一次摔了桌上新摆的一套茶具: “气死我了!当年那个贱人和我抢,现在又来一个贱人和我抢!不行,慕容姗必须死!” 慕容姗,永福公主,端王亲妹。 “殿下息怒!永福公主身份尊贵,又是端王的亲妹妹,她与岑庭白联姻关乎端王的大业,不可轻举妄动啊……”周构吓的跪在地上。 对付外人也就算了。 现在对付端王的亲妹妹,破坏端王的计划。 将来端王上位,万一知道这事,长公主岂不是死路一条? “那又如何?我就是要她死。”安阳长公主的眼神十分狠毒。 她要永福公主死! 当初她想害死岑庭白的母亲,没杀成,程简放弃高官厚禄,带着妻儿消失。 这是安阳长公主这一辈子最不甘心的一件事。 如今又来一个女人和她抢男人。 她最恨和她抢男人的贱人!她们都得死! “属下……属下愚笨,不知有什么办法能对付一位公主。”周构怕得罪端王,故意推辞。 “要你何用?”安阳长公主冷瞥了他一眼,转念道: “不过你确实不中用,智谋还不如我女儿。请棋儿过来。” 上次董棋儿给她出的主意,借姜清荣之手毒杀姜容。 是个完美计划。 只怪姜清荣不中用没办好,她懊恼许久。 虽然计划没能成,但她也陡然发现,她女儿的脑子,比周构好使。 周构忙不迭去请董惜棋。 安阳长公主没说自己要杀慕容姗的理由,只是让董惜棋做局…… 董惜棋已经听闻今日宴会上发生的事情。 对前因后果心知肚明。 “爹快回京了,你收敛一些。”董惜棋提醒道。 她可不想她爹得知当年那些事情,此事除了她心细,暗中调查得知,董家其他人都不知情。 万一爹娘因此事闹翻。 她身为人女,多丢人。 安阳长公主神色不太自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慕容姗得罪过我,你就说有没有办法杀吧?” “有。”董惜棋一口答应下来,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而且,还能嫁祸给姜容,一箭双雕。” 她近日一直在想怎么对付姜容。 若一位公主被姜容害死,那北王府也保不住她。 母亲蠢是蠢了点,倒还能给她一些灵感。 安阳长公主大喜,“太好了!棋儿你可真聪明。我就知道,你主意最多了!” “再过些时日便是冬狩。向来将门都必须参加,到时候……”董惜棋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 沈文渊的事给沈璃很大的打击。 在伤心过后,她便把心思都沉浸在了做点心上。 给姜容做了许多小食表示谢意。 今日。 沈璃又来北王府投食。 “姜姐姐,这是我新制的小食,你尝尝。”沈璃递来礼盒。 翡翠接过,摆在茶几上。几碟精致的糕点,跃然于眼前。 “你做的必定好吃。”姜容笑道。 沈璃十分擅长做点心,总是能做出美味新奇的糕点,姜容也是一个好吃爱吃之人,大饱口福。 两人坐着,喝茶吃点心。 “咱们的点心铺子万事俱备,就差取一个名字了。璃儿,你取一个。”姜容道。 “啊?”沈璃拘谨摆摆手,“我不会……姜姐姐饱读诗书,还是请姜姐姐取一个吧。” “只需你喜欢就好。”姜容笑道,“这是你开的第一家铺子,对你来说意义非凡。就交给你了。” 沈璃推辞不下,想了想道,“果酱是从各处山里取来,再做成糕点,不如叫千山酥?姜姐姐觉得可行呢?” “挺好的名字。”姜容赞同点头。 正在此时,翡翠进来禀报:“世子妃,池公子拜见。” 听见池墨言三个字,沈璃不自觉有点紧张,莫名坐的端正了一些。 “请他进来。” 一袭墨衣的公子走了进来。 沈璃偷偷瞄了他一眼,脸颊微微泛红。 “世子妃!”池墨言对着姜容恭敬行了一礼,目不斜视,道: “不知世子妃唤我来,有何吩咐?” 姜容道,“吏部给你选了几个官位,我问问你想去哪?不过此事稍后再议吧。你来的正是时候,沈璃送来了一些点心,你也坐下尝尝。” “您与沈小姐用膳便可,学生去偏厅恭候。”池墨言客气道。 沈璃登时紧张地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我不打扰姜姐姐与池公子商议要事,我先告辞!” “你看看你,让你坐下吃点心,拘谨什么,把我的娇客都要吓走了。”姜容不由好笑,转而拉着沈璃道,“急什么呢,咱们铺子的事还没说完。” 池墨言见此,这才在一侧坐下。世子妃有客在此,他自该陪客,不能让客人因为他走了。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姜容笑问。 池墨言吃了一块荔枝糕,闻言点头,“确实美味。” 沈璃被他夸赞,心底有一些高兴。 “过两日我们的铺子开业,墨言有空来捧捧场。”姜容邀请道。 池墨言答道,“墨言一定会去!” 世子妃和人合伙开的点心铺子,便是世子妃的产业,他岂能不捧场? 姜容看向沈璃,“我打算在万卷书斋上给咱们铺子宣传一下,想必能尽快打出名气,需要多安排一些人手……” 姜容与沈璃细细商量了一下开业当日的事情。 池墨言对世子妃的铺子自然十分上心,积极给出意见。 还揽下了匾额题字的活计。 “千山酥,朗朗上口,通俗好记,此名甚佳。”池墨言夸赞。他以为是姜容取的名字,反正老师做什么都要夸夸夸。 姜容笑道,“我也觉得很好。这是沈璃取的名。” 池墨言看向沈璃,客气微笑,“原来如此,沈小姐聪慧。” 沈璃低垂下脸,俏脸微红。 ------------ 第154章 来日再见 说完铺子开业的事,沈璃便红着脸告辞了。 姜容拿起一份书笺,递给池墨言: “这是吏部选的几个位置,你看看。不喜欢再调动。” 难为吏部竟然找了一堆品阶不错的清闲官职,皆是混吃养老的。 除此之外,便是品阶较低的外放官。 池墨言的视线一一扫过,落在最后一个官名: “云湖知县。” 外地官不如京官。进士中排名靠后的人才会分去做地方知县…… 而且云湖在岭南一带,是穷苦之地。向来只有被贬官去那儿的,没有人主动去那边当官。 前面那些清闲京官,皆比云湖知县品阶高,待遇更好。 “我也觉得不错。”姜容看向他,倒是丝毫不意外他会选择知县。 “只是岭南路远,家母年迈,不忍母亲随我辗转,有劳世子妃!”池墨言躬身道。 他不介意自己去穷乡僻壤当知县。 但不愿意母亲跟着他一起受苦。 “放心,我会安排人照顾令慈。”姜容点点头。 这一番事情说定后,池墨言便告退了。 翡翠好奇问道,“世子妃,前面这些官位皆是比知县好,而且还是去岭南做知县,池公子怎么挑了一个最不好的官位?” “官位不在高低,而在于能做什么。”姜容道。 因为知县之位,能让他做一些实事,而非清谈的虚职。 …… 两日后。 千山酥开业。 因新出的《千秋》特意有一篇文章夸千山酥的糕点,不少人都闻风而去,买来尝尝。 开业第一日,千山酥便是人满为患,全城爆火。 池墨言与宋衡结伴一同来捧场,又引起一阵轰动。不少闺秀千金们挤着来看状元与榜眼,让千山酥更是热闹。 池墨言与宋衡好不容易挤到后院,才算清静。 沈璃早早准备好了一个大箱笼,递给池墨言: “听闻公子今日将要去岭南任职。这是我准备的一些点心和果酱,可以保存很久,请公子带在路上吃。” “多谢。这需要多少钱?”池墨言接过箱笼,问道。 沈璃垂眸,轻声道,“公子题匾,就当是润笔费。” 她想说池公子对她有相救之恩,何需银钱。但她似乎又明白,在池墨言眼中,他与自己并无交情,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姜姐姐。 他不需要沈家和她承情,也不打算与他们有什么人情来往。 “这是世子妃的商铺,本是应该的。”池墨言道。 沈璃认真道:“可我觉得公子的字写得特别好,送你一箱糕点,也是应该的。” 池墨言便也不再多言,收下箱笼:“多谢!” “哇,今天好多人啊,你们在这儿呢,宋衡,你也来买糕点呀!”谢若娇从后院拱门处走了进来。 她一眼便看见宋衡,脸颊浮现一抹娇羞。 宋衡微微颔首,他手中拎着三个糕点礼盒。 谢若娇立即指着那三盒糕点,对着沈璃笑道: “掌柜,我买三盒,要和他一样的。” 要和宋衡吃一样的糕点耶。 …… 京城,码头。 姜容和宋衡等人,再一次送别池墨言。 “没想到你会去做知县,但想了一想,我也想去。”宋衡看着池墨言。 京城六部就像一片沼泽。 各方势力尔虞我诈。 想为百姓做一些事情,很难很难。也许做一个地方官,他能做的事情更多。 池墨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哪里都一样。来日再见。” 确实,只要信念坚定,在哪里做官都一样。 宋衡看向他,“珍重!来日再见。” 池墨言乘上了去岭南的船。 姜容送了一支暗卫给他,出行在外,安全最重要。 …… 冬狩日是大夏王朝的重大节日。按照传统,以皇室为首,各大将门皆需参加。 冬狩之地在皇家御山。 每年最大的热闹就是比各大将门猎物的多寡。 谢凌熙作为一个纨绔自然从不与他们争夺名次,不过今年北王府派了陈光宗下场,倒也凑了一个热闹。 待到夜幕时分。 各处点着篝火,烤着猎物。 楚诀今日猎得了一只十分稀有的火狐,鲜红色的毛皮十分好看。 “公子,这火狐皮十分珍贵,您要献给陛下吗?”冬儿试探问道。 她自从被楚诀救下以后,楚诀查明了她的身世,确定她只是个可怜的民女,便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 但冬儿说自己一个弱女子,即便楚诀给了银子,一个人在外面也活不下去。 只求在他身边做个婢女。 楚诀知道一个弱女子独自生活确实很难,便把她留在身边,算是雇了一个丫鬟。 “他有几个儿子争着抢着送猎物呢,本少爷去凑这个热闹做什么?”楚诀被她一提醒,视线落在新鲜硝制的火狐皮上,道: “拿去给姜容。这么新鲜好看的颜色,她穿正合适!” 冬儿心底一跳,点头道,“是!” 楚诀洋洋得意,“等姜容看见本少猎得如此珍稀火狐,必定要敬佩我的厉害!嘿嘿!” 猎得珍稀火狐送谁? 当然是送给妹妹了! 在妹妹面前炫耀自己的骑射。 冬儿拿着火狐走出营帐,又拿起一个精致锦盒,装上珍稀难得的火狐皮,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 随即合上眼眸。 她十分感谢楚诀救了自己,但她只是一个棋子…… 为了自己和弟弟的命,她也只能这么做。 …… 北王府的营帐前。 篝火烧的正旺。 陈光宗等人烤着白天所猎得的猎物,献宝一般介绍: “这有山鸡、野猪、野兔!都是我们猎得!世子、世子妃、二小姐要吃什么?属下这烧烤的手艺也一绝!” 姜容浅浅一笑,“来个鸡翅吧。” “好的世子妃!”陈光宗麻利地切鸡翅,撒上香喷喷地的调料。 谢若娇眨巴眼,“咦?怎么没有烤熊掌啊?” 陈光宗脸上笑容一僵。为啥没有熊掌?当然是因为我们没那个本事猎熊啊。 正在此时,一行太监抬着几盘烤肉和酒坛过来,道: “陛下赏给北王府美酒与烤肉。” 皇帝每年都会赏赐一些重臣世家猎得的稀有猎物与宫廷美酒,以彰显荣宠。 北王府一向有份。 ------------ 第155章 他没夫人吗 “多谢陛下圣恩!还有熊掌呢!”谢若娇惊呼。 领头的太监笑道,“虽然各大将门都有赏赐,但唯独给北王府与靖南侯的赏赐最重。陛下十分看重世子!” “陛下隆恩,我们北王府不胜荣幸。”姜容浅笑,给了翡翠一个眼色。 翡翠立即上前,往那太监手中塞了一袋银子。 太监拿着银子笑呵呵说了吉祥话告退。 谢若娇期待看向姜容,“嫂嫂,你爱吃哪个?你先挑!” 她每年都来混吃混喝,什么稀有的烤肉都吃过。 但嫂嫂还是第一次来,给嫂嫂先选! “萧南星。”一直慵懒坐在一旁的谢凌熙唤了一声。 萧南星立即上前,将那些烤肉与美酒都仔细检查了一番,道: “一切正常。” 虽说皇帝必定不会想此时毒死他们,但谢凌熙一向防患于未然。 姜容把熊掌留下,随手拿了一碟鹿肉。 谢若娇则美滋滋拿起熊掌…… 一众人正在吃吃喝喝。 冬儿抱着一个锦盒走了过来,福身道:“楚校尉今日猎得一只火狐,特意将火狐皮送给世子妃。” 谢凌熙眼眸微眯。他闲着没事给我夫人送什么火狐皮? 他自己没夫人吗? 我夫人会缺火狐皮? 姜容也有些惊讶,“楚诀送我的?” “是。”冬儿想了想,又补充说道:“楚校尉说,您是他的远房表妹,理应多照顾!” 虽然她十分不能理解,隔了两百年算什么亲戚关系。 但明心司的人都知道,楚校尉有一个远房表妹,正是姜容。 前两日姜容的千山酥开业,楚校尉还订了一大批糕点,给明心司每人送了一份。 “远房表妹?”姜容一脸迷茫。我们姜家与楚家竟然还有亲戚关系? 回头得去问问族中长辈。 姜家祖籍江北,许多本家亲戚她都没见过,更认不全家族中的表亲。 不得不说,楚诀这谜一般的认亲,连谢凌熙都被搞糊涂了。 他那一双狭长的眼眸微眯,思索片刻,往上数了三代,没能想起来姜家什么时候与楚家结的亲。 “多谢楚校尉。翡翠,让侍卫搬两坛琼玉酿,给楚校尉送去。”姜容吩咐道。 礼尚往来。 冬儿见姜容收下礼物,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带着侍卫回去了。 等她走后。 姜容立即看向谢凌熙道:“夫君,风有点大,我吹的头疼。我们进去帐篷休息一下可好?” 谢凌熙起身,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两人进去帐篷后。 “夫君,今天来送东西的那个丫鬟,有些问题。”姜容谨慎道。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丫鬟,便是那日出现在她面前的民女。 十分可疑。 谢凌熙眸光微沉,吩咐惊蛰,“叫萧南星过来,仔细检查。” 那火狐皮第一时间被萧南星反复查验…… “这火狐皮是今天刚硝制的,没什么问题。”萧南星道。 姜容看了看火狐皮,视线落在一旁的锦盒,拿起那锦盒轻轻敲了敲,眸色一凛: “木板是空的。” 惊蛰立即上前,拿刀撬开锦盒。 只见这锦盒竟然有一个夹层…… 夹层里有少许白色粉末,沾染在夹层的缝隙。 萧南星用食指沾了些许粉末辨认,脸色瞬间变了: “这是鬼草粉,剧毒,见血封喉!” 萧南星不解,“但为什么要把鬼草粉放在夹层里。它也没沾染上火狐皮,根本害不了世子妃。而且鬼草粉得口服才致命……” 姜容却是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嫁祸。” 极有可能是有人用了鬼草粉去害人…… 一旦搜查,在这夹层之中发现。 到时候姜容说是楚诀送来的。 皇帝是相信她,还是相信他心腹的儿子呢? 冬儿只需说她是拎着火狐皮过来的,只需说她没有拿锦盒装火狐皮。 看见锦盒的只有北王府所属的人,证词难以取信。 而夹带鬼草粉的锦盒,最终是在北王府的营帐里搜出来,百口莫辩。 姜容当机立断道:“惊蛰,把它拿出去烧了!” “是!”惊蛰拎着锦盒出去,将它当做柴火,放进了帐篷外的篝火堆。 谢若娇一脸迷茫,“这么好看的盒子,怎么烧了?” “有点脏。”姜容看着锦盒烧毁在火堆里,眼神一片冰冷。 谢若娇不明所以。这盒子挺干净的啊,哪里脏了? 不过片刻。 营地里突然响起一片嘈杂声。 “公主您怎么了?公主!快来人啊,快来救公主!”婢女惊慌大喊。 姜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谢若娇也放下了手中的熊掌,惊讶问道,“这是永福公主的营帐?出什么事了?” …… 永福公主死了。 经过御医的仔细查验,她死于鬼草之毒,而皇帝赏赐给她的美酒里竟然有鬼草粉。 她因此而死。 皇帝十分震怒。 有人竟然在他赏赐的东西下毒,这等于是借他的手,害死他的女儿。 他岂能不怒。 “给我查!是谁谋害公主!”皇帝脸色阴沉。 楚守臣领命行礼,所有营帐全部被封锁,一间间搜查。 这种伴驾而行的活动,所有人带什么东西,都是经过仔细检查的,确保不会有人私藏利器或毒药,以防不测。 但如今竟然有毒药混了进去! 这一次明心司查的十分仔细,哪怕是个木头都要劈开两半看一看…… 翡翠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心惊肉跳。 幸亏世子妃反应快,第一时间把锦盒扔进篝火里烧了。否则此时被搜出来,那该如何证明清白? 安阳长公主勉强压制着心中的兴奋。 谁敢和她抢男人,都得死! 永福死的活该! 而且还能顺便把姜容带走,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期待地看着北王府的营帐,等着好戏开锣。 但…… 校尉们按部就班查完,又去了下一个营帐。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把北王府的人抓起来! 很快,所有营帐经过筛查,并没有发现毒草粉的痕迹。 “陛下,想必凶手已经销毁证据。”楚守臣行礼禀报,“臣下无能,未能查到线索。” 皇帝脸色更加难看。 安阳长公主按耐不住道,“是不是你们搜的不够仔细!” ------------ 第156章 长公主敬茶道歉 楚守臣看了一眼安阳长公主,重复道: “明心司经过仔细搜查,暂未发现可疑之物。不知长公主殿下有何指教?” 安阳长公主眼珠一转,道,“听闻你儿子和北王府关系极好,不知道会不会包庇。” “你胡说八道!污蔑!”楚诀当场就急了。 他公事公办,从不徇私。 姜容直直盯着她,“长公主特意单独点出我们北王府,是何缘故?莫非你认为我们害了永福公主,你有何证据?” “有没有证据搜一搜就知道了!”安阳长公主看向皇帝,道: “臣妹觉得明心司搜的不够仔细,还请陛下允许,让本宫带人去搜一搜!” 皇帝当然相信明心司甚过长公主,只觉得长公主在针对北王府。 这两家不对付,人尽皆知。 但涉及到自己女儿之死,长公主还要趁机找北王府的茬,他心中登时觉得安阳十分不懂事。 “明心司已经查过了,他们是专门查案的。”皇帝不悦道。 言外之意就是专业的都证明了北王府的清白,你在胡闹什么? “万一楚诀包庇呢?”安阳长公主纠缠不清。 楚诀好气。 姜容淡淡道,“为了证明明心司的清白,臣妇愿意让长公主再搜一遍。但如果搜不出证据,还请长公主向明心司与北王府敬茶致歉。” “好!”安阳长公主立即答应。 她这般干脆利落应下,场中气氛霎时一静。 如果说安阳长公主针对北王府,非要再查一遍,是和北王府有旧怨,在找茬。 那她为什么能答应这明显对她不利的条件呢? 安阳长公主一向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让她给人敬茶致歉,可谓是丢尽颜面…… 她这都能答应。 除非她确信,在北王府的营帐里能搜出东西。 一瞬间。 场中好几个人的眼神都变了。 岑庭白、慕容时礼、范子弈……包括皇帝,看安阳长公主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董惜棋看见这一幕,也气的差点吐血,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你这不是自找怀疑吗? 此时姜容心中差不多可以确定,冬儿是长公主府的人。 “既然长公主如此怀疑北王府,那您请吧。”姜容淡淡道。 安阳长公主迫不及待道,“来人,给我好好搜查!” 她亲自带队去搜北王府的营帐,但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那个锦盒。 那盒子此时早已经烧成灰烬…… “怎么回事?”安阳长公主喃喃自语,不敢置信。 周构脸色一片苍白,小声提醒道:“殿下,别再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说着,他快步向前,对着皇帝行礼:“北王府营帐里确实没有可疑之物,明心司搜的十分仔细。” 董惜棋对于这个结果,心中十分郁闷。 看来北王府里有聪明人,发现了锦盒的不对劲,提前处理了。 今日没能坑死姜容,实在可惜。 不过来日方长…… “母亲,您快向北王府与明心司道歉!”董惜棋提醒道,又打圆场埋怨: “您啊,对北王府有成见,也不能怀疑什么坏事都是谢家干的。永福公主和北王府无冤无仇,北王府为何要害她!” 她这话看似在撇清北王府,也是在撇清自己。 他们是端王党,怎么会害永福公主呢? 大家要怀疑,也该怀疑一下端王党的敌人,只有太子党才会破坏岑庭白与端王党的联姻。 范子弈一听这话,脸色微变。想泼脏水?你想得美! “确实,北王府十分无辜。听闻岑庭白即将迎娶永福公主,说不准有人不想岑庭白娶得贵妻,以防岑庭白压他们一筹。”范子弈冷笑道,若有所指。 岑庭白与董家皆是端王党里的将门。 若岑庭白娶不了永福公主,他与端王的关系比起董家自然隔了一层。 范子弈的意思明晃晃,不是我们干的,你们要不要怀疑一下是不是窝里反。 范子弈根本想不到起因竟然是安阳长公主的争风吃醋,还以为是董家为了家族利益干出的事情。 董惜棋脸色微白,还真没一个好惹的。 最终还是皇帝道,“无凭无据之事,不必胡乱猜测。” 但他心中极其怀疑安阳长公主,对她十分不满。 若非她与董家的联姻乃是皇族一步重要部署,他已经要找一些罪名发落安阳了。 “我们北王府证明了清白,请安阳长公主敬茶道歉。”姜容扬声道。 安阳长公主满脸不情不愿,“哪有公主给人敬茶的……这不合规矩……” “你带人去搜本世子的营帐,也没合规矩。当着陛下之面说的话,长公主想出尔反尔,是要欺君吗?”谢凌熙冷冷道。 这一句话,安阳长公主被架在火上烤了。 你不敬茶道歉,那就是欺君之罪。 皇帝不想搭理她,端王心中满是猜测,太子那边只想落井下石。 满座无一人为安阳长公主说情。 “母亲,您快点吧。”董惜棋催促。所有人都等着她道歉…… 拖得越久,只会越丢人。 安阳长公主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红了又黑,最终只能咬牙切齿端起一盏茶奉给姜容,牙缝里蹦出的一句话: “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姜容慢条斯理接过她递来的茶盏,微笑道:“没事,下次注意。” 安阳长公主:气死了!气死了! 安阳长公主又给楚诀敬了一杯,楚守臣给自己儿子使眼色,让他不必接,推辞掉,保全长公主的颜面。 他并不想得罪端王党。谁知道以后谁当皇帝呢。 但楚诀完全没看懂他爹的眼色,也接过茶盏,扬眉吐气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你别胡乱怀疑人了!” 楚守臣默然:你要不是我儿子,你能活几天? 安阳长公主被气的死去活来,恨不得当场把楚诀和姜容毒死! ------------ 第157章 宫宴,将计就计 永福公主的案子,最终没能找到凶手。 但怀疑人选不外乎就是太子党与长公主。前者是敌对立场,后者则是她的表现太惹人怀疑。 此事,不了了之。 不过姜容没有轻飘飘放过。她在仔细思考一件事,那便是…… 安阳长公主为什么要杀永福公主? 范子弈怀疑是将门之争。 但此事那就该是董家主导,安阳长公主不像是会为了夫家冲在最前面的人。 与她打过几次交道,姜容觉得此人目光短浅,自私自利,她要杀永福公主,十有八九是私仇。 应当是永福近日做了什么,让她起了杀心。 “世子殿下,世子妃,经过暗中调查,永福公主与安阳长公主近日并没有发生什么争执,以往也不熟。”萧南星汇报道: “安阳长公主是一年前回京的。她与京中的几位公主都没见过几次面。她要杀永福公主,还真是匪夷所思。” 姜容沉吟,“必定是有什么我们忽略了的东西,永福公主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啊?”萧南星挠挠头,这情报他都翻来覆去筛选好几次了。 一直静静坐在一旁把玩洒金折扇的谢凌熙,突然道,“定亲岑庭白。” 姜容瞪大眼眸,看向谢凌熙,四目相对,她满眸里皆是不可思议: “她是为了岑庭白杀永福公主?” 很是匪夷所思。 但转念一想,姜容想通了! 当年安阳长公主看中探花,为此毒杀探花之妻,迁怒救人的大夫,连自己也不放过。 二十年后,她看见了一个和探花相似的人。 她会不会想要得到一个“替身”? 对于她那种性子来说,这完全是她做得出来的事! “得悄悄给岑庭白传个信,让他小心别掉入安阳长公主的陷阱。”姜容无语。 当年看中探花,如今不放过他儿子。 惨,岑庭白父子真的惨! “永宁侯不日抵京。”谢凌熙淡淡道。 姜容眸光微闪,“所以说……” 若安阳长公主想做什么,他们可以将计就计? …… 自从冬狩后,安阳长公主一直想对岑庭白下手。 但没找到机会。 他以养病为由,闭门不出。 随后,永宁侯董志回京述职。他前年继承爵位,戍守边关,两年才回京述职一次。 又几日,入了冬月,宫中按照惯例办赏梅宴,邀皇亲勋贵与正三品以上朝臣。 岑庭白在应邀之列。 除了谢凌熙向来不守规矩,想去就去。 寻常公侯,都是一定要参加的,不可缺席。 安阳长公主的眼睛瞬间亮了。若非宫宴,她都没机会见到岑庭白。 自从上次永福公主死后…… 岑庭白似乎是疑心董家对他有敌意,不肯赴董家的约,端王也怀疑董家害了永福,约见岑庭白的时候都不带董家人了。 所以她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听闻岑庭白年后就要回南疆驻守…… 到时候她就更没机会了! 她得抓紧时机。 她在宫中有不少人手。 在宫里对岑庭白下手,简直是天时地利占尽了! 此事她当然不好意思让董惜棋知道,于是自己悄悄布置了一番…… …… 皇宫,御花园,赏梅宴。 姜容今日身穿着一件簇新的正红色牡丹绣金袄裙,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 这是比火狐皮更珍贵的白狐皮。 谢凌熙也没说他从哪儿弄来的,就在冬狩没几日,便让人送了一件白狐披风来。 姜容那一件新制的火狐大氅便没空穿了,挂在衣柜里。 “又是一年的赏梅时节,御花园里新栽培了几株珍稀的龙游梅,请诸位爱卿一同共赏。”皇帝看着满座臣子们,和气笑道。 众臣行礼:“谢陛下隆恩!” “陛下福泽天下,我等举杯恭祝陛下,千秋万岁!”太子慕容时承举起酒杯道。 这是宫宴礼仪。 由在座身份最高的领头,一同向陛下祝酒。 随后,大家才能各自敬酒。 众人齐齐端起酒杯,一同举杯共饮。 安阳长公主悄悄看了一眼对面的岑庭白,见他把那杯酒喝下,心底一喜。 众人祝酒后,舞姬一一上场。 觥筹交错,丝竹悦耳。 作为新晋的侯爷,不少人给岑庭白敬酒,他又喝了十几杯,脸颊上泛起一阵红晕,头晕晕沉沉。 “靖南侯这是怎么了?”端王关切问道。 岑庭白摇摇头,“微臣不胜酒力……” “你们快扶着靖南侯下去休息一下,醒醒酒。”端王道。 岑庭白点点头,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被送到了宫中专门供来宾小憩休息的听雨轩。 安阳长公主看见这一幕,心中暗喜,也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对着身旁的永宁侯道: “我有些头晕,去花园里透透气。” “去吧。可要我陪着你?”永宁侯对她倒是一向关心。 安阳长公主道,“不必了。你才回京,该多陪我皇兄说说话,叙叙君臣之情才是。” 安阳长公主起身,离开宴厅。 姜容瞥了一眼她的空位,对着萧南星道: “帮我给永宁侯传一句话……” 萧南星听见这三个字,实在是忍不住笑,“世子妃,咱们就说这一句话吗?需不需要把他引过去?” “咱们带他去,他反倒疑心我们陷害。让他自己去找,放心,他能找到的。” 皇宫可不是任人乱窜的地方。 外臣只准许在御花园走动。而听雨轩,是御花园里的一处阁楼。 萧南星点点头,快步走到永宁侯的案桌前。 永宁侯看见他有些疑惑,北王府,向来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侯爷,我家世子妃让我给您捎一句话。”萧南星笑眯眯看着他:“你绿了。” 永宁侯脸色霎时一变,“你胡说什么?” 这三个字的杀伤力,对任何人来说,那都是天打雷劈级别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侯爷您还是自个儿查查吧。”萧南星忍笑退下。 永宁侯再也坐不住了。 他不由看向自己身边空了的位置,心底七上八下。 他与谢家向来没有交际,对方不至于特意来戏耍他吧? 难道说…… 安阳长公主背着他做了什么?还闹的不少人知道。 连谢家都在暗中看笑话。 他的脸色霎时沉了下去,对着皇帝不动声色道,“臣有些头晕,下去醒醒酒。” “去吧。”皇帝挥挥手。 ------------ 第158章 听雨轩今天真热闹 御花园,听雨轩。 宫女扶着岑庭白在一间厢房的软榻上躺下,便退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安阳长公主光明正大走了过来。她身边跟着一个婢女,捧着一个托盘。 门外守着的太监快步迎了上来,“长公主殿下您怎么来此?” “听闻靖南侯醉酒,本宫刚用过御膳房的醒酒汤,甚是不错。给靖南侯也送一份。”安阳长公主装作淡定道。 那太监恭敬道,“殿下请。” 安阳长公主直接走了进去。穿过弯弯曲曲的长廊,让那捧着醒酒汤的婢女在门外站着,自己推开门进去。 此时的岑庭白,躺在榻上,脸颊泛着潮红。 额头上有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十分难受的模样。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岑庭白立即看向门口的方向,神色十分惊讶: “长公主……” 安阳长公主的视线从他身上上上下下扫过,在他榻边坐下,染着丹蔻的手指,伸向岑庭白的脸: “岑庭白,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岑庭白偏开头避开,“长公主请自重!” “你现在身子不适,等会就是你想要本宫。”安阳长公主定定看着他的脸,眼中皆是痴迷与疯狂。 岑庭白一脸错愕,“难道这酒里是被你下了药?你出去!” 他忍着药效,一脸难受,却又往后退,与安阳长公主拉开距离。 “你知道又如何?此事传扬出去,也只会是你以下犯上,对本宫不敬,该判死刑。”安阳长公主丝毫不惧,胸有成竹看着他: “你若是个识时务的,就乖乖做的我的面首。我可以给你荣华富贵……” 她说着,便又向着岑庭白扑了过来。 岑庭白艰难地翻身腾挪闪避……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清脆的汤瓷落地的声音,婢女惶恐喊道: “侯爷……” 下一刻,厢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永宁侯冷冷站在大门口,盯着安阳长公主,视线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你……”安阳长公主也是呆住了。 万万没想到正准备出墙的时候,被夫君抓了一个正着。 永宁侯大踏步走了进来,拽着安阳长公主的手便把她整个人往外拖…… 他刚才在门外已经听清楚,安阳长公主给岑庭白下药,还威逼利诱…… 这一切都是安阳长公主的错。 但他也不想放过岑庭白。 将安阳长公主拖到门外,永宁侯偏头对着身边的婢女道: “去宴厅引一位公主过来。” 他要以淫秽后宫之罪,让岑庭白判死罪! 此人,让他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岂能容他活着? 安阳长公主霎时瞪大了眼睛,什么?引一位公主过来,那岑庭白岂不是死定了? 但此时她自身难保,不敢得罪永宁侯…… 一个替身而已。 没了她可以继续找。 安阳长公主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被永宁侯拖拽出去。 …… 出了听雨轩,到了一处僻静的花园角落。 永宁侯抬手便甩给安阳长公主一巴掌:“贱人!” 安阳长公主被一巴掌扇翻倒地,捂着脸泪眼汪汪,“侯爷,我只是一时糊涂……为了侯府的名声,你别声张啊!” 永宁侯确实丢不起这个脸。 他怎么能让全天下都知道安阳长公主给他戴绿帽子呢。 此事他自然不会外传…… 让她死的悄无声息就行。 “你现在倒是知道要颜面了?恬不知耻给一个男人下药的时候呢?从明日起,你不准出门,收拾收拾行李,等我述职完,随我立即回西北!”永宁侯冷冷道。 安阳长公主才不想去边疆吃苦受罪。 但此时永宁侯不拖着她去皇帝揭露她的罪行,已经是邀天之幸。 她自然不敢反驳,唯唯诺诺道,“好……” 永宁侯冷瞥了她一眼,“等脸消肿了再回去,别让外人起疑。” “是。”安阳长公主低眉顺眼,只想躲过这一劫。 …… 听雨轩外的值守太监,只觉得今日这里格外热闹。 起先安阳长公主来送醒酒汤,进去没一会儿,永宁侯便来寻长公主…… 随后夫妻俩一块儿手拉着手走出来,双方都笑的很刻意。 紧接着北王府的人又来送醒酒汤。 这靖南侯不愧是当朝新贵,这么多人关心。 “长公主刚才来送过了,不过好像不慎打翻了汤盅……”太监恭敬道:“萧神医请。” 萧南星拎着醒酒汤快步走了进去。 一看见备受药效摧残的岑庭白,立即揭开盖子,将解药捧到他面前,道: “侯爷还真是以身犯险,这酒您不喝也行的……这是宁心静气的药物,快请服用。” 岑庭白拿起汤药喝了一口,稍稍按下沸腾的血气,道,“若不喝下,万一出错,引起她的怀疑,不妥。” 毕竟春药也分好些种类。 中药以后该是个什么样子,什么时候发作,各有不同…… 他若不喝下去,乔装出了破绽,岂不是错过如此好的时机。 再者,除了个别奇毒,春毒的解药都是清心静气的药物,解毒并不难。 而即便是奇毒,有萧南星在,也能施针压制,等出了皇宫,再行解毒。 萧南星把脉道,“侯爷所中药物,乃是寻常春药,喝了这清心汤就好。” 岑庭白知道很快会有人被引过来。 避免节外生枝,他喝完药,便装作酒醒,与萧南星一起出了听雨轩。 …… 赏梅宴一片祥和。 没过多久,永宁侯便一个人回来了。 暗戳戳等着看好戏的翡翠见此,不由大失所望,凑近姜容小声问道: “世子妃,他这是没找到人吗?怎么都没闹起来?” 她还等着看永宁侯捉奸告状呢。 到时候皇帝必要要狠狠惩治安阳长公主,这坏女人就再也不能和自家主子作对了! “谁会把自己被绿的事,宣扬的人尽皆知呢?他不告状,给安阳长公主保密,很正常。不过,他私下必定要取她性命。”姜容淡淡说道。 翡翠恍然大悟,“这永宁侯表面上装作不动声色,打算悄悄把安阳长公主弄死?这也不错啊!” 姜容眸光微闪。永宁侯必定是这么想的。 不过,安阳长公主会坐以待毙吗? ------------ 第159章 端王大婚 永宁侯回来没多久。 岑庭白与萧南星也一道返回。 永宁侯看见这一幕,眉头皱了皱。转念一想,北王府既然知道这件事,帮岑庭白一把,卖个好,倒也不足为奇。 今日没能杀了岑庭白,他心中甚是可惜。 不过没关系。 先弄死安阳那个贱人,再处理他! 又过了许久。 安阳长公主也回来了。她派人去御膳房取了一些冰敷脸上,等巴掌印消退了才来。 看见岑庭白好端端坐在对面…… 她心思立即活泛了起来。下次再找机会—— 而在这之前,她得除掉永宁侯! 永宁侯以后说不准会把她一直关在家里,再虐待她…… 而她被永宁侯拿捏着这个把柄,也不敢向太后皇帝告状。 她自不可能任由永宁侯欺负,所以,除掉永宁侯! 那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所做的事情了! 安阳长公主刚才一边冰敷脸,一边便想着怎么尽快把永宁侯弄死! …… 赏梅宴后。 安阳长公主被永宁侯关在长公主府,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永宁侯回到了永宁侯府居住。尽快办着差事,准备带她去西北。 在京城弄死安阳长公主,容易引起皇室的怀疑,还是远去西北以后,再让她死无对证。 安阳长公主并没有坐以待毙,她已经算好了一个时机。 冬月初九,端王迎娶永宁侯府嫡女董惜琴。 永宁侯远戍西北,京城里的侯府一直是二房打理。两房并未分家,董惜琴是二房之女,也是侯府嫡女,与端王算得上门当户对。 因着他们两人落水才定下的婚事,皇室尽快筹备,终于赶在年底之前办妥。 姜容一向不参加这种无关紧要的婚宴,但今日特意与谢凌熙一道出席。 “世子妃不是很讨厌端王吗?怎么还要去给他祝贺?”翡翠不解询问。 姜容淡淡一笑,“听说永宁侯自从赏梅宴后,就回了侯府,没去过长公主府。他们夫妻二人,互不见面。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安阳长公主难得有机会与永宁侯共处一室。 她再不抓紧机会,那就要被永宁侯带去西北了。 姜容赌她一定会在离京之前,先下手为强。 “十八,你暗中悄悄盯着安阳长公主,看看她有什么异动。”姜容对着身边的婢子吩咐。 暗十八领命。 今日的端王府,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慕容时礼因妹妹之死,心中对安阳长公主颇有怨言,但为了拉拢董家,他也没有寻根究底。 礼仪周到的招待董家人。 安阳长公主依旧是盛装出席,外表看不出什么异样,挽着永宁侯的胳膊,也颇有几分夫妻和睦的样子,演得很像。 北王府的席位,就在他们对面。 姜容看见安阳长公主与永宁侯那几乎要黏在一起的模样,若有所思。 很快…… 婢女端着一盘盘精致的银壶与点心上桌。 “哎呀,这不是皇家御酒澄月酿吗?这可是万金难求的贡品,十分难得。唯有少数亲王成亲之时,陛下才会赏赐此贡酒。”礼部尚书林易德一脸阿谀奉承: “托端王殿下的福,微臣已经馋了此酒五年,今日终于能饮一杯!” 当今皇族里也就太子五年前大婚用的是澄月酿,英王尚未婚配。 林易德特意炫耀,是为了在朝臣之中彰显端王的不凡,点明端王与寻常皇子不同。 端王大婚用的酒的规格,和太子一样。 太子党脸色都不太好看。因着表面上的兄友弟恭,今日太子及其党羽也都来贺喜了。 范子弈淡淡道,“林尚书五年没曾喝到,看来是没去给北王世子贺喜?世子大婚的时候,陛下也恩赏了澄月酿。” 皇帝为了彰显对北王府的荣宠,这专供个别皇子成亲用的御酒,也送了一批到北王府。 这一句话,便是打破了林易德口中的,端王与太子一样。 一个外姓亲王世子也有如此待遇。 林易德脸色略显尴尬,他都忘了还有北王世子成亲这一档子事…… 努力找补,“世子大婚之日,本官有病在身,确实没去……” “没关系,既然林尚书喜欢喝澄月酿,机会还是不少的。等英王成亲,想必也会有。”范子弈继续捅刀。 林易德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悻悻然坐下。 倒是慕容时礼笑着打圆场道: “感谢诸位前来参加本王的婚宴,本王敬诸位一杯……” 众人端起酒盏齐饮。 但姜容注意到,安阳长公主并没有喝酒。 她对着身边的婢女吩咐了几句,命人端来一壶茶。 又过了些许时辰。 安阳长公主悄悄将袖子里的香囊塞给身后的婢女。 婢女心领神会,带着香囊出了宴厅,来到端王府花园深处。 寻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扔下。 只要扔掉这关键罪证,谁也不能证明这香囊就是安阳长公主带来的。 但婢女不知道,暗十八得了姜容的吩咐一直跟着她。 婢女前脚把香囊扔下,暗十八后脚便捡了回去。 暗十八回来,压低声音道:“安阳长公主的婢女扔了一个香囊。” 这应该就是关键的东西了。 姜容立即歪歪往谢凌熙身上一靠,一脸柔弱,“夫君,我喝的头有点晕。” 谢凌熙对着身边的王府婢女道,“带路去静室。” 宴客的府上都有专门供宾客小憩的静室。 婢女躬身引路。 姜容双手已经勾住谢凌熙的脖颈,装作晕乎乎:“喝醉了,要夫君抱着去!” 一边布局,一边和夫君腻腻歪歪。 四周的来宾看见这一幕,皆是窃窃私语。不少人看她的眼神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哼,别人成亲,她在这里显摆什么?”安阳长公主翻了个白眼:“一个纨绔子哪里比得上端王,琴儿嫁的比她好多了!” 邻座的沈璃闻言,心中很替姜容生气,转头看向她道:“姜姐姐醉酒头晕,让世子送去静室,不过是寻常夫妻会有的举措。这与显摆有什么关系呢?据闻,有些人缺什么,就会觉得旁人正常的言行是在显摆,但长公主与永宁侯恩爱,应该不至于有此想法吧。” 安阳长公主差点气晕过去,恶狠狠瞪向沈璃。 沈璃第一次与京中勋贵针锋相对,心中也是慌乱的。但姜姐姐救了她的命,她也必定要维护姜姐姐! 所以也绷着脸努力瞪了回去! ------------ 第160章 把罪证送回去 谢凌熙将姜容抱起,从大堂走到静室。 虽引得众人侧目,倒也无人怀疑。 到了静室之中。 姜容那醉醺醺的模样,瞬间清醒,身子还依偎在谢凌熙的怀中,但眼神已经与一片清明,看着暗十八道: “把香囊给萧神医查一查。” 暗十八将捡回来的香囊,递给萧南星。 萧南星解开香囊,只见里面装着满满地宛若绿豆大小的白色颗粒。 萧南星拿起一粒,仔细验查,道: “这是无香子。香味极浅,且很快便会消失,不引人注意。单闻这香并没有什么害处,但与天香果相冲,两者一起服用致命。” 姜容反应极快,“那今日宴厅之中,有什么东西与天香果有关?” “澄月酿里便有天香果。”萧南星答道,又补充道: “因为无香子的香味极浅,需要离得极近且持续至少半个时辰才能致命。” 姜容恍然,“难怪安阳长公主一直挨着永宁侯,看来不是为了装恩爱。从他们来宴厅,已经有一个时辰。刚才永宁侯又喝了至少三杯澄月酿……” “那他很快就要毒发了!”萧南星道。 安阳长公主这一局,布的巧妙。把香囊扔掉以后,谁能知道是她下手呢? 外人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夫妇反目成仇,根本怀疑不到她的头上。 倒是太子党与董家二房更可疑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们帮她把香囊再送回去。”姜容抬眸,看向谢凌熙。 萧南星迟疑道,“可是这么多人,怎么还呢?时间急迫,永宁侯随时可能毒发了……” 谢凌熙垂眸看她,“想怎么做?” 她既然说送回去,那必定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姜容眉眼灿灿,“若是宴厅能乱起来,便有机会趁乱将香囊塞安阳长公主座位下面。还得请夫君去找人挑事呢。” 他是个纨绔。 他和人打架,倒也不算稀罕事。 谢凌熙伸手轻轻抚了抚她柔软的青丝,“嗯,在这休息一会儿。等我回来。” …… 谢凌熙回到了宴厅,坐在席位上。 他的视线在一众宾客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镇国公身上。 手掌中的酒杯一扣,起身道,“给我打荀石泉!” “是!”惊蛰领命。 随行的陈光宗等人一起冲了过去。 将镇国公荀石泉包围。 “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太子震惊。 范子弈也是一脸诧异。 荀石泉盯着谢凌熙,将心中刺骨的恨意掩下。就是他和岑庭白,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他迟早要杀了他们给儿子报仇! 但此时此刻,他笑容和煦,“北王世子这是干什么?” “本世子差点被你儿子害死,子债父偿,给我打!狠狠打!”谢凌熙冷冷道。 荀河愤怒道,“陛下都没有迁罪我爹,你这是不服圣旨,你这是抗旨!” 他话还没说完…… 陈光宗已经一个酒坛子偷袭,砸在了他脑袋上。 其他人也都不废话,直接冲上来就是拳打脚踢。 荀国公府的侍卫仓皇反击。 双方打成一团,但荀国公带来的人少,且非精锐,不是对手。 太子立即让太子党的人都派侍卫帮忙…… 岑庭白见此情景,也带着亲卫加入战场。 战局一点点扩大。 很快,大堂里便乱成一锅粥。 端王看见太子党与北王府打起来,心中窃喜,表面上还是故意道: “两位都息怒,大家都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别打了……” 安阳长公主与永宁侯等人皆是纷纷起身,躲到一边。 以免被误伤。 而就在安阳长公主走后,惊蛰仿佛不经意地追着一个荀家侍卫打到了她的座位处,悄无声息地将那香囊送到了她的座位底下。 众人皆被打架吸引了注意力,惊蛰又是个高手,做的十分隐蔽,无人发现。 “精彩!真没想到北王世子,直接追着荀家揍!” “毕竟他差点死在南疆。心中肯定对荀家有气……但陛下没有惩处镇国公,他却公然殴打镇国公,明摆着不满圣意,这也是很不要命了……” “我看陛下也不会怪罪。北王世子这些年做的纨绔荒唐事还少吗?” …… 董惜棋看见这一幕,心中暗骂,愚蠢! 虽然她之前就是看中了谢凌熙纨绔,她才能夺得北王府的家业。 但此时看见纨绔干纨绔事,又嫌他丢人,对他十分不满。 就在董惜棋暗自对谢凌熙评头论足的时候,她身侧的永宁侯突然身子一晃,轰然倒地。 “咳咳咳……”永宁侯咳出一大片鲜血。 “侯爷!你这是怎么了?”安阳长公主故作一脸震惊,“血……快来大夫啊!” …… 正打的不可开交的双方停了下来。 互殴双方没一个被打死的,但看戏的永宁侯命在旦夕。 慕容时礼一边派了府医诊脉,一边派人去宫中请御医。 府医查不出病因,只查出是中毒了,连忙施针给永宁侯护住心脉…… 但已经来不及了。 宫中御医匆匆赶来,经过仔细查验后道,“这是无香子与天香果相冲所致的剧毒。澄月酿里有少许天香果,单饮对人无害,却与无香子相冲。” 慕容时礼面沉如水,第一时间撇清,“给我搜!我们府中绝对没有这样的东西!是谁带了这种害人的东西进来!” 安阳长公主一脸悲痛,“怎么会如此?是谁要害我夫君!侯爷,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众人也觉得安阳长公主可怜。 她儿子已死,夫君又死,那永宁侯的爵位可能要落在二房了。 在外人眼中,她毒杀永宁侯的可能很小,毕竟她和永宁侯还有机会生下继承人。 可如今永宁侯一死,爵位旁落,对她来说也是不利的。 楚守臣本是带着儿子一起来吃喜酒的,如今正好直接办案。 明心司的校尉翻箱倒柜。 很快,众目睽睽之中,在长公主的座位下,发现了一枚香囊。 “指挥使大人,您看!”校尉呈上香囊。 安阳长公主看见香囊,登时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这香囊不是已经丢了吗! ------------ 第161章 安阳长公主,死 “这香囊里面便是无香子!”御医辨查以后道。 安阳长公主立即叫屈道,“这是陷害!这绝对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她明明已经把香囊扔出去了! 众人皆是愕然。 董惜棋看见这一幕也急了。她不能有个毒杀亲夫的母亲,一旦安阳长公主完了,她身为人女,也是一损俱损。 “诸位,我母亲一定是被陷害的。凶手岂会把香囊留在身边,等人来查呢!这必定是真凶故意将香囊扔在我母亲座位处的!”董惜棋一脸委屈道: “我母亲与父亲向来恩爱,绝无下手的理由。” 她抛出作案动机…… 不少人的视线,便不自觉看向了董家二房和太子党。 相较来说,看起来确实像被陷害的。 “这无香子既然是在长公主座位下被发现,为何仅有永宁侯一人中毒,长公主怎么没事呢?”姜容黛眉轻挑。 听闻永宁侯中毒,她便让翡翠扶着出来看热闹了。 楚诀已经第一时间拿起了案桌上的茶盏,辨认后道,“她没喝澄月酿!” “安阳长公主,今日所有宾客皆饮澄月酿,你为何换酒?”楚守臣怀疑看向她。 安阳长公主心底一慌,用早就准备好的理由道,“我今日身体不适,所以不想饮酒。” 若无香子的香囊不是在她座位下被发现,她喝不喝酒倒也不会引起重视。 可如今就显得格外巧了。 安阳长公主只能喊冤道,“若是我所为,我怎么没把香囊扔了,还等着旁人来查!” “但你故意不喝酒,十分可疑。”楚诀道,灵光一闪: “至于香囊……也许你还没来得及处理!刚才北王世子与荀家人不是突然打了起来吗?你们躲让离了席位,可能就是没来得及销毁!要是没有打架这一档子事耽搁,你岂不是就能悄悄把香囊扔了?” 楚诀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众人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安阳长公主十分心虚。确实是她所为,但香囊怎么会在这呢? 如今被抓了一个人赃并获,她一时不知怎么办。 董惜棋脸色也白了几分,努力辩驳,“我母亲没理由杀我父亲,这必定是有人陷害……” 她话还没说完。 躺在地上就剩半口气的永宁侯,突然抬起手就扇了安阳长公主一巴掌,怒道: “毒妇!” 安阳长公主刚才为了假惺惺表示关心,半蹲在他身侧,当下被一巴掌扇倒在地。 董惜棋惊呼,“父亲,您……” “你的丑事被我发现了,所以你要杀了我……你这个毒妇!”永宁侯指着安阳长公主,眼神怨恨,转而看向楚守臣道: “她和岑庭白偷情,被我发现,我宽容大度替她隐藏,没想到她竟然因此毒杀我……她就是凶手!”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 永宁侯本要隐藏这一桩丑事,但如今他都要死了!还在乎什么? 在临死之前,他必定要这毒妇身败名裂,和他一起死! 他完全认同楚诀刚才那一番分析,认定就是安阳长公主毒杀自己! 绝对不给她活命的机会! 安阳长公主脸色惨白。 岑庭白走出列,望着众人道,“我要纠正一下,不是偷情!” 所有人视线齐刷刷落在岑庭白身上。这是要否认吗? “我是被下药的。”下一句,众人再次震惊。 岑庭白详细解释道,“那日宫宴,我被下药,安阳长公主突然来我歇息的听雨轩,幸得永宁侯来得及时,将她带走,救我清白之身。” “后来北王府的萧神医过来送醒酒汤,发现我中毒,帮我解毒。你们夫妻之间反目成仇,也要把话说明白,此事与我无关。” 谢凌熙曾经前去南疆册封岑庭白,两人一起遭遇荀瀚围杀,可谓是同生共死的交情。 北王府给他送醒酒汤,合情合理。 萧南星微笑点头,“这一点我可以作证。那日见侯爷醉酒,我家世子念着在南疆的交情,让我去送醒酒汤。结果一进去,就看见侯爷中了药……” 众人今日可谓一惊又一惊,久久没回过神。 好家伙! 安阳长公主对新晋侯爷下药,还被自己夫君抓了一个正着。 你们勋贵私下这么精彩的吗? “那作案动机也齐了!”楚诀震撼的目瞪口呆,还不忘总结。 安阳长公主面如死灰,无从抵赖。 “这个毒妇……毒妇……不配……我要休了她……”永宁侯怨恨地瞪着安阳长公主,嘴里溢出大片鲜血,最终没了气息。 死不瞑目。 楚守臣看见这一幕,道,“安阳长公主,请跟我们去明心司走一趟。” 安阳长公主被带走了。 董惜棋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婢女连忙往她嘴里塞宁心丸…… …… 宫里。 皇帝听闻此事,十分震怒,让楚守臣严查! 若是寻常罪名,皇帝必定不会问罪,但毒杀亲夫,且她的丑事还闹的人尽皆知…… 只有杀了她,才能挽回皇家颜面,才能安抚董家。 如今皇帝下了令。 楚守臣立即把安阳长公主审问的清清楚楚。 “陛下,安阳长公主已经招供,就是她毒杀永宁侯。她早知道今日端王府会用澄月酿,所以特意用无香子毒害永宁侯……只是她说,那香囊她已经扔出去了,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案桌下……”楚守臣呈上折子,道: “这其中应该还有其他人插手。” “另外,微臣还查出了前些时日永福公主遇害一案,也是她所为。除此之外,她还数次谋害北王世子妃、收买主考官、毒害程探花妻室……” 一桩桩,一件件,罪行昭昭。 皇帝翻开折子,看的脸色阴沉,“判她斩立决,立即执行!” “是!”楚守臣躬身领命。 皇帝是个心思深沉之辈,看着黄泉之毒的介绍,吩咐道: “守臣,立即私下悄悄去寻找九大奇药,至少要拿到一株。” 虽然他觉得安阳为了一个探花,迁怒一个救人的大夫女儿实在是无语。 但不妨碍他觉得,这毒是个好东西。 谢凌熙被姜容迷的晕头转向,若有九大奇药,控制姜容,便是控制了谢凌熙。 他更能加强对北王府的掌控。 “是!”楚守臣领命退下。 ------------ 第162章 容儿只爱你一个 京城,刑场。 姜容、谢凌熙与岑庭白,坐在附近一处茶楼的露台,望着台下的场景。 皇室为了颜面,掩盖了安阳长公主当年对探花妻室下手的旧案,只公开了此次毒杀永宁侯一案。 皇帝将安阳长公主从皇室除名,还特意尊重了永宁侯的遗愿,允许董家将她休了。 四周的百姓围着刑台,向她扔烂菜叶。 楚诀是今日的监斩官。 念完长长的宣判,扔出一枚签令,“斩!” 安阳长公主在明心司这几日已经被刑罚折磨的遍体鳞伤,蓬头垢面,她心中十分懊悔,对那个把香囊送回来的人恨极了。 但如今她已经是阶下囚,没机会再去报复。 “嗤!” 刀锋落下,安阳长公主人头落地。 岑庭白看见这一幕,心情甚是畅快。他一家的仇,可算是报了。 视线落在对面的姜容身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知道安阳长公主难对付,此次入京,他想过除掉安阳长公主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没想到,姜容略施小计,便让他们自相残杀,除掉了这个毒妇。 上次在南疆已经领略到了她的厉害,如今更觉得她非同一般。 世人对她的传言,便是红颜祸水,以美貌迷惑北王世子。 但真实的姜容,实在是一位奇女子。有人为她倾倒,再正常不过了。 岑庭白想和姜容道一声谢谢,但又觉得不需说这些。 下一刻…… 眼前一花。 谢凌熙已经将姜容挡的严严实实,面无表情盯着他,眼神里蕴着一丝杀气。 萧南星在一旁差点笑出声。岑侯爷,虽然咱们刚刚联手除了安阳长公主,但你再盯着看世子妃,咱们也要窝里反了。 “戏看完了,我先告辞。”岑庭白收回视线,脸色不太自然。 姜容从谢凌熙身后探出半张小脸,眉眼微弯,“世兄慢走。以后有什么事传个消息!” “嗯。”岑庭白微笑点头。 待岑庭白走后。 姜容微仰着小脸,“夫君似乎对他很有些成见呢?” 谢凌熙没说话,依旧是面无表情。刚才姜容对他笑的真甜…… “世子妃,世子殿下对情敌看不惯也很正常啊。他初次见世子,便以长青仙菇威胁世子,与您和离。”萧南星暗戳戳提醒。 虽说最后证实是一场误会。 但,岑庭白确实曾有娶姜容的打算。 姜容恍然大悟,“原来夫君眼中,他算情敌吗?按照我们两家的交情来说,他是我世兄,我只当他是兄长。” 她看向谢凌熙那张冷脸,似乎明白了什么,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晃了晃: “夫君,容儿永远不会和你和离!容儿只爱你一个人!” 谢凌熙被她晃的心情甚好。 永远不和离。 “当真?”谢凌熙垂眸看她。虽然趁着她脑子不清醒,骗她的承诺,委实有些不做人。 但,此时此刻,他就是想听。 即便等她清醒,他也不想放她走了。 “当然了。”姜容认真点头,“我会永远和夫君在一起,绝对不会和你分开。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 谢凌熙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嗯。” “嗯什么嘛,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也说几句嘛!”姜容撅起樱唇,委屈巴巴: “哪有海誓山盟,只有一个人说的?” 谢凌熙定定看着她,认真道,“此生唯你,生死不离。” “这还差不多!”姜容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情话,心满意足扑进谢凌熙怀里,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容容爱你!” 萧南星赶紧退退退!哎,我又还没离场呢。 嗝! …… 冬月末,北疆大捷! 北王打了一场大胜仗,打的北漠抱头鼠窜,甚至递了称臣的文书。 自大夏开国以来,北漠一直骚扰边境,从未曾称臣。 如此大功…… 一时间,满朝震惊,百姓欢呼。 北王奉命带着北漠使臣返京。 姜容立即便警惕了起来。 因着她重生,许多事与前世都有了一些时间上的偏差。前世是明年春,北漠称臣,北王返回。 但在返京途中遇害。 朝廷查了许久,没查出凶手。姜容与老太妃也暗中追查许久,未曾查到线索。 但姜容心中是有怀疑人选的! 北漠称臣,大夏不再需要北王领兵出征。 飞鸟尽,良弓藏。 皇帝,很有可能除掉北王。 兼之北王立下不世之功,功高震主。 但皇帝不知道的是,北漠是被北王打怕了,他们畏惧的只是北王。 北王一死,北漠立即就反了。 皇帝派戍守东疆的英王镇守北疆,结果一战大败,英王的军队连同原本镇守的谢家军,皆是全军覆没。 当然,这一场大败,也有太子与端王从中作梗的原因。 此后,大夏节节败退,北地大半沦陷。后来谢家军重建,也没能收回疆域,只能勉强守着防线。 姜容听闻北王回京的消息,立即第一时间找到谢凌熙。 “夫君,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接应公爹!”姜容看着谢凌熙道: “此次公爹立下不世之功,就怕有些宵小之辈,对公爹不利!” 谢凌熙眼底藏着一丝担忧,“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我要悄悄去一趟。你替我掩护,假装我还在京城。” 姜容瞬间明白了。 谢凌熙十分清楚,北王回京的路上不太平!前世若非他昏迷,想必他也会去接应的。 他知道有多危险,所以他要把自己留在京城。 说是替他打掩护,不过是寻理由把她留在这里而已。 “我不!”姜容坚定摇头,“真遇到什么事,多一个人商量,总比你一个人想办法强。” 谢凌熙还要说什么。 姜容又道,“就算你不带我去,我也可以一个人偷偷去。你觉得你带着我,我比较安全,还是独自去北疆更安全?” 谢凌熙被堵了一个正着。 他还真是拿姜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你路上必须听我的安排。”谢凌熙语气里十分无奈。 姜容飞身扑进谢凌熙怀中,“我只会跟着你。你没事我就没事,所以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夫君。” ------------ 第163章 伏击北王 皇宫,御书房。 “朕今日宣你来,有一事与你相商。”皇帝望着眼前的荀石泉,笑容和煦: “北疆大捷,北漠臣服,镇北军实乃一支精锐。朕欲把镇北军调去西域,镇守西疆!西域沙漠一直不太平,有镇北军,想必能一扫沙贼。” 镇北军,即谢家军的官方名称。 荀石泉躬身听着,脑海中快速思索着,陛下此言何意? “镇北军离开北疆以后,朕打算让你率兵镇守北疆。”皇帝望着荀石泉,十分和蔼: “不知镇国公可愿为国守边?” 荀石泉立即抱拳行礼道,“镇守边疆乃微臣平生志愿,愿为陛下分忧!” 他心中当然愿意! 北漠已经臣服,难打的仗已经被北王打完了! 他现在去接手北疆的边防,不用打仗,还能光明正大扩兵找朝廷要军费。 将门的权势,来自于兵权。 皇帝将北疆的兵权给他,荀石泉自然十分高兴。 他暗自心想,皇帝应该是忌惮北王在北地经营多年,以防他拥兵自重,故意将其调离去不熟悉的西疆。 而他则美滋滋捡地盘,正好! “朕就知道,镇国公是大夏柱石,一定会为大夏鞠躬尽瘁。只是,银狼军当初与北漠交手,战绩不佳……”皇帝话锋一转,继续道: “为了边疆安宁,朕意欲让银狼军先在北王麾下听训一年,一年后,再留守北疆。” 起初,北地是荀家的银狼军和谢家军一同御敌。 荀家军被北漠打的落花流水。 皇帝便将荀家军调去了南疆,镇压蛮族。而今北地的边防以谢家军为主,四大将门各有一支精锐留守。 这是皇帝的制衡之术。他不可能放心把整个北地交给一家。 那四支精锐并非是来对付北漠的,而是监察谢家军。平日里只防守几个次要关隘,北地的战局,一切靠北王指挥调度。 荀石泉心底一沉。 把他的荀家军调去北王麾下?那岂不是他们都成了北王的下属! 荀石泉完全不能接受。 但皇帝的安排合情合理。 当初荀家军确实不是北漠的对手,如今皇帝要用你们镇守北疆…… 把你们送去北王麾下训练一年,也是为了北疆大局。 荀石泉岂能拒绝? 可让他听北王调令,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必定会大大打击荀家的威望,那些跟随荀家的将门也会心思异动。 若真如此,只怕这一支军队都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荀石泉自不能容,但表面不露分毫,躬身道: “臣谢陛下隆恩。得陛下器重,臣一定会跟着北王好好学习,替陛下守好我们大夏的北疆!” 皇帝满意地抚了抚胡须,“那北疆就交给爱卿了。北王不日便要回京,等他归京以后,你同他一道去北疆。” “是。”荀石泉退下。 皇帝望着他退走的背影,眼神意味深长。 回到镇国公府。 荀石泉盯着桌上铺开的北域疆图,脸色十分难看。 “爹,您可不能带着荀家军去听北王号令,那咱们荀家岂不成了谢家的属下?以后咱们在朝中哪还抬得起头!”荀河焦急道。 那他就和陈光宗的身份差不多了吗?他才不要! 荀氏轻声道,“老爷,河儿说的有理。最重要的是,将荀家军交给北王练兵一年,就怕下面的将领被北王拉拢了……” 北王麾下将门众多。 也并非全是信服北王才跟随他的。 还有一些本来不对付的将门,皇帝特意调到北王手下,结果操练几年,现在都亲成一家人了。 不管是为了荀家的颜面,还是为了确保掌控荀家军,荀石泉都绝对不可能听令北王。 “北王还是别回来为好。”荀石泉最终下定决心。 需要冒一点险。但他已经被逼到了这份上,必须杀了北王! 若北王死,谢家军群龙无首,即便到时候他与谢家军一起镇守北疆,以他国公的身份,也没有人能号令他。 说不准反倒是谢家军听他调令。 …… 从北地返京。 一路上,北王一行遭遇了数次伏击。 有江湖杀手组织的刺客,也有不知名的死士,不想北王回来的人不少…… 但这些,对北王并无损伤。 他虽然只带了一支随行的亲卫,但这三百人皆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区区一些刺客死士,根本拦不住他。 前行小半个月。 “王爷,天色不早,今日在此扎营休息一晚?”陈副将询问。 距离最近的城池,还有大半日的路程。 谢平北点点头,“小心警戒。” “是!”陈副将领命退下。 一众亲卫扎营,另有一支小队去四周探寻,带回了一些山林里的野味。 谢平北坐在篝火前,随手烤着一只山鸡,熟练地往山鸡上洒上香料。 “没想到王爷竟然还会烤肉,看起来厨艺不错。与您的盖世威名放在一起,十分出乎意料。”一个身穿北漠异族服饰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 她是北漠的公主耶律娅,汗皇派她出使,随行还有两个文臣。 没派什么护卫。 她是作为北漠示好的使臣出使大夏,若死在大夏,自然是北王的责任。 谢平北瞥了她一眼,“是人都得吃饭,有什么稀奇。” 和北漠交战这些年,他没少风餐露宿。 为了打一场胜仗,藏在野外半个月是常有的事,烤肉的手法都愈发熟练了。 “王爷说的对。”耶律娅在他身侧坐下,一脸柔情款款地套近乎: “听闻王爷的嫡子是个纨绔子弟,王爷怎么不带他来边疆好好栽培。以他的本事,将来怎么继承王爷的谢家军呢?” “窥测军情,拖下去。”谢平北不耐烦挥挥手。 陈副将立即带着两个亲卫十分熟练走上前,道,“北漠公主,您请去营帐待着。” 耶律娅:…… 汗皇让她勾引北王。 但每次她与北王说不了三句话,就被送走了。 她简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汗皇特意选一个公主出使大夏,便是意图对北王使美人计。 若北王不中计,那就换谢家下一个继承人。 耶律娅十分无奈。 北王是个如此厉害的大将军,又岂是轻易中计之人呢?回头还是换他儿子下手吧。 一个纨绔应该容易很多。 ------------ 第164章 父子相见 耶律娅被送去营帐里。 陈副将特意留了两个亲卫,守在她营帐外,监视她。 “王爷,这个北漠公主总想接近您,莫非是要对您下毒手?”陈副将警惕询问。 谢平北淡淡道,“盯紧她,若她要下毒,也要抓一个人赃并获。” 她是北漠使臣,身份不一般,不能随便抓。 两人正说话间…… 突然附近有一支冷箭飞射而来。 谢平北随手拿起身边搁着的长枪一挡,打落箭矢,起身道,“警戒!敌袭!” 四面八方的冷箭飞落。 一群蒙面黑衣人,举着弯刀出现。 他们虽然蒙面,但一看皆是北漠人。因为出招的手法,便是北漠军中的招数。 “是北漠人!”陈副将喊道,“王爷小心!” 谢平北第一眼便认了出来。看见北漠人,他并不惊讶。 北漠虽然称臣,但若有机会,他们必定想要杀了他。 但令人惊讶的是,竟然有这么多人。 北漠若是以商人身份乔装送十几个人进大夏不足为奇,分批加起来最多也就百人…… 但此时足足有两千人! 这绝不是隐藏身份能混进来的。 除非边关守将,有人故意放他们进来。 谢平北早知道北疆之中有勾结北漠的奸细,十九年前,正是奸细出卖,谢家军大败,老王爷和昭仁太子战死…… 这些年,谢平北一直盯着北疆的动静。但这些人仿佛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方才露出痕迹。 谢平北看着数倍于自己的敌军,面色不变,眼底有一丝嗜血的怒焰, “杀!” 他就像一个战神,带着亲卫杀入北漠军中。 三百打两千,以少打多,丝毫不落下风。 “难道你们就干看着?再继续下去,我们也拦不住谢平北!”那领头的蒙面人对着附近的山林怒喊。 下一刻,铁蹄扬起烟尘滚滚。 一支精兵从山林里冲了出来。这群人虽然也蒙着脸,但身骑骏马,手持精良武器…… 是大夏的制式武器。 谢平北盯着那出现的军队,眼神冰冷,“荀家军!” 四大将门各有一支精兵留在北疆。 谢平北早知道有人与北漠勾结,但他没想到,荀家直接把镇守的那一支五千精兵撤走了。 前来阻杀他。 如今荀家镇守的那一处关隘,现在就是纸糊的。 北漠军可长驱直入! 只不过是北漠与他们达成暂时的合作,北漠暂且没有出击,维持着荀家军镇守的假象。 何等风险! “荀迟,你与虎谋皮,置北疆于不顾,这是你身为守将该做的事?”谢平北神色冷酷。 荀迟没想到,他们特意换下银狼军的专属武器,只用着普通的制式武器,还裹得严严实实,谢平北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一支精兵的来历。 谢平北对各大军队的气势和特质十分了解。 不过这倒也不重要。 镇国公有令,谢平北必死无疑。 他就是一个死人。 一个死人知道的再多也没用。 “杀!”荀迟没有与他多说,直接下令。 这五千精兵被特意挑选留下镇守北疆,是荀家军中的精锐。 再加上两千北漠军。 足足七千人,围杀谢平北。 即便他再神武,在人海战术下,也落了下风。 “王爷,属下给您断后!您快走!”陈副将焦急道。 谢平北眼神十分冷静,“没必要,走不掉。” 这七千人就像一个铁桶,将他们围的死死的。 若荀家只派一半的精兵来围杀他,都还有可能逃出去。但荀家竟然倾巢而出,完全放弃了北疆的防守…… 荀迟根本不敢与谢平北对打,只是靠着人命来堆。四面八方的长矛,刺向谢平北。 他一人打一群人,起初还能应对,渐渐力有不逮…… 内功一点点消耗,再厉害的高手,也会被耗死。 “噗嗤——”一枪刺入谢平北的小腿,鲜血四溅。 其他人趁此机会,一起刺向他的胸腔。 正在危急时刻,远远七八个黑色的霹雳弹凌空飞落而下。 “轰!” 围着谢平北的一群人,当场被炸飞。 谢平北立即抬头眺目远望,只见远处官道上,一群护卫装扮的铁骑,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领头的是一男一女,皆是戴着面具。 那霹雳弹是以一种极其高明的暗器手法,凌空掷出。正是那领头男子所为。 这又是哪里冒出的人? 谢平北很震惊。 …… 姜容与谢凌熙一路疾行,可算赶上了! 谢凌熙召集了万金商行的人手,本就是急行军接应谢平北。 姜容还特意催促他,不必照顾自己,尽快和公爹汇合。 两人一路都没休息,日夜兼程,堪堪赶到。 姜容远远看见这一幕,就知道为什么前世她什么都查不到了。 这么多人,足以让谢平北一行人,无一活口,毁尸灭迹。 而谁又能猜到,北疆有一支军队,早已经调离镇守的关隘,出现在这里呢? 谢凌熙将这附近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全部带过来了。 一万人。 一万打七千。 原本一边倒的局势,立即逆转。 …… 这一战打的十分惨烈。 那些偷偷进来的北漠军,本就是死士。而荀迟知道已经被认出来了,唯有拼死一战,决不投降。 直打到半夜,万金商行惨胜。 旷野之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荀迟战死,只活捉了一个荀家军的校尉,投降了十几个士兵。 营帐里。 “不知这是哪位义士?”一瘸一拐的谢平北走过来,对着谢凌熙抱拳问道。 他身上有多处伤,鲜血淋漓。但他并没在意,而是疑惑地看着来人。 谢凌熙的视线扫过他的伤势,面具下的眉头不自觉皱了皱,冷淡陌生的声音道,“先去治伤。” “贵公子花钱雇佣咱们万金商行前来接应你……”萧南星甩出早就准备好的对外理由,努力压着嗓子说话,道: “王爷,还是让在下先看看你的伤势……” 谢平北怔怔盯着眼前的面具人,试探性喊道,“儿子?” “我们是雇来的……您儿子在京城!”萧南星努力辩解。 “冒昧了,这位公子真的很像我儿子。”谢平北的视线久久落在谢凌熙身上。 萧南星:???少主平日的纨绔样子,哪里像万金商行的神秘首领?要不是我是知情者,我真的一点看不出哪里像了啊。 您对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错觉吗? ------------ 第165章 相认 此时营帐里并无外人。 谢凌熙思考了一下,伸手取下那张古朴神秘的面具,“确实是您儿子。先治伤,有事与您商议。” “真是你啊……”这一下换谢平北震惊了。 他知道谢凌熙是出了名的纨绔,但他又隐隐觉得这孩子虽然纨绔,但从未干过欺负百姓的事情,其实是一个可造之材。 而今谢家的局面,也不需要他上进,所以没有插手管他。 但没想到…… 儿子背着他,这么有出息了? 萧南星有点惊讶,少主怎么和老王爷摊牌了?但少主摊牌,必定有少主的道理。 他也不用装了,上前给谢平北治伤: “王爷,您先坐,伤口需要处理……” 谢平北迷迷糊糊坐下,萧南星熟练地拿出药给他清理伤口。 谢凌熙望着谢平北,沉声道: “荀家军在此,寒门关危急。” 镇守寒门关的荀家军都走了,防守空虚。 原本北漠是想假意臣服,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但如今他们刺杀谢平北…… 如此出尔反尔之举,大夏自不可能接受他们投降,必定要继续打一仗! “现在消息还没传回北漠,但应该很快他们就能收到消息。等你从前线调兵过去,已经晚了。”谢凌熙继续说道: “寒门关附近有万金商行的人,还请父王一旨调令,万金商行的护卫可以接管寒门关,且伪装成防守空虚。” 在这里看见荀家军,谢凌熙立即意识到一个迫在眉睫的危机。 北漠若攻打寒门关,那将能长驱直入! 北疆有他的人。 四大将门镇守的关隘附近,都有万金商行的精锐人手。 他早就在防备奸细。 只是之前并不能断定,是四大将门之中的哪一家。 “你说的有理。”谢平北深以为然点头,但他看着自家儿子,还是觉得十分震惊。 眼前这指点江山的男人,真的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谢平北甚至揉了揉眼睛,恍惚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若这不是自家儿子,他自然不放心把寒门关交给一个外人。 但既然这是儿子…… 那就可以放心了。 谢平北写完一纸调令,临时征调万金商行的护卫镇守寒门关,在调令上盖上自己的大印。 如此…… 万金商行便可名正言顺接手寒门关。 姜容没有打扰他们的布局安排。她十分认同谢凌熙的布置,虽然前世的北漠不是这个时候反的,但今生北漠很有可能去偷袭寒门关。 因为前世他们刺杀成功,无人知道北漠谋害老王爷。 北漠顺利和大夏和谈,在休养生息一年后,准备好了一切,再反叛大夏。 而今生刺杀北王失败,大夏必要攻打这等反复无常的蛮夷。 那北漠就很有可能先下手为强了。 寒门关防守空虚,正是他们偷袭最好的选择。 不过如今…… 万金商行悄悄接手了寒门关的守备,一定能给北漠一个惊喜! 谢凌熙接过谢平北写的调令,递给惊蛰,让他立即飞鸽传书送走。 最紧要的事安排完。 谢平北才从这巨大的震惊之中回过神,视线久久停留在谢凌熙脸上,有千言万语想问自己儿子,视线扫到身旁的斗篷女子,问道: “那这一位是……?” 姜容取下斗篷,福身行礼,“儿媳见过公爹!” “你抢来的那个姑娘?”谢平北惊讶。 他在北疆也听过他儿子强抢民女的事迹。据闻那女子本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被他儿子一纸赐婚强抢入府。 谢平北听说消息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成亲了。 没错。 他儿子成亲这么大的事,老太妃也没通知他。 反正他戍守边疆也赶不回来,在老太妃眼中,谢凌熙成亲这一桩事,指望不上他做什么,回头有空再跟他说一声就行。 谢平北听闻消息,十分震惊,自己儿子虽然纨绔,但之前也没欺压过百姓,立即写信问老太妃怎么回事。 老太妃只给他回了一句话,好好守边,别听谣言。 后来再传出来的消息,便是他儿子与儿媳都不是什么好人了。 听起来还挺配的。 谢凌熙沉默片刻,抬手戴上了面具,这话说的…… “承蒙太后赐婚,是天作之合。”姜容浅笑应道。 谢平北看了看姜容,又看了看谢凌熙,心情十分欣慰。 儿子有出息了,也娶了十分恩爱的媳妇,当爹的哪能不高兴呢? 他与谢凌熙的相处不多,但并非不关心,只是不擅长言语,一直在默默关注儿子。 就像谢凌熙也一直暗中派人盯着北疆。 这一点来说,他们父子俩还是怪像的。都是不吭不响,默默关心。 “少主,在营帐里发现一个北漠公主。”处暑走上前禀报。 他们在清扫战场,发现有一个帐篷里还有一个北漠人。 谢平北解释道,“这是北漠派来的使臣,先别杀。带回京城,也许能用得上。” 发生了刺杀之事,这公主原本也会被灭口。 汗皇子女众多,并不在意这一个的死活。 而她作为北漠的弃子,对于大夏来说也有用处。 谢凌熙淡淡道,“你随意。那就先把她关起来。” “是!”处暑领命退下。 他不能可能让外人见到自己和姜容,所以那个公主,就先关着。 …… 清扫完战场。 天色蒙蒙亮。 众人挖坑就地掩埋了战死的同袍,又一把火烧了敌人的尸体。 谢平北的伤势已经处理完了。 浑身包的像个粽子。 他站在墓碑前,倒下一杯酒,“诸位,一路走好。” 脸色十分沉重。 又渐渐变得刚毅。他不会让他们枉死! “王爷!寒门关如今防守空虚,咱们得抓紧时间调兵过去……”陈副将请示道。他们并不知道寒门关已有部署。 谢平北点点头,“嗯,传令下去,调兵防守。” 这是表面该有的举措。 陈副将领命下去安排。 与此同时,谢平北状告荀家和北漠的折子,也千里加急,送往京城。 …… 京城之中。 皇帝收到谢平北的折子,略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荀石泉不中用啊。 还有那个万金商行?什么花钱雇佣,他可不信这种鬼话。 上次这个势力在南疆还护了谢凌熙…… 他已经识破了! 显然,万金商行就是谢平北的私人势力。 谢家不好动,还需从长计议。 而今,得先给谢平北一个交代。 “来人,传朕口谕,荀石泉勾结北漠谋杀北王,将荀家全族下狱!由刑部、大理寺、明心司,三司会审!”皇帝沉声下令。 ------------ 第166章 荀家倒了 北王遇刺的消息一传开…… 京城震动。 北王一直是大夏的守护战神,如今又打的北漠臣服,没想到荀家竟然半路截杀功臣…… 端王大喜! 立即让他手底下那帮子文臣,一起上奏骂镇国公。民间百姓也对荀家破口大骂,一时间,荀家就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荀家除了荀皇后,全部下狱。而荀皇后也被皇帝下令闭门思过…… 后宫大权暂交给了贵妃。 荀家麾下的将门,第一时间纷纷上书撇清关系。别的事他们还能求情,但通敌、谋杀北王,不论哪一桩,那都是死罪…… 一时间,荀家便是树倒猢狲散。 太子虽然没有被荀家通敌行刺一事连累,但他的两大靠山,折了一个,比不上端王的势头了。 而今不少朝臣都看好端王上位。 范子弈没想到局势变化如此之快。荀石泉突然对北王下杀手…… 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因为皇帝只对荀石泉私下说了这件事,还没有公开下令…… “范子弈,父皇会不会废了我的太子,另立端王?”慕容时承心中十分慌乱。 范子弈脸色凝重,但还算沉稳,道,“此事与太子无关,陛下当然不会因此而废了您的位置。您是嫡子,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放心,如今宫中掌权的是英王的母妃,说明陛下并没有换太子之意。” 若真的要立端王做太子,那就该提拔端王的母妃了。 至于立英王?那皇帝就该立即将英王召回京。 自从昭仁太子战死,皇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便是不会让太子亲征。 皇帝一没有召英王回京,二没有重用端王母妃,那太子的位置,还是稳固的。 “可是孤心中还是觉得十分不安……”慕容时承担忧道: “要是父皇改了主意,换了太子……” 他的底气一直都是外祖荀家,如今荀家倒台…… 他彻底慌了。 “圣意难测,不能预料。”范子弈眉头也紧紧皱着。如今的局势,对太子确实很不利…… 慕容时承突然灵光一闪,“如果父皇现在走了,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直接上位了?范子弈!与其畏畏缩缩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废了,不如我先下手!” 范子弈目瞪口呆,“这怎么能行……?” 竟然想谋杀皇帝? 这…… 倒也不是不行啊。 皇帝暴毙,太子理所当然继位。不然,以如今的局面,太子渐渐势弱,而端王则变成人心所向。 到时候皇帝另立端王…… 太子自然不会有好下场,押错人的范家,也会被新皇清洗。 …… 北漠收到行刺失败的消息。 第一时间偷袭寒门关。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寒门关竟然早就有一支精兵悄然镇守…… 偷袭失利。 反而被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精兵,压着打。 此战,大夏大捷! 谢凌熙一行人在回京的路上,收到了寒门关的战报。 一战失利以后。 北漠汗皇又向大夏递交称臣的文书。他把刺杀和偷袭一事,全部推到了他弟弟头上。 说是他弟弟不愿意投降大夏,所以发动政变把他关了起来…… 如今他又夺回政权,再次向大夏表示真心臣服之意。 陈副将将最新战报,呈送给谢平北,附录汗皇文书。 “这北漠汗皇也太无耻了吧!反复无常,一边偷袭一边投降!”萧南星十分鄙夷。 谢平北正在烤肉,随意瞥了一眼,道,“送去京城。” 又看向身旁的儿子,“万公子有什么见解?” 此时他身侧坐着谢凌熙与姜容,皆是戴着大半张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他们的身份是万金商行的人。 谢平北对外只说,这是儿子花钱雇来的人。 他们一路返回京城。 这半程路上倒是很太平,再没遇到什么波折。 “难缠。”谢凌熙言简意赅。 这一路上,谢平北时不时就要问一下他的看法。 谢凌熙本来不想理他,但他不回答,谢平北就会长篇大论给他分析一下…… 很吵。 他沉默寡言的爹呢?怎么变得这么吵了? “没错!慧眼如炬,一眼就看透本质。虽然人人不齿汗皇所为,但他确实一切都从北漠利益出发,身为汗皇之尊,但也能低声下气……这是一个很难缠的人物,很难对付。”谢平北十分欣慰的点点头: “将来你……咳,将来这北疆的继承者,要对付这样一位对手,若能有你这样的眼界,就不会轻视他。那北疆的安稳,我也可以放心了……” 谢凌熙对着萧南星使了个眼色。 萧南星立即起身,对着陈副将笑呵呵道,“陈将军,我给你把把脉看看伤。不知你伤势恢复的怎么样?来来来,我给你换药,咱们去那边……” 篝火处,便只剩下谢凌熙与姜容。 “你最近怎么这么唠叨?”谢凌熙挑眉看他。 这一路上他爹都挺奇怪的。 谢平北眼神里闪过一丝感慨,“我本以为要到七十岁再从北疆退下来,时间还久,没有好好栽培你。但经过这一次意外,深感世事无常,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战死了……” “这谢家的担子,也是该找个人了。” 这一路上,他恨不得把自己的经验全部塞给谢凌熙。 想让他将来接手的时候,能少走一些弯路。 “那您七十岁我来接班,早一天我都不来。”谢凌熙淡淡道。 “你爹我要是提前战死了呢?” “您自个儿想办法。” “我都死了怎么想办法?” “托梦?”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句,姜容在一旁听的想笑。 谢凌熙真的好傲娇。明明想让王爷好好保重身体,长命百岁……就是不肯直说。 ------------ 第167章 谢凌熙的身世 一路归京。 临近京城还有两日的路程,谢凌熙与姜容提前离开。 他们是偷偷出来接应的,表面上的谢凌熙与姜容还在京郊的山庄里呢。 临走之前,谢平北又和儿子两人坐在篝火前,一边吃烤肉,一边父子谈心。 “有一件事,我想问你。”谢平北看着谢凌熙,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谢凌熙拿起一块烤好的野猪后腿肉,随口道: “你问。” “你为什么会想要建立万金商行……还在北疆安排了这么多人手……你……是不是……是不是……”谢平北有些踌躇。 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他想问。 又怕谢凌熙不知道,反而因为他的询问而起了疑心。 谢平北其实并不希望谢凌熙知道他的身世。 从把他抱回谢家的那一天。 他便一心只想让他做北王世子,无忧无虑快乐过完一生。 “我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在为复仇做部署?”谢凌熙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不急不缓切烤肉,那华丽的匕首在他手中闪烁着微冷的寒光。 谢平北瞪大眼睛,“你果然已经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自从他第一次见到戴着面具的儿子,他就想问了。 没想到,谢凌熙果然已经知道了。 一时间,谢平北的眼神十分复杂。有心疼有不忍,最终化为长长一叹。 “谢谢您。”谢凌熙没有回答他这些问题,只是望着他认真道。 谢平北一时间心底更难受了,“我不想你背负这些,你母亲也不想。她临走之前,把你托付给我们,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我现在也没有不快乐。”谢凌熙端起那一盘烤肉起身,望着他道: “枉死的英灵,已经等了十九年。只不过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您不必担心我。” “时辰不早,我们也该走了。您保重。” 谢平北看着眼前的儿子。他不过才十九岁啊,最意气风发的年龄,却压着沉甸甸的过往,藏在眼底不露分毫。 以前每每收到他闯祸的消息,总是让他惭愧没替他们把孩子教好。而今觉得,还是再听他闯祸闹事的消息,更令他顺心。 做父母的希望孩子能懂事,但当孩子真的懂事以后,又希望他也不必那么懂事。 “你们路上小心。对了,姜容是白氏的女儿……”谢平北恍然明白过来: “难怪你会娶她。你可要对她好好的,别欺负她!” 他突然想起这一点。 谢凌熙嗯了一声。起初,她确实因为她是恩人之女。 但他喜欢她,与她的身世没有什么关系。 谢凌熙径直走到附近的营帐,姜容正在指挥仆从将箱笼抬上马车。 “夫君,你与公爹告别完啦?”姜容见他走过来,笑靥如花,“公爹真的很关心你,你们父子感情真好!” 谢凌熙微微颔首。虽然不是亲父子,但谢平北待他与亲生儿子无异。 他将手中的一盘烤肉递给姜容,“尝尝!” “哇,好香啊!是夫君亲手给容儿烤的吗?”姜容那一双杏眼立即瞪的浑圆,眨巴看着他。 当然是了。 但谢凌熙有些别扭地微偏头不看她,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那一声嗯,若不仔细听都分辨不出来。 姜容一看他这模样就明白了,双手抱住谢凌熙的脖颈,扑进他的怀里,“谢谢夫君!夫君真好!” 说着她接过那一盘烤肉,喜笑颜开端着走上马车。 谢凌熙看着她这眉开眼笑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世子与世子妃来了!”马车里的萧南星起身相迎,一眼看见姜容端来的烤肉,眼神瞬间亮了: “烤肉……” 姜容待身边人一向宽和。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叫萧南星、翡翠一起吃。 一看见姜容端着烤肉上来,萧南星以为又有口福了! “篝火那里还有!”姜容将那盘烤肉护在怀里。 萧南星一愣,利落地下马车去篝火处取。 谢凌熙看着小姑娘护食的模样,不自觉弯起嘴角。 他的世子妃,每天都很可爱。 …… 腊月二十五。 谢凌熙与姜容回到北王府。 “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明日你们爹就回来了!”谢老太妃看着小两口,笑眯眯道: “我正打算让娇娇今日去山庄寻你们。” 他们以避寒为名,去了姜容的玉泉山庄。隆冬的京城,确实极冷。 谢凌熙上次从南疆回来,便请了病假养伤,一直没回行人司。 于是小两口在外人眼中,便是在玉泉山庄待了近一个月。 “听闻公爹快回来了,所以我们特意回来的。”姜容笑着接过话。 “好好好,就知道你们惦记着他呢。”谢老太妃笑道。 一家人叙话。 过了半晌。 照光苑里的嬷嬷过来行礼,“大少爷病的重,已经下不来床。听闻世子与世子妃回来,本是要来见见的,只能让老奴来赔礼。” “哎,这孩子,他好好养着便是!什么时候见他弟弟都一样的!”谢老太妃立即道。 那嬷嬷行礼退下。 谢老太妃望着谢凌熙道,“你大哥听闻你爹遇刺,急的大病一场,现在还没好,倒是越来越严重了……你身边的那位萧神医,我瞧着还不错,去给你大哥看看吧!” 虽然萧南星年纪很轻,一看就医术不太行的样子。 但曾经有一次老太妃犯了头疾,疼的头痛欲裂,便是萧南星三针就解了痛楚。 老太妃对他的医术十分认可。 “好。”谢凌熙点点头。 从松鹤堂出来。 谢凌熙命萧南星去一趟照光苑。 …… 照光苑里。 谢元闻坐在冰冷的浴桶里,冻的直哆嗦。 贴身婢女芍药面露不忍,“大少爷,您……这冷水实在伤身……您快出来吧!” “父王明日就回来了。他可不像谢凌熙好糊弄……我必须得真的病了,才能体现我的一片孝心!”谢元闻强忍着冰冷,说话直打颤。 母亲已经被赶出了王府。 他必须得让父王知道,他才是最孝顺的儿子。 唯有父王才能废了谢凌熙的世子之位,改立他! 此次父亲回来,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 第168章 谢元闻在努力 “少爷!金玉苑的大夫来了!”小厮进来禀报。 谢元闻眼底闪过一丝冷笑,“看吧!一听说我病了,我弟弟就坐不住了!他这是要查探我是不是真的病了!还好我早有准备!芍药,扶我去榻上躺着!” 芍药连忙唤几个婢女一起将谢元闻从浴桶里扶了出来。 谢元闻已经冻僵了…… 靠自己都爬不出来。 等萧南星进来的时候,谢元闻已经擦干身子,躺在床上。 “大公子似是受了风寒……”萧南星把脉后,道,“您这病的有些严重,高热不退……我开一个方子……” 萧南星留下一个中规中矩的药方,哪个大夫来看都挑不出错的那种。 “多谢萧大夫!难为弟弟这么关心我的病情,我……我咳咳……恕我重病,不能去看他……”谢元闻脸色苍白,十分虚弱道。 萧南星笑道,“大公子客气了。您这病体最好是别再吹风,这些日子便安心在屋里养着,过些时日便能好。” 萧南星留下方子告退。 临走之时,无意间看到床榻一边的屏风。 那屏风映照的影子,隐隐约约能看到浴桶的轮廓,屏风左近的地上还有些许水痕。 想必刚才谢元闻在沐浴。 受了寒气的身子,多泡一些热水是好事。可若是热水,这屋中怎么没有丝毫热雾呢? 刚才他把脉的时候就察觉,谢元闻的寒气入体,似乎是受了极寒之气。 这桶里总不会是冷水吧?真是奇怪。 萧南星心中犯着嘀咕,离开了照光苑。 谢元闻则愤怒道,“他竟然以养病为借口,让我待在屋里不出来,不想我明天去接父王!哼,谢凌熙现在娶了一个心机深沉的媳妇,也会耍这些阴谋诡计了!” “让我们的大夫和祖母说一声,虽然我病的很重,但若要出门,也没什么大碍。可别让祖母听了他们的谣言!” 芍药领命退下。 …… 实则他想多了。 萧南星就是医者仁心,看见病人,难免多交代两句。 他也没去找老太妃说这些。 只是回到金玉苑以后,将谢元闻有些古怪的病情,禀报世子夫妇。 “大公子似乎是故意加重病情,他这是在做什么妖啊,难道想栽赃是您害他的?但您今日才回来啊!”萧南星百思不得其解。 谢元闻一直针对谢凌熙。 但他是在谢凌熙不在的时候病的,这也怪不到他们世子头上吧! 姜容眸光一闪,已经看明白了谢元闻的小算盘: “听闻他是在公爹遇刺那日病的,这是要去公爹面前表孝心。” “啊?”萧南星不解,“他病了,就能证明他孝顺老王爷?这是什么逻辑?我不太能理解。” “他是担心老王爷才一病不起。大夏以孝治天下,想必整个京城现在都在夸赞他孝顺。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还踩我夫君夸他!”姜容眉头微皱。 对他这种小手段,十分厌烦。 世族嫡庶有别,他压根没有资格与谢凌熙争夺世子之位。 而且,他若真的有能力,和老王爷一起去北疆从军,通过战功,证明他有这个实力能继承谢家军,以此让老王爷换个继承人…… 倒也算他是个人物。 偏偏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不敢上战场,所以走的是文官路子,还偏偏觊觎北王的位置。 只能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恶心人。 “世子妃您一猜就中!奴婢正要禀报呢,如今京城里谣言四起,说北王遇刺,生死未卜之时,世子与您……与您在山庄里逍遥,十分高兴,就等着上位。”翡翠留守金玉苑,收到了采风送来的情报,忿忿不平道: “只有谢元闻是一片孝心,还为北王担忧病了。他们真的是胡说八道!太过分了!” “万卷书斋的陶寒公子来府上拜见,想与您商议怎么处理这一桩流言。奴婢搪塞了过去。” 因为谢凌熙与姜容去接应北王,压根不在京城。 他们无法出面…… 所以陶寒等人焦急也做不了什么。 谢凌熙淡淡道,“不必管。” “确实,这种事解释也只能是越描越黑。先盯着谢元闻,再寻机会。”姜容点点头。 又不能公开谢凌熙做了什么。 姜容绝不是任人污蔑吃亏的性子。往后再看看,找个时机! …… 次日。 北王归京。 皇帝特命端王亲迎。本来这种事一向都是太子的活计,但太子的外祖荀家刚刚刺杀北王,不太合适。 于是便只剩下端王。 端王党一时间气焰大盛。端王开始取代太子去做一些事情,这对于很多朝臣来说,就是一个暗示。 太子也更加心焦,对于皇帝的杀心更甚。 两党的冲突,更加激烈。 这是端王第一次迎接朝臣归京,他特意安排的十分隆重的排场,一应礼数周全。 “小王奉父皇之命,在此迎接北王归京!北王此次平定北漠,为大夏立下不世之功,实乃大夏的柱石!”慕容时礼一脸亲切。 谢平北并不骄狂,抱拳道,“谢陛下隆恩。” 官方的接见说完话。 “父王!您可算平安回来了!”谢元闻立即高声喊道。 谢平北向着他望去。 谢家人就站在慕容时礼一侧,按照接待大功臣的规格,除了长辈老太妃待在家中,李侧妃没资格出席,一众子女皆来迎接北王。 谢平北一眼便看见了谢凌熙和姜容。 孩子们和他分开以后,顺利回京,一切都好。 视线再移到谢凌熙身旁的谢元闻…… 只见他一脸病容,脸色苍白,裹着厚厚的大氅,身旁两个丫鬟搀扶着,弱不禁风的模样。 “元闻,你这是怎么了?”谢平北关心询问。 谢元闻心中大喜!来了来了!这一招果然有用。 父王已经关注到了他,必定会被他感动! “大公子听闻王爷遇刺,一时急的病了!”芍药赶紧回答。 谢元闻一脸虚弱干咳,“孩儿心中担忧父亲,看见父王平安归来,也可以放心了。” 说着,他头一歪,故意装晕。 “大公子!大公子!”芍药慌忙喊道。 ------------ 第169章 父爱如山 四周的迎接官员,纷纷看着这一幕。 慕容时礼有心卖北王一个好,微笑夸赞道,“听闻谢家大公子一片孝心,今日一见,真是令人感动……” 不少文臣也纷纷附和夸赞。 谢元闻听在心中美滋滋。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等会他收买的人还会故意在谢平北面前说谢凌熙得知他遇刺,依旧在山庄里游玩享乐…… 谢平北就更能知道,谁才是真正关心他的亲儿子! “身子骨这么弱,哪像我将门子弟!”谢平北皱了皱眉,沉声道: “陈副将,回头你要好好操练元闻!” 随行的陈副将领命。 装晕的谢元闻急的就快真晕过去了。 我都担忧你病成这样,你怎么不感动?还嫌弃我身体不好? 谢平北当然不是不感动。 只不过他向来是个严父,知道儿子关心自己,他心中很是高兴。但这种高兴,也不会特意表露出来。 儿子关心他,他这个做爹的,当然也关心儿子的健康。 让陈副将好好操练他,便是他的关心。 “他病成这样,你们怎么还让他出门,不在家好好养着?”谢平北对着伺候谢平北的下人斥责。 谢若娇立即说道,“萧神医说了让大哥别出门的。但府中有几个庸医,偏偏说出门没事!” “这些庸医都换了!以后你们都多听萧神医的!”谢平北望向宝贝女儿,倒是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 谢若娇笑盈盈走上前,挽着谢平北的胳膊,“父王,听闻你遇刺的消息,我们都担心坏了。祖母还在府中等着您呢,我们快回去吧!” “好!”谢平北微微颔首。 正在此时,陪同迎接的一个朝臣突然说道: “听闻北王遇刺,我们都是十分担心!不过唯独世子携妻在泡温泉……最是惬意。” 这朝臣是礼部一个小官。 谢元闻在朝中经营多年,倒也有几个可用之人。毕竟是北王长子,总会有人在他身上押注。 “胡说八道什么呢”谢若娇当即怒了。 不孝,是十分严重的罪名。 甚至可以剥夺继承人的资格。 这话说的十分诛心。 “这位大人,您又不在我们庄子里,怎么知道世子惬意?”姜容反问一句,望着谢凌熙,一脸心疼道: “我夫君在南疆遇刺,身受重伤,特意以温泉养病。听闻公爹遇刺的消息,急的都病重了……这将养了大半个月才好!” 嗯哼,就你会装病? 谢平北对那个找茬的文官也很无语,他儿子亲自去救他,表面只能找借口留在山庄。 这还要被世人挑刺,被世人诽谤他不孝! 谁也不能说他的宝贝儿子不好! “世子对我一片孝心,本王最是清楚。”谢平北警告地瞪了那个文官一眼: “不知的事情,不要胡说八道!” 那文官被瞪的再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装晕的谢元闻,彻底气晕过去了。 凭什么自己病成这样,你都不夸我,还夸谢凌熙有孝心! 众朝臣看见这一幕也不会多插嘴谢家的家务事。 慕容时礼倒是一碗水端平,继续夸赞道,“谢世子对王爷也是一番孝心。唉,这都怪荀家,真是太可恶了!竟然对我大夏的功臣下此毒手!” 荀石泉直到目前都没有招供。 顶着明心司的刑罚,将一切推在荀迟头上。 荀河倒是个软骨头,在明心司的刑罚下什么都招了。 可是他也不清楚他爹怎么安排的。只知道他爹曾经说不让谢平北回京…… 因为证据不够充足,这案子至今还没有审出结果。 但端王党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荀家,一直在上书参荀家。 局势还僵持着。 慕容时礼也是故意在谢平北面前提此事,想让他去给皇帝施压,立即灭了荀家满门。 “是啊,这个荀石泉,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还为了活命不肯承认。他以为他不招就能保住性命吗?”林易德跟了一句。 谢平北没有接话,只是眼神一片冰冷。荀石泉还想保命? 笑话。 他的人,岂不是白死了。 …… 谢平北先回谢家拜见老太妃以后,又入宫觐见皇帝。 皇帝亲切地慰问,对谢平北表示赞赏以后,感慨道,“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天佑大夏。北漠出尔反尔,此事朕绝不会善了!” “听闻荀石泉不肯承认通敌谋害,那可能是他背后还有人指使吧。还望陛下严查,此案的幕后真凶!”谢平北沉声道。 什么人能指使荀石泉?不是太子,也就只能是他这个皇帝了。 皇帝眼神一沉,不给谢平北一个交代,他看来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朕一定会让明心司严查。”皇帝给了他一个肯定的态度,随后道: “西域沙贼一直猖獗,欺我大夏百姓,如今北漠称臣,朕有意调你去镇守西域。只是北疆也离不得你。所以朕有一个主意!来人,传定国公!” 很快,早就被传召在殿外候着的定国公走了进来。 四大将门之中,镇国公府是皇后娘家,安国公府是英王娘家,董家投靠了端王,唯有定国公一直是中立党。 定国公黎毅是一位白胡子老者,历经三朝的老臣。 他的身份有一点尴尬,他是昭仁太子的外祖。自从太子战死,黎家与谢家大吵一架,双方便一直敌对。 因为定国公府认定,太子战死,谢家军要负主要责任! “朕决定让定国公府的落羽军镇守北疆,但在此之前,还要请落羽军在北王麾下听令一年,不知定国公意下如何?”皇帝故意问道。 他都安排了,定国公难道能抗旨吗? 定国公一脸阴沉,“陛下有令,莫敢不从。” “很好很好!那北疆就托付给两位爱卿了!”皇帝眯着眼睛笑道。 谢平北和黎毅互不搭理地走出皇宫。 但回到定国公府,黎毅并没有大发脾气,而是招来自己最受宠的孙女,道: “让你兄长他们去找陈光宗打架,但别真闹出人命了!” 那定国公府的九小姐灿灿一笑,“孙女明白。就像以往一样,不过是做戏给皇帝看而已。” 黎家不支持任何一位皇子,因为以他们的身份,其实早已经选定了一位皇子。 ------------ 第170章 与君过年 谢平北归来没几日,便是年关。 谢家难得能吃一次团圆饭,府中热热闹闹操办着。 昨日下了一夜的雪。 天明时分未歇。 整个京城都被大雪妆点的银装素裹,晶莹如玉。 姜容穿着一袭簇新的正红色莲纹银绣袄裙,外罩雪狐披风,整个人像是雪中仙子,俏生生可人。 谢凌熙亦是一身红色锦袍,衣领袖口处都是同样的莲纹,只是精简一些。 按照谢家过年的习俗,一大早所有晚辈都先去向老太妃请安,再去祭祖。 虽早早有仆从清扫了落雪,但地面结着淡淡的冰凌,依旧湿滑。 谢凌熙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紧紧攥着姜容,一起往松鹤堂而去。 大雪纷纷扬扬,满园红梅开的正好。 白雪红梅,红衣美人。 油纸伞下并肩而行的两人,美好的宛若一幅画卷。 姜容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谢凌熙,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甜甜地笑了。 “笑什么?”谢凌熙一直将心思停在她的身上,霎时便注意到了。 “我想起我们成婚以后,第一次去向祖母请安,也是走在这条路上。那时候你就在前面走……”姜容浅浅一笑。 她骗他说,我不识路,那人便渐渐慢了下来等她。 现在,他牵着她一起走。 不知不觉,与他已经走了一年。 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去过一些地方,看过一些风景…… 走了很远。 而未来,她还会和他一起走到时间尽头。 谢凌熙一怔,垂眸望着身侧的小女子,也想起了他们刚刚成亲的时候。 他刚把她娶回来的时候,从未曾想过,以后会对她心动。 幸好,他早一点把她娶了回来。 两人没有多言,只有淡淡的温馨的气氛环绕。 “嘶——”姜容走路已经很小心,但在拐角的时候,还是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摔在地上。 谢凌熙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她,拦腰便将人抱起。 姜容小脸微红:“今日人多……” 今天大家都要去给老太妃请安,还有谢家旁支的一些亲戚,会被看到的! “你都骗了我这么多次,现在害羞了?”谢凌熙看着怀中的人儿,不由失笑。 姜容小脸更红。 自己骗他抱抱的时候不觉得害羞,被人提起,倒是怪害羞的。 “今日人多,你若摔在地上,摔破了脸,不太好看。”谢凌熙逗了一句,接过她后半句话。 给抱她出行,找了一个理由。 姜容微红着脸,埋在他胸膛里没有说话。 随行的翡翠与玛瑙皆是捂嘴偷笑。 世子与世子妃真是恩恩爱爱,从年头到年尾呀! 谢凌熙与姜容来的早,路上遇到了不少给老太妃请安的谢家族人,众人皆是纷纷侧目,不少人露出善意的笑容。 大家早听闻谢凌熙极其钟爱于他的新妇,看见也不觉得奇怪。 到了松鹤堂门前。 谢凌熙放下姜容,两人一道去向祖母请安。 谢元闻因为那日在城门口吹了风加重病情,也许还有气的,这一下真的病的下不了床了。 所以今日也没有出来碍眼。 李侧妃原本是赵侧妃的应声虫,但赵侧妃出事以后,她倒也十分聪明,从不敢找世子夫妇的茬,对两人十分恭敬。 于是这松鹤堂里,一众请安的人皆是和和气气,热热闹闹。 “二哥,下雪了,要堆雪人!”小团子谢凌安拽着谢凌熙的袖子,一双黑白分明圆溜溜的眼睛,十分可爱眨巴眨巴眼睛。 他是谢凌熙的胞弟,今年不过五岁。 平日留都在学堂上课,十分勤勉。 也就是年关了才放假。 谢若娇望着窗外纷纷大雪,也是蠢蠢欲动,“一起一起!嫂嫂,我们一起去堆雪人吧!” 堆雪人…… 姜容一怔。姜家诗书传家,一向管束她严格。 她的年少时光便是读书,从未曾有过玩乐。常氏总是有很多大道理,不许她做各种事情。 细细算来,她其实是没有童年的。她没有堆过雪人。 常氏说她碰了雪,到时候染了寒气要生病。听起来还是处处为她好。 她就是不耐烦去照顾这个孩子。把她关在书阁中不让她出门,能省了她很多事。 “我……不会……”姜容迟疑道。 谢若娇惊讶看着她,“这世上竟然还有嫂嫂不会的东西,我总觉得嫂嫂是无所不能的呢……走走走,我教你!很好玩的!” “去吧去吧,都去开开心心玩吧。嬷嬷,给他们备着姜汤。”谢老太妃笑着吩咐。 谢凌熙偏头看向身边的小女子,她的视线落在窗外落雪,有些新奇又有些陌生。 谢若娇与谢凌安,打小就缠着让他带着他们一起玩雪。 她竟然都没碰过…… 她以前在姜家过的日子。 谢凌熙想起了那些关于姜容的情报。虽然有许多疏漏,但关于她每日都关在书阁里足不出户,这倒做不了假。 她的过去缺少了许多普通人的快乐。 他现在都帮她一一补回来。 “一起,容容。”谢凌熙望向她。 姜容点点头,随着谢家兄妹一起去了院子里。 她并不会玩,只是不想扫弟弟妹妹的兴,所以一起过来了。 但等谢凌熙带着她一起堆雪人…… 她也乐在其中。 和谢若娇一起滚了一个特别大的雪球,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但不知不觉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老太妃坐在临窗的榻上,看着孩子们欢笑玩闹的一幕,脸上浮现欣慰的笑意。 这是姜容与谢凌熙成亲的第一个新年。 在漫天飞扬的大雪之中,她与他一起堆了第一个雪人。 回到院子里。 老太妃立即命人送来热气腾腾的姜汤,又命仆从多搬了几盆银炭给他们烘烤衣服。 身旁的小团子叽叽喳喳,“哥哥嫂嫂,我们晚上一起放烟花炮仗啊!” “嫂嫂,我新学了几个窗纸花样,可好看了,我剪了送给你,快看看我剪的!”另一边的谢若娇笑道。 身旁的男人轻轻给她擦着发丝间落下的白雪,往她掌心塞了一个暖炉。 姜容置身于这热闹的温暖之中,心想,这原来就是过年呀。 ------------ 第171章 线索,董惜棋毁药 年节从早热闹到晚。 夜幕来临,一家人吃了年夜饭,又围着篝火前守岁。谢凌安缠着北王讲他在北疆打胜仗的故事,听的连连惊呼。 老太妃给孩子们发压岁钱。 姜容小两口也收到了两个鼓鼓囊囊的锦囊。 彩线串着纯金打造的钱币,刻有去殃除凶字样。 姜容有点不好意思。她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但似乎在老太妃眼中,他们永远都是孩子。 子时时分。 家家户户点燃了除岁的爆竹。 新的一年到来了。 姜容微微偏头看向身旁坐着的人影,暖黄色的篝火映照在他英俊的脸上,窗外冰寒,但整个屋子都洋溢着温暖。 真好呀。 和夫君过的第一个新年。 以后每一年也要和夫君一起过! 谢凌熙注意到她的视线,眸光落在她的脸上。 四目相对。 “容容,新年安好。” “夫君新年安康 !” 两人互道了今年的第一声祝福,在谢若娇起哄的笑声里,姜容微红了脸。 …… 安阳长公主府,随着长公主被剥夺爵位处死,已经被皇帝查封了。 董惜棋现在只能住在永宁侯府。 董家二房承袭了爵位,倒也没有刻薄待她。毕竟是兄长留下的女儿,若待她不好,亦会招来非议。 董家如今做了端王的姻亲,端王又如此得势,今年董家的新年,也过得十分热闹。 但董惜棋没有去吃团年饭。 自从父母双亡,她深受打击,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至今,强撑着一口气。 她自认为,此次不过是她运气不好,父母出事连累了她…… 她还有诸多手段没有使出来,她绝不甘心! “咳咳咳……”董惜棋剧烈咳嗽。 婢女端来汤药,道,“小姐,大夫说您不可忧思……否则这病会越来越重的。” “我很快就会好的……”董惜棋强行喝下一口苦涩的汤药。 她还要将姜容取而代之,她岂会认输。 门外爆竹声声响。 董惜棋不由想起了往年,不论是在西北还是在京城,每次过节,都有无数人给她送来奇珍讨好她。 而今,她这里却是门可罗雀。 原本想要求娶她的人如过江之鲫,受母亲名声的影响,如今也是全部没了。 可恨。 她堂堂县主,却落到了这一步。 “县主,西域繁星王室传来的密信。”周构快步走了进来,呈上一封密信。 董惜棋因为自幼患有心疾,需集齐各种珍稀药材制作宁心丸,才能保住性命。 其中一种珍稀药材,唯有西域繁星国的星山才有。 因此与繁星国王室,很早便打过交道,有一些交情。 早些年,繁星王室还想和董家联姻…… 谁当皇帝说不准,但四大将门延续至今,一直稳若泰山。 番邦之国,不押注皇子,而结交世袭的公侯世家,也是很正常的选择。 董惜棋强撑着精神拆开信封,视线落在密信上,瞬间亮了: “冰玉葵,他们竟然找到了一株奇药!” 这是繁星藩王写给她的亲笔密信。 当初安阳长公主四处搜寻药材,消息也传给了早有交情的西域繁星王。 如今在星山发现了九大奇药之中的一株,对方立即寄来信。 “以冰玉葵为聘,迎娶本县主?”董惜棋皱了皱眉头,视线看完最后的一段话: “破甲弩八千陪嫁?原来打的这个算盘。” 繁星王并不知道,要九大奇药的只是安阳长公主,而非整个董家。 当时她的夫君是永宁侯,她是董家主母,她下达的命令,就代表着董家。 所以繁星王自觉拿捏住了董家想要的东西,想和董家好好谈一笔生意。 董家的破甲弩,在战场上曾经打出赫赫威名。 破甲弩是董家的不传之秘,唯有董家军才有。该弩制作复杂,董家在京城和西北等地都设有专门的兵器作坊…… 对方要破甲弩,董惜棋还真的不缺。 董家还是她娘做主的时候,便以权谋私,在私人山庄里存储了不少。 安阳长公主留下的地契,如今都在董惜棋手中。 她能凑够八千破甲弩。 但想娶她? 她才不嫁。 “周构,给他回信,破甲弩可以,但婚事就不必了。我一个残病之躯,不堪为王妻。”董惜棋冷声道。 原本她已经病的很严重,收到这个好消息,精神大振,连惨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周构为难道,“但……兵器乃是禁器,一旦被发现,这可是重罪!” 西域两国皆是大夏的藩属国,互通商路。 但兵器、火药等都是禁止买卖的。一旦被查出来,就是砍头的重罪。 “我们每年都要从西域来回运送药草,自然有自己的门路,能把破甲弩隐秘送出去。你照办就是……记住,封锁冰玉葵的消息!”最后一句话,董惜棋咬牙切齿。 她要毁了冰玉葵! 那姜容就只能等死了!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可能让别人得到。 周构心惊胆战。 以前的长公主频频作死,好歹只是欺负一下身份不如她的人。 这县主的作死手段比她娘厉害多了…… “是!”周构只能无奈应下。 “对了,和繁星王说清楚,不必把冰玉葵送过来。我会亲自去换!”董惜琴又提醒道。 她娘那一株药是怎么丢的,她会吸取教训。 她娘也真是蠢。 直接让人销毁就是,非要送到京城…… 而她倒是想让繁星王直接销毁,但对方不拿到破甲弩,显然不会毁坏奇药…… 那她就亲自去一趟西域。 总归不能让这药,再出现在谢凌熙的眼皮子底下。 “和我二叔说一声,我的药用完了。要去西域采买一些,我打算亲自去一趟。”董惜棋淡淡道: “他们若是觉得不安全,便说,我母亲出了这样的事,我留在这里也是徒增伤心。” 周构瞬间明了。如此,董家人必定觉得董惜棋是嫌丢人,想离京去避避风头。 等过一段时间,长公主的风波渐渐平息,再回来。 合情合理,不会引人怀疑。 这县主比起她母亲,属实是厉害许多。 ------------ 第172章 拜年,世子妃安好 大年初一。 一大早,陶寒便与秋娘联袂而来,提着大包小包的节礼,给姜容拜年。 “请世子妃安!祝您新的一年,万事顺遂,如意吉祥!”秋娘恭恭敬敬行礼。 陶寒也躬身道,“给世子妃拜年,祝您心想事成,新年大吉。” 早起,姜容与谢凌熙一道给老太妃与北王请安,便回到了金玉苑。 往年她还要去姜家拜年。 但如今姜家人都空了…… 也就不必去了。 “这一份年礼,是池公子托人寄过来的。”陶寒又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大箱子,递来一封书信。 姜容接过信,是池墨言亲笔所书。 祝她新年安康。 不能亲自给恩师拜年,十分自责。随信附送了他在云湖买的特产。 虽然人未至,但心意十分诚恳。 姜容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她的娘家人已经没了,但看着眼前的人,又看着这千里之外寄来的信,她好像还有一堆真正的自家人。 “墨言有心了。”姜容将信收好,看着两人笑道: “你们也新年安好。我给你们准备了年礼……” 翡翠立即送上两个锦盒,里面装着满满一沓沓的大额银票。 今年万卷书斋挣了大钱。 姜容早就准备年底的时候,给他们每人分个大红包。 “这……太贵重了。”秋娘连忙推辞。 姜容笑道,“自家人,不必客气。你们都是我的心腹,这是应得的!” 她的人,就该和她一起飞黄腾达。 陶寒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方的主家。有没有银票,他都会为恩人肝脑涂地。 但对方如此重视他们…… 以他经历了这么多事的铁石心肠,心中也十分感动。 “一起用早膳吧,你们来这么早,应该都没吃吧?”姜容看着两人,笑盈盈道,“昨日璃儿送来好几瓶新酱,翡翠她们新做了一些新鲜点心,你们都尝尝。” 翡翠正在摆桌早食。 玛瑙来报,“宋衡公子来了!” 姜容知道他如今正被皇帝重用,并不想影响他的前程,早早与他说,不必和她有交际。 见自家主子惊讶,玛瑙捂嘴笑道,“这一大早,宋公子就来咱们府上办差事呢。” 整个朝廷都休年假了。 宋衡任职翰林院,最近负责编撰北漠战事的兵史,写好的文章需要给北王亲自过目核对。 此事当然不至于大年初一登门来办。 但他要来给姜容拜年。 于是便公事私事一起办了。 把谢平北都震惊了。在放假啊晚辈,你还亲自登门送公务…… 倒也不必这么勤勉吧。 但宋衡入朝不过短短时间,已经是出了名的勤勤恳恳。凡是他接的差事,都是办的又快又好,从不徇私,十分勤奋,经常通宵达旦。 于是旁人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了。 不就是大年初一登门送公务吗? 宋大人就是这样子的! 姜容不由失笑。这家伙…… “学生给世子妃拜年。祝您一切皆安!”宋衡拱手行了一礼。 姜容浅笑,“宋大人新年好!翡翠——” 翡翠立即将又一个锦盒呈上。这是姜容挑选的一套珍品文房四宝,本打算悄悄命人送过去。 给池墨言准备的年礼也是一样。 “嫂嫂——”谢若娇牵着弟弟刚要进来,看见屋子里那熟悉的身影,脚步登时一停。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就跑。 就剩下原地被扔下的谢凌安,一脸茫然。 不是说要一起给哥哥嫂嫂拜年吗? 过了两刻钟后。 焕然一新的谢若娇才回来。她昨天睡的很晚,早上犯困起不来,也就是要给长辈和兄嫂拜年才强打着精神…… 就打算拜完年后再睡个回笼觉。 所以并未精心梳妆,素颜朝天,发髻松松垮垮挽了一下,随便套了件衣裳,嫌麻烦连配饰都没戴…… 呜呜呜。 谁知道竟然会遇到心上人啊! 谢若娇赶紧回去仔细打扮一番。又担心宋衡很快会走,所以她催着丫鬟们,一边梳头一边上妆一边换衣裳…… 便急急忙忙赶来。 好在…… 宋衡还在。 姜容留他们一起用早膳。众人刚刚吃完。 “给嫂嫂拜年……”谢若娇先给姜容行了一个礼,再装作不经意道: “呀,宋公子也在呢。” 姜容忍不住笑了。 秋娘也是低垂下头,努力忍住笑意。 陶寒默默无言。谢二小姐,刚才大家都看见你了啊…… “谢二小姐好,我从刚才一直都在的。”宋衡客气道。 刚才…… 谢若娇笑容僵硬,啊啊啊,丑样子被宋衡看到了! 谢若娇瞬间变得无精打采。 “时辰不早,衡便先告退了。”宋衡望向姜容道。 姜容看见谢若娇这蔫了吧唧的模样,忍笑道,“娇娇,你送一送宋公子。” 谢若娇郁郁寡欢的应了一声。 送着宋衡出门。 再没有往日叽叽喳喳的模样。 宋衡觉得有些奇怪,“二小姐,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 “我……”谢若娇咬着唇低垂下头,她不好意思开口,但又藏不住话,临到门口,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宋衡,我……刚才那样子你没看清吧?” “看清了。”宋衡肯定答道。 “我刚才连头都没梳好……我没脸见你了……”谢若娇想哭。 宋衡讶然,反应过来不由笑了,道: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二小姐无需介怀。” 谢若娇眸光霎时一亮,他夸她好看耶! 宋衡夸人好有文采哦! 垂头丧气的谢若娇,登时眉开眼笑。 宋衡见她笑了,也微微颔首回笑。 …… 金玉苑,书斋。 “少主,夜炎千里加急送来的消息!”惊蛰呈上一个信筒。 谢凌熙展开一看…… 繁星国,冰玉葵。 繁星王室虽然封锁了获得奇药的消息,但夜炎的情报网也不是吃素的。 潜伏繁星的探子,立即将情报送了回来。 繁星国王室对谢家充满了敌意。因为当年他家祖上,被谢家打死了许多…… 当然,也十分畏惧。 从不敢主动挑衅谢家,但他们手中的宝贝,绝不会乐意给谢家人。 如今万金商行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谢家势力。 想要取药,得换一个身份,去一趟西域。 ------------ 第173章 夫人很好看 二月初,一辆从京城出发的商队,抵达西域之中最神秘的万金城。 这是万金商行在西域的据点。 隐藏在漫天黄沙之中,暗藏阵法机关,世人难寻。 “属下请公子安!请少夫人安!”大掌柜早早在万金城里等着,恭敬上前迎接道: “按照公子的吩咐,一切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进入繁星国。” 从马车里出来的是一双戴着面具的璧人。 如今民间有很多传言,说万金商行是北王麾下的产业,但无人能猜到谢凌熙头上。 大掌柜自然也猜不到,更无需猜测。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不管万金商行隶属于谁,他们只听从公子的命令。 他们畏惧和尊敬的也只有这一位。 上次去接应北王,谢凌熙便按照他的面具样式,给姜容打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看起来,很明显是一对儿。 “嗯。”谢凌熙应了一声。 万金商行在西域经营多年,有不少能直接影响控制的小国。按照谢凌熙的要求,给他安排了一个西域小国贵族的身份。 这小国也是特意挑选亲善繁星国的,十分适合去谈生意。 如果繁星国要钱,他们必定是最能砸钱的人。 不过对方可能要的不仅仅是银子…… 对此,谢凌熙也做了另一手安排。万金商行的精锐、月沙国的军队,都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动手。 姜容随着谢凌熙往里走,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座传说中的沙漠金城。 五颜六色的琉璃窗绚丽斑斓,亮晶晶的彩色宝石缀满屋穹,繁复的神秘图腾花纹,是与大夏迥异的华丽宫殿。 谢凌熙还要召集掌柜议事部署。 姜容便先去他的寝殿沐浴。这一路赶来风尘仆仆,他们将在此处休整一日,明日去繁星。 寝殿柜子里摆满了一排排明艳的衣裙,是谢凌熙提前吩咐过的,按照她的尺寸精心制作的西域女子衣裙。 姜容瞧着都十分好看。 …… 谢凌熙与几位掌柜商议完后手的布置。 回到寝殿。 只见一身彩裙的姜容,正在妆镜前整理衣衫。 春寒料峭的时节,室外十分寒冷,但寝殿里十分暖和。姜容没有穿外衫,只穿了一件贴身的里裙,尽显窈窕身姿。 “夫君,你回来了!” 姜容听见脚步声,回眸浅笑。 此处没有外人,她就没戴面具,一张娇俏的小脸,笑靥如花。 双手牵着新裙摆转了一圈: “好看吗?” 叮当叮当。 裙子上缀着的铃铛流苏,随着她晃动叮叮作响。 就像在他心头晃动。 上襦比中原的样式短一些,露出若隐若现的纤纤细腰,盈盈一握。 谢凌熙莫名觉得有一些燥热,微微偏头不去看她,道,“好看。” “你都不看我,还说好看,骗人。难道是我不适合穿西域女子的衣裳吗?”姜容嘀咕着走到谢凌熙面前,纤细手指勾起谢凌熙的下巴,扳回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 两人脸离的极近。 暧昧浮动。 姜容脸颊不由微红,她有些害羞地松开手,但下一刻,已经被人揽入怀中。 谢凌熙微微俯身,薄唇覆上了她的樱唇:“不是骗人,夫人很好看。” …… 许久后。 谢凌熙去沐浴。 姜容垂眸,望着自己腰间的一抹红痕,脸颊红透,赶紧将外衫穿上,遮掩的严严实实。 等谢凌熙换好了西域的衣裳出来。 姜容害羞的不敢看他。 没想到谢凌熙看起来那么矜持冷淡的人,竟然……竟然……那么不知羞呢!他竟然亲……亲那里。 姜容在心中碎碎念。想起前世他们意外的那一次圆房,那时候的谢凌熙…… 可能,其实他本性就不矜持? 恰逢大掌柜有事来禀报,姜容戴上了面具,才觉得整个人好多了。 谢凌熙视线落在身旁低垂头的小女子身上,面具遮掩了他的情愫,他的脸其实也很红。 他轻轻攥住她的手,看向大掌柜,“有何事?” “公子,刚刚确认的消息,和沙蝎做生意的人,是永宁侯董家。”大掌柜沉声道: “前几天沙蝎接了一笔大生意,我们无法确定运送的货物是什么。直到刚刚眼线打探到消息,沙蝎接应的是董家的商队。” “董家有个商队,专门运送西域药材。” 沙漠广袤无垠,即便是万金商行,也只掌握了一条商道。 不走万金商行的商道,也能去西域。 区别是这条道有护卫护送,能确保安全。 其他路线,则只能赌运气了。 运气好,能平安通过沙漠。运气不好,会遇到沙贼。 西域里藏着许多沙贼。 沙蝎,就是其中十分强悍的一支。 曾经还来万金商行的商道打劫,被万金商行追着打…… 但沙漠太大,他们藏身其中,万金商行也无法赶尽杀绝。 这些沙贼,除了抢劫,有时候也会帮人护送货物。 这就不得不提万金商行的一个规矩。 商行将会清查货物! 禁止走私禁品。 对外说法是,这是大罪,到时候帮忙护送的万金商行也会被连累。万金商行是做正经生意的商人,不会和大夏官府对着干。 所以,一些走私禁品的商人,无法走万金商行的商道,往往会找沙贼合作。 沙贼不查货,不管他们送什么。 谢凌熙很早就让万金商行的探子盯着各处沙贼的动静。 随时准备打劫沙贼。 平时他们的踪迹不好找。 但一旦他们要去西域诸国,那就可以在几处必经之路上堵截。 “董家?”姜容隐隐约约觉得,这可能是冲着冰玉葵去的。 当初安阳长公主就在寻找九大奇药。 不过她已经死了,董家那边是谁还在继续找药? 谢凌熙眸光微寒,“召集人手,劫杀。” ------------ 第174章 董惜棋,死 董惜棋随着商队,进入西域沙漠。 漫天黄沙,不辨东西。 若非有沙贼带路,他们早已经迷失方向。 沙蝎收的价格很高。据说万金商行经常打劫沙贼…… 他们冒着很大的风险,还找了另一帮沙贼假装运货打掩护,引走万金商行。 所以,得加钱。 周构听的十分震惊。 你们就是强盗,竟然怕人抢? 看来万金商行实力雄厚的超乎想象。 董惜棋出了高价,只要能杀姜容,她不在意花多少钱。 有传言说万金商行也是谢家的,她想起就更生气了。 若非姜容这个碍事的,谢家的一切都是她的! 这一次,姜容必须死! 一行人正在沙漠之中前行,突然前方出现一片箭雨。 “敌袭!”有人惊呼。 沙蝎看见这一幕,眼前一黑,“又是万金商行!不是已经找了一帮人把他们引走吗?他们怎么还能找到这里来!” 但这一笔买卖的利润丰厚,他咬咬牙道,“兄弟们都给我冲!和他们拼了!” 为了护送董家这一笔货,他调集了大部分人手。 而且那个董家小姐还带了一批护卫。他没敢黑吃黑,就是忌惮那些护卫的实力非同一般,可能打不过。 这些是自幼保护董惜棋的亲卫,都是她的心腹,随她一同来西域。 他们两边人手加起来,人多势众。 和万金商行未必不能一战! …… 半个时辰后。 沙蝎总算明白,万金商行的人更多!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因为谢凌熙筹备抢药,除了原本留守的人,还从各地召集人手汇集西域。 如今万金商行的精锐,是原本的两倍有余。 万金商行的护卫从四面包抄,不论是沙贼还是董家护卫,全歼,一个没能跑出去。 很快…… 原地就只剩下两个活口。 董惜棋看见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气的咳出一口鲜血。 距离毁掉冰玉葵,就差一步了! 她差一点就能杀了姜容。 结果遇上万金商行,功亏一篑。 周构则是吓的瑟瑟发抖。太可怕了。这万金商行比沙贼还像劫匪,见人就杀…… 眼见那些人靠近,周构吓的噗通一声跪下: “好汉饶命!我们是大夏人,不是沙贼!” 他看见领头的是一对男女。 皆是戴着古朴的面具,不辨面目,慌忙向着两人求饶。 万金商行的大掌柜,第一时间带人去清查马车里的货物。 “公子,车里装着董家的破甲弩!”大掌柜拿着一把破甲弩,呈给谢凌熙,十分惊讶: “足足有八千架!” 董惜棋也看着那一对面具男女。 万金商行有八位掌柜当家,以大掌柜为首。 没想到,这才是万金商行的幕后之主。 这是谢家的人吗? 传闻有误吧,谢家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物了? “你们带破甲弩去西域做什么?”谢凌熙冷问。 他与姜容都掩饰了声音。 董惜棋自是认不出来,勉强撑着病体,色厉内荏: “我是大夏县主,你们敢对我动手,就是与大夏为敌!” 姜容啧笑一声,“兵器乃大夏禁品,走私禁物,罪同叛国。我们把你杀了,大夏都得给万金商行说一声谢谢。吓唬谁呢?” 董惜棋脸色苍白,知道他们不好糊弄,但这反应也太快了。 她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她知道,自己栽了。 这一次,完了。 “公子,少夫人,属下略略精通一些刑罚,必定能让这两人吐露实情!”大掌柜恭敬道。 周构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 “我我我……我说!这是送去繁星国的!” 繁星? 谢凌熙与姜容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冰玉葵。 “闭嘴!”董惜棋奋力去扑周构,想要堵住他的嘴。 她自以为谢家还不知道冰玉葵的消息,万金商行和谢家关系匪浅,让他们知道,那岂不是等于是通知姜容了? 她岂能给姜容送消息! 但大掌柜已经将她拖到了一旁,一脚狠狠踩在她胸口。 “咳……”董惜棋喷出一口鲜血,疼的说不出话来。 周构看见这一幕,说的更快了: “繁星王发现了一株奇药冰玉葵,以八千破甲弩和县主交换……” 说到这儿,他急中生智,急忙道: “冰玉葵是北王世子妃续命的奇药,你们和谢家关系好,把这个消息告诉谢家,谢家一定会好好谢谢你们……看在我说了一个重要消息的份上,求求你们饶命啊!” 董惜棋气的恨不能冲上来掐死周构。 但她被那一脚踹的不能动弹,只能怨恨道,“繁星王绝不会把药给谢家……” 姜容恍然,原来如此。 董惜棋果然是冲着冰玉葵去的,为此她竟然偷运破甲弩。 但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难道是为了完成她娘的遗愿? 这母女俩,一个比一个难以理喻。 姜容对于别人为什么要害自己一向没有心思了解,她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斩草除根。 既然董惜棋要她的命,那她,便杀了董惜棋。 “拖下去,处死。”谢凌熙冷道。 大掌柜领命,拖着董惜棋下去了。 董惜棋还想努力挣扎,但她疼的使不上力,只能徒劳大喊: “姜容会给我陪葬……哈哈哈……我在下面等她……” 大掌柜以免她惊扰了两位主子,立即一刀割破她的喉咙! 这一下,董惜棋说不出话了,嘴里大片大片鲜血溢出,瞪着一双眼睛,气绝身亡。 周构看见这一幕,抖成筛糠: “别杀我……别杀我……我投降,别杀我……” 谢凌熙看向姜容道,“我们冒充董家人,去和繁星王交易。” 姜容抬眸看他。 “骗到冰玉葵,再用破甲弩打出去。”谢凌熙继续道。 得知繁星王竟然要破甲弩,谢凌熙就差不多明白,用钱应该买不到冰玉葵了。 不如,冒充董家人去交易。 破甲弩自然不会给繁星王。 拿到冰玉葵,他们就带着破甲弩往外冲。 “夫君和我想的一样,我正想说,我可以冒充董惜棋。”姜容笑眸微弯。 冒充嘛,这事她熟。 于是。 万金商行清扫战场以后。 由“沙贼”护送的“董家商队”继续上路了。 周构是直接负责与西域繁星王室联系的人,还曾经见过繁星王一面,于是他捡回了一条小命。 “小的一定帮两位主子骗回冰玉葵!小的忠心耿耿,绝对演的和真的一样!”周构忙不迭表现忠心,将安阳长公主母女以前的一些布置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交代的清清楚楚。 大多都是姜容已经知道的,唯有一件事听的她深感震惊。 什么? 董惜琴曾经竟然想勾引她夫君? 这谁能看得出来啊? ------------ 第175章 谢凌熙的身份揭开 数日后。 繁星国与沙漠交界的边城外,一处王族行宫。 “县主,您看,前面便是和繁星王约定交易的落雁行宫。”周构恭敬地指着远处的行宫,介绍道。 姜容已经换回了大夏的服饰,戴着面纱与斗篷。 为了以防说漏嘴,周构直接按照她冒充的身份称呼。 谢凌熙乔装成了董家的蒙面暗卫统领,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 萧南星同样也是暗卫装扮,一同随行。 交易时间地点,董惜棋都和繁星王谈妥了。 以免进入都城以后,在对方地盘上受制于人。毕竟她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即便被繁星王黑吃黑,也不敢找大夏朝廷告状。 故而,她选定的交易地点是繁星国临近沙漠的一处行宫。 交易结束后。 她便可以直接进入沙漠。 她雇佣的沙贼也不可能进入西域国内。按照原本说定的条件,等交易完,便会护送她离开。 这八千架破甲弩,关乎着繁星与隔壁月沙之间的战事。 繁星王有求于人,十分配合,特意来此交易。 不得不说,董惜棋的一应布置都挺周全,有几分小聪明。不过,她竟然觉得她能嫁给谢凌熙…… 真是机关算尽,却一叶障目。 且不提谢凌熙对自己一腔深情,非她不娶。即便谢凌熙不爱自己,即便他真的只是董惜棋以为的纨绔子弟,他也绝对不可能娶董家女。 四大将门,是皇族用来压制牵制谢家的棋子。 这四家可以内斗,也可以合作,但若其中有一个与谢家结盟联姻…… 那皇帝晚上都睡不着了。 他绝不可能让谢董两家联姻。 即便自己真的死了,也轮不到她上位。 “有劳禀报一声,我家县主到了!”周构呈上董惜棋的身份令牌,递给行宫门外的侍卫统领。 不过片刻。 行宫大门打开。 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之下迎了出来。他的笑容和气,十分热情:“县主远道而来,小王不胜荣幸,欢迎县主来到西域。” 他的视线望着眼前戴着斗篷面纱的女子。 虽然不辨面目,但他也不在意董惜棋好不好看,一副殷切要扶“董惜棋”的模样: “小王已经在此等候多日,便是为了与县主一见!县主上次说身子不好,但西域药材丰富,正适宜县主养病。不知县主可能给小王一个机会……” 谢凌熙的眸色瞬间冰寒。上前一步,挡在姜容面前。 周构吓的魂飞魄散,赶紧道: “繁星王,县主已经在信中与您说的很清楚了……县主此次来,是来取药的。不知藩王可还要破甲弩?” 繁星王视线落在周构身上,笑了笑,“许久没见了,周管事。县主特意送来破甲弩,本王当然要了。只是希望县主还能多考虑一下。” 他打不过月沙王。 十分希望能得到董家的襄助。 “不考虑,直接交易。我还有事。”姜容冷冷催促。 繁星王视线在姜容身上打量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就不信生米煮成熟饭,董惜棋除了自己还能嫁给别人? 她都来了西域,岂能让她就这么走? “好,那我们就开始交易吧。来人,带冰玉葵。”繁星王微笑一声,吩咐道。 随从搬来一尊奇花。 它状若向日葵,不过通体晶莹如白玉,生长在雪山顶上。喜凉畏热,如今移栽下来,四周也摆着冰块。 萧南星上前检查冰玉葵。 繁星王也派了他的属下检查破甲弩。 “是真的。”萧南星仔细核查后,抱回奇花喜滋滋道。 繁星王笑中藏着算计,“县主难得来一次西域,小王略尽地主之谊,请县主在繁星国好好游玩……” 他的人隐隐呈包围的姿势,将姜容一行人包围。 又特意对着“沙贼”威胁道: “你们可以走了。” 如果这是真的沙贼,必定不会卷入董惜棋与王室之间的争斗…… 但他话音刚落。 谢凌熙冷道,“动手!” 下一刻,所有“沙贼”和“董家亲卫”拿起车上的破甲弩,对着四周的王室侍卫扫射。 “你们干什么!”繁星王震惊。 他万万没想到,董惜棋竟然敢对他下手! 谢凌熙没与他废话。 双方一经交手,便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而远处沙漠里沙尘飞扬,大掌柜带着接应的援兵,也冲了过来。 萧南星第一时间抱着花盆躲回马车里。 周构吓的哆哆嗦嗦也爬进了马车里,脸色煞白。可怕,太可怕了! 沙贼真的没他们凶狠! 沙贼都不敢打西域的王族。 …… 半个时辰后。 沙地上躺着一群横七竖八的尸体,几个投降的侍卫跪在一边。 繁星王跪的最快,慌忙求饶:“我错了……县主我不该对您有这种念头……” 大掌柜手脚麻利地将他捆了,望着谢凌熙请示道: “公子,此人如何处置?” “送去京城。”谢凌熙淡淡道。 繁星王勾结董惜棋走私破甲弩,死罪一条。大夏将要扶持下一个王室,稳定西域的局面。 接下来,朝廷需要准备的事还很多。 “是!”大掌柜领命。 谢凌熙带着姜容回到万金城。 萧南星将冰玉葵配以辅药煎煮,呈给姜容服下。 “少主,收到月沙王的急信!”惊蛰呈上一个信筒。 谢凌熙拆开,眸光一凝。 夜炎发现了暗影的行踪。他们进入沙漠了? …… 半个月后。 大夏,京城。 皇帝略有些疲倦地喝完一盅参汤。他最近总觉得精力不济,可能是太子党与端王党每天吵的他头疼,也可能是谢家的势力超乎他的想象,荀家又倒下了…… 他十分忧虑,心神难宁。 “陛下,天字号暗探传来密信。”楚守臣呈上一个密封的信筒。 明心司是皇帝的心腹近卫。 其中排行天字号的暗探,皆被皇帝分散安插在几大将门之中,打探消息。 轻易不会给皇帝传信,以防暴露。 而一旦传信,那便是,得知的消息非同小可。 皇帝脸色瞬间变得严肃,拆开信筒,展开信笺,瞳孔瞪大。 “谢凌熙是昭仁太子之子!” ------------ 第176章 皇帝中毒 “怎么可能?”皇帝不敢置信。 当初昭仁太子战死,太子妃在东宫自焚而亡…… 哪儿来的孩子? 除非,当年昭仁太子妃根本没死,那一具烧的不辨面目的焦尸,根本不是她! 她不仅逃出了宫,而且早有身孕,在宫外生下了这个孩子。 谢老太妃和太子妃同出一族。 再加上谢平北当年和昭仁太子情同兄弟,他们悄悄藏下太子之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定国公一心支持谢凌熙上位,与谢家看似不和,实则是盟友。” 这是纸条上后半句话。 这个暗探是一个美貌女子,是定国公黎毅的嫡长子的妾室。 对于前太子的外祖家,皇帝心中一直忌惮。 特意派了明心司最厉害的两个暗探之一,潜伏多年,盯着定国府的情况。 定国公府把这个消息藏了多年。 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寥寥数人。 如今因为皇帝让定国公府的军队加入北王麾下,府中一些不知内情的小辈不满意闹事,被定国公罚了以后,定国公嫡长子私下警告他最宠爱的儿子,悄悄泄露了几句。 这才让这小妾偷听到了。 “你们竟然联起手骗朕!”皇帝又是震惊又是愤怒,还有一丝慌张。 谢凌熙竟然是前太子的儿子! 谢黎两家联合起来支持他上位,那…… 他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生宫变,他要先下手为强。 “朕——”皇帝刚准备发号施令,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陛下!”楚守臣震惊,连忙对着伺候的太监喊道: “快传太医!” 太监慌慌张张去请御医,楚守臣伸手把脉,他不懂医术,但他是习武之人,懂脉象…… 陛下的脉象虚弱至极,竟然是油尽灯枯之象? 怎么这么突然? 楚守臣不解,陛下身体一向康健,就算遭到打击也绝不至于直接气倒吧? 楚守臣捡起御案上的信筒。 暗探的密信自然得收好,不能被等会赶来的妃嫔们看见。 但那纸条摊开着…… 楚守臣一眼便看到了上面的墨字…… 他的脸色也霎时变得十分震惊。 谢凌熙竟然是……昭仁太子之后? 楚守臣不可思议,随即动作更快地收好信筒。 很快。 太医院一众御医急匆匆赶来。 皇贵妃和惠妃也到了,她们分别是英王、端王的生母。 皇后因为荀家之事,被皇帝禁足。 如今后宫是皇贵妃掌权,惠妃为辅。 “陛下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皇贵妃焦急催促。 太医院院判已经反复把脉几遍,又请其他几个资历深的御医一道诊脉…… 众御医跪在地上,皆是神色惶恐。 “贵妃娘娘……陛下……陛下……”太医院院判声音颤抖,战战兢兢: “陛下中毒多日,又受刺激毒火攻心,只怕是……只怕是醒不来了……” 说着,他重重磕头,“微臣死罪——” 众御医皆是磕头请罪。 “怎么会这样?”皇贵妃身子一晃,满眸震惊,急道,“陛下好端端怎么会中毒呢?” 惠妃也一脸惊讶。本以为皇帝正值壮年,还要坐很久龙椅,没想到他竟然中毒了? “陛下中毒应该是半个月前,此毒乃天下奇毒之一,难以察觉,平日里查不出来,一旦毒入心脉,便会迅速恶化……”院判惶恐道。 “你们快救救陛下!”皇贵妃急道。 “罪臣无能……”院判磕头伏地。 陛下竟然没救了吗? 皇贵妃登时泪如雨下,伤心的不能自已。 惠妃则忧心着另一个问题,“陛下还能醒过来吗?” “应是不能了……”院判答道。 惠妃故作伤心道,“那陛下……陛下还能坚持多久,你们可千万不能放弃救陛下啊!什么办法都要试试!” “罪臣无能,陛下已是毒入心脉,不过三日便会……”院判再次磕头请罪。 皇贵妃哭的说不出话来。 惠妃一颗心也沉了下去。皇帝昏迷,马上就要死了! 他没来得及立遗诏。 他死后,太子便会名正言顺上位。 那她儿子岂不是没机会了? …… 很快。 收到消息的皇子和大臣们,纷纷赶进宫里。 慕容时承心中十分高兴,但表面却扑在皇帝床榻边大哭,“父皇……父皇您醒一醒……儿臣舍不得您……” 计划成了! 虽然时间比他们预计的早了几天。(此毒正常发作还有几日,因刺激而提前了) 但荀家的隐藏人手,都已经召集入京。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范家则会第一时间拥他上位。 皇位,非他莫属了! 慕容时礼也是一脸悲痛,但心中十分愤怒。 原本荀家出了这档子事,太子实力大不如从前,自己极有可能上位…… 结果皇帝突然凉了。 这必定是太子下毒手! “楚大人,可查出是何人害我父皇?”慕容时礼看向楚守臣。 楚守臣沉声道,“正在调查,尚未查明。” 皇帝的饮食有人试菜,一应御用之物都会仔细筛查,要下手不容易,那下手的途径必然也十分隐秘,并非短时间能查出端倪。 慕容时礼心情沉重。 回到王府第一时间,便是召集新任永宁侯。 “岳父大人,父皇突然被害……”慕容时礼也顾不上装矜持了,如今生死富贵,就在此一搏,看着永宁侯道: “本王以为,必定是太子对父皇下毒。” 永宁侯面露迟疑之色,“明心司没查到证据。” “只要抓了太子,自然会有证据。”慕容时礼眸色幽深: “太子失了荀家,没有兵权!他弑父上位,天理不容。合该清君侧,诛太子!” 这话明晃晃两层意思。 其一,不管是不是太子干的,抓了他就能制造证据。 其二,太子没有兵权,根本拦不住他们。如今他还是太子,并非能指挥朝臣的皇帝。端王又以“弑父”的罪名抓他,其他朝臣不明真相,根本不会蹚浑水。 慕容时礼最后郑重道,“如今这京中,小王最信任的便是岳丈大人。您将小女嫁给我,我们是一家人,此事唯有托付给您。” 永宁侯心动了。 他们一荣俱荣。 慕容时礼上位,他的女儿就是皇后,他的外孙就是下一任皇帝。 是做从龙之功的群臣之首,还是等太子上位以后的打压? ------------ 第177章 兵围谢家 就在皇帝中毒昏迷当天深夜。 端王以太子弑父为名,调集永宁侯在京城执掌的两支京卫军和一支府中私兵,携破甲弩,冲入太子府。 而范子弈早就防备着端王狗急跳墙。 太子府中早就隐藏着一支精锐——暗影。 这是荀家压箱底的底牌。 除了皇帝,谁都不知道荀家竟然还有这样一支精锐。 半个月前。 太子便悄悄与牢狱里的荀石泉接上头,将荀家散落各处的暗影全部召集回京…… 双方血战一夜。 众朝臣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场乱战。除了与两位皇子牵扯最深的几个核心人员参与其中,其他朝臣都没有多管闲事…… 这是皇家的事…… 谁知道皇帝到底是被谁下毒,谁知道最终哪位皇子上位。 谢平北第一时间命谢家军守好门户,闭门不出。 “熙哥儿与容丫头还在外面的庄子里呢!”谢老太妃担忧道。 年节后。 谢凌熙以伤势加重为理由,又带着世子妃去庄子里养伤了。 外人来看,他就是不想上衙,偷懒。 但谢平北猜测,儿子与儿媳应该是去办什么紧要秘事。 “如今京城里一片混乱,他们在外面也是好事。”谢平北沉声道。 太子与端王打了起来。 尚且不知京中局面将会如何。 …… 太子与端王打了一夜,死伤无数。 直至天明时分。 双方都是伤亡惨重。 正在此时,突然宫中传来消息。 皇帝苏醒了! 急招太子与端王入宫。 两人都慌了。 慕容时承吓的不敢入宫,躲在府中瑟瑟发抖: “父皇怎么还会醒过来?明心司是不是已经查出是我们下毒,父皇这要是杀了我吗?” 范子弈惊闻此事,也是十分震惊,但他沉得住气,道: “如果陛下要杀您,就不会是召您入宫。而是直接派明心司来抓您……” 顿了顿,又道,“陛下还召集了端王。可能是要立下遗诏……殿下,您不必担心,不管皇帝立谁,当下先不要起冲突,稳住,等回来我们再商议!” “好……”慕容时承听完范子弈的分析,这才敢入宫。 慕容时礼也是犹豫许久。 皇帝会治他对太子出兵之罪吗?但既然没有派人来捉拿自己,应该不是问罪吧。 万一是要立自己为太子呢? 慕容时礼思来想去,决定先入宫面圣。 交代永宁侯道: “岳父大人,父皇病的十分严重,也许会说什么胡话。他时日无多,一切照计划行事。” 言外之意就是,不管皇帝说什么,是否传位太子。 一切计划不变。 永宁侯点点头。他们都已经围杀太子一次,若是真让太子当了皇帝,他们这些人都得死。 …… 皇宫,养心殿。 皇帝躺在龙榻上,病容憔悴。御医用了百年人参等珍稀之物,终于将他救醒。 但这只是回光返照。 皇帝的身子已经撑不下去。 “……如今局势便是如此。”楚守臣将他昏迷以后,发生的事情禀报了一番。 皇帝面色阴沉,“他们自相残杀,只是让渔翁得利。” “微臣无能,尚且未能查明是何人下毒。”楚守臣请罪道。 皇帝冷笑一声,“是谁已经很明显了。谢家看似对朕忠心耿耿,早有异心!还有黎家,朕就知道,他们低调沉寂,必有图谋!” 显然,皇帝认为下毒的人是谢家。 楚守臣微微皱眉。他不认同。 因为皇帝非常防备谢家,他宫中没有谢家妃嫔,身边伺候的人,也皆是以前他还是皇子时候的旧人。 下毒之人,最有可能应该是家贼。 外人根本插不了手。 但皇帝在外人与自己儿子之间,选择怀疑外人也无可厚非。 秉笔太监快步上前道,“陛下,太子与端王来了!” “宣他们进来!”皇帝道。 太子与端王皆是战战兢兢进了宫殿。 虽然他们一个敢弑父,一个敢弑兄,但在皇帝的威严之下长大,面对君父,都有一种打从心底里的畏惧。 “儿臣拜见父皇!”两人一起行礼。 皇帝瞥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你们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话音一落,太子与端王齐齐跪下。 两人皆是心虚至极。 “朕不过昏迷一日,你们就兄弟反目。到时候两败俱伤,朕的位置,交给外人来坐吗?”皇帝冷道。 慕容时礼一愣。父皇这话什么意思? 即便他们两败俱伤,还有英王。他怎么也不算外人吧?皇帝指的莫非不是英王吗? 慕容时承见皇帝没有发现他的干的事儿,瞬间底气十足,告状道: “父皇,儿臣无辜啊,端王突然率兵来打我!” “父皇中毒蹊跷,儿臣是接到举报,太子很有嫌疑,为了给父皇报仇……”慕容时礼不甘落后,也赶紧道: “而且他府中竟然有来历不明的私兵!足以见太子早有不臣之心。” 眼瞅着两人就要在他面前再吵起来…… “都闭嘴!”皇帝冷冷打断,“给朕下毒的是谢家,传朕旨令,你们二人各自带着一支京营卫,将谢家、黎家满门拿下!” 太子与端王皆是一愣。 皇帝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担心他们两个只顾着自相残杀,放过最大的隐患,望着两人沉声道: “朕刚刚听闻一个消息,谢凌熙是昭仁太子之后。此次前去捉拿谢家人,除了谢凌熙以外,其他人格杀勿论。唯独皇兄的遗脉,一定要护好了!” “当年皇考早早便立皇兄为太子,写下传位遗诏。不料皇兄突然身故,皇考悲痛过度不久便郁郁离世……临终之前,因朕年长,传位给朕。” “若非谢凌熙纨绔不成器,担不起国之重任。以他的身份,朕合该要把皇位传给他,才不负我与皇兄的兄弟情谊。” 太子与端王听的目瞪口呆。 “谢凌熙不是谢家世子吗?怎么会?”慕容时承不可思议。 皇帝淡淡道,“你带人亲自去谢家,记得要保护好他。” 太子听的云里雾里。 端王已经明白了。皇帝这是担心皇位落在谢凌熙手中…… 提醒他们,先去杀了谢凌熙。 难怪还要抓黎家。 黎家是先太子的外祖,必定会鼎力支持谢凌熙。 ------------ 第178章 立遗诏 太子与端王领命退下。 皇帝看向楚守臣,道,“你带着明心司,去一趟谢家。太子做事朕一向不放心,还是你行事更稳妥。” 他没有直说,但君臣默契多年,楚守臣很明白。 皇帝这是要让他去除掉谢凌熙! “是!”楚守臣领命。 楚守臣退下以后。 皇帝又召来秉笔太监,开始写遗诏。 太子愚笨,全靠范家与荀家扶持。若他上位,朝中必定外戚干政,权臣当道,以后都是范家与荀家说了算。 他这些年用慕容时承做太子,因为他是嫡子,立嫡乃大夏祖宗规矩,不可妄动。 若废太子,连带着荀皇后、荀家都会受影响。 他要靠荀家压制谢家,有太子支持的荀家,才能更好替他冲锋陷阵。 而诸多皇子之中,也没有他更满意的。 他便故意放任皇子之争,看看可有人能脱颖而出。 确实也冒出来了两个。 端王城府深,有手段,先有任太傅,后有永宁侯,皆是为他所用。 至于心狠手辣、翻脸无情、虚伪这些……在皇帝眼中,无关紧要。 英王的功勋是战绩。 但此子皇帝很不喜,所以一直打发去边疆戍守,常年不召他回京。 因为英王的性格和做派都很像先太子…… 正直坦诚,英勇善战。而且英王也十分推崇先太子的战术,每次给他写的请安折子里,把先太子夸的天花乱坠…… 气的他更不想看见这个儿子。 要不是英王是皇贵妃之子,外祖是四大将门之中的安国公,就他这不讨喜的性子,早就被他扔到一个穷苦封地去了。 皇帝撑着病体,提笔写下遗诏。传位端王,盖上玉玺。 伺候笔墨的秉笔太监都看懵了。 还真是圣心难测。 皇帝总夸英王,他看起来也是皇帝最有出息的儿子。端王和太子平日里办差加起来的功劳,也比不过他的战功多。 再加上他出身显贵,背后有一个国公支持。 母妃是如今执掌后宫的皇贵妃,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嫔。 各方面都没有短板。 若是废太子,重立太子,很多人都看好英王。不然,也不至于他人在边疆,京中投效他的朝臣便能自成一党。 没想到皇帝都没犹豫一下,直接选了端王。 看来端王才是皇帝心中早就属意的继承人,根本没考虑过一直在外面辛辛苦苦守家的英王。 …… 楚守臣召集明心司校尉,在北王府外集合。 “爹,咱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太子和端王都打的兄弟反目了,在京城里搞出这么大的事,皇帝不抓他们两个去牢里反省,抓谢家人干什么?”楚诀不能理解。 昨晚趁你昏迷的时候,为了抢你的位置大打出手的两人,你不管。 醒来第一件事把人家老实待着一步都没出门的北王抓了? 人干事? 楚守臣脸色十分凝重。 想必此时很多朝臣都不能理解,皇帝突然对谢家、黎家下杀手。 这些年皇帝忌惮谢家也没动手,是怕激起兵变。 几大将门镇守边疆…… 但凡兵变一家,大夏都会立即陷入战火。 尤其是谢家镇守的北疆,至关重要。 但如今,皇帝时日无多,他也顾不上自己死后,大夏是否会因为他的所为陷入内忧外患的战乱…… 他担心谢家与黎家扶持谢凌熙上位。 当年先太子之死的旧事,可能也会翻出来。 皇帝必定要先下手为强。 “爹,谢家人到底犯了什么罪?”楚诀疑惑询问。 楚守臣回过神来,道,“下毒谋害陛下。” “啊?”楚诀很震惊,“怎么发现的?您查出来的?” 楚守臣拍了他脑袋一巴掌,“陛下说的。” “那他怎么知道的?他亲眼看见的?那他都看见对方下毒了怎么还把毒药喝了?”楚诀揉了揉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 “咱们办案子不是要讲究证据吗?孤证不证,他一个人说的话也不能算数啊。” 楚守臣被他气笑了,“他是皇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需要证据。” 顿了顿,楚守臣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和北王世子妃很熟?” “啊对啊!我们自家兄妹啊!”楚诀立即点头。 楚守臣:??? 我儿子有个妹妹,当爹的我竟然不清楚? 算了。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细节的时候。 “你等会趁乱潜入谢家,找到姜容,让她与世子赶紧逃出京城。转告他们一句话,谢家藏的秘密,陛下已经知道了。”楚守臣交代道。 “什么秘密?”楚诀好奇询问。 楚守臣又是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赶紧去办。藏好一点,别让太子那边发现是你在通风报信!知道吗?” “明白了!皇帝不干人事,爹你于心不忍,帮帮谢家。不愧是我爹,我现在就冲冲冲!”楚诀挥挥拳头,转身一阵旋风般的冲进谢家见义勇为。 楚守臣看见他兴冲冲地背影,无奈叹了一口气。 什么于心不忍。 他能站上这个位置,靠的就是心狠嘴严。 只不过皇帝命不久矣,这皇位到底落在谁身上,尚且未可知。 他自然不会往死里得罪一位可能上位的皇子。 让自己儿子去卖一个好,便是他为儿子铺的后路。 明心司是天子亲卫。 新君上位,皇权交接,意味着他也快要退了。 只是他儿子这性子,楚守臣很惆怅,没有他这个指挥使的爹,他留在朝中真的能保住命吗? …… 太子带的京营精锐,连同明心司校尉,将北王府围的水泄不通。 王府大堂内,人心惶惶。 “爹,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太子假传圣旨,陛下对我们一向恩待有加,怎么可能抄我们北王府!”谢元闻慌了神,焦急询问。 谢若娇皱眉道,“可是还有明心司的人,他们就是陛下的亲卫……是不是陛下对我们有什么误会啊?” 谢老太妃脸色凝重,看向谢平北,“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出去的探子都没回来。”谢平北脸色也很沉重。 就在此时…… “王爷,有个人翻墙进来了,要见您。”亲卫来报。 ------------ 第179章 昔年旧债 乔装成一个大胡子的楚诀,被亲卫带了进来。 他视线焦急地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关心道,“我表妹与世子呢?” “不知你是……?”谢平北谨慎询问。 楚诀刷刷撕下两撇大胡子,看着谢平北道: “我是楚诀,我爹让我给你转告一句话,你们谢家的秘密,陛下已经知道了!” 此言一出。 谢平北与老太妃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的秘密……谢凌熙的身世? 而谢家其他人则一脸迷茫,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皇帝让我爹还有太子来抓你们,下令格杀勿论。你们赶紧跑!世子和我表妹呢?”楚诀关心问道。 谢若娇还没回过神来,呆懵道,“哥哥和嫂嫂不在京城,你表妹又是谁啊?” “就是你嫂嫂。行,他们不在京城,那我就放心了!”楚诀松了一口气,又看着谢家人道:“你们赶紧跑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一条通道,不过人多就太醒眼了,容易被人发现。就能带几个人走,你们商量一下,谁跟我一起跑?” “多谢楚校尉!大恩大德,谢家牢记在心。”谢平北诚恳道谢。 虽然谢家军精锐,但想在皇帝的重兵包围之中杀出去,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明心司暗中襄助,给他们安排了一条生路。 “客气什么,我表妹是你儿媳,咱们都是自家人。”楚诀拍了拍胸膛。 谢平北早知道可能会有这一日。 他把谢凌熙带回来,未曾想让他去争那个位置,只是想让他自由自在一世。 但是,皇帝得知他的存在,必定容不下他和谢家。 这是他的选择,于忠于义,他无愧于心。 但谢家其他人…… 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是无辜的。 他想把孩子们送出去。 “母亲,儿子不孝——”谢平北对着老太妃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儿子不能在您膝下尽孝了,还请您带着孩子们离开。” 老太妃眼眶含泪,“说什么傻话,老身年逾古稀,你还年轻,将来……朝廷还要用你,北地还要用你,你不能死在这里。你带着孩子们走,老身来守谢家,我要亲自去皇帝面前问一问,当年是不是他害死你爹,害死昭仁太子!” 她已经年迈,但此时杵着拐杖站了出来,却像是一株参天大树。 就像前世谢家军覆灭的时候站出来一样。 老太妃,永远在谢家倾覆的时候挺身而出。 “谢家后继有人,北地已经不需要我操心。这些年,为了大夏,为了北疆,为了谢家,儿子已经忍的够久了。还请母亲允许,儿子留下一战!”谢平北眼眶通红,重重磕了个头。 十九年前,北疆大败。 十万谢家军覆灭,他的父王战死。 如今的谢家军是他一点点重建起来的。 这一笔血债,他身为谢家军主帅,身为人子,从来没有忘却,只是为了大夏的安定,为了北疆,他们妥协了太多。 而今皇帝对他们赶尽杀绝,昔年旧债,今日都该好好清算! 就算死在这里。 “既然你不肯走,那我们娘俩就留下来,一起找皇帝算账!”老太妃见他决心坚定,也不勉强。 她知道,自己劝不动儿子。 谢平北也劝不动太妃。 那他们就一起去找皇帝要个说法! 谢平北起身,看向谢元闻道,“元闻,你是长子。弟弟妹妹就交给你了。出了城以后,去找凌熙。放心,他能保护你们。” 谢元闻还没从这些事情中回过神,祖母和父亲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懂。 只是隐隐约约明白一个重点! 他们家似乎与皇帝有仇?如今皇帝在对他们赶尽杀绝? 找谢凌熙能有什么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能逃到哪里去,迟早都会被抓回来。 此时此刻,他十分怨恨祖辈。 到底做了什么事得罪皇帝,还要连累他这个晚辈。 生在谢家,算他倒霉。 “不!爹,我不走,我不离开你和祖母!要走一起走。”谢若娇也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不想和他们分开,抱着老太妃的胳膊不放。 老太妃潸然泪下,揉了揉谢若娇的脑袋,“听话,去找你二哥。” 谢平北看见这一幕,心底更是难受,看向楚诀道: “楚校尉,有劳了!” 楚诀心中十分震惊,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回头找他爹问问。 此时最重要是先把谢家血脉送出去。 “没事,交给我了!”说着,楚诀把小小的谢凌安一把抱在怀里,又看着谢若娇等人道: “跟我走!” 李侧妃惴惴不安,“王爷,若娥能不能跟着一起走?” 她不知道他们计划的撤离人员里,有没有包括自己的女儿。 “当然,你和若娥一起走!”谢平北道。 李侧妃眼眶瞬间湿润,“王爷,您……” “不用担心我,你们赶紧走吧。”谢平北道。 …… 北王府外。 慕容时承高声宣布道:“谢家谋害天子,以下犯上,罪大恶极。奉陛下旨意,抓捕谢家反贼。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诺!” 京卫领命,无数弓弩向着北王府飞射而落。 甚至还搬了几尊大炮,对着谢家轰炸。 谢平北领兵出府,带着少许府兵与京卫打了起来。 而北王府后院。 重新贴上大胡子的楚诀,带着谢家一行人悄然逃跑。 楚守臣特意留下了一个口子,前有谢平北吸引注意,后有明心司打掩护…… 楚诀带着人顺利逃出王府。 但刚走出没多远,就被太子的人手发现,一路围追堵截。 …… 楚诀带着谢家人在京城小巷里东奔西跑。 谢若娇怕哭出声引起敌人注意,只能默默流泪。一边跑着,一边回望谢家的方向。 “嘘!都别出声,前面有人,在这躲着!”楚诀正要带着他们穿过一个巷子。 但一翻上墙头发现对面也有追兵。 前后夹击。 只能暂且找了一间空屋子,让大家躲起来。 但脚步声越来越近…… 危急时刻,谢元闻突然拿起随身携带的匕首,架在身旁李侧妃的脖颈上。 楚诀脸色瞬变,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他们发现这里是迟早的事。需要有人引开追兵……”谢元闻恶狠狠盯着李侧妃旁边的谢若娥: “你出去,引开追兵!” ------------ 第180章 他们回来了 “让她引开追兵和送死有什么区别!我去引开追兵!”楚诀简直匪夷所思。 这是一个哥哥能干出的事? “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出城?”谢元闻慌张道。 没了楚诀,他还怎么逃出京城? 楚诀:…… “你赶紧出去引开敌人,否则我杀了你娘!”谢元闻狠狠瞪向谢若娥。 谢若娇怒道,“你发什么病!大姐姐别听他的,他敢动李妃一下,楚诀弄死他!” 李侧妃也是慌了,急道,“女儿别出去……” 谢元闻神情凶恶,对着李侧妃恶狠狠骂道,“闭嘴!谢若娥不出去,我就杀了你!” 谢若娥泪如雨下,又急又怕,“别……别杀我娘,我这就出去……” 几人说话间,楚诀趁其不备飞身而起,一脚飞踢在了谢元闻手臂,将他手中挟持的匕首踢掉落在地。 谢元闻吃痛惨叫一声…… “这边有人!”外面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 追兵被引来了。 谢若娥连忙扶着李侧妃逃离谢元闻,不安道歉,“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谢若娇安慰了一句,抄起身边的一个旧木凳子,冲向追来的官兵。 楚诀一只手抱着谢凌安,一只手拎着长剑,与前来查探的追兵打了起来。 场面一片混乱。 他一个人也顾不上这么多人。 谢若娇举着木凳子,砸了一个靠近的追兵,但很快就被更多人包围…… 一个官兵举着一柄大刀就要砍下来…… “哐!” 近处一个花盆飞落狠狠砸在士兵后脑袋上。 那士兵晃了晃,哐当被砸晕。 谢若娇看清了赶来的人影。 一袭青衫的公子,刚从墙边随手抄起了一个花盆扔过来。 他拎着一柄粗陋的砍柴刀,左劈右砍,刀光微寒,一路向着谢若娇走来。 寒门学子没有银钱去习武,自然不会用刀剑。 但因为家贫,每日上山砍柴以供家用,所以略略使得顺手砍柴刀。 谢若娇看见他,刚刚止住的眼泪刷地落下,“宋衡,你怎么来了!” “听说谢家出事,我来帮忙……”宋衡一只手挥着砍柴刀,一只手将谢若娇拽到身后。 “嫂嫂和兄长不在京城。”谢若娇以为他也是来寻嫂嫂的。 宋衡和包围着的官兵对打,头也没回,微风却送来他清晰的声音: “我知道。” 谢若娇一怔。 没多久。 巷子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万卷书斋的护卫赶来了,领头的正是陶寒与秋娘。 “快跟我们往这边走!”陶寒扬声道。 谢若娇惊讶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世子妃不在,我们自然要替世子妃护着谢家人!”陶寒道。 他与秋娘听闻谢家出事的消息,立即就带着人过来帮忙。 路上听见巷子里有打斗声,猜测和谢家人有关,赶紧进来看看。 宋衡和他们的想法也是一样。 恩师不在。 但恩师的家人,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你们来的正好,咱们一起杀出去!”楚诀看见援兵,高兴道。 众人边打边跑。 但追兵源源不断赶来,他们没能走多远,又被堵回了小巷子里。 听闻谢家有人跑了出去。 慕容时承还以为是谢凌熙。 亲自带人来追。 “谢凌熙呢?”慕容时承扫了一眼这些人,十分失望。 谢家嫡系都在这里。 除了谢凌熙。 众人一声不吭,都不搭理他。 躲在后面的谢元闻眼珠一转,大声喊道,“谢凌熙在城外的温泉山庄,你赶紧去找他,不然他就跑了!” 他想把慕容时承引走。 “你——”谢若娇气的恨不得打碎他的牙。让他多嘴! 慕容时承眉头一皱,谢凌熙竟然在城外?这下可麻烦了。 “来人,随我去城外!”慕容时承立即道。 谢元闻心中一喜。 随行的范子弈道,“殿下,先把他抓起来好好审审,确定谢凌熙的下落,以防他胡乱指一个方向误导您。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也可先派一支人手去温泉山庄……” “还是你考虑的周全!”慕容时承深以为然点点头,视线落在谢元闻身上,冷道: “把他们给我抓了,好好审问谢凌熙的下落!” 谢元闻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谢凌熙真的在温泉山庄!” 京营卫堵住巷子口,雨点般的箭矢飞落。 万卷书斋的护卫护着谢若娇等人,唯独不管谢元闻。 “啊!”谢元闻仓皇逃窜,中了两箭,疼的他连连惨叫,满脸惶恐,“别杀我,别杀我!我投降!” 楚诀呸了一声。 这啥玩意儿啊!和北王一点都不像父子。 他是捡来的吧? 尽管护卫尽力保护,但敌方人多势众,无法力敌。 楚诀抱着谢凌安,只能一只手对战,十分不便。随着敌人渐多,寡不敌众,身上渐渐多出了一些伤痕。 宋衡也受伤了,他毕竟只是个文弱书生,就靠着一股子狠劲挥刀…… 陶寒同样不擅长武功,在护卫的掩护之下,努力想要带着众人突围,但冲不出去。 渐渐地,局势一边倒,众人落入下风。 “义士小心!”陶寒冲着楚诀喊道。 但已经来不及了…… 楚诀一柄刀挡住了前面落下的利刃,便没空去挡侧面刺来的长矛。最后关头,他也只能来得及把谢凌安往后一推,不让他被刺中。 “嗖!嗖!嗖!” 突然远处四箭齐发破空袭来,围着楚诀的几个官兵,皆是中箭,纷纷倒地。 慕容时承和范子弈立即回头望去,只见巷子口出现了黑压压一群人影。 这是一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装备精良的精兵! 他们手持利刃,身上染着血痕,杀气凛冽。 领头之人是一双红衣男女。 正是,谢凌熙与姜容。 今日的谢凌熙,不知为何,给范子弈一种冷戾的错觉。 他有一种凌厉的杀气,和往日的纨绔模样不同。 让他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忌惮。 范子弈觉得这种想法有点好笑。 但下一刻,他的视线落在谢凌熙持弓的手上,表情瞬间凝固了。 刚才的箭,竟然是他射的! ------------ 第181章 救人 “谢凌熙!你这箭术……牛啊!”楚诀本以为自己凉了,结果围着自己的官兵全部倒下,远处赶来的人,竟然是谢凌熙。 “二哥,嫂嫂!”谢若娇十分惊喜。 宋衡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世子妃与世子带着这么多人赶来,大家有救了。 “这是哪里来的人?谢家军不都在北疆吗?”慕容时承不敢置信,匪夷所思。 他望着谢凌熙与姜容身后那黑压压一片士兵,整个人都懵了。 因为皇帝十分忌惮北王府,京中并没有谢家能调令的军队。 同样,黎家也没有。 谢黎两家除了各自府中的少许府兵,他们的军队,都在戍守边疆。 绝对不可能突然出现在京城里。 “万金商行。”范子弈反应过来,神色警惕,“太子殿下,我们快撤,和主力军汇合!” 早有传闻,万金商行是谢家的产业。 但谁也不清楚万金商行到底有多少银子,多少人手。 他们竟然能打入京城,实力不容小觑! 太子率领的京营主力军包围着谢家,此时过来追捕“漏网之鱼”的仅仅是一小支先锋军。 “好……”慕容时承十分怕死,对于逃跑这种建议很听劝。 范子弈命这支官兵断后,也跟着慕容时承迅速撤离。 万金商行的护卫军和官兵打了起来。 范子弈审时度势的眼光毒辣,一个照面转身就走,没有妄想拖延时间等主力军过来支援…… 捡回了一条命。 一刻钟后。 留下断后的官兵,变成一地尸体。 “二哥,刚才吓死我了!”谢若娇看见谢凌熙,眼泪簌簌而落: “他们把咱们家包围了,祖母和爹还在里面……” 谢凌熙道,“我现在过去。” “世子妃,您没事吧?”秋娘关切看向姜容。 姜容道,“我没事。你们也来了……” “是,我们想来帮帮忙,就是没帮上什么……” 楚诀扬声接过话,“帮大忙了!没有你们,我们都拖延不到他们回来。好家伙,表妹,你们从哪儿搞来的军队,还有这个……真是谢凌熙吗?” 这看起来不太像纨绔啊。 “多谢楚校尉。”姜容看向楚诀,认真道谢。虽然他还贴着两撇大胡子,但这声音,姜容一听便认了出来。 “自家兄妹,甭客气!” 谢凌熙与姜容带着万金商行护卫军赶去北王府,留下萧南星给大家治伤,又让大掌柜带着一支人手留下保护他们。 …… 北王府大门和院墙,被大炮轰的破破烂烂。 就在谢家刚被包围的时候,陈副将军就召集人手赶了过来。他们是随谢平北一起回来的…… 回京以后,谢平北就给大家放了假。 各回各家,和家人好好团聚。 等朝廷处理完北漠和谈一事,众人再一起启程去北疆。 这些人不多,但都是跟谢平北身经百战的老兵。 “不是让你们都在家待着吗?未得军令,过来干什么?”谢平北看向陈副将等人。 陈副将毫不犹豫道,“兄弟们和王爷并肩作战这么多年。最后一战,又岂能缺席!” “是啊,就算到了下面,还和王爷一起打仗!”张副将接过话。 谢平北眼眶湿润,“好!我们一起再打最后一战!” …… 楚守臣静静看着这一幕,心情十分沉重。 他们在北疆出生入死多年。 没想到最后全部葬在京城。 何其可惜,何其不公,何其不值得。 但世事如此,他也无可奈何,不知道儿子他们逃出去了吗? 这一战,打的十分惨烈。 京营人多,谢家军悍不畏死。 即便是败,也打出了赫赫威名。 谢平北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 正在此时,慕容时承和范子弈带着少许官兵仓皇逃了回来。 “太子殿下!”留守在此围剿谢家的京营大将立即迎了上去,“这是怎么了?” 慕容时承脸色惨白,惊魂未定。 范子弈反应极快,道:“快!挟持北王和谢太妃!” 谢凌熙看起来不太好对付。 挟持他爹和祖母,必定能让他束手无策…… 等等?他是前太子之子,又不是真的谢家子。 挟持北王与老太妃还有用吗? 范子弈一时间拿不准,不过这不重要,可以先试一试。 “是!”那大将领命。 但谢平北宁死不降,身中七八箭,却不肯投降。 “范子弈,这根本抓不住他啊……还是赶紧先杀了,集中兵力去谢凌熙!等会他就跑了!”慕容时承急切道。 谢凌熙身份特殊,必须赶紧弄死。 不能让他跑了! 范子弈见此点点头,一心死战之人,确实没法活捉。 “来人,通知端王,发现谢凌熙踪迹!告诉端王,我们人手不够,他不帮忙,那谢凌熙就要跑了。”范子弈对着身边的人吩咐。 虽然他们人多,打谢凌熙应该足够。 但难啃的骨头,他可不会一个人打。 话音刚落。官道上尘土飞扬,谢凌熙、姜容一行人冲了过来。 范子弈没想到谢凌熙救了人以后,不仅不赶紧逃出京城,还敢来谢家。 这是京城,他们的援兵可是源源不断。 “杀谢凌熙!”慕容时承赶紧大喊。 那些原本对准北王府的弓箭手,纷纷调转方向,对着谢凌熙一行人。 万箭齐发。 刚才人少,但现在他们人多,慕容时承心中充满了信心。 这一次,就要杀了谢凌熙,以绝后患。 一刻钟后。 慕容时承率领的京营军被打的七零八落,落花流水。 万万没想到,人多打人少,竟然输了! 关键时刻,端王带人赶来了。 慕容时礼很清楚,杀谢凌熙比杀黎家更重要。 没了谢凌熙,谢黎两家的打算都得落空。 “我没来迟吧!”就在此时,又是一支亲卫赶来。 岑庭白带着他的府兵赶来了。 他最近在城外训练府兵,听闻谢家出事的消息,立即领兵过来。 城门已经被万金商行护卫军打破了,一路过来倒是十分通畅。 他不知道姜容与谢凌熙在哪,但他知道他们听闻消息,肯定会赶回谢家。 特意来北王府,接应他们! ------------ 第182章 闯进皇宫 “岑世兄,多谢!”姜容看见他,十分惊讶。 岑庭白提着一柄长枪,英姿勃勃,“上次谢凌熙救我一命,不用谢。” 黎家本被打的半残,看见端王撤兵,定国公心知必有大事发生,赶紧带着剩余人手又追了过来。 陈光宗等在别院训练的仪卫司,收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刀光剑影,厮杀激烈。 而在这战局之中,谢凌熙无疑是最耀眼的战神。他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剑刃,剑锋所指之处,死伤一片。 姜容也十分醒目。 她掩在后方,但长箭所指之处,必定杀掉一个偷袭谢凌熙的敌人。 两人一近一远,配合十分默契。 “你们怎么回来了?”谢平北看着赶回来的谢若娇等人。 他们的伤包扎好了以后。 便都纷纷赶来了。 “爹!”谢若娇看见身上都是箭矢的谢平北,泪珠滚滚落下,“您怎么扎的像个刺猬呜呜呜……” 萧南星原本一脸严肃地扶着王爷往里走,一听这话都想笑了。 王爷真的很惨,但二小姐您这形容也太贴切了。 宋衡、陶寒、秋娘等人赶紧帮忙抬着受伤的将士去院子里包扎…… 大家各司其职。 不会武功的去后方帮忙抬伤患、上药。 大掌柜则带着人加入了战局! 楚诀第一时间找到了他爹,“谢凌熙回来了,爹,我刚还听到一个重要消息。当年十九年前的北疆之战,是不是皇帝……” “少说话,观望局势。”楚守臣打断道。 “啊?观望?你不上去帮忙吗?”楚诀疑惑询问。 楚守臣无奈,“为父奉命围杀谢凌熙,在这浑水摸鱼已经是尽力帮他们了。” 他让人假模假样的过招,并没有真的和谢家人打。 全程演戏。 但也不可能直接帮着谢家人对付朝廷。否则,就是抗旨谋反之罪。 “可是……我想去……”楚诀苦着脸道。 楚守臣倒是不阻止他,“那就去。易容,别被认出是我儿子。” “好耶!”楚诀贴上大胡子,又冲进了现场。 京营源源不断调来新增援兵。 但有着谢凌熙与岑庭白两大战神指挥作战,以少打多。 太子与端王落入下风。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边打边往皇宫逃。 …… 谢凌熙一路杀进皇宫。 皇帝本以为能等到好消息,没想到等到了谢凌熙杀到他面前。 最后一支护卫皇宫的羽林卫,也被打散。 太快了。 但凡能再拖延半日,京城附近的镇守军队就能赶来了! 皇帝又急又气,“你们……一群废物!” 太子和端王都十分惊慌没敢回话。 对面有两个战神。 京营大将的作战能力,与他们之间还差着十个英王呢。这怎么打得过? “楚守臣,你竟然背叛朕……”皇帝幽冷看向楚守臣。 明心司是他的亲卫。但谢凌熙都杀进皇宫了,明心司还没有死绝。 说明根本没有拼命护卫。 楚守臣躬身一拜,“陛下,大势所趋。” 端王和太子根本拦不住谢凌熙。 再加上谢家、黎家和岑庭白,如虎添翼。 他为何要让明心司的校尉去送死呢。 皇帝视线扫过岑庭白、宋衡,憋屈的想吐血。 这都是他一手提拔十分看好的臣子,结果原来一个个都是敌方阵营的? 最可恶的就是…… 皇帝视线最终落在谢凌熙脸上: “朕以为你是一个纨绔子,是朕轻视了你。” 谢凌熙冷冷看着他,“十九年前,是你出卖北疆。” …… 半个月前的西域沙漠。 谢凌熙截住了意图赶回京城的暗影死士,他们依旧宁死不招,但也足够让谢凌熙和姜容发现很多东西。 “这些人急着赶去京城,京城可能要出大事了!”姜容看着谢凌熙,谨慎分析。 暗影的人散落天下各地。 连远在西域的暗影都收到了召集回京的讯息。 这次召唤的规模极大。 极有可能是召集所有暗影成员。 谢凌熙点点头,“我们立即启程回京。” “世子殿下,这通关文牒,就是当初查到的那支商队,荀家办的通关文牒!他们是荀家的人!”萧南星呈上死士携带的通关文牒。 因为要入关,这一行人带着文牒。 他们并不知道,谢凌熙已经查到了这支商队,一直在找他们…… “看来十九年前害死老王爷与昭仁太子的,就是荀石泉!”萧南星愤怒道: “他太可恨了!” 姜容若有所思,看向谢凌熙,“十九年前,荀家军已经调去南疆。以老王爷作战的谨慎,外人想知道北地的作战计划,有点难吧。” “是皇帝。”谢凌熙眸色一片冰寒。 他一直怀疑皇帝是十九年前的幕后黑手,因为他就是既得利益者。 但找不到暗影的源头,证据碎片拼不上。 现在确定暗影出自荀家,一切就能合上了。 能窃听到军情的地方,除了北疆,还有…… 京城。 北地的军情战报,皆需上奏给先帝。而当时作为一个经常入宫面圣的皇子,确实有机会偷看机密奏折。 他窃情报,暗影再送情报,配合北漠大军,里应外合。 “而且,荀家只是臣子,为了别人的皇位冒着杀头的罪,除非皇帝给过他们什么承诺……”姜容接过话。 荀皇后的儿子出生就是太子,再无能也没有被废。 荀家成为四大将门之首。 皇帝如此抬举荀家,一切都能对应得上了。 …… “你对朕下毒,图谋造反,还想给朕加一条罪名,以彰显你们师出有名?休想!你们就是乱臣贼子!”皇帝冷漠否认。他当然不可能承认。 死也不认。 谢平北身上的纱布包裹的像是粽子,狠狠盯着皇帝道,“我儿子都不在京城,怎么对你下毒?这种为民除害的好事,你不如问问你两个儿子。” 谢家根本没对皇帝下手。 其他朝臣更没动机。 皇帝死了,又不是换他们上位。 归根结底,利益才能让人铤而走险。下一个皇帝,就是最大得利者。 “咳——”皇帝急火攻心,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他和谢平北相识多年,对于他的性格十分清楚。他要是下毒必定坦坦荡荡承认,还要骂一句他该死。 真的不是谢家干的。 竟然是他儿子? ------------ 第183章 其罪当诛 皇帝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的两个儿子。自己死后,继位的是…… 他怒喝:“太子!” 慕容时承慌忙否认,“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积威已久,慕容时承十分心虚。被皇帝识破,慌忙地往后退。 一个踉跄踩在衣摆,摔在了御案上。 哗—— 案桌上的奏折摔落一地。 其中一幅明黄色卷轴摔落展开…… 正是皇帝写的遗诏。 传位慕容时礼! 原本十分心虚的太子,一瞬间只剩下熊熊怒焰: “凭什么传位给端王?我才是太子!我是嫡子,端王这个出身卑贱的东西也配?你偏心端王!我果然就该先下手为强!我没做错,否则你一样要废了我!” “太子——”范子弈连忙提醒。你怎么还急的承认了! 慕容时承破罐子破摔,“现在我们都被包围了,我就算死,也不是被他赐死,我还怕他干什么!” 范子弈一噎。好家伙,临死倒是聪明了一次。 没毛病,你说的对! “混账东西!逆子!你个混账……”皇帝被气的又吐出一口血。 谢平北这边还没开始算账呢,皇帝已经和儿子撕了起来。 “慕容振,当年昭仁太子与你兄弟情深,我们谢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做?”谢老太妃杵着拐杖,质问皇帝。 皇帝面沉如水,努力平息胸中郁气,没有说话。 “当然是为了皇位!”慕容时承忿忿不平,骂骂咧咧,“难怪你要选端王,你就是看不惯我们嫡子是吧?你自己庶子上位,就偏心庶子!” “噗——”皇帝被气的再次咳出一口鲜血,愤怒地扑向慕容时承,“你个混账东西,你给我闭嘴!” 正在此时,一些朝臣赶来了。 谢家一路打进皇宫。 大多数朝臣吓的闭门不出,但也有一些为大夏尽忠的臣子,不顾自身安危,亲自来看看。 以沈太傅为首。 英王的外祖安国公,也带着一支府兵赶了过来。 他的女儿还在宫中,而且皇帝出事,那英王……又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于公于私,他倒成了最后来救驾的人。 谢家军并没有阻拦他们,直接将他们放了进来。 “北王,定国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安国公看见这一幕,完全不能理解。 他十分迷茫,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突然皇帝就要灭谢、黎两家。 然后还被反杀了。 “安国公!”皇帝看见他,眼神一亮,“他们以下犯上,护驾!快!护驾!” 谢平北还没开口呢,慕容时承已经嚷嚷道: “跟你说个事儿,他传位给端王,你外孙没份!” 皇帝气的只想把慕容时承掐死,不顾病体伸手就去揍慕容时承,慕容时承反手和他打了起来。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中,皇帝与太子,父子俩互殴了起来。 安国公看的目瞪口呆。 最后还是范子弈把太子拉开了…… 沈太傅原本听说谢家出事,准备入宫向皇帝求情。他们家也没什么人手,就几个家丁,去谢家无济于事。 结果他求情折子才写了一半呢,就听说,谢家已经打进皇宫…… 于是他又急急忙忙赶进宫。 “北王,这也太冲动了啊……”沈太傅劝道。 皇帝要灭谢家,谢家人不愿意坐以待毙这很正常,但打进宫这可如何收场? “太傅您来的正是时候,有一桩旧案,今日还请您,还有诸位朝臣做个见证。”姜容望着沈太傅说道,又看向楚守臣: “有劳楚指挥使,把荀石泉带来!” 荀家所有人还关在明心司的大牢。 楚守臣点头,立即安排自己儿子去带人。 “十九年前,北疆有一个潜伏军中的暗影组织,出卖军情,通敌卖国,致使大夏战败,昭仁太子与谢老王爷战死,谢家军覆灭。”姜容望着众人,取出一枚通关文牒: “我们在西域遇到了暗影,他们从大夏乔装进入西域的通关文牒,出自荀家。” “但是当年荀家军已经被调去南疆,要想窃取北地军情,并非易事。所以今日与荀石泉对质一下,诸位便能明白一切。” 皇帝的脸色一片灰败。他的名声……完了…… 很快。 荀石泉被带了上来。 “当年陛下许诺,必定会让我女儿的血脉成为下一任皇帝。所以我们荀家才为他鞠躬尽瘁,没想到……陛下,您最后选了端王继位。”荀石泉此时也没有保密的必要了。 众臣哗然。 慕容时礼从谢凌熙包围他们,就知道死路一条。他一直没说话,是在思考怎么保住自己性命。 此时此刻,他终于想到了主意,大声说道: “没想到父皇您当年做出了这种事情,谋害昭仁太子,害了北疆无数将士,您根本不配做大夏的皇帝。我虽然身为人子,但也耻于与你这种通敌卖国之人为伍!” “像这种弑兄卖国之人,其罪当诛!” 皇帝震惊看着自己最满意的继承人。 但慕容时礼都没看他一眼,望着谢凌熙满脸献媚的笑容: “是父皇下令让我去抓你们,我也是无辜的,并不知道实情。” “咳咳咳……”皇帝再次咳出一口鲜血。 慕容时承幸灾乐祸大笑,“说的对!他其罪当诛!” 众朝臣皆是震惊。皇帝确实其罪当诛,但你是他儿子,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 可真是大孝子啊。 皇帝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脸色越来越白。他两个儿子,一个对他下毒,一个给他定罪,最亲近的人都背叛了他…… 众叛亲离。 他输了。或者,从未赢过。 皇帝没有再去看儿子们,也没有理会朝臣,他手指紧紧攥着坐着的龙椅,这是他不惜一切得到的东西! 但渐渐地,他提不起一丝力气…… “哐——” 皇帝从龙椅上栽倒下来,气绝身亡。 ------------ 第184章 母亲是他的恩人? 永安十八年春,废帝死。 昭仁太子之子谢凌熙,以皇太孙身份,登基称帝。 新君上位以后,将废帝罪行公布天下,以慰枉死的英灵。 慕容时礼与慕容时承都被下狱,关进明心司大牢。 “我不服,我无罪,为什么要抓我!”慕容时礼拍着大牢的木门。 慕容时承弑父谋反,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凭什么…… 正在牢里巡查的楚诀瞥了他一眼,“你无罪?那你知道你前一位王妃是怎么死的吗?” “你说什么……” “我们收到热心百姓的举报,你毒害前妻……还有一些别的案子,一并详查!”楚诀冷哼一声。 “什么……”慕容时礼脸色变了。 …… 新君上位,将原太子、端王两党的官员,全部送去明心司,让明心司仔细查一遍。 楚守臣以为自己要退休。 但没想到还加上夜班了…… 安国公有些惴惴不安,新君雷厉风行处理了大半朝臣,接下来也就该轮到他们了吧。 “国公爷,沈太傅来宣旨了!”管事来报。 安国公忙不迭命人大开中门迎接。 “陛下有旨……赐英王封地东阳,安国公亦可随之就藩。”沈太傅宣读完圣旨,看向安国公道: “安国公,接旨吧。” 安国公懵懵懂懂不敢置信。因为东阳,正是英王目前镇守的东疆。 如果新帝要杀英王,必会以名正言顺的理由逼他入京。 英王还真只能妥协。 他娘、他外祖,他手底下将领的家,都在京城。 他能不回来吗? 但新帝没让他回来,直接把他镇守的地方划为封地,还愿意让安国公也去封地。 完全没有扣留人质的打算。 “新君他这是……”安国公还有些不敢相信。 沈太傅笑道,“新君仁德,有昭仁太子之风。不仅是你,宫里的皇贵太妃也收到旨意,可随英王就藩。” “这真是……想不到……”安国公心想,不论是太子还是端王上位,英王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好结果。 “英王对大夏有功,是大夏的功臣,陛下善待之,实乃赏罚分明。请安国公去了东陵以后,告知英王,废帝的结果,是他罪有应得。若因此再生事端,新君想必也不会手软的。”沈太傅看向安国公,循循劝说。 看见这份旨意的时候,他也很震惊。 谢凌熙竟然丝毫没有因为废帝,就去打压英王。 这是一位难得一见的明君。 “沈太傅说的是。陛下如此宽宥,我们感激涕零。如此恩赏,我要亲自入宫谢恩!”安国公回过神来,心中十分激动。 若是新君不赶尽杀绝,他们当然不会反啊。 又打不过。 …… 谢凌熙继位以后,方方面面的事,十分繁忙。 不过不管多晚,他都会回到金玉宫,和姜容一起安寝。 有个人在等他,所以一定要回家。 这金玉宫是姜容随他搬入皇宫以后的寝宫。用了他们以前在王府时的旧名,一切和以前都没什么变化。 姜容也有些忙。 最近礼部在筹建封后大典的事宜,需要她过目。谢凌熙仓促登基,她也变成了皇后,但因为太忙了,各方面都没筹备好,正式的封后典礼还有一个月。 “哼!娘娘的封后大典都没办完呢,这些人就想着选秀了!”翡翠忿忿不平与玛瑙小声抱怨。 姜容刚从午睡中醒来,慵懒问道,“什么选秀?” “奴婢该死!惊醒了娘娘!”翡翠赶紧跪下请罪。 “没有吵醒我,快起来吧。你声音挺小的……我都没听清,什么选秀?”姜容打了个哈欠,从榻上起身。 翡翠上前道,“听说前朝那些大臣向陛下上书,早开选秀。您封后典礼都没办完呢,他们就急着送人进来……也太急了!” “夫君只钟爱我一个,他不会选秀的。”姜容丝毫不在意,随口应道。 翡翠有些担心,欲言又止,“但是……但是皇帝都是要选秀的……只盼着陛下将来能记着与娘娘一路扶持的旧情,对您好一些。” “夫君那性子,必定是为难大臣,而不是为难他自己。怎么?大家都忘了,他可是一个纨绔呀!”姜容轻笑一声。 “纨绔”,从来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旁人可奈何不了。 虽然他的身份从北王之子变成了昭仁太子之子,但他的人,可一向如此。 姜容对谢凌熙的身世,也像大家一样都很震惊。 不少人觉得这是谢家为了篡位,特意编出的一个理由。 但姜容知道谢凌熙的性子,他堂堂正正拿下的皇位,没必要认外人作父。 他真的是先太子之子。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太妃让他们祭拜的昭仁太子与太子妃的灵位,就是谢凌熙的父母…… 不知他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不知他为了报仇筹备了多久。 姜容得知他的身世,唯有心疼。 “这个时辰,黎小姐应该到了。”姜容起身,道,“走吧,去御花园。” 定国公府的九小姐有急事求见姜容。 姜容召她入宫,在御花园见她。 …… 御花园里,姹紫嫣红。 黎锦儿与贴身丫鬟,在凉亭里静静候着。 “小姐与陛下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没想到半路冒出一个姜容,抢了您的皇后之位!”婢女忿忿不平。 黎锦儿皱眉,“此话可不能乱说!” “本宫倒是想听。什么青梅竹马?”姜容率步走了过来。在她面前胡编什么呢。 黎锦儿看见她,立即福身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婢子胡言乱语,还请娘娘恕罪。臣女与凌熙哥哥虽自幼相识,交情深厚,但……我们并没有什么……” “我知道。”姜容淡定看着她。谢凌熙爱的人只有自己,能和旁人有什么吗? 黎锦儿仿佛松了一口气,望着姜容道,“臣女今日求见,实乃有要事与您相商。民间有不少人非议凌熙哥哥的身世,但您母亲,便是证人之一。她可能会留有一些笔札,冒昧请您去找一找,为凌熙哥哥正名。” “我母亲是证人?”姜容挑眉。 黎锦儿一脸惊讶道,“凌熙哥哥还未与您说吗?当年先太子战死,太子妃为了自保,放火出宫,勉强逃出来,已经是弥留之际,昏倒在路边。” “若非遇上白神医,得白神医所救,保住太子妃与胎儿,又岂会有今日的凌熙哥哥呢?” “此事,北王和我祖父也是知道的。那日我祖父与北王听闻东宫起火,赶紧去救人,与您母亲还见上了一面。祖父与北王请求白神医保密,白神医也保守了此秘密,您母亲便是凌熙哥哥的恩人啊。” ------------ 第185章 娶她的真相 姜容心中十分震惊。 她并不觉得黎锦儿说的假话,因为她还提到了北王这个当年见过自己母亲的当事人…… 一问便知真假。 原来,母亲曾经救过先太子妃。 那么…… 姜容仿佛明白了什么。 比起谢凌熙对一个陌生女子,突然一见钟情。因为她是恩人之女,才会娶她,救她脱离姜家。 这倒更合情合理。 世人说谢凌熙是个纨绔,沉迷美色,对她一见钟情。 但,他并非真的纨绔啊。 姜容与谢凌熙在成亲之前,甚至没有私下单独说过一句话。 他竟然对一个陌生女子,用情至深至此。 如今细细想来,一切都是能对照上的。 前世的谢凌熙虽然娶了她,但并没有与她有任何亲近之举,唯一的一次意外,还是她误中春药。 今生的谢凌熙,也是对她以礼相待。 她却天天缠着抱抱睡睡亲亲。 对方因为她是恩人之女,一再容忍。 “白神医对凌熙哥哥有救命之恩,凌熙哥哥册封您为皇后,是您应得的。”黎锦儿以退为进,故意道: “臣女也十分感激您一直以来对凌熙哥哥的照顾。” 翡翠听的恼火。我们家皇后与陛下恩恩爱爱,还需要你感谢了? 你是陛下什么人啊? 说的仿佛你才是正宫娘娘一样! 但她是黎家人,谢凌熙的亲戚,作为亲族感谢一下,也不算什么逾越。 这每一句话,都是黎锦儿精心准备好的。 句句提醒,谢凌熙不爱姜容。 暗示,她与谢凌熙才是一对。 逼姜容让位。 她已经调查过了。 姜容是个性情中人。 得知谢凌熙不爱她,还有个不清不楚的青梅,必定伤心欲绝。以她的清高,极有可能一走了之,成全他们。 这便是她明明可以等待选秀入宫,但特意来刺激姜容的原因。 即便姜容最后没走,让她伤心一场,与谢凌熙之间有了隔阂,对她以后入宫也是大有好处。 姜容视线落在黎锦儿的脸上,眸色一片冰寒: “你与陛下,似乎很熟?” “祖父一直在暗中保护凌熙哥哥。有一次凌熙哥哥遇刺,祖父将他救了下来,便与凌熙哥哥说了他的身世,从此凌熙哥哥常常偷偷来黎家向祖父学习兵法策论。”黎锦儿一脸娇羞: “我与凌熙哥哥自幼相识,情谊自然不比旁人。” 顿了顿,她仿佛说错话一样,道歉道,“对不起,臣女失言。将来臣女中选入宫,也绝不会与娘娘争抢什么。臣女对娘娘一直十分感激,想必凌熙哥哥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又在强调谢凌熙娶姜容只是为了报恩。 根本比不过他们自幼相识的情谊。 姜容薄唇微弯: “黎小姐想多了。你不可能入宫的。” 黎锦儿一怔,“您说什么……” 姜容话说一半,也不解释。直接拉回了最初的事儿: “你说的笔札我会去找一找。但我母亲既然答应保密,想必不会留下什么线索,暴露先太子妃的身份。” “应该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你也是一片忠心,本宫甚是感动。来人,赏黎小姐贡茶一盒。” 黎锦儿本是故意在姜容面前表现自己对谢凌熙的关心,但姜容偏说她这是“忠心”,还十分“感动”。 仿佛她寻找证据,是在替姜容分忧,还得了赏赐。 可恶! 黎锦儿心底一阵憋屈,想气姜容,却把自己气的够呛。 “时辰不早,本宫还有事,便不留你了。”说完,姜容起身摆驾回宫。 翡翠早就看不惯黎锦儿,不客气道,“黎小姐请吧!” 黎锦儿被请出了皇宫。 她心中又是气恼,又是担忧,隐隐还有一丝不安。 “小姐,陛下不过是为了报恩才娶她,等您入宫了,陛下一定会喜欢您的!”婢女连忙安慰。 黎锦儿柳眉紧皱。她当然没把姜容放在眼中,一个没有家族背景的孤女而已…… 只是姜容那句不可能入宫,让她有些不安。 …… 姜容丝毫不信谢凌熙与黎锦儿有什么。 毕竟相处一年了。 对谢凌熙的性子,还是略有一些了解。 他岂会把在意的人,扔在一边不管不顾。 这一年里,她可从未曾听谢凌熙提过黎锦儿这个名字。 哪怕两家在演戏不和,但私底下他也没见过黎锦儿一面。 黎锦儿哪一点像他心爱的女子? 姜容去了一趟北王府。 他们进宫仓促,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整理搬进去…… 还留在金玉苑。 北王去上朝了,谢老太妃对姜容一向疼宠,待她像自家孩子回家一样。 姜容与老太妃闲话几句,便去了金玉苑的书斋。 去年搬回来的医书,萧南星已经分门别类整理好了。 白氏有写病志的习惯。 这些病例是她的宝贵医术经验,是十分重要的医者传承。 姜容料想,她娘不可能在笔札里提先太子妃。 否则当初姜财抄书看见的时候,就得闹出不小的动静。 但姜容还是仔细翻了一下。 找到了十九年前东宫起火那一日的病志…… 记载着白氏在路上遇见一个昏迷的孕妇。 没错…… 白氏压根没提病患的身份,只是详细记述了她的病状与用药。 哪怕这个人是牵扯巨大的太子妃。 在她眼中,这也只是一个病人,一个孕妇。 姜容翻完白氏留下的笔札,看见案桌上还有一本萧南星留下的医术笔札,全是对黄泉之毒的病症记载。 第一页的日期竟然是…… 她与谢凌熙大婚前。 萧南星第一次给她诊脉,确诊她患有黄泉奇毒,距离发作仅剩一个月。 这一日…… 姜容脑海中渐渐有了印象。 那日,她去寺庙上香,觉得有些胸闷,去桃林转一转,没想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厢房里。 寺庙的师傅说有一位过路的好心人将她送过来的。 原来,婚前他们曾经见过。 原来,谢凌熙是在那一日,得知她身中奇毒。 姜容一页页翻着医书,还看见了萧南星对于黄泉之毒是否会引起癔症的猜测,因她近日行为失常,言行举止迥异从前…… 推测她病愈以后就会恢复“清醒”。 谢凌熙从未曾信过她真的喜欢他。 他只当她病了。 配合她的一切,等着她清醒。 原来如此。 ------------ 第186章 离开的遗憾也能少一些 姜容觉得胸口有一阵窒息般的心痛。 好像自己一个人唱了许久的独角戏,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只当是一场阴差阳错的梦境。 他从未当真。 可她一直当真。 虽然是从一个误会开始,但她在与谢凌熙相处的一点一滴里,早就爱上他了。 自以为的两情相悦,原来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姜容心中难以抑制的失落与难过。 “皇后娘娘,您怎么在这里?是要找白神医留下的医书吗?”萧南星正好进来,惊讶问道: “我帮您找,您要什么书?” 姜容放下手中看的笔札,喃喃,“原来……在婚前,我与夫君是见过的。” “哦……您说的是桃林那次啊,没错,陛下让我去给您诊脉……没想到您身中奇毒……回来他便一直在问我怎么救您,对您十分关心!”萧南星立即答道。 姜容低垂下眼眸,“嗯……夫君待我总是很好。” 纵然他未曾爱她,但也对她很好。 怎么可能怨他,对她只是报恩呢? 她心中只有庆幸。 庆幸她是他的恩人之女,才有幸,得他照顾一程。 即便只有一程。 …… 谢凌熙批完折子已经是深夜。 金玉宫的灯火依旧通明。 一袭红衣的女子,静静坐在灯下等他。茶几上摆着精致的点心与热气腾腾的香茗,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但又很不一样。 以往姜容看见他,便会立即蹭地一下扑过来,要他亲亲抱抱。但今日,她安静地坐在一侧,单手撑着下颚望着窗外的夜色。 似乎是看的出神,没有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 像是独立冰雪的寒梅。 清绝冷艳。 莫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疏远。 谢凌熙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姜容,这像是清醒之前的姜容。 “容容——”谢凌熙在她对面坐下。 姜容这才从沉思之中回过神,看向谢凌熙,神色有些不自然,指着桌上的一封书信道: “你看看。” 谢凌熙不明所以,拿起书信拆开,只见里面是一封和离书。 他眉眼里的笑意,瞬间僵硬了。 早知道姜容清醒,便会离开。但没想到,这么快…… 他要不惜一切,将她留下来! 谢凌熙盯着姜容,眸色幽深而难过。姜容也望着谢凌熙,欲言又止。 气氛很安静。 只有小茶炉滋滋作响的水沸声。 “你醒了——” “我都知道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姜容眼眶微红。他果然只把她的喜欢,当成脑子不清醒。 谢凌熙掩在袖袍下的拳头不自觉攥紧。他一定要把她留下来。 但姜容的性子,宁折不弯。 即便他强迫,她也会以死相逼。就像她以前一样。 谢凌熙脑海中各种想法交织,突然找到了一个理由,“黄泉之毒还差四种药。你先等等,找齐药再说。” “谢谢你一直以来帮我寻药。”姜容诚恳道谢。果然,他只是为了救她。 “你放心,一年后,我立即就走。”姜容立即补充。 不知道能不能寻齐剩下的药。 最后剩下的一年时间,她希望能留在喜欢的人身边。 姜容虽然准备了和离书,但也没打算现在就走。 人之将死,时间珍贵,应该浪费在最不舍得的人身上。 如此,离开的遗憾也能少一些。 “对了,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姜容问道。 谢凌熙不管她要什么,全部答应,“好。” “我不喜欢黎锦儿,你别选她入宫。”姜容直接道。 心术不正骗到她头上的,她才不会让这种人留在谢凌熙身边。 谢凌熙略感迷茫,啊? 黎锦儿是谁?姓黎,应该是黎家一位小姐。 “好。”谢凌熙答应,又道,“我不选秀。” 姜容一怔。她本还想与他商量,说自己不擅长管理后宫。能不能她走以后再开选秀。 没想到他不选秀。 他一向是随心所欲的性子,现在不选秀,以后什么时候再开选秀,都很正常,倒也不奇怪。 姜容心情好了些许。 她可不想临死之前,看着他后宫佳丽三千。 大可不必这么虐自己。 事情都说完了,也该送客了。 “以前是我脑子不清醒,对陛下多有冒犯。如今我已然清醒,自是不会再逾越。”姜容看着谢凌熙,一字一句皆是克制的疏离: “所以,以后陛下不必再配合我,每天来看我了。” “一直以来,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 姜容福身行礼,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良好的礼仪。 恭送他离开。 低垂着的眉眼,掩下所有的情愫。 她喜欢谢凌熙,是她自己的事。她不需要勉强谢凌熙给她回应。 纵然他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报恩…… 但有一件事没有变。 他永远都是她的盖世英雄,是她的世界里最明亮的曦日。 她爱他。 她留下来,是想在最后的时间,与他并肩最后一程。 并不想给他制造麻烦。 这一年的时间,承蒙关照,承蒙厚待。 十分感谢,但也不能再如此麻烦他了。 茶雾袅袅。 谢凌熙看着面前恭敬行礼的女子,她就在他面前,却仿佛与他隔着银河。 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谢凌熙没有离开。 他径直走到姜容面前,伸手攥住她的柔夷。 姜容错愕抬眸,四目相对。 谢凌熙眸色灼灼,“容容,我喜欢你。” ------------ 第187章 告白,圆房 姜容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怔怔看他,“你说……什么?” “我来看你,是我很想见你。没有麻烦,也没有逾越。你现在恢复清醒,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容容,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谢凌熙清澈而深邃地墨瞳,望着眼前的小女子,认真而忐忑。 他不愿与她疏离。 不愿与她形同陌生人。 纵然离她千山万里,他也想不惜一切,走到她的面前。 “如果你无法接受,我也尊重你的一切选择。”谢凌熙说到这一句,眼底的眸色变得黯淡。 他想过用一些方法强留她。 却也抵不过她微皱的眉头。 她今日甚至还没皱眉,只是郁郁寡欢的模样,便让他只能弃械投降。 捧在心尖尖上的人,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你说你……喜欢我?”姜容终于反应过来,一双水灵的眼眸圆瞪,十分惊喜又不敢相信: “可是……可是你是因为报恩才娶我的啊?” “起初是的。”谢凌熙坦诚看着她。 暖黄色的烛火映照在小女子精致的眉眼,像是一幅墨色渲染的缤纷画卷。 与她一起的一点一滴,浮现在眼前。 一起守岁的新年,在南疆共闯的箭雨,在桥水湖心许愿的并蒂莲,与她走过一程又一程的旅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姜容的呢? 他也记不太清楚了。 也许是送那只小猫开始,愿他能弥补她从前所有的遗憾。 也许是从对付她的敌人开始,想要护她一世无忧。 再或者,是更早的时候,一袭嫁衣的小姑娘拎着裙摆跌跌撞撞扑进他的怀里。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恍然察觉,已是情难自禁,情深不渝。 “后来,不知不觉对你心动,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表白完,谢凌熙耳根泛起一丝红晕。 最热烈的心动,最清澈的赤诚,因为,遇见了你。 姜容定定看着谢凌熙,夫君他这是……表白了吗? 原来,她误会了他,但也不算完全误会。 太好了! 姜容心中的难过一扫而空,双手一展,便扑进了谢凌熙怀里: “夫君,容儿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熟悉的拥抱。 谢凌熙十分熟稔地将她稳稳接住,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你……又不清醒了?” “你才不清醒呢,容儿一直都很清醒!我……我突然对你态度变化,是……是因为容儿成亲之前做了一个梦。”姜容想了想,努力解释: “我梦见我们的上辈子。你对我很好,所以容儿决定要好好和你在一起!” 一个梦? 谢凌熙有些愕然,她一直以来都是清醒的? 只是因为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们的前世? 这有些荒谬。 但对此…… 谢凌熙只有一个想法。 感谢梦中的谢凌熙! “我以为你一点都不喜欢容儿,容儿好难过的……”姜容委屈巴巴,眼眶通红。 得知夫君依旧是爱自己的! 刚才那个冷淡自矜的姜大小姐,瞬间不见了。她伸手拽着谢凌熙的衣袖,眼泪汪汪: “夫君,容儿心口疼,要夫君亲亲才能好!” 她难过了一天呢。 呜呜呜。 要夫君宠宠! “容容——”谢凌熙俯身垂眸,覆上她的薄唇。 两人抱吻着滚到了榻上。 差点以为要和离,双方都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两人从红着眼眶,吻到双方皆是红了脸。 意乱情迷,水到渠成。 “黄泉之毒,需要禁欲吗?”姜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她突然想起来,那本笔札上,根本没写不能行房事这种注意事项啊? “不需要。”谢凌熙回答。 看来前世那一次,只是刚好赶上了毒发的期限。 “那你之前不和我圆房,是因为……不喜欢我?”姜容恍然。 谢凌熙定定看着她,“是因为你不清醒。” 他有很多次机会趁人之危。 明明担心她清醒以后一走了之,却也没有想过用孩子牵绊她,没有用木已成舟逼迫她。 她是他心尖尖上的明珠,捧在掌心都怕摔,又岂舍得伤她一分一毫。 姜容怔怔看着他,眼眶里泛起晶莹的光芒,“谢凌熙,你真的好爱我喔。” 以前,她说过很多遍,夫君最爱我了。 原来,是比她想象中的爱,还要再爱一点的呀。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圆房了?”姜容粉颊娇俏,悄悄偷瞄谢凌熙。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灼热的滚烫。 姜容被他的目光烫的害羞,低垂下头,赶紧错开话题:“你今天忙了一日,十分劳累,想必精力不济,我们还是下次……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谢凌熙纤细修长的手指扣住了她的下颌,薄唇覆压而下。 烛影摇晃,被翻红浪。 声声慢。 ------------ 第188章 封后 大夏勤勉的新君,破天荒的缺席了三日早朝。 姜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习武之人,精力真的很充沛! 午后。 姜容慵懒躺在榻上看书,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翡翠喜气洋洋快步进来:“娘娘,黎锦儿被抓了!” “啊?”姜容一脸愕然。黎锦儿怎么就被抓了? “明心司楚诀大人有要案面禀!”翡翠笑着禀报。 “请楚大人进来!” 楚诀随着宫女走了进来,有些惊讶地看向姜容,“你怎么裹的像个粽子?病了?” 如今是夏初,但姜容却裹着一件披风,遮的严严实实。 “嗯……偶感风寒。”姜容随口敷衍。真实原因当然是,某些人留在脖颈处的痕迹见不得人。 “听说黎锦儿被抓了,她犯什么案子了?”姜容好奇催问。 楚诀一说到此事,一脸自得,“这可多亏本校尉办案如神。明心司有一个废帝派去潜伏黎家的暗探,是黎锦儿父亲的妾室,就是她跟废帝通风报信,泄露了谢凌熙咳……泄露了陛下的身世……” “现在她已经被抓,关在明心司审讯。废帝完了,她也把知道的一切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本校尉就在她的证词之中,敏锐注意到了一件事。她当初盯着黎家众人,发现黎锦儿曾经派人弄沉过一艘船。” “我灵光一闪,想起你堂妹就是沉船遇害,再一核查,还真就对上了。黎锦儿和沈文渊狼狈为奸,害死了你堂妹。” 姜容眸光一沉。 看来,黎锦儿就是当初沈文渊那个帮手…… “对了,在把她抓了以后,一番审讯,还查出一件与你有关的旧案。原来当初她曾经找到沈文渊,让沈文渊带你逃婚……”楚诀继续说道。 最后一块碎片,连上了。 “定国公特意去向陛下请罪求情,不过陛下已经下令明心司从重处置,判处斩立决。” 姜容回过神来,“多谢楚大人明察秋毫,查出真凶。” “本校尉查案一向都很厉害的。”楚诀一脸骄傲。 …… 四月中旬。 筹备一个多月的封后大典终于备妥了。 这是新君登基以来第一件盛事。 各地藩王纷纷派遣使臣,送来贺礼,恭贺皇后大喜。 姜容身穿一袭大红色凤凰刺绣宫裙,头戴点翠九凤衔珠冠,与一袭龙袍的谢凌熙并排站在一起。 礼官们唱跳着繁复的祭舞,在朝臣们的观礼之中,经过一项又一项复杂的礼仪…… 最后,主礼官沈太傅高声宣布道: “……咨尔姜氏,忠义伯之女,秀毓名门,淑仪德彰……今特遣使奉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以奉神灵之统,母仪天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钟声落,礼毕。 众臣行礼:“恭贺皇后娘娘千岁!” “众卿平身。” 姜容与谢凌熙在主位落座,一场盛大的庆宴开启。 丝竹奏乐,舞姬翩翩。 众人纷纷送礼祝贺。 西域两大藩王都亲自来贺喜了。夜炎不必多说,他是谢凌熙的人,自家公子登基当了皇帝自然要来祝贺…… 新任繁星藩王是一个病弱公子,呈上一株奇花,道: “小王曾经欠陛下一件奇药,近日打开琉璃宝藏,侥幸获得一株奇药,献给陛下与皇后!” 萧南星立即接过花盆,十分欣喜道,“陛下,娘娘,是九大奇药之一的七星莲!” 谢凌熙已经认出了他。这是当年四海帮的大帮主…… 他原是繁星王室之后,蛰伏大夏,本是有些谋算的。 大夏内有皇位之争,外有北漠大患,若能找到一些机会,一统西域入主中原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谢凌熙上位以后,他便彻底熄了这种心思。还将从西域琉璃宝藏里寻到的奇药送上,以示友好。 安国公本还以为自家筹备的礼物能压轴呢,一见此,不甘示弱上前一步道,“陛下,娘娘,英王也送来一株奇药,为陛下与娘娘贺!” 曾经的皇贵妃——英王生母,已经到了东阳。 安国公将大部分后辈也送了过去。 但他自己留了下来。 他知道皇帝不需要人质,但自己留在京城,就是英王在京城的传话筒。 有他这个自己人在,双方传递消息也能更方便。 以免消息不通,出现一些误会。 英王并没有攻打京城的想法,与母妃团聚以后,确定谢凌熙真的任由他发展,没有打压威胁的意图…… 为了表示诚意,将早年间获得的一株奇药奉上。 正是九大奇药之一——墨藤根。 当初谢凌熙还是北王世子的时候,重金悬赏九大奇药。但英王当时和谢凌熙并无交情,也不觉得能拉拢谢家,所以并没有在意此事。 如今想起此药,立即让人去他在京城里密封的王府宝库里寻找。 这墨藤根是一株像人参似的药物,一直封存在玉盒里,药力也保存的十分完好。 萧南星喜不自禁地接过玉盒,连连点头,“是百年份的墨藤根,正好用药!” 连得两株奇药,谢凌熙心中十分高兴,一张冷酷的脸上,难得笑容灿烂: “多谢繁星王与英王,帮了朕大忙。两位有什么想要的,尽管与朕说。” ------------ 第189章 与她共看人间 安国公是个很擅言辞的老臣,笑呵呵道,“为陛下分忧,是臣下的荣幸。英王殿下惟愿陛下与皇后娘娘,安康长青!” 繁星王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表示他也一样。 谢凌熙明白他们的想法。 一个是怕他重用月沙国,打压繁星国,特意结交。一个是怕他猜疑下毒手,诚心示好。 谢凌熙皆无此意。 所以,他收下两株奇药,命人给了两位藩王丰厚的回礼。 随后,各地藩王使臣、朝中大臣纷纷送上贺礼。 庆宴临近结束之时。 风尘仆仆的池墨言赶来了。 他是从偏远的岭南云湖赶来。 虽然迟到,因是陛下与娘娘面前的红人,早有交代,宫人并无阻拦,一路畅通无阻。 “臣池墨言,拜见皇上、皇后娘娘,恭请圣安!”一身尘土的池墨言,拎着一个礼盒进入大殿,行礼。 姜容看见他十分高兴:“快入座。” 池墨言是特意告假来京城给姜容祝贺的。 “近日寻得一株奇药,献给皇后娘娘!惟愿娘娘,凤体安康。”池墨言将礼盒递给萧南星。 萧南星接过,打开一看,瞬间愣住了,“青萝灵芝!” 这也是九大奇药之一,一种灵芝。 常生于毒物附近,有清毒的药效。 岭南多毒瘴。 这一株灵芝,便是生于其中。 能从毒瘴之中,寻得一株奇药,难度不言而喻。 “墨言,多谢……”姜容十分感谢。 池墨言俯身行礼一拜,起身回到一侧,并未多言,也无需多言。 在这世上,池墨言心中的至亲不过就两人。 一是母亲,另一人便是姜容。 恩师需要的药,做学生的,当然会想尽办法去找。 …… 封后大典结束。 姜容与谢凌熙一道回到金玉宫,萧南星将三株奇药拿去配药。 “如今就差最后一株药了!”翡翠欢喜道,“娘娘,您很快就能治好了!” “嗯……”姜容笑着应了一声。 寻药的进度比她想象的更快。近日,她想起前世毒发的事,心中便会不安。 倒不是怕死。 她是担心,谢凌熙再一次以命换命。 前世,她后来也问了萧南星,能不能再换回来。 萧南星说不行。 这需要当事人有极高的内功,以一种特殊的内功吸纳之法,辅以针穴,才能换命。 姜容没有内功。她从谢凌熙昏迷后开始习武,但根本达不到他的层次。 当世也没几个他那种程度的绝顶高手。 如果快到最后的时间,她必定抢先一步离开,绝不重蹈前世覆辙。 而在此之前,珍惜与谢凌熙在一起的每一天。 …… 自新君上位,朝中那些投机取巧的旧皇子党朝臣一扫而空,只剩下中立的大臣,大多兢兢业业,一心为公。 新君又提拔了一批有能力的年轻官员。 度过了最混乱的政权交接时期,天下渐定,百姓安居乐业。 大夏国势呈现欣欣向荣之态。 自此,半年后…… 楚守臣送来一封千里加急的密函:“陛下,当初废帝命臣散下眼线寻找奇药,今日终于收到回信了!” 废帝大概没想到,他当初想寻一株药控制谢凌熙。 如今散出去的人手,终于有回信了! 但他人已经没了。 谢凌熙立即展开密函,暗探回信,“东海之滨,望月珠。” 最后一种奇药。 生于海底,是一种稀有贝壳所蕴的珍珠。 谢凌熙立即召集朝中重臣,将国事托付。经过这半年君臣默契配合,朝臣们已经十分熟悉新君的处政风格。 勤恳办事之人,新君自会重用。至于弄权贪污之人,明心司虚位以待。 如今政局稳定,即便新君离开一段时间,也不影响朝廷各项事宜的运转。 谢凌熙回到金玉宫。 “夫君,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姜容正在伏案提笔书写。 看见他,立即搁下笔迎了上去,扑了一个满怀。 姜容这半年,除了干皇后的活儿和与夫君恩恩爱爱,便是在整理母亲留下的医书笔札。 她要整理成册刊印,完成母亲的遗愿。 让这些医书传世,救更多的人。 “有奇药的消息。”谢凌熙将人接了一个满怀,眉眼里皆是温柔缱绻的笑意: “容容,我们去东海。” “太好了!”姜容十分惊喜,高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谢凌熙答道。 就像以前曾经很多次一样。 收到奇药消息,两人便一道前去寻药。 前路莫测,但他们并肩而行,风雨同舟。 “好耶!对了,夫君,朝中的事……”姜容关切问道。 谢凌熙抱着怀中的人径直走入殿内,“我会安排好的。冬日天寒,多添一件衣裳。” 年轻的帝王抱着怀中的心上人,径直走入宫殿深处。他穿着织绣成锦的明黄色龙袍,腰间却挂着一枚针脚歪歪扭扭的旧香囊。 这是他婚后第一次出远门的时候,姜容送的护身符。 自此,再未离身。 初冬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皇宫里驶出一辆远行的马车。 姜容裹上了厚厚的狐裘,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样,窝在夫君怀里,一起踏上新的旅程。 “夫君见过海吗?我还没见过呢!”姜容好奇询问。 谢凌熙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嗯……以前见过。” “好看吗?书上写的很美!” “嗯。” “听说海边有许多漂亮的贝壳,还有特别大的鱼……”小女子眼眸里亮晶晶的,双手比划了长长一条,追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好吃吗?” 谢凌熙垂眸低声笑,“不知道。” “那这一次我们得去尝尝!夫君,对吧?” “是。” 这天下之大,日月山川,他想与她共看。人间百味,他想与她共品。 执子之手,白首不离。 ——正文完—— ------------ 第190章 番外1 池墨言送上青萝灵芝,谢凌熙论功行赏,给他升官…… 但池墨言婉拒了。 他甚至没让姜容把他调回京城,过几日便回岭南。 庆宴散后。 池墨言与宋衡一道出宫,行在回家的路上。 “听闻青萝灵芝生于毒物附近,你取药不易吧?”宋衡敬佩看向他。 池墨言微微摇头,“能有奇药的消息,便是邀天之幸。为恩师取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他轻描淡写的掩去了在南疆毒瘴里九死一生的过往。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艰难。 姜容命在旦夕,能为她做一点事,他很高兴。 “你此次回京,打算留在京城吗?如今朝中空了大半,正是用人之际。”宋衡问道。 池墨言弯了弯唇角,“听说了,明心司都被大臣住满了。不过在哪做官都一样,我不打算回来。” “一猜就是……你上次寄信回来,说起修山路水渠……事情都才刚起了一个开头,我就猜到你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宋衡也不觉得奇怪。 他们一直有书信往来。 池墨言到了云湖之后,实地考察当地情况。 云湖十分贫苦。 因为山路不通,兼之缺水。这些事办起来都需要花钱,当时还是废帝当政,也不指望朝廷拨银子,池墨言写了一封信回来。 姜容立即让万卷书斋给他送了一批银子过去。 宋衡也挺想去当地方官的。 新君上位以后,他特意上了一封折子请调。 但谢凌熙没准,把他扔去了刑部。 这是一柄锋利的利剑,刚正不阿,不畏强权,正适合做一个刑官。 宋衡去了刑部,一身才华得以施展。 如今也是干劲满满,夙兴夜寐。 两人说起朝中事,天下事。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到了路口,两人分别。 话还未说完,宋衡约了他明日再一起喝茶论道。 …… 姜容在万卷书斋的附近,给池母置办了一栋小院,准备了伺候的管事奴仆,照顾池母的生活起居。 免了池墨言的后顾之忧。 池母已经听闻儿子回京入宫的消息,激动又欣喜,早早在门口盼着。 “母亲,儿子回来了。”池墨言撩起衣袍一拜。 池母眼中泛起泪花,搀扶着他起来,“快进来!瘦了!比以前清瘦许多。” 池母准备了一大桌菜,都是池墨言爱吃的。 “您的眼睛不好,就不要下厨了……”池墨言劝道。 池母摆手道,“你难得回来一次,快尝尝吧。我许久没下厨,都生疏了……” 池墨言夹了一块竹笋,点头夸赞道,“很好吃,和以前一样!” 池母这才高兴地笑了起来。 “听闻云湖十分贫苦……你在信中说的也不详细,可是受苦了?”池母担心询问。儿行千里母担忧。 池墨言便挑着好的事,一一与她分说。 直到月上中天。 母子俩叙完事。 池母看着池墨言欲言又止,难以启齿。 “母亲可是有事吩咐?”池墨言问道。 池母犹豫了一下,道,“我……我有你爹的消息了……” 池墨言眸色冷了一分,但脸上笑意不变,“是吗?” “他托人传来书信,我去明心司见了他一面。他是曾经的礼部尚书,他说对不住我们母子,他早已有家室……”池母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收到林易德的消息,她十分震惊。 与林易德见了一面,确定这正是当年与她许下海誓山盟的情郎。 林易德早已有了家室,他说那是家族逼他娶的,他唯一钟情的人只有池母。 他回京以后本打算和离去找她。 但他的母亲以死相逼,他被逼无奈,只能留在京城。 他一遍遍道歉。不求她原谅,只是在临死之前,想见她最后一面,想见他念了一辈子的人。 池母听的泪如雨下,对他心生怨恨,又有些不忍心。 这些年,她都是靠回忆撑着。 如今人之将死,怨恨便被冲淡了些许,更多的还是不舍得他死。 “我知道他对不住我们,但……但他毕竟是你爹。你看看能不能救救他……”池母忐忑不安,担心池墨言不高兴。 池墨言墨瞳幽冷,面容看不出一丝异样。 林易德,你还有脸来找我母亲? “好,我明早便去一趟明心司,问问是什么情况。如果是端王的案子牵连,他只是从犯,想必可以从轻发落。但若是他自己做了犯法的事……那法不容情,儿子也不能徇私枉法。”池墨言道。 “你放心吧,你爹他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都是被端王连累了……”池母赶紧道。 池墨言只是笑着附和应下。 次日清早。 池墨言便去了明心司,询问林易德的案子。 “他贪污受贿有确切证据。”楚守臣看着池墨言,道: “不过,你有功劳在身。若你上折子求情,以功赎罪,虽然不能无罪释放,但应该能从轻判刑。从秋后问斩,改成流放岭南……” 贪污案,判刑从流放到问斩,可重可轻。量刑根据此人的功绩、贪污数量等酌情考虑。 “能不能从重?秋后太慢了,能判斩立决吗?”池墨言直接问道。 楚守臣一愣,“这……也可以。” “那就有劳楚大人。”池墨言拱拱手。 楚守臣当然十分愿意配合这位当朝新贵,笑道,“举手之劳。” 于是池墨言回京次日。 林易德被送上了刑场。 ------------ 第191章 番外2 千山酥生意极好。 盘下隔壁的两间铺子,做了一间小茶楼。除了卖糕点,也卖茗茶。 宋衡与池墨言约在千山酥茶馆。 茶过三盏。 两人聊着近日在做的事情。旧案复查、修建水渠…… 曾经灯下苦读的两个少年人,如今各自走上了自己的道路,并且坚定一路往前。 “宋衡!”谢若娇拎着两个糕点礼盒走了过来,冲着宋衡挥挥手: “我刚去买糕点,听沈璃说,你们在这儿喝茶。池公子,好久不见!你竟然带回了一株奇药,真厉害!” 池墨言客气应道,“谢二小姐好,过奖了。” 谢若娇挨着宋衡坐下,她是个自来熟的性子,除了对宋衡时常娇羞不好意思,对外人那就是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好奇问道: “池公子,快说说你寻药的传奇故事!肯定特别精彩!” 宋衡忍笑,“嗯……我也好奇,墨言讲讲?” 池墨言见这两个人都期待看见自己,无奈叹了一口气,长话短说描述取药的过程。 宋衡十分配合,还给池墨言斟茶,以免他口渴。 谢若娇听故事十分捧场,宋衡虽然话不多,但每每接一句恰到好处。 三人有说有笑。 沈璃端着一壶新的热茶走了进来。 她在池墨言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但没好意思上前打招呼。 她真的羡慕谢若娇的坦率。 如今也是犹豫徘徊许久,才鼓足勇气过来。 “沈璃,你也来听故事吗?”谢若娇热情挥挥手。 沈璃微微低垂脸颊,“我……几位都是常客,我来送一壶热茶。” 谢若娇与宋衡,常来捧场。 这可是恩师/嫂嫂的铺子。 “哎呀,自家人,客气什么。”谢若娇应了一声,笑道,“池公子讲的故事可有趣了,你也一起听听?” 沈璃的视线落在池墨言身上,她确实十分想知道他的事情。 于是顺水推舟坐了下来。 池墨言轻描淡写的寻药经历,沈璃听的心惊胆战,脸色都白了几分。 一直想要去岭南的念头,愈发深了。 日落时分。 众人散了。 池墨言走的晚一些,他准备买一些糕点带回去安慰母亲。 林易德今天被问斩。 她娘必定难过。 合该好好吃一顿,真不是庆祝的意思(微笑)。 沈璃亲自把糕点装好,又送了他一大盒。 “你这么做生意,是要亏本的。”池墨言又往桌上放了一块银子。 沈璃脸颊不由微红,“池公子对我有大恩,理应……理应……” 池墨言对她有几分印象,淡淡道,“不必在意,只是奉命行事。” 沈璃局促垂下头,紧抿着唇不再说话。 眼见池墨言拎着两个礼盒就要走了…… 沈璃忍不住道: “池公子,我们千山酥在岭南有工坊,我最近一直打算去看看,只是一个人去岭南,家人都不放心。不知……能否和池公子同行有个照应?” 这个想法在心中盘旋许久。 她知道,他有要做的事业,而她如果留在原地,以后都不可能再与他有交集。 她想走近他。 池墨言回转身,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大概明白了什么,婉拒道: “我的随从都是男子,带一个女眷不方便。” 沈璃脸色白了一分,“抱歉,是我唐突,打扰池公子……” “无妨。”池墨言客气道,转身离开了千山酥。 沈璃默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心中十分难过。 也许不是每一段故事,都能有一个结局。但至少,她已经尝试过了。 那也算是,不留遗憾。 …… 宋衡与谢若娇并肩走在街道上。 送她回北王府。 “听说你最近总是熬夜,对身体不好。我们家厨子今日刚好熬了一锅养元汤,你带一盅回去!好好补补。”谢若娇微红着脸道。 这一锅汤,其实就是她让厨子特意给宋衡准备补身子的。 “这太劳烦了……”宋衡道。 “不麻烦,你是我二哥的肱骨重臣,可不能把身子熬垮了,我这也是……也是为了朝廷!”谢若娇扯了一个理由,强行一心为公。 宋衡一怔,低声笑了。 “笑什么嘛……”谢若娇有点不敢看他。 宋衡温声道,“谢谢。我写了一份练字要诀,你最近不是在练字吗?拿去看看,也许能有点用。” “好耶好耶!”谢若娇开心攥紧小拳头。 夕阳的光芒笼罩在两人身上,斜影成双。 …… 自新君登基,改年号弘宁。 弘宁元年冬末,远出东海的帝后回京,寻回了最后一株奇药。 次年,太子出生。 弘宁四年,池墨言三年任职满,但他并没有回京,请调去了北地的州郡。 如此,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辗转各地十二载。 弘宁十三年初,时任平川布政使的池墨言,调回京城。 后一路官至左丞,成为大夏最年轻的文官之首。 大夏政坛之上,另一个与他一样耀眼的,便是宋衡。 他从刑部入职,历任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刑部尚书。 秉公执法,为民伸冤。 是大夏第一刑官。 弘宁十四年,楚守臣请辞指挥使一职。 随着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再难以胜任明心司繁重的任务。 他现在操心的问题还是和十四年前一样。 没了他这个指挥使的爹,他儿子咋整? 这些年,楚诀年岁见长,但得罪人的本事,也是与日俱增。 “爹!”楚诀兴冲冲跑了进来。 楚守臣忧愁摆摆手,“外面候着。今天新任指挥使来交接,有正事。” “我我我我啊,我就是!”楚诀举起刚刚拿到手的任命书。 楚守臣:啊? 没了指挥使的爹怎么办? 没事,那就成为指挥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