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请诸神回避 我第一次见到我师父叶三奇的时候,就连名字都没有。 那时候,我只是空门儿里没出徒的小绺,跟着的高买顺活儿,我是高买带的第七个人,他们才叫我小七,后来因为上面的佛爷大号是七爷,他们连小七都不让我叫了,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偷着喊。 我说这些,你应该听不懂,如果我说空门儿就是小偷,你也就听懂了。 高买、佛爷都是黑话,高买就是这一片儿小绺的头儿,也只有高买才能带徒弟。佛爷,是一个地区的小偷总头目。至于为什么这么叫,以后我再跟你们说。 高买,从拍花子手里把我买过来,是因为我双手食指、中指差不多一边长,这样的人是天生入空门儿的材料,练上几年就能“捅天窗”,高买才舍得花大价钱买人。 但是,空门儿有空门儿的规矩,拜了高买的人,十岁要是还出不了师,就得打断腿卖给丐儿帮,沿街要饭去。 我十岁那天,高买给了我一个煮熟的鸡蛋,就让他大徒弟大狗,带着我上街开门儿去了。 我也知道,今天我要是开不了门,回去得比死还惨,一路都在冒汗。 可是,空门儿规矩,不是什么人的钱都能偷,要是坏了规矩,不用回去,大狗就能处置我。 我在街上转了大半天,连一个能下手的人都没有。别说是我,就连大狗都冒汗了。 大狗告诉我:你这是撞死门了。这事儿,多少年前出过一次,那人也是转了一天没开了门。回去就被抠了眼珠子。 师父说:撞死门,不是你运气不好,是祖师爷不收你,特意不让你进门。这样的人要是不废了,将来就得成空门儿的仇人。 我当时也吓坏了,一个劲儿问大狗怎么办? 大狗咬着牙道:“找不着合适的人就硬开,总比回去被打死强。” 大狗这么说,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了。 我们两个转到眼看要天-黑的时候,大狗才算瞄上了一个在地摊上吃馄饨的人:“看见那人没有?就他了。” 我看那人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看着就像是有文化,有身份的人,估计让他抓住也不会把我往死里打,就硬着头皮贴了上去。 我到了他边上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他给抓住了手腕子。 别看那人长得白白净净,一只手就像是铁箍子一样,掐住我的腕子就不撒手,我连着抖了三次都没把他甩开。 我这就算是栽了,不管那人把我怎么样儿,我回去都得死。 我的脸被吓得惨白,下意识的往大狗那边看了一眼,想要向他求救,大狗却早跑没影儿了。 我也只能闭着眼睛认命了。 没想到,那人笑了一声:“倒是挺懂规矩。” “掌柜的,上全肉馄饨,让他吃饱了。” 我一听就知道自己完了,我说不定是落在什么人手里了!这顿饭吃完,说不准就得落个什么下场。 空门儿里的规矩就是,你顺东西失了手,可以跑,跑不了就得由着事主处置,就算是被活活打死也不能还手。 以前,我就看见过有人被当场打死。 这人让我吃饱,怕是要弄死我了。 我心想,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一咬牙就坐在了桌子上,拼命往嘴里扒拉馄饨。 我一口气吃了五碗全肉馄饨,直到吃不下去了,才停了下来。 那个人自始至终也没跟我说话,就那么笑呵呵的看着我吃东西,等算了饭钱,才说了一句:“跟着我走。帮我办件事儿,今天的事儿就算了。” 那人把话说完,也不管我是什么反应,拿起靠在桌子边上的一把黑伞转身就走。 按理说,那人都不管我了,我应该撒腿就跑,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的跟在了那人身后。 我一开始以为那个人也是空门儿里的人,他抓我,是为了让我帮他干钻墙开门之类的事情,可我没想到,他竟然是在往城郊天王寺的方向走。 那地方可是出了名的大凶之地啊!就连要饭的,都不敢睡在天王寺。据说,进了天王寺就算死在里面,都没人敢去收尸。 我以前好奇,跟空门儿里的人去过一次天王寺,结果走到门口就回来了。 那个地方,大夏天里都让人觉得发冷,尤其那大门,我一看见就觉得心在砰砰直跳,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总觉得门里有人在等着我们进去。 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胆子小被吓着了,后来一起去的师兄弟们都这么说,我才知道,那天王寺不是好去处。 那人要进天王寺,那不是找死吗? 我犹豫了半天才在背后喊道:“你别去天王寺,那是凶地。” 那人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一声不吭的往天王寺的方向走,都快走到天王寺门口了才站了下来,撑开手里的黑伞,又点着了一根黄香,把两样东西全都塞在了我手里:“你就站在这儿等我。等到那香烧没了,不管我出不出来,你都可以走了。” 那人说完,头也没回的拍响了天王寺的大门,我刚想提醒他“别进去”,就忽然打了个激灵——天王寺没有门扇啊!怎么这大半夜的,还多了个门扇出来? 门里有人问道:“外面是谁啊?” 那人沉声回应道:“奇门弟子到此,请诸神回避!” 他声音一落,天王寺的朱漆便怦然拍落在了地上,那人脚踩的朱门走进了天王寺。 那人一走,天王寺外面就静了下来,我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头皮也跟着发紧,手里香头就一明一暗的乱闪。被我举着的雨伞也像是越来越沉。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往我雨伞上加东西,雨伞变得一会儿比一会儿沉。 我几次都想要把雨伞和黄香都给扔了,离开这个鬼地方,却又强行忍了下来。 我越是站着不动就越觉得害怕,尤其头上那雨伞就像是快要压下来了一样,伞柄都在顺着我的手往下滑。 我刚想抬头往伞上看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在背后喊我:“小七,小七……” ------------ 第二章第二次相遇 我能听得出来,喊我的人是大狗和高买。 我心顿时就沉了下去:完了,高买找过来了,我今天算是逃不出去了。 我咬着牙转过了身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高买和他六个徒弟全都浑身是血的站在离我五六米远的地方,高买两只手却都被人给剁了,胸前开了半尺来长的口子,身上被血给染得通红。 大狗的脑门子上被枪打出来一个血窟窿,脸上全都是血。 大狗开口道:“小七,你遇上好人了。那人不让你回来,是怕你跟我们死在一起。我们师父顺走了不该拿的东西,咱们的伙子被人给掀了,我们一个都没跑出去。” 我被大狗他们吓得浑身发抖,他要是没骗我,那不是死人在跟我说话吗? 大狗道:“小七,我们走了,我在伙子后面的树洞子里还藏了点钱,你拿着,去谋个生路吧!要是,你能跟着那个人,你就跟着他吧!他能救你,说明他是个好人。” 高买却冷笑道:“屁的好人。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你没看见他那雨伞上站着人吗?等会儿,那雨伞撑不住了,他就得死。” 我吓得赶紧抬头看向了伞里面,我目光往上挪动的工夫,好像是看见伞上带着几个脚印,可我仔细看的时候,上面又什么都没有了。 等我再想去看大狗,那边只剩下了黑漆漆的一条土道,刚才的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我顿时吓得两腿发软,只是强撑着才没坐在地上。 我以前就听人说过,人死了之后,能知道好些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的事情。大狗是特意来提醒我跟着那个人? 我手里的黄香,眼看就要烧没了,那个人进了天王寺还没出来。 他告诉我,香烧没了就可以走。 我估计,我打着伞走的话,应该出不了事儿。而且,这个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可是,那人毕竟救了我,我能这么走了? 他在天王寺里出事了,我是救不了他,可我能替他收尸,也算是尽一份心意了。 我-干脆坐在了地上,将长把儿雨伞的伞柄支在地上,双条胳膊抱着伞杆,在雨伞下面缩了一宿。 直到天亮的时候,那人才从天王寺里走出来,他看见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还没走?” 我也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什么,只能说了一句:“我在等你!” 那人笑了笑道:“算你有心了。你走吧!” 那人接过雨伞就要走,我赶紧往前追了两步:“先生,我想跟着你。” 那人转身看向我的时候,我却低下了脑袋:我鲁莽了,那位先生一看就是有本事,也有身份的人,怎么能收个小偷跟着他。 “谢谢先生救我!”我对着他深鞠了一躬,转身就想走。 那人却喊住了我:“等一下,我们两个如果能见上三次面,就是我们有缘,以后,你就跟着我。” “这是第一次,还有两次。” 我眼睛顿时一亮:“先生,我怎么称呼你?” “我姓叶!”叶先生只说了三个字,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从天王寺出来之后,就满城的去找叶先生,可转了小半个城也没找到对方,我没有落脚的地方,就只能回了我原先的伙子。 等我回去的时候,伙子都已经让人给封了,我被蹲点的巡捕带进局子才知道,我们伙子真像是大狗说的那样,让人给掀没了。高买被人剁了手之后,捆在树上开了膛。 一下死了七个人,在什么地方都是大事,无论巡捕愿不愿意管都得查一下。 巡捕看从我这儿实在问不出什么东西,就把我给放了。我刚从巡捕房出来,就看见叶先生打着把黑伞从我眼前走了过去。 “叶先生,等等我!”我追着叶先生就往前跑,可我怎么也追不上走在前面的叶先生。 我眼看着叶先生拐进了夜市,等我追上去的时候,看到的却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怎么也找不到叶先生在哪儿? 我正失望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在我身边说道:“小朋友,你在找人吗?我帮你找哇!” 我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穿着大红旗袍,脸色发白的女人,对方故意弯下腰:“小朋友,跟我走哇!” 那个女人很漂亮,可我怎么看她都觉得害怕,尤其是她跟我说话的时候,身上竟然飘着一股混着香烛的怪味儿。 那种味道我闻过,那是人死停灵的时候才有的味道。 我被吓得连着往后退了几步:“我不去,我不去……” 我本来是想跑,却被看热闹的人给挡住了,我分明听见有人在说:“这小孩子是疯子吧?怎么在那儿自言自语的……” 那个女人也一步步的走了上来:“别怕,你不是要找人吗?我带你去找。我们想要找人可比巡捕快多了……” 那女人越是往前来,我就越是觉得身上发冷,我吓得转身就想往外跑,可是那些围观的人还没看够热闹,怎么能轻易让我跑了,站在前面的几个人嘻嘻哈哈的硬是用身子把我给顶了回去。 我被那些人顶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了地上,这时那个女人的手也按在了我肩膀上,我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恍恍惚惚的看见了一个人的后脑勺。 那人不就是我自己吗? 我还没喊出声来,就觉得自己肩膀上又多出了一只温热的手来,等我抬头看的时候,打着黑伞的叶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前,一只手压在我的肩膀上。 刚才那个女人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叶先生在我头顶上拍了一下,我只觉得自己全身骨缝里都像是在往出冒寒气。 叶先生却一句话都没说,就推开人群,打着伞往夜市外面走了。我想追他,身上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了人群里。 我想哭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叶先生的声音:“这是我第二次见你,也是第二次救你。” “如果,我还能见你第三次,也救你第三次。我就收你为徒。” 叶先生说我第三次见他,就收我为徒。可我们在夜市一别之后,我好多年都没见过叶先生,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以后,我再没回空门儿,我不想让叶先生收一个偷儿当徒弟,就在一家饭馆找了个杀鱼的活儿,一边养活自己一边等着叶先生。 那时候,我总有一种感觉,我还能见到叶先生。 ------------ 第三章莫名被抓 我在饭馆杀鱼的时候,东家只管小工的吃住不给工钱。我偶尔靠着给人跑个腿儿,打个短儿,赚几个小钱儿。 有了钱,我就存起来,一个大子儿都舍不得往出花。我对自己抠抠搜搜,不为别的,就为了将来能给叶先生买一份像样儿的拜师礼。 那年月,再穷的人家拜师的时候都得切上一斤肉,抓上一只鸡,当做拜师礼。叶先生救了我两次,再怎么说,我也得给他买点像样儿的东西。 那天,我正在后厨忙活的时候,掌柜的来了:“小七,有人点名让你去闸子口送个盒子,还赏了一块钱,你赶紧过去。” “让我送盒子?”我顿时就是一愣。 那年月,算盘城里,不一定处处都是江湖,但是处处都有规矩。 做买卖的规矩,就不能“吃独食”,必须给别人留一口饭吃。 饭馆天天往外送盒子,但是送盒子的人却不是饭馆的伙计,都是外面的人,到了饭点儿有人拿着小板凳坐在饭馆门口,等着往外送盒子。 送盒子的钱是食客出,外面的“使唤”也保证把东西给你送到,双方你好我好。要是,饭馆不给人家这口饭吃,不仅送盒子的伙计能被打断腿,就连饭馆的买卖也不用做了。 掌柜的又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怎么让我去送盒子? 掌柜的看见我发愣,马上说道:“放心,这回是人家特意让你送,不算坏规矩。人家赏钱也都给你。” 掌柜的说着话,就把一元钱给放在了桌子上。 我一看这事儿,就觉得更不对了。 食客给打赏,那是常有的事儿,但是,这赏钱也不是给你多少,你就都能留下,东家至少得抽走七成。 赏钱全给我,这不是在坏规矩么? 掌柜的看我不动弹,顿时不耐烦了:“我还使唤不动你啊?赶紧去。” 我马上笑道:“掌柜的,我去送盒子也得换身儿衣服不是,这一身鱼腥味儿,去了还不惹人家嫌弃啊?” 掌柜的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麻溜儿的啊!客人等着呢!” 我回到伙计住的大铺里,先把自己平时存的钱拿出来带在了身上。 我总觉得,今晚上弄不好我就得赶紧滑了,总不能钱留给别人。 等换好了衣服,我想了想又从床铺下面抽出把刀来藏在了身上,回到前台拿了掌柜的给我的一元钱,拎着食盒就往出走。 我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往墙边儿上看了一眼,坐在墙边儿等活儿那些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全把脑袋转到了一边儿,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心顿时往下一沉:这是有人破了规矩啊! 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我就是个饭馆杀鱼的小工儿,要钱没钱,要宝没宝,只有这么条命。就算有人算计我,还能算计着什么? 难道是五年前伙子里的事儿没完?也不对,杀人的凶手要是着急要他丢的东西,也不至于过了五年才来找我。 我有心不去闸子口,可我要是半路跑了就得离开算盘城。万一叶先生回来了,我找不到他怎么办? 要是,事情没我想得那么复杂呢? 我一边想,一边往闸子口的方向走。 没过多久,远远看见了闸子口那边的灯光。 闸子口是算盘城里有名的码头,半夜里都有船来船往,这会儿还没到半夜,闸子口的码头上就没有人了, 那么一盏船灯在码头边上随风晃动。 我正寻思要不要往前走的时候,就听见后面有人喊了一声:“哎,你往码头上送盒子,问过我们没有?” 我一看拦路那人岁数跟我相当,身材也差不了多少,顿时松了口气:“这位大哥,规矩我懂,我不进了,麻烦大哥多走几步。” 我说着话,从身上摸出五毛钱,连着食盒一起递了过去。那人看见五毛钱,眼睛顿时一亮,乐呵呵的把钱接了过去:“行,懂规矩,这是头次,下回来了,我不收你这些。” 在饭馆里遇上打赏五毛的人,那都是大主顾,这要是把食盒送过去,嘴再甜点,说不定还能弄来几毛钱。那人不乐才怪呢? 那人拎着食盒往码头上,我躲在了一个货箱子后面悄悄瞄着那个人。 我不跑,不是因为我好奇心太重,而是伙子里的师父就这么教的我:选了替死鬼之后,别撒腿就跑。替死鬼也不傻,你跑,他就得跑,两人都跑了,说不定谁都跑不出去。 我眼看着那人走到一堆货箱子边上的时候,货箱后面就窜出来四五个人,迎头就给了那人一棒子,对方吭都没吭一声就栽倒在了地上。 旁边人刚拿出麻袋来,领头那个人就喊了一声:“等等!” 领头的蹲在地上,把那个人的手拎起来闻了闻:“不是他!让鸭子飞了,你们俩把他弄死扔水里,剩下的人跟我找人。” 我顿时被吓出来一身冷汗,躲在货箱背后轻轻往边上挪,那些人的脚步声开始往这边贴近的时候,我已经挪到了货箱的一侧。 我估计着,那些人应该能从货箱边上跑过去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停!” 我的心猛然往起一提,那人却说道:“人在那边箱子后面,给我围了。” 我一听“不好”,站起来爬到了箱子顶上,连跑几步跳上对面的货箱,后面的人也跟着追了过来,我仗着自己身手灵活,像是猴子一样在货箱堆上连窜连跳,可是后面追我的人也越来越多,一开始还是四五个人在追我,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有二三十号人从不同的方向往我这边围了过来。 我眼看自己要没路可逃,就从身上拔出刀子,往其中一个人身上扔了过去。 雪亮的刀子,在一群人眼前晃出来一道白光,我也转身往货箱边缘冲了过去。 我刚才算好了位置,从那个位置正好能跳进水里,我跳下去说不定还能逃寻一条生路。 我还没冲到货箱边缘,就被天上落下来的一张渔网给扣在了里面,几个人拖着渔网把我拽了回来,刚才被我扔刀子吓着的那个人,走上来踩住了我一条腿:“你挺能跑哇!老子现在就挑了你脚筋,我看你还怎么跑?” ------------ 第四章用人吓鱼 我知道,求饶也没有用了,干脆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那人刚要挑我脚筋,就听见那个领头的人说道:“住手,那是白爷要的人,白爷没见着人之前,不能伤他半点儿。把人带回去。” 踩着我的人,在我身上踢了两脚,才让人把我眼睛蒙上,用渔网拖出了码头。 我眼睛虽然看不见,却能听见动静,那些人把我拖到了一条船上关起来之后,那条船也驶离了码头,而且,被关在船上的人还不止我一个。 船不知道开了多久之后,有人把我从船舱里拽上甲板按跪在地上,才解开了蒙在我眼睛上的黑布。 我这才看见,那艘船已经开进了一条荒凉的河道,船上到处都是穿着蓝布衣服的彪形大汉,那些人袖口上都带着白色的鱼形标记,只不过白鱼条数和大小不太一样,站在我边上的人袖子上是一条白鱼,站在上首那几个人袖子上的白鱼却有三条之多。 我偷偷往自己身边扫了一眼,却看见自己附近跪着十多个年纪跟我差不多的人。 没过多一会儿,就有一个五十多岁,手里盘着两只铁胆的人走出来,坐在了甲板正中间的太师椅上。 一个师爷打扮的人,凑上去恭恭敬敬的道:“白爷,算盘城里凡是杀过三年鱼的小工,都让我们给弄来了,一个不少。” “嗯!”白爷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师爷挥了挥手,就有人从船舱里抬出来一口比澡堂里浴桶还大的玻璃鱼缸,在里面灌了多半缸水,又把一条怪鱼给倒进了鱼缸了。 那条鱼足有正常人的大腿粗细,身子少说也得有一米来长,放在鱼缸里都显得有些挤。那鱼刚一入水就扭着身子在鱼缸上砰砰撞了几下,见撞不坏那鱼缸,才死死盯着鱼缸外面的人张开了半尺多长像是剪子形状的鱼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獠牙。 白爷盘着铁胆笑道:“这小金子就是通人性,还知道生气,你看看,你看看。” “动手吧!记着封口啊!白爷也不稀听人烂叫。” 师爷一挥手,就有人往一个小工嘴里塞了一个圆咕隆咚的玩意,再用布条往他嘴上一缠,剥掉那小工的衣服,用绳子捆着他的脚,把人倒吊着顺进了鱼缸里。 那人的脑袋还没碰着水面,水里怪鱼就一跃而出,张嘴往那人脑袋上咬了下去,獠牙啃在人骨头上的声音隔空传来,鱼嘴中间血光迸射。 那条怪鱼虽然没咬碎小工的脑袋,却叼着血糊糊的一块肉落回了水里,鱼缸里的水瞬时被血给染了个通红。 师爷冷声道:“扔水里。” 船上那人把小工放下来之后,又在他肚子上补了一刀,才把尸体从船上扔了下去。 我身边几个人全都吓摊在了地上,有人还哭出了声来,师爷狞声道:“白爷不喜欢闹腾。谁特么敢哭出声,我先把谁放鱼缸里。” “把头一个哭的给拽出来,让他上。” 又有人被拽出来之后,船板上也没人敢哭了。 没过一会儿,船上就连着死了五个人,鱼缸里的水红到了看不着那条怪鱼的程度。 白爷的脸也沉了下来,把手里两只铁胆盘得啪啪直响:“师爷,你不是说,杀了三年鱼的人,小金子就不敢吃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儿?” 师爷擦着头上的冷汗道:“许是……许是他们杀的鱼不够大。” “我不听什么许是,不许是。”白爷脸色阴沉道:“再试三个人,要是还吓不住小金子,我就把你扔鱼缸里。” 师爷脸色吓得惨白:“他们谁杀鱼的时间最长?” 有人把我给推了出去:“就他,他在白鹤楼杀了五年鱼,一天怎么也得杀上个两大桶。” 师爷一指我:“就他了。” 有人走上来要往我嘴里塞东西,我一甩脑袋:“不用了,小爷要是喊一声,就是你们养的。” 我不怕死吗?我怕! 但是,在伙子里的时候,养的就是这个光棍儿,挨打不能喊疼,打死不能服软。 白爷嘿嘿一笑:“行,光棍,你死了,我给你弄口棺材。给我吊上去。” 我被人倒着吊到鱼缸顶上的时候,也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可我等了半天也没见那条鱼跳出来。 师爷顿时来了精神:“快快……把他沉水里试试。” 拽绳子的人一松手,我的脑袋就浸在了水里。我虽然是闭上了嘴,可那带着血腥和鱼腥的水却从我鼻子里灌了进来,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不过,水下怪鱼还是没有动静。 我隐隐约约的听见白爷在问:“是不是小金子吃饱了?再把他往下放放。” 上面的人又松开了绳子,我身子往水里一沉的工夫,就听见鱼缸下面传来几声巨响,鱼缸里的血水先是顺着我的身子迸起老高,马上又落了下去,紧接着,我就听见玻璃炸碎的动静。 等我睁开眼睛一看,鱼缸的一面玻璃被撞了个粉碎,那条怪鱼顺着血水流出去的方向,在甲板上滑出去三五米远,脑袋贴着甲板张嘴咬在了一个人的脚腕上,生生把那人一只脚给咬了下来。 那个人抱着断腿在地上打着滚儿的惨叫,白爷却站起来拍着师爷的肩膀笑道:“你这招行,把他带下去好好喂着,身子养壮点才能活得长。” “把这里收拾好,接着试。” 有人把我解下来送进了一座封闭的船舱,我在船舱里躺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外面有了动静。 我悄悄挪到门边把耳朵贴在了墙上,听见外面有人说道:“把瓷碗换成木盘子,不用给他拿筷子,让他用手抓。白爷要这个人有大用,要是让他拿瓷片子割脖子死了,白爷得活扒了咱们的皮。” 外面送饭那个人走了,我却听见另外一个看守问道:“哥,白爷弄回来那么多杀鱼的小崽子是要干嘛?” 那人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听说,白爷是找着宝了。但是,那个地方有一条金鳌鱼看着。吓不退那条金鳌鱼,咱们白鱼帮有天大的本事也碰不着那宝藏。” ------------ 第五章意外得救 我听见“白鱼帮”心里就是咯噔一声,我以前听人说过:白鱼帮是水上一股悍匪,一直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被他们盯上,不管是商船还是客船都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这时,另一个守卫说道:“拿人吓唬金鳌?那是扯淡吧!” “鳌鱼是什么?那是水里的神鱼,长着龙头,披着金鳞,离化龙就差那么一小步了,还能让一个小崽子给吓跑了?” 领头那为首的也说道:“我也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可是师爷信誓旦旦的说,杀了三年鲤鱼的人,就能吓退金鳌鱼。” “师爷不是说,金鳌是鲤鱼吃了龙珠子变过来的吗?说到底,鳌鱼还没脱开鲤鱼的身子。” “白鹤楼最出名的菜,不就是鲤子吗?那小子天天在后厨杀鲤鱼,说不定真能吓走金鳌。” 另外那守卫应声道:“要是这么说,也有点道理。难怪白爷满城收罗杀鱼的小工儿呢!” 两个人正说话的工夫,师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里面那小崽子认真给我看好了。我们抓了十多个人,就他一个能吓走铁齿金鳞鳝。他出了半点差错,你们都得跟着死。” “看守的人,再给我加一倍。”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无力的靠在了墙上。 我肯定是跑不掉了,就算是我能找到机会开锁逃出船舱,也不可能在一群专门吃水上饭的悍匪面前跳水逃生。 那几天,我在暗无天日的船舱里想了很多。 我虽然一直活在底层,可我没有太多放不下的事情。 要说遗憾,只有两个:一是不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二是没能拜叶先生为师。 我快死的时候,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叶先生,是因为他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把我买回去养大的高买,虽然教了我不少东西,也打算让我继承他的衣钵,将来能成为盖过佛爷的偷王。但也差点把我活活打死,光是开水锅里捞铜板这一样,就把我手上的皮给烫掉了几层。就算我手上的皮没了,伸着一双红乎乎的手,他也得拿着皮鞭让我把手往开水里伸,还说越疼学得越快。 他的七个徒弟,只是没被他打死、打残的人而已,要是把那些人都算上,至少也得有二三十人叫过他师父。 高买往死里打我们,是要从我们身上把买我们,养我们的钱都赚回来。大狗他们是出了师,但是偷来的钱也都得交给高买,身上敢藏一个大子儿都得被剁了手。 我们伙子的屋里就挂着一只风干的人手,人手的主人就是高买以前的徒弟。 叶先生救了我两次,却连他的名字都没告诉我,他不求回报,我却不能忘了他的恩。 可惜,我连拜师的机会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我被关了几天,才有人把我从船舱里带出来,塞进了一个铁笼子里,有人在笼子边上挂上了两条足有胳膊粗细的铁链子,把笼子推到了甲板中间。 白爷拿着一把刀走了过来,隔着笼子问道:“小子,你还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你死之前,我让你吃饱。” 我摇头道:“我什么都不要,你把我的钱袋子还给我。” 白爷乐了:“真特么是个财迷,把袋子给他。” 有人把我钱袋子拿了过来,我摸了一下,里面的钱没少,就用袋绳儿系在了自己手腕上,把袋子死死攥在了手里。 白爷笑道:“你都要死了,还要钱干什么?” 我闭着眼睛说道:“这些是我要买拜师礼的钱,要是能带到那边儿,我得给先生买件礼物送过去。” 白爷沉默了片刻:“小子,你有心,可惜,我不能不杀你。安心的去吧!你死了之后,我多给你烧点纸钱,让你给你的先生买些好东西。” 白爷说完拿着刀在我后背上狠狠划了两刀:“先接两碗血倒水里。” 有人把碗伸进笼子,用碗沿儿顶住我的后背接了血。没过多久,我就听见有人喊道:“起雾了,起雾了,哪儿来这么大的雾?” 我睁开眼睛一看,船上全是化不开的雾气,离着一米远都看不见有人。 我记得,自己被押上来的时候明明就是正午,这个时候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雾气。 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就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惨叫。 下一刻,我就看见一个白鱼帮的弟子,面向我扑在了笼子上,那人两只手抓着笼子的铁栏杆拼了命的往两边扯,看样子就像是想要往笼子里钻。 那人刚在笼子上掰了那么两下,我就看见白雾里伸出来一双黑漆漆的人手,手指尖贴着那人耳根子,从后面滑到了他的脸上,指尖相对着顶在那人鼻梁上,又开始往里慢慢发力,把手指一点点抠进了那人眼眶子,生生把那人的眼珠子给挖了出来。 那个白鱼帮的弟子,也不知道是疼疯了还是怎地?自始至终都是用手抓着铁栏杆拼死哀号,直到那双手抠去了他的眼珠子,他才贴着栏杆慢慢滑了下去,双腿平伸在了地上,上半截身子却撑在笼子上跟我对上了脸。 我敢肯定那人倒在地上的时候就没气儿了,可他脸上那两个血糊糊的窟窿就像是在盯着我看,让我一阵阵头皮发麻。 渗人的惨叫声也在船上此起彼伏,我不知道迷雾背后究竟是怎么了?却能听见有人拿着刀在大雾里面呼呼乱砍,还有人开了枪。 没过一会儿,那些声音就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在了迷雾当中,船上只剩了刺鼻的血腥味和浮动的白雾。 我吓得把后背贴在笼子上一动不动,那个抠人眼珠的东西,却一直都没出来找我。 船上的雾气开始慢慢消散。我也看见满地的尸体——白鱼帮的人全都躺在了甲板上,也个个人被抠掉了眼珠子。 我正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的时候,白爷声嘶力竭的叫骂声也从远处传了过来。 我扭头一看,才知道白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架着一条小船跑到了二三十米开外的地方。这会儿,他正站在船上一手拿着刀,一手举着一个像是方印似的东西,在那儿乱扑乱砍,看上去就像是在跟什么人打架,可他对面却偏偏没人。 ------------ 第六章再见叶先生 我眼看着白爷站在小船上,像是疯了一样举着两样东西连劈带砸,嘴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是在喊什么? 白爷一步步的挪向船头时,那条小船就像是承受不住白爷的重量,被踩得从水里竖了起来,白爷也在惊叫着扑进了水里,被他踩翻了的小船跟着倒扣在了他的头上。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白爷就又从水里冒出头来,只是这一回他的眼眶上也多出一双漆黑的人手。 白爷明知道必死,却在疯狂笑道:“镇水大印已经被我扔水里了,你杀了我,自己也好不了。” 白爷还没笑上几声,就被那双手抠进了眼眶拖进了水里,眨眼之后,水面上就只剩下了一片不断扩散的猩红血迹。 船上船下再次变得寂静无声,我顾不上那满船的血腥,侧着身子躺在了血水里,伸手去拽笼子附近的尸体,只要,我能在他们身上找到一截铁丝之类的东西,我就能凭着空门儿学到的手段,打开笼子逃出去。 谁曾想,我还没翻到东西,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隆隆的怪响,我只是抬头往远处看了一眼,就差点被吓掉了魂儿。 水面上,不知道怎么就掀起了一道“人”字形的巨浪,交叠在一起的浪头,直奔着船身冲撞了过来。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双手死死抓住了铁笼子的栏杆趴下了身子。 我没跑过船,但是算盘城周边全都是水,我早就听人说过,遇上大浪得先找个能抓住的地方稳住身子。我身边能抓住的东西,就剩下眼前的铁栏杆了。 我这边刚抓着东西,船就像是要被大浪给掀翻了一样,从后往前的撅了起来,铁笼子顺着船板滑出去三四米远,才被铁链拉着停了下来。 下一刻,我就觉得那船像是被浪头子给顶了起来,顺水飞驰。 这船没人驾驶,虽然没被那浪头给一下掀翻,但是翻船也是早晚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求生的本能却让我死死抓住了铁栏杆。 装着我的铁笼子在船板上来回的乱晃,船下迸上来的水花,也一阵阵在往我身上乱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听见远处有人在敲锣,那些人好像是一边敲锣,一边跟着船跑,还有人扯着脖子在喊:“惊龙啦!惊龙啦!惊龙浪来了……” 惊龙浪,是说水底下的龙忽然受到了惊吓,顺着水道往下游跑。水上才会在没风,没雨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掀起几尺高的浪头子来。 惊龙浪,往往来得没有征兆,有些人前一秒还在水边洗衣服、钓鱼,下一秒就能被惊龙浪给卷得无影无踪。 上游守水的人看见惊龙浪,就得赶紧敲着锣往下游跑,提醒下面的人浪来了,快点逃命。 我挣扎着抬起头来,想要看看水边有没有人能救我,却看见船上的尸首一个个爬了起来,瞪着血糊糊的眼睛,挤到了船舷上对着河岸拼命的招手,鬼哭狼嚎的喊着:“救命!” 这些死人是要拽替死鬼啊! 岸上的人要是发了善心,这不是全都得让他们拽水里吗? 不一会儿的工夫,我隐隐约约的看见岸上有人拿着绳子、钩子往水边高地上赶,离水最近的地方,也出现了一个打着黑伞的人。 那人好像早就已经等在水边上了。 叶先生! 我眼睛顿时一亮,可我很快就听见叶先生在喊:“都回去,找死啊!船上那些都是死人。” 那些快要冲到河边的人,也看清了船上的情景,一个个吓得拼了命的往回跑。 我本来想喊叶先生,却在最后关头放弃了挣扎——这么大的浪,这么多死人,先生怎么会往船上来? 我临死前能见到先生一面也该满足了。 我再次看向叶先生的时候,却看见他手里的黑伞打着盘旋飞了起来,那把黑伞就像是风中的柳絮飘飘忽忽的飞向了船头,又猛地一下落向水面。 黑伞在落水之前跟船头碰在了一块儿,一下被撞了出去,在空中连翻了几下,掉进了水里。 那艘船,却不知道怎么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顺着浪头的边缘脱开了惊龙浪的范围,直奔着岸边撞了过去。 我眼看着船头对着叶先生的方向去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抓着铁笼子站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喊道:“先生快跑,快跑……” 我很快就被船头挡住了视线,再看不见叶先生的身影了,大船也在这个时候猛地停了下来,我的脑袋狠狠撞在了栏杆上,血在一瞬间扑面而下盖住了我的眼睛。 我拼命擦着眼睛上的血,嘴里一个劲儿在喊:“叶先生快跑。” 可我却看见叶先生跳上了船头,刚才还在船上呼救的死人,在叶先生的一只脚踩上船板的那一刻,全都转身盯住了他的身形。 我吓得变了动静:“先生,你快跑,船上都是水鬼!” 叶先生看着铁笼的工夫,一只脚在地上平拍了一下,我只觉得船板像是猛地一颤,那些死人的身上就飘出了一道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那些没了眼珠子的死人一下全都倒在了船板上,那些像是被叶先生一脚给震出来的人影,却还不知所措的站在船上, 叶先生踩着船上的积水,跨过横在眼前的尸体往我这边走了过来,我也像是被人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软绵绵的瘫坐在了笼子里。 我知道,我得救了。 再见叶先生,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冲着他笑。 叶先生掐住笼子外面的锁头往外一拧,竟然生生把锁头给掰了下来。几下打开了笼子,解下衣服包在我的身上,抱着我跳下船去飞快的往街上跑,我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在说:“叶先生,你怎么抱着个死人往家跑啊?” “那孩子脑袋都撞开瓢了,你抱回去也救不活,赶紧放了吧!” “你看那孩子眼神都要散了,这要是死在你家里,那不是召晦气吗?” 叶先生一言不发的抱着我往家里跑,脚步一刻都没停过。 我也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但是那些人不会无缘无故说我是个死人。 我要死了么? 我才刚见到叶先生。 ------------ 第七章三月二十一 我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叶先生家的土炕上。 叶先生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见到叶先生先是一喜,心中又是一黯——这么多年过去了,叶先生是不是还记得当年他在算盘城里救过一个小孩儿,还记不记得跟我的约定? 叶先生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我们又见面了。我叫叶三奇,我说过,要是再见你一次,再救你一次,就收你为徒。你现在还愿意拜我为师吗?” “你想好再回答。”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往自己手腕上摸了过去。叶三奇拿出我的钱袋子:“你在找这个?” 我拿过钱袋子才发现袋子角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漏了,里面除了我送食盒的时候,有人打赏的那一元钱,连一个大子儿都没有。 我只能把那一元钱拿出来,双手捧到了叶三奇眼前,语无伦次的说道:“我没名字,他们都叫我小七……叶先生,这是我的拜师礼……我本来还有点钱,不是……叶先生你别嫌弃。” 叶三奇没收我拜师礼,没让我给他磕头之前,我就不算他的徒弟。 我捧着那一元钱,心里还在砰砰乱跳——这拜师礼太少了。师父的本事越大,学徒拿出来的拜师礼就越重,叶先生那么大的本事,我这一元钱,肯定是不够啊! 我以前就听说过:有人登门拜师,因为拜师礼不够被人撵了出来,带过去的拜师礼也被扔了一街。 看热闹的人不会笑话那师父,只会笑话拜师的人,没钱还敢拜师,那不是想屁吃吗? 可我能拿出来的,就只有这些了。 我像是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不敢看叶三奇,生怕他会一巴掌把我那一元钱抽飞出去。 叶三奇从我手里把钱拿了过去,郑重其事的放在自己贴身的口袋里:“你的拜师礼,我收了。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师父。” “你没名字,就跟着我姓叶吧!你是惊龙浪送回来的人,以后,你就叫叶惊龙。” 那一天,叶三奇收了我的拜师礼,后来好多年那一块钱都留在他贴身的衣兜里,从来没离开过。他说,那是我们师徒之缘的见证。 那一天,我也有了名字——叶惊龙。我不再是无根浮萍,无主的孤魂。 那一天,是三月二十一,也是我后来认定的生日。 我刚到叶三奇家里的时候,还有点怕生,总觉得不好意思在他家白吃白住。 人家收徒弟,都是拿徒弟当小工使唤,给你口饭吃,都不问你吃没吃饱。 叶三奇什么都不让我-干,做好了饭直接给我端过来,看我不敢夹菜,直接把锅放到我跟前:“敞开了吃,管够。” “我既然收了你当徒弟,你就跟我儿一样,儿子吃爹,天经地义,不用拘着。我这儿虽然只有粗茶淡饭,但是也饿不着你。” 叶三奇顿顿给我做鱼做肉,哪叫什么粗茶淡饭?他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不好意思,可又架不住他做饭好吃,吃几口就停不下来。 叶三奇大概也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跟我说:“你要是实在闲不住,平时就帮我洗洗衣服,打扫打扫屋子就行。” “等你伤养好了,我再想想教你点什么?” “嗯!”我一听有事可做才放下心来。 叶三奇没立刻教我东西,我也不觉得奇怪。那时候,师父教徒弟都要留一手,就算真把儿子当徒弟,也得看看徒弟孝不孝顺,再决定是不是倾囊相授。 我住了三四天之后,觉得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帮着叶三奇干活,他一开始还不让,后来看我实在闲不住,就随手在抽屉里抓了一把钱,塞进我手里:“你要是闲不住就去街上买点菜,喜欢吃什么自己买,剩下的钱你就留着买点喜欢的东西。” 我看着手里的钱愣住了,我长这么大,都没拿过这么多钱。叶三奇就这么把钱给我了?他放钱的地方,都不避着我吗? 以前在伙子里的时候,高买的钱放在什么地方,连他的女人都不知道。 叶三奇就不怕,我把他的钱给顺走了? 我拿着钱迷迷糊糊的出了门,在街上转悠了半天,才知道,我已经被白鱼帮的人给带到了东北的杯犀镇。 因为,镇上有座十步多宽,像是羊角杯子一样的杯犀湖才得名,据说那座杯犀湖是雍正爷亲笔提过名。 五年前,叶三奇到这里开了一家医馆,名震杯犀镇。 我听着别人说起叶三奇的名气,一开始还是跟着一阵阵自豪,后来就发现不对劲儿了。那些人说话怎么都往我脑袋上看? 我下意识往自己头上摸了几下,才跟一个卖肉的人问道:“大叔,你怎么总往我头上看?” 那人嘿嘿一笑:“小伙儿,现在没人,你告诉我,你师父是不是给你换了脑袋?” “啥?”我当时就愣住了:“什么换脑袋?这人脑袋还能换啊?” “你这小伙子不实诚!”那人不高兴了:“你被奇爷给抱回来的时候,脑-浆子都撞出来了,那还能活?” “奇爷,把你抱回来那天晚上,去了一趟杯犀湖边上的慈航寺。第二天早上,寺里那个老和尚就发现大雄宝殿里的佛头丢了。” “要不是你师父拿着佛头换了你的人头,你能活?” 那人像是亲眼看见了一样:“慈航寺那个老和尚,现在还跳着脚要找你师父玩命哩!” 我这一听,赶紧拿上骨头往家里跑,我回去一问,叶三奇就笑了:“要不,你把脑袋伸水里试试,看能不能飘起来?能飘起来就是木头脑袋。” 我刚想把脑袋往水缸里伸就明白过来了,叶三奇这是在跟我闹着玩呢! 叶三奇笑着说道:“什么事儿啊,都怕闲人乱传,传来传去就传得没有谱了。要是真撞出来脑-浆子了,我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外面人说的话不用信。” 我想想也是,人脑袋怎么也不可能换成木头的,我下意识的往自己头顶上一摸,却发现自己的头发没了一块儿。 我莫名其妙的看向叶三奇的时候,却看见他对我笑了一下。 是叶三奇,把我头发剃掉了一块儿? ------------ 第八章叶三奇的出诊 叶三奇对我说道:“你头发是我剃掉的,你身上还有点事儿没解决完,我拿你头发用用。” 我身上有事儿没解决完? 我头发顿时一阵发麻:我身上还能有什么事儿?肯定是水鬼杀人的事儿啊! 船上那些人全都被人给扣了眼珠子,为什么唯独我没事儿?水鬼会那么好心把我给放了?他当时没杀我,肯定有别的什么原因? 叶三奇看我吓得不敢说话又笑道:“怕什么?有你师父在,天塌下来,我都给你扛着。把骨头拿进来,我去炖上。” 叶三奇一直没出门,我也把菜放在了门外,他怎么知道我买了骨头回来? 没过几天,我就发现叶三奇身上像是带着仙气儿,足不出户就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 他早上要是不起来,就说明今天没人上门,等了也是白等。 如果,他告诉我,今天有人上门求医,来的是男是女,大概几点能到,我按他说的时间到门口,肯定能接到人。 不过,叶三奇也没跟我提过那只水鬼的事情,就好像是他把水鬼给忘了。 直到差不多半个月之后,叶三奇吃着早饭跟我说:“今天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有个人要过来,那人身上包着黑布。你看不清他是男是女,也不用跟他说话,把人领进来就行了。” “中午之前,你先从井里打桶水出来放在屋里,我让你往那人身上浇水的时候,你就动手,千万别犹豫,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是把叶三奇的话都记住了,但也是一肚子的疑问,弄不清叶三奇究竟要干什么? 我按照叶三奇的话,在差不多正午的时候到了门口,外面果然来了一个身上穿着厚布的黑衣服,从头顶到脖子都缠着黑布的人。 那人甚至连眼睛上都蒙着一层黑色的薄纱,别说是男是女,就算黑布下面藏着的不是一张人脸,我都看不出来。 我看到那人的时候,就觉得身上像是被凉风吹了一样忍不住一个激灵,就算是站在太阳底下,身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人声音沙哑的说道:“这是叶先生的家么?” “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被对方吓蒙了,顺嘴就说了一句:“我师父在屋里等你。” 那人一听叶三奇在等他,转身就往外走,我怎么喊他,他都不回头。 我看那人走远了,才带着小心回了屋里:“师父,我把人给弄走了。” 叶三奇笑道:“谁说他走了,他不是在你后面么?” 我顿时觉得一股凉气从我脊梁上窜了起来,等我回头的时候,果然是看见那个人踩着门槛,站在房门中间,身子就像是经不起风吹的纸人一样,一前一后的来回晃荡。 那人每低一次头,都像是要碰到我的头顶,我身上也跟着一次次的发凉。 叶三奇脸色微微一沉:“要看病就进来,不看病滚出去。” 那人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坐到了叶三奇的对面。 我这时候才看见,叶三奇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桌子上摆了一根有人手腕子那么粗的白蜡。 叶三奇沉着声音道:“把手放桌子上。” 那人把右手平放在桌子上之后,叶三奇没去按人家脉门,而是一把扣住了对方的腕子,死死把他的手给压在了桌子上。 我明显看见他们两个人手是在那里较力,他们另外的一只手却全都垂在身边一动不动。 就算我什么都不懂,也能看出来那人是在跟叶三奇较量,人家都打到我家里了,我还能站着看热闹吗? 我转身就把门后面的斧子拎了起来,叶三奇却淡淡说道:“你拿错东西了。” 叶三奇是让我往那人身上浇水? 浇水,能帮叶三奇打架么? 可是,叶三奇的话,我没法不听,我一只手拎着斧子,一只手去摸桶里的水瓢。 那人看我动了,赶紧说道:“叶先生,我没有恶意!” 叶三奇一笑:“没有恶意就把你脸上那些玩意去了,我还给你留了一只手,你能应付得来。” 那人被叶三奇按住,只能按他说的,用另一只手解开缠在头上的黑布,一层层把布条子给解了下来。 我看到那人面孔吓得一哆嗦,差点就把水瓢给扔了出去——来找叶三奇看病的人,不仅没有头发,就连眉毛都没长,眼眶上面只有两条横着的肉棱子,左边嘴角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豁开了一道连到耳根的口子,一说话就顺着脸往下淌血。 那个人解开布条之后,再次抬头去看叶三奇的时候,左边的眼睛已经变得空洞无神,带着死气的瞳孔放大了几倍,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死鱼。 那个人眨着右边的眼睛道:“叶先生,我的病还能治么?” 叶三奇脸色微沉道:“我想知道,是谁在跟我说话?” 我又被叶三奇给吓了一跳。 这屋里总共就三个人,不是那人在跟叶三奇说话,还能是谁? 叶三奇不紧不慢的说道:“三年前,她把你从河里钓上来的时候,虽说是用鱼钩豁开了你的嘴,却没要你的命。” “你在她身上附了三年,也该走了。” “嘿嘿……”那人忽然尖声笑道:“区区三年就能把当年之痛一笔勾销了吗?我觉得远远不够。” 叶三奇沉声道:“你能被一个普通人用生铁鱼钩给钓上来,是你的劫数。她是在帮你应劫而已。” 那人厉声道:“你是人,当然得帮着她说话。我不想听你替她狡辩。” 叶三奇冷笑一声,用左手小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一下,插在烛台上面的白蜡就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冒起了火苗。 那人刚转头看向白蜡的当口,手臂粗细的蜡烛就像是被烧软了一样,往两人中间倒了下去。蜡头上的火苗瞬间被拉长了几寸,像是一条火红色的毒蛇,蜿蜒着身子窜向空中。 叶三奇忽然一口气喷向了火头,原本只有小指头粗细的火光,蓦然间化成了一团烈焰直奔对方脸上覆盖而去。 我被这突忽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脑袋已经烧成了火球。 这不是要出人命了吗? ------------ 第九章奇门传人 我只是微微一怔的工夫,就看见一条三尺多长满身是火的鱼影从那人后背窜了出来,像是游水一样的浮在空中,飞快的窜向了门口。 叶三奇低声喝道:“浇水!” “啊?哦……”我连瓢带水的一下扣在了对方的脑袋上,等到那人脑袋上的火灭了,刚才带着火光逃窜的那条大鱼不知道哪里去了,门口的位置上却多一片鱼形的黑灰。 我还没来得及问叶三奇这是怎么回事儿,就听他说:“找麻烦的人来了,你躲里屋去,别一会儿碰着你。” 叶三奇的话刚说完,门外就吵吵嚷嚷的进来一群人,手里还都拿着家伙。 我一看,这不是要打架吗?赶紧又把斧子给拎了起来。 叶三奇往我肩膀上拍了拍:“进屋去。有事儿师父不挡着,谁挡着?等你有本事了,再帮师父挡事儿。” 叶三奇不由分说的把我推进屋里,从外面插上了门,我扒着门房往外看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冲进屋里了,领头的一看地上躺着的那人,二话没说,就指着叶三奇喊道:“给我打死他!” 我眼看着四五个人轮着棍子,往叶三奇的身上砸了过去,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叶三奇拎起桌子上的烛台,只是往前跨了一步,就从那四五个人的中间穿了过去,不紧不慢的站到了那领头的人身前,把烛台上的铁刺顶到了那人下巴上。 领头的人差点吓得尿了裤子:“你……你想干什么?” 叶三奇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冷声:“别睡了,起来,把你的人都带走。明早上,把诊金给我送过来,今天凡是闯进我家里的人,每人打断一条腿。至于打断哪条,你们自己商量。” “滚出去!” 那个人真就站起来了,她本来是想跟叶三奇说话,却看见叶三奇冷着一张脸,什么都没敢说,给叶三奇鞠了一躬带着人走了。 叶三奇这才把我从屋里放出来,我往外看了看,才奓着胆子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儿?” 叶三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还能怎么回事儿,就是那女的被一条鱼附体了呗!那人走了又回来,还站在你的后面试探,都是鱼的脾性,鱼在咬钩之前,总得试探那么几次不是?” “这杯犀镇附近山多,水多,又开过几个煤矿,能琢磨人的东西多了去了。这种事儿,你以后见多了就习惯了。” “我在家里放了能引水鬼的东西,本来是想把瞄着你的那个水鬼弄来,没想到,引来了一条鱼。算他倒霉吧!”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师父,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三奇转过身笑呵呵的看着我问道:“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想了半天,才摇头道:“说不好!” 我看向了叶三奇道:“我觉得你不像是人,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从里到外的透着仙气儿。也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做事邪得吓人。” 叶三奇哈哈笑道:“还行,你总算是没直接就说,师父,你是个好人。” “人哪!需要你成仙的时候,你得是仙;需要你是鬼的时候,你得做鬼。” “不过,我得告诉你,我只是个学过奇术的人。” “我学的是《奇门遁甲》。” 我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算命啊!我听人说过‘学会奇门遁,来人不用问。’难怪你什么都知道!” 叶三奇笑了:“很多人都以为《奇门遁甲》是占卜之术,对奇门稍有接触的人,也以为奇门遁甲分为排盘推算和法术两部分。” “其实,占卜、法术只占了《奇门遁甲》很小的一部分。真正的《奇门遁甲》被尊为天下第一奇术,包罗万象。” 叶三奇干脆坐了下来娓娓说道:“ 真正的《奇门遁甲》都是师徒之间口口相传,也只有学过奇门秘术的人才知道,我们所学的奇术只是残本。” “相传,《奇门遁甲》是九天玄女所创,原本有四千三百二十局。后来,被轩辕黄帝的军师风后,改为了一千零八十局。姜子牙又把《奇门遁甲》改成了七十二局,从那之后,《奇门遁甲》就再没出现过全本。所以,奇门只有天上祖师,没有人间祖师。” “如今自称学过《奇门遁甲》的人,都是在学七十二局。真正的奇门传人,学的却是风后传授的一千零八局。” “正因为如此,奇门当中也有一条门规:谁能找到完整的《奇门遁甲》,谁就是奇门祖师。” “我来杯犀镇,就是为了寻找散落在天下的奇门残篇。” 我问道:“那不是说,有很多人在找《奇门遁甲》的残篇?” 叶三奇笑道:“奇门弟子遍布天下,但是寻找残篇的人却屈指可数。” “因为,奇门弟子从寻找残篇的那天开始,就等于是走上一条不归之路。死在这条路上的奇门先辈不计其数。所以,没有几个人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去争这个奇门祖师了。” 我顿时吓了一跳:“师父,你在杯犀镇待了五年多,还没找到奇门残篇?” 叶三奇道:“时候未到,有些事情,时候不到,你就算是把天翻过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好奇道:“《奇门遁甲》不是什么都能算到吗?你倒是算一算啊!” 叶三奇哈哈笑道:“如果我学过全本的《奇门遁甲》或许能算到,残本嘛,就没有这个可能了。” “三国的诸葛亮,唐朝李靖,宋代的赵普,明代刘伯温都是奇门传人,他们不也没做到算无遗漏么?” “再说,被风后藏起来的残篇,要高于流传于世的奇门局。以下算上,以弱算强。很难算准。” 我忽然想起来,自己在买菜的时候听人说过: 叶三奇在一个月之前,就风雨无阻的跑到河边上看水,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谁也弄不清,他究竟是在看什么? 渐渐的,河里有宝的传说,也在杯犀镇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还特意在叶三奇站过的地方挖出了一个水泡子,结果什么都没找到,叶三奇也换了个地方看水。 叶三奇在河边站了一个月,那些人在河岸上抠出了二十多米宽的圆坑之后,也终于想明白了,叶三奇是在耍他们玩,逗着他们去抠河,他们再往后抠几天,都能在河边抠出一座停船的码头来。 那些挖河的人刚收工,惊龙浪就来了。被浪头子冲下的那条船,正好是卡在了那些人挖出来的圆坑里。 ------------ 第十章河边放纸船 我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是不是早就算准了,我能被惊龙浪冲下来?” 叶三奇摇头:“还真不是。我只是算到那段时间,河里有找到残篇的机缘。没想到,惊龙浪没给我冲过来奇门残篇,却把你给冲过来了。” 叶三奇又说道:“其实,你也是我算不准的人。我推算过你几次,都没算出你的过去,未来。” “所以,我才在该不该教你奇门秘术这件事上犹豫不决。” 我也是听得一头雾水:“师父,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打算教我秘术,为什么还要收我为徒?” 叶三奇道:“你不是我选的徒弟,是我师父给我选的徒弟。” “我们这一脉的弟子不能私自收徒,都是师父给徒弟选弟子。” “你师祖走得早,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卦,算的就是我的弟子。他跟我说:能见到你三次,又让你主动出手救三次的人,就是你的徒弟。” “我以前很少主动出手救人,但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想要救你一命。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师徒之缘。” “今天这件事儿,让我想通了,你早晚要踏上奇门术士之路,又是我师父亲自给我选的徒弟。以后,你就跟着我学奇门秘术吧!” 缘份是很奇妙的东西,他能让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走到一起。 我和叶三奇的缘份大概就是如此。 叶三奇说到这会儿,我还是在好奇:“师父,你为什么要找奇门残篇,就为了当奇门的祖师爷?” 叶三奇看向窗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我执着的是往事,还是奇门祖师之位,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将来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我看出叶三奇不想提及自己的往事,也就没再往下追问。 那一天,我知道了叶三奇的来历,却没听他说起自己的往事。 那之后,我见证了叶三奇半生的传奇,也在用自己的半生去向人讲述叶三奇的故事。 我把叶三奇所有的经历都记了下来,有些是我亲眼所见,有些事情是我后来推敲出来的结果。 我知道,如果我不去说叶三奇的故事,也就没人知道他在世间的种种传奇了。 我可以给人讲述叶三奇的故事,却不能详说《奇门遁甲》。 奇门秘术的禁忌太多,没有师父看护的人,千万不能因为好奇去尝试其中的秘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以后的故事里,我只能告诉你们叶三奇施法的结果,不能给你们详细讲解施法的过程。 万一,有人尝试秘术出了差错,我也会惹上麻烦。 那天晚上,叶三奇就给了我两本书,上面写的都是各种鬼怪、妖魔。让我把书上的东西都背下来, 我没念过书,叶三奇就一个字一个字的教我,好在我学东西很快,才没在读书认字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 那些天,叶三奇白天教我认字,临近傍晚的时候就拎着水桶,带上我的几根头发出门,回来的时候肯定拎着一桶河水。 叶三奇每次都是把水桶放在院子里沉上一夜,第二天早上才提进屋里,点着一张纸扔在水里,再把水倒了。 我问他在折腾什么? 他告诉我,是在拿河上游下来的那只水鬼。 叶三奇一连折腾了好几天,才高高兴兴的拎着捅跑了回来:“捕着了,捕着了。” 我想往水桶里看看,叶三奇却说:“今晚你别看,我先困他一宿。明天晚上,你跟我出去,我留着他有大用。咱们找东西的事情,还得落在他身上。” “看来,我算的没错。我要找的东西,还真跟你有关系。” 叶三奇也不怕水鬼跑了,就那么把水桶给扔在院子里。 我晚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月光正好照在叶三奇摆着水桶的位置。 桶里的水就像是装着鱼一样在月光下面一漾漾的晃动,水桶边上还落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样子就像是被水从桶里晃出来一团人头发。 我越看越觉得害怕,总觉得那水桶里面装着个人,我再盯着水桶看一会儿,他就能从桶里爬出来。 我吓得连裤子都没提好就往屋里跑,钻进被窝里面哆嗦了好半天才算定下神来。 我被吓得半宿没睡着,总觉着那只水鬼像是从桶里爬了出来,扒着我的窗户在往屋子里面看。 叶三奇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从抽屉里拿出张白纸折了一艘纸船,又用毛笔在上面画了不少条条线线的东西。那些个线条,怎么看都像是弓着身子的简笔人。 叶三奇弄完这些东西就拎起水桶,带着我走到河边,用银针扎破了我的手指头,在船上滴了三滴血,趁着血迹没干把纸船给扔进了河里。 我亲眼看见,那艘纸船先是像落水的树叶一样,在水边打着盘旋转了好一会儿,就像是找到了方向,贴在河边上逆着水流往上游漂了过去。 我站在水边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等我松开手的时候却看见水里不知道怎么多出一艘乌篷船,船头上还站着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衣服,赤着双脚,用一把黑伞遮着脸的女人。 船舷两侧各有五六个披头散发的人,半沉在水里用手推着乌篷船在逆水而行。 船上那个女人,似乎知道我在看她,轻轻抬起雨伞对着我微微一笑,我也看见了一双像是被血浸过一样的眼睛。 我被吓得连着往后退了两步,一只脚踩进了水里。 我还没来得及上岸就觉得脚腕子上猛然一紧,人就被一股巨力拽得趴在了河边儿上。 等我回头看的时候,却看见刚才那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死死抓着我的脚踝,把我往水里拽。 她扣在我脚腕上的那两只手,不就跟那天在船上杀人的水鬼一模一样么? 两只手全都透着黑灰的颜色,指甲还带着黑色的亮光,那女人手指尖上透出来的寒气,让人关节发麻,怎么都用不上力气。 难怪当时白鱼帮的人被她按住的时候没有反抗,那是他们的手脚都被冻麻了,反抗不了。 ------------ 第十一章杯犀镇上杯犀湖 我吓得拼了命往岸上爬,叶三奇站在原地甩手一巴掌往女鬼的方向扇了过去。 叶三奇跟那女人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却把那女人扇得飞了起来,挂着一连串的水花掉进了河里。 等到叶三奇把我拽起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捂着脸从河里浮了上来。 叶三奇冷冰冰的说道:“他是我的徒弟,也就是你的主子,下回再敢吓唬他,我就亲手杀了你。现在,去办我交代的事情。” 那个女人捂着脸沉进了水里,没一会儿,就出现在远处的乌篷船上。 我带着一身水看着叶三奇,叶三奇也看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凉快吗?” “凉……凉快……”我总觉得叶三奇是在故意气我。 “走走就干了。”叶三奇背着手,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以后哇!再遇上水边的事情,你要么离着水三尺远,要么就得离我近点。” “你现在还没入门,很多事情应付不来,以后等你学了本事就好了。” 我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把那水鬼抓住了,怎么又给放了?” 我这句话说出来就后悔了。 按规矩,徒弟不能随便打听师父的事情。犯了口,轻的要挨几个嘴巴。重的,直接逐出师门。 叶三奇说道:“那只水鬼不是正主,她上面还有厉害的东西,我是让她回去蹚个路……” “咦?”叶三奇忽然轻轻咦了一声:“卦象怎么变了。” 叶三奇说卦象变了,可我根本没看见他起卦,他从哪儿看到卦象? 叶三奇自言自语的道:“有点意思!” “小叶子,看来我师父用他生前最后一卦推算出让我收你为徒,应该是另有深意。” “你小子的命格怕是不一般。对了……” 叶三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身上以前发生过什么怪事没有?” “好像是……没有吧?”我回想了好半天才说道:“唯一发生的怪事,就是第一次遇上你那天……” 我把自己出师撞死门的事情说了一遍。 小偷,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拜祖师爷,更不是所有的小偷,都是空门儿弟子。 那些拎包,摸柜台的事情虽说也是偷,却不是空门祖师爷传下来的本事,只要人机灵点都能办到。 空门儿弟子至少也得有“捅天窗”的能耐,说白了就是能在别人胸前的衣袋里往出拿钱。 到了“佛爷”那个位置的人,至少也得把空门儿的“六门儿十八绝技”练成一半以上,否则,同道来踩场子的时候,你压不住场面,就得把自己辛苦经营的地盘拱手相让。 叶三奇点头道:“那不是空门儿祖师爷不想收你,是他不敢收你。” “天资独特的徒弟谁都想要,但是,门派也得有接住那弟子的福源才行。没那么大的福气,收了徒弟进门就是祸,说不定会连累整个门派。” “空门的祖师倒是识时务。”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问道:“师父,你收了我,不会连累了你吧?” 叶三奇把我揽到身边,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你岁数也不大,哪儿来那么重的心思?孩子就该有个孩子的样儿,想那么多干什么?” “再说了,我们奇门,什么样的弟子接不住?” 我不知道叶三奇说,奇门无所畏惧究竟是真是假?但是,那一刻我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仿佛站在师父身边,什么都不用害怕,师父能帮我挡下一切。 叶三奇带着我走回家,给我拿了些钱:“明天早上去买点肉,打点酒回来,中午有客人。” 我按照叶三奇的吩咐,准备了一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果然有人来了。 那天找过来的人,不仅长着一脸的凶相,左眼睛上还蒙着一层黑布,虽说是咧着嘴跟我笑,可那眼睛就像是要吃人的狼一样,死死的盯着我不放。 我跟他对视了一眼,就下意识的转过了头去:“我师父等着你呢!里面请!” 等我把他让进屋里,叶三奇已经在桌上摆了一碗酒。那人对着叶三奇一抱拳:“这位就是叶先生吧?” “叶先生在这杯犀镇上住了四年,守水又守了一年,应该还没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吧?” 叶三奇淡淡说道:“所以呢?” 那人嘿嘿一笑道:“叶先生有本事,我有消息。在下独眼蛟,想请先生赏口饭吃。” 那人说着话,把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那东西看着像是大片的鱼鳞,却比一般的鱼鳞厚了不少,而且上面带着股跟鱼不一样的腥味。 叶三奇往桌子上看了一眼:“东西开出来,我只要一样。剩下的归你。” “这个嘛!”独眼蛟显得有些犹豫。 江湖上,有人跟你说,我只要一样东西的时候,你千万不要以为那是他在让着你。他要的那样东西,往往会比其他物件加起来还要值钱。 独眼蛟那只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叶三奇,叶三奇也不说话,就那么平静的看着独眼蛟。 后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行,这事儿我同意了。要是那里面什么都捞不着,就算我交了叶先生这个朋友。” 独眼蛟说着话,从腿边抽出一把匕首,划开自己手腕子往桌子上装酒的白瓷碗滴了一串血珠子。 独眼蛟那一刀割得真够狠哪!胳膊上开出来的那道口子,就像是小孩儿的嘴,皮肉都跟着翻出来一块儿,他却像是没事儿一样把袖子放了回去,坐在了叶三奇对面,可我分明看见他袖管子里在淌血。 叶三奇笑了笑也拔出匕首,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下,只不过他下刀就跟刮痧差不多,出了血就把刀收了起来。 叶三奇拿起酒碗喝了一口,把碗推倒了独眼蛟面前,对方哈哈一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把碗往身后一扔,开口说道:“叶先生,应该知道这杯犀镇的来历吧?” “略有耳闻!”叶三奇应付了一句就不说话了。 独眼蛟却滔滔不绝的说道:“杯犀镇的名字,是从杯犀湖那儿来的。没有这杯犀湖,就没这杯犀镇。” ------------ 第十二章请奇爷上桥 独眼蛟继续说道:“顺着镇子往北走,在慈航寺院里有座山洞,洞里藏着一座巴掌大小的湖。那座湖口大底儿小,看着就像是犀牛角做的杯子,当年雍正爷亲笔提名叫杯犀湖。” “你别看这湖不大,但是水流不息,千年不断。传说,这杯犀湖里每隔十年就能游出几条手指头大小的银叶鱼,吃了能治百病,益寿延年。” “不过,那鱼可不好抓,银叶鱼上来的时候,湖水会变得彻骨奇寒,人就算喝了烈酒,在水里也撑不住几分钟,为了抓银叶鱼死在湖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最邪门儿的是,人要是在那时候死在湖里,还不能往上捞。谁敢去碰那尸首,谁就得跟他一块儿死。要不,这镇里怎么有句话叫:‘穷死不下杯犀口’呢?” “叶先生,这么多年不见老,怕是也吃过杯犀湖里的银叶鱼吧?” 独眼蛟是在试探叶三奇,叶三奇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听着。 独眼蛟看了叶三奇好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能继续说道:“不过,关于杯犀湖还有一个传说叫:五鬼抚顶,黑龙绕山,金鳌敲棺,杯犀水干。” “也就说,杯犀口不是不能下,杯犀湖的水也不是干不了,但是必须先满足前面那三个条件才行。” “叶先生,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守着的那件东西,就在杯犀湖下面。别看兄弟我是靠水吃饭的人,但是,杯犀湖的水不干,咱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进不去那地方。” 叶三奇淡淡的道:“上个月的惊龙浪,是你们弄出来的事情?” 惊龙浪是怎么来的,叶三奇心里明明白白,他故意这么问,肯定另有用意。 叶三奇当然也不怕自己的话被独眼蛟拆穿。 我醒过来之后,为了不让人知道我以前的事情,我故意跟街坊邻居们说我在船上撞了脑袋,把以前的事情都给忘光了,就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才跟了我师父的姓,叫叶惊龙。 街坊邻居偏偏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他们全都以为叶三奇给我换了脑袋,我才活过来。我什么都记不住,就是叶三奇用佛首换人头的最好证据。 独眼蛟除非能钻进我们家里,否则的话,他再怎么打听,得到的消息都只能是我落水失忆了。 独眼蛟哈哈一笑道:“叶先生,这是把我当成害你徒弟的仇人了?” “叶先生昨天用水鬼推船传信,我就知道,你八成要给自己徒弟找场子。” 独眼蛟说着话伸出三根手指举上半空:“我对天发誓,这事儿还真就跟我没关系,都是白鱼帮的人弄出来的。” “白鱼帮的人,也在打杯犀湖的主意。可惜,他们那手底子太潮,来了三十几号人,不仅没把金鳌办了,还让金鳌把他们给办了。啧啧啧……这手把。” 独眼蛟明显是在幸灾乐祸:“我来之前去看过白鱼帮出事儿的地方,那地方有口沉水棺,只有挪动那口棺材,把通往杯犀湖的水道给封住,才能绝了湖里的水源。” 独眼蛟别有深意的看向我说道:“叶先生,你这个徒弟可不是一般人啊!他天生能镇邪,白鱼帮的人抓他,就是为了吓走那条金鳌鱼。” “具体的事儿,我说不太清楚,你去上边看看就知道了。” 独眼蛟看我的眼神里不怀好意,我马上转头看向了叶三奇。 叶三奇丝毫没有去掩饰自己的不悦:“你说不清楚鳌鱼拍棺,对我徒弟的事情倒是清楚得很嘛!” 独眼蛟嘿嘿一笑道:“江湖上的买卖,不就是你吃我,我吃他吗?我跟白鱼帮都是吃水里饭的人,他们动了那么多人,我哪能不跟着看看?” “不过,你徒弟的事情,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叶三奇笑了笑:“天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今晚我们河上游见面。” 叶三奇这是看不上独眼蛟。 叶三奇是个懒得去做面功夫的人,他不喜欢的人,可以合作,但是绝不会跟对方一团和气的称兄道弟。当然,他也不在乎对方会取消合作。 这是叶三奇的性格,也是他的缺点。 独眼蛟眼中怒色一闪,就换上了笑容:“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我派人过来迎接叶先生。” 这晌午天里,叶三奇不但没有留人吃饭的意思,就连杯送客茶都没给人倒。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紧拿过茶杯倒了杯水。 独眼蛟站起身来喝了口水,转身就往外走,我一直目送他出了院门,才看见门两边又跟出来四五个穿着黑色短褂的人,独眼蛟显然是有备而来啊! 我看独眼蛟走远了,才跟叶三奇说道:“师父,你这也太……太得罪人了吧?” 叶三奇笑了笑道:“有些人,你对他不客气,他在心里骂你娘;你对他客气,他还是在骂你娘。所以,客不客气,有区别么?” “你虽然是我徒弟,但是别什么事儿都学我。好的学,坏的得改。” “我这人算是定型了,一身毛病怎么都改不过来了。你不一样,你还小,别像我一样,养出一身毛病来。” 叶三奇声音一顿道:“你记住,当我的徒弟,第一条就得是胆子大。” “胆子这个东西,有的是天生的,有的是后练的。今晚,你可以尿裤子,但是别吓瘫了,到时候,我可没工夫救你。” 我小声嘟囔着道:“那我换条黄色的裤子?” 叶三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我就喜欢你这样不要脸的徒弟,这回算是我捡着了。今晚,我要是顾不上你,你就自己跑,先把小命保住再说。知道吗?” “知道了!”我心里虽然害怕,可我总觉得叶三奇不至于把我扔下不管。 叶三奇让我把炖好的骨头端上来,吃饱喝足倒头就睡,到了天-黑才醒过来。 独眼蛟派来接我们的人早就到了,一直在院子里等着,他们见叶三奇收拾利索走出门来,才躬身道:“请奇爷,龙少爷上轿。” ------------ 第十三章我给你面子 那人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盯着叶三奇手里的那把雨伞,似乎是想要看出什么名堂来。 当时那年月,国人出门很少带着把伞,只有洋人会拄着伞出门。 在欧洲,尤其是英吉利人,不仅把伞当成身份的象征,也是绅士的标志,不管有雨没雨都得拄着一把长柄雨伞走得悠然自得,遇上下雨还能给女士撑伞,就更显绅士风度。 那时候,国内洋人多,学洋人做派的人也不少,不少人也不管是自己穿的是什么衣服,就给自己配上把长柄雨伞。不过,这也方便了那些惯用伞型兵刃的江湖人。 那人八成是在看,叶三奇拿的是不是天罡伞之类的兵器。 叶三奇也懒得跟对方说话,坐在那几个人抬来的滑竿上,用伞往滑竿边上敲了几下:“走吧!” 对方八个人抬着滑竿出了镇子就加快了脚步,几个人速度竟然比马还快,就算是山上都没慢上多少。 八个人抬着我和叶三奇跑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在一条山道边缘停了下来,我隔着老远就隐隐听见了水声,那条山道应该是能通向河边。 八个人抬着轿子站住了,道边的树林里又钻出几个人来,为首那人拿着一条黑布走到滑竿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奇爷,得罪了。” 叶三奇看了看对方:“这杯犀镇方圆百八十里,我比你熟,用得着这个?” 在江湖道上,黑布蒙眼是进对方大堂的规矩。但是这种规矩只能用在绿林道上,为的就是不让来人看清走往绿林堂口的路上都有什么名堂。 “绿林道”这名字,来自于西汉末年的一支起义军“绿林军”,后来泛指啸聚山林,落草为寇的江湖中人。 再往后,“绿林”就把水陆两道上为匪为寇的人都给囊括了进去。 白天来的那个独眼蛟和白鱼帮,都是吃这碗绿林饭的人。 “浪尖白鱼水底蛟,江海浮沉掌中漂。”说的就是三家吃水里饭的绿林堂口,他们摆出这个架势,也在规矩当中。 叶三奇这么一问,反倒是把对方给难住了。 严格意义上讲:黑蛟的堂口不在这一片。他们派人给叶三奇上蒙眼布,是规矩也是要这个面子。 领头那人道:“奇爷,你说的理儿倒是没错,可是咱们也得讲个面儿啊!您老,总不能让小的们难做吧?” 叶三奇道:“我给你面子,你们也得给我面子。我徒弟,不上蒙眼布。” “这个……”那人正要说话的时候,旁边有人低声跟他说了两句。对方才笑道:“奇爷给脸,我们当然得兜着。来人,伺候好奇爷。” 那人八成是觉得,我刚跟着叶三奇没几天,不会有什么危险,才点头给了叶三奇这个面子。 那些人抬着我们往里走的时候,我耳边上却传来了叶三奇的声音:“注意看周围的环境,别一会儿慌不择路跑错了地方。” 叶三奇明明是在我前面的那个滑竿上,离我大概五六米的距离,却像是趴在我耳朵边上说话,声音轻的不能再轻。 我也顾不上去想叶三奇怎么做到的在我耳边说话,两只眼睛滴流直转的看向了路边。 那条路不算长,但是每隔一段距离就藏着几个人,我粗略算了一下,光是在这条路上藏着的人,就有四五十个。 那些人把我们抬到了停靠在水边的大船上,才解开了叶三奇的蒙眼布。独眼蛟第一个上来抱拳道:“叶先生,得罪了。” “我在船里摆了赔罪酒,还请先生赏光。” 叶三奇点了点头抬腿就往船舱里走,船舱里连带着独眼蛟,上桌的一共有八个人,除了独眼蛟带着几分笑容,其他人不是带着几分敌意,就是满脸倨傲,丝毫没把叶三奇放在眼里。 叶三奇却是神态自若的在那喝酒吃肉,连看都没去看那些人一眼。 一个脸上带着刺青的年轻小伙,斜着眼睛看了叶三奇半天,夹起一颗花生米往叶三奇这边扔了过来:“哎,你没吃过饭么?” 叶三奇一只手拿着筷子凌空一晃,把那颗花生夹了过去:“你爹没教过你规矩么?” 独眼蛟厉声喝道:“青子,你干什么?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给叶先生赔罪。” 青子那一手,本来就是试探。他弹花生米的时候,手上带着暗劲,花生飞过来,想要躲开容易,想要接下来却费点劲。 而且,青子用的是手,叶三奇用的是筷子,他本来就占了便宜,叶三奇不仅轻描淡写的把花生米给接了下来,而且那花生米飞来的时候什么样,被接下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皮没破,瓤没碎的,就连沾在上面的盐花都没掉下来几颗。双方高下立判。 互试深浅在江湖上是常有的事儿,试过之后一方站起来赔罪,另外一方一笑而过,大家也就都有了面子。 青子站起来双手举杯给叶三奇赔罪的时候,叶三奇却像是不知道身边还有这么个人,该吃吃,该喝喝,直接把人给晾在那儿了。 青子举着杯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眼睛一个劲儿的往独眼蛟脸上看。 独眼蛟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却没法发作,船舱里的气氛不仅尴尬到了极点,更带起了几分火药味儿。 船舱里有人干咳了两声想要说话的时候,外面却有人敲门道:“大当家,到地头了。” 独眼蛟这才站起身道:“叶先生,沉水棺的地方到了,咱们一起去看看?” “行!”叶三奇放下杯子就往出走,我赶紧跟在了叶三奇后面。 等我看见船舱外面的情景却傻了眼,从船上往外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茫茫水波,这哪儿是在河里,分明进了一座山顶上的大湖啊! 我看着水里像是被黄泥搅过的浪头就觉得眼晕,再低头往船下一看,却看见我们船停在一处净水上。 这片清得能够见底的水域,就像是有魔神伟力硬生生将浑浊的水域掏空了一块,强行注入了净水。 吃水上饭的人有句话:不怕水底混,就怕浊中清。那说明水底下藏着了不得的东西。 ------------ 第十四章叶三奇的手段 独眼蛟任由着大船在水里漂出一点距离,才指着水面说道:“叶先生,你看,下面就是沉水棺!” 我顺着独眼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时,果然看见水下有一块上宽下窄棺材形状的巨石,石头边上就是方形的黑洞,从上面就只能看见黑漆漆的方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水向洞中流动。 独眼蛟引着叶三奇在水边看了半天:“叶先生,这时候还早,咱们回去再喝两盅,边吃边谈。” 一行人重新落座,独眼蛟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叶先生,你也看见了,沉水棺边上那个窟窿就是杯犀湖的水源,切断水源咱们才能下杯犀口。不过,那口棺材人下去肯定推不动,只能让金鳌撞棺材才行。” 独眼蛟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叶三奇道:“那只金鳌狡猾得很,轻易不会往棺材上撞,除非是有什么东西去逗引它才行。” “白鱼帮的人抓了你的徒弟,就是为了引金鳌哇!” 我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独眼蛟分明是在逼着叶三奇把我交出去,扔进水里引金鳌哇! 我虽然相信叶三奇不会把我卖了,但是这心还是在一个劲儿的往上提啊! 我虽然只有十五岁,却是在江湖底层里长大,江湖中的事情看得太多。 利益摆在面前的时候,徒弟算得了什么? 算盘城的帮派火拼,被打死,打残的人还少么?那里面就没有哪个龙头的徒弟? 人被打死了又能怎么样?打死人的那边让出些利益,谁还会提报仇的事情?两个龙头见了,不还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么? 甚至有些人的徒弟,儿子被打死了,自己还得备上厚礼,去给人家登门赔罪。因为,他们惹不起人家,不服这个软,人家不会罢休。 高买喝醉的时候说过:我们能活着,是因为咱们命贱;但是,活着才知道,咱们这条命是真他么不值钱。 混江湖的人,其实不怕死,怕的是心寒呐! 我眼巴巴的看向叶三奇的时候,他却没看我,而是在看自己手里的筷子。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眼睛里蒙起了一层水汽。 独眼蛟的人看见叶三奇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要服软,哈哈笑道:“叶先生,一个徒弟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将来,那徒弟还不有的是?” 叶三奇忽然笑道:“按你的说法,徒弟没什么大不了,儿子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叶三奇说着话,用拇指压住了手里的筷子,往下用力一按,那根筷子当场被压折了过去。 与此同时,酒桌上也传出一声惨叫,所有人都顺着声音看过去时。刚才,挑衅叶三奇的青子,已经用一种奇怪的姿势仰在了椅子上。 对方背心之下的地方紧紧贴在椅子背上,他的脊梁却在齐着椅背的位置被压折了过去,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直钩一样搭在了椅子上,嘴和鼻子正在呼呼往出冒血。 青子的脊梁肯定是折了,这人就算不死,也是彻底瘫了。 独眼蛟慢慢转过头来,满眼惊恐的看向了叶三奇手里的那根筷子——青子现在的样子,不就跟那筷子一模一样吗? 刚才说话那人,拔刀就站了起来:“你敢杀我儿子。” 叶三奇左手一晃,像是变戏法一样抓起来一把筷子,右手里也不知道怎么就多出来一把刀,用刀锋压着筷子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独眼蛟。 桌上的人,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的筷子,全都少了一根。 独眼蛟赶紧站了起来:“叶先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叶三奇淡淡说道:“我也不想大动肝火,不过,那位兄弟,刚才说的话,自己好像没做到哇!” “他问我一个徒弟算得了什么?我也想说,你儿子确实没什么大不了,得了宝藏多娶几个媳妇,儿子还不有的是。” 叶三奇脸色陡然一沉:“但是,我徒弟只有一个人,谁也不能碰。谁敢打我徒弟的主意,我就杀谁。” 我差点哭出来,使劲眨了半天的眼睛,才算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这要是附近没人,我能大哭一场。 但是,这么多人在,我不能丢了师父的面子。 独眼蛟赶紧陪着笑道:“叶先生,你看,老二那个就是爱胡说八道……” 独眼蛟的话没说完,老二就怒吼道:“你说什么呢?死的又不是你儿子!你特么当然不心疼。” “姓叶的,就一个人,怕他干什么?” “给我弄死他!” 老二话音一落,船舱门窗大敞四开,外面足有二十几号人端着长短枪支,把船舱给围了起来。 独眼蛟脸色一变:“你们干什么?都把枪给我放下。” 独眼蛟的声音不小,却没有人听他的话。 老二也拔出了枪来指向叶三奇,我跟着上前一步挡在了叶三奇的前面,双眼死死盯着老二。 我就算死,也不让他伤了我师父。 叶三奇不屑道:“想比人多,我还真就不怕你。你往外看看。” 屋里的人下意识的往外一看,却看见水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过来十多条木船,船上全都是看不出来五官的灰色人影。 只有打头的那条乌篷船上那个打着纸伞的红衣女人,显得异常的清晰。 有人颤声道:“水……水鬼……” 老二厉声道:“开枪……开枪打死他。” 这么多人围着船舱,要是开了枪,我都不知道子弹能从什么地方飞过来? 我想都没想,转身就扑在了叶三奇的身上,用身子挡着叶三奇的要害,闭着眼睛紧紧抱住了对方。 我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枪响,睁开眼睛一看,才看见那些枪手个个脸色发青,眼睛和鼻孔中渗出了丝丝的血迹,身上还在不断往下滴水。 刚才还在叫嚣的老二,也像是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些人是被水鬼给附身了? 叶三奇给我的《鬼怪谱》里记载过:人被鬼魂附体之后,身上会出现鬼魂的特征。附身鬼魂的等级越低,特征就越为明显。不用特意观察,就能看出对方被附体了。 相反,附在人身上的鬼怪,有了一定的修为,不但难以分辨对方的特征,就连一般的辟邪之物,都难以将对方驱出体外。 那些枪手现在的模样,不是和溺水而死的人一模一样吗? ------------ 第十五章该拿的东西拿出来 叶三奇低喝了一声:“跪下!”二当家的手下便整整齐齐的跪在了船舱里。 船舱里的危机虽然解除,却没有一个人敢跟叶三奇说话,甚至连看都不敢去看他一眼。 我再往窗外看的时候,才发现我们的船正在往回去,速度比原先快上了几倍。 眼看着船要到临时码头了,独眼蛟才擦着头上的冷汗道:“叶先生,这是一场误会,你看……” 叶三奇把手里的筷子扔到了桌子上:“你的手下,你自己处置。” 独眼蛟这才松了口气:“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来人,把这些人都给我押下去。重新摆酒,我要好好感谢叶先生。” 明眼人自然是看得出来,老二早就打着干掉独眼蛟独吞宝藏的主意,不然,船上也不会都是他的人。 要不是叶三奇出手,独眼蛟就栽了。 独眼蛟重新摆上了酒席,恭恭敬敬的把叶三奇给请到了主位上,又让我坐在叶三奇下手,他自己才算是坐了下来:“在下,敬叶先生。” 叶三奇摆手道:“你我之间,只不过是一场合作,没什么谢与不谢。” 独眼蛟是想借着感谢救命之恩,搭上叶三奇,只不过,他没说出来就被叶三奇给挡了回去,一时间颇为失望。 不过,独眼蛟到底是久走江湖的人,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向着叶三奇连连敬酒,那马屁都拍得没边儿了。 叶三奇却像是没听见一样,面无表情的在那喝酒吃菜,直到吃得差不多了,才说道:“山上那口沉水棺,我看见了。” “你该让我看的东西,没给我看全,该拿出来的东西,也没拿全。” “事情弄得不清不楚,你让我怎么跟你合作?” 独眼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在下冒犯了,我马上带人过来。” “把人带上来。”独眼蛟对手下吩咐了一声,才转向叶三奇道:“叶先生用的是厌胜术么?” 厌胜术,也是民间奇术之一,偏向于巫术。 叶三奇刚才掰筷子杀人的手法,被独眼蛟给当成了是厌胜术。 难怪,那些在桌上陪酒的人,都把杯筷放得远远的,生怕叶三奇拿到了沾着他们口水的东西,用厌胜术杀人。 叶三奇淡淡一笑,没有承认也没否认。不过,独眼蛟看叶三奇的眼神更添上了几分敬畏。 叶三奇什么都没说,可我总觉得叶三奇在出发之前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给算到了。 我正在好奇的时候,独眼蛟的手下就从外面拖进来一个被打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人来。 独眼蛟指着那个人道:“他就是白鱼帮的师爷,也是这次白鱼帮里唯一的活口。我问过这老小子一些事情,就是不知道他说得准不准?” 白鱼帮师爷? 我盯着对方看了好半天,才依稀看出来一点师爷的样子。 师爷似乎也听出来有人在说话,挣扎着说道:“水……我要喝水。” 独眼蛟冷声道:“给他口水喝。” 有人拿起杯子要给师爷灌水的时候,叶三奇却把自己用过的酒盅推了出去:“把这口酒给他喝了!” 独眼蛟给手下递了一个眼色,后者才双手接过叶三奇的酒盅给那人灌了下去。 师爷喝了那口残酒之后,就像是昏死了过去,趴在地上不动了。 叶三奇道:“不用管他,让他缓一会儿。独眼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出来。” “叶先生真是神人啊!”独眼蛟挑着拇指道:“白鱼帮的镇水大印也落在我手里了。” 独眼蛟说着话,让人拿过来一个红布包裹,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方白玉雕刻的大印。 印纽的位置正是两条对向的白鱼,白鱼的形状就跟白鱼帮弟子刺在袖口上的鱼形图案一模一样。 叶三奇拿起大印看了一眼:“你的黑蛟鳞带来了么?” 独眼蛟下意识的往自己胸前摸了一下:“带来了。” 叶三奇道:“白鱼印,黑蛟鳞,掌中海,要是全都在这儿,我有十成的把握打开秘藏。” “只有这两样的话,怕是要死不少人,才能开启秘葬。” 独眼蛟不以为然道:“先生这是小看了我们黑蛟门。我们这些人活着就是吃水里的饭,就算不开密藏也一样得死人,早死晚死,并没有太大区别。” “既然,我们遇上值得拿命去赌的买卖,就不能看着钱财在眼皮底下滑了。您说对吧?” 叶三奇微微点头道:“你们不怕死就行。” 他们两人正在说话的当口,那个师爷也缓过来一口气,独眼蛟见叶三奇没开口,便向师爷问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白爷究竟要干什么?” 师爷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们当家前一阵子发现这里有口沉水棺,就潜进水里想把棺材捞出来看看,却差点被卷进了棺材旁边的暗沟子。” “大当家,仗着水性好,才逃过了一劫。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兴奋了好几天。他说:这杯犀镇南边山压水,北边水压山。杯犀湖里肯定是藏着秘宝。山顶上的沉水棺,就是三重门的入口。” 师爷像是说累了一样,稍稍歇了一下才说道:“当家的说,棺材边上的暗沟子,就是开启秘葬的钥匙。第一重门就在那暗沟子底下。” “水从暗沟子里灌下去,压在了第一重门上。这叫万钧压天门,不把水排出去别想把门打开。想要断水就得先用石棺堵住那暗沟子。” “大当家说,想要挪石棺不算难。难的是,水底下还有一条金鳌鱼。不把那鳌鱼弄走,谁下去都得死。”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弄走金鳌鱼。就逼着我想办法。” “我想来想去总算是想起来,有人说过:龙王也怕老渔翁。那人说,要是一把鱼钩传了三代,连水龙王见了都得绕着走。我就告诉他,杀了三年鱼的人,能吓跑金鳌。” 独眼蛟听到这里冷然一笑道:“这么说,你是在忽悠老白啊?” 师爷苦笑道:“黑当家,你也知道白当家那人是什么脾气?我要是想不出办法,就得让他拿去活活喂了那条铁嘴金鳞鳝。死几个人,总比我自己死好吧?” “我都没想到,我们抓来的那些人里,竟然还有一个能吓退金鳞鳝的小子。我还以为自己这是得救了,没想到,白鱼帮的人全都折了。” ------------ 第十六章金鳞鳝来了 我听到这个时候,才算是听明白了。 什么杀鱼的人可以吓退金鳌,都是那个师爷为了保命在胡说八道。 我能吓走那条铁嘴金鳞鳝,肯定不是因为我杀鱼的时间最长。但是,我也想不清楚那条金鳞鳝为什么会被我吓得撞碎了鱼缸? 师爷说到这里,原本快要涣散的眼瞳里忽然冒出了恐惧的神色:“我们的船刚进那片水域,就起了连天雾……要不是我身上有一块三界牌,趁着起雾的时候就跑了出来,我也得交代在这片水里。” 师爷断断续续说完,他死里逃生的过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叶三奇问道:“白鱼帮主,怎么测出了水下有三重门?” 师爷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大当家从来不在我们面前施展秘术。很多事情,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叶三奇看了看独眼蛟,后者知道叶三奇已经该问的都问完了,对着手下一挥手:“带下去!” 没一会儿,我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重物落水的动静——白鱼帮的师爷应该是被人给沉了水了。 这就是江湖,无论什么时候的江湖,什么地方的江湖都是如此。 总有人要吃肉,总有人被吃。 独眼蛟见叶三奇还是没说话,马上心领神会的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给我出去。船舱附近不准站人,谁敢随便靠近,就给我弄死谁。” 独眼蛟等人全都走光了,才凑过来道:“叶先生,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叶三奇道:“我很好奇,我在杯犀镇住了五年都没打听出来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独眼蛟一怔之后,脸色剧变道:“先生是说,有人在利用我们?” 叶三奇指了指白鱼印:“这方大印,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独眼蛟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当时……当时……是发现那片水域有异样,才带着人潜入了水底,正好看见白鱼抱着大印的尸首。我就把他的手给砍了下来,连带着大印一起拿回来了。” 我听到这里张了张嘴,却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独眼蛟是被人给骗了,我明明记得白爷临死之前已经把镇水大印给扔进了水里,而且是空着手被水鬼给拖下水的,镇水大印又怎么会被白爷的尸首抱在怀里。 叶三奇道:“你还能不能想起,当时告诉你杯犀湖传闻的人是谁了?” 独眼蛟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来,急得用手直拍自己脑袋:“叶先生,我是真想不起来了。咱们是不是中了谁的套儿了?” 叶三奇道:“我还是那句话,想开密藏要死很多人,你考虑清楚。” 独眼蛟只是思考了几秒钟就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吃的就是这碗带血的饭,不开了这个密藏,我睡不着觉。” 叶三奇平视着独眼蛟:“从现在开始,你们黑蛟门全部听我指挥,你能做到么?你想好了再回答。” 独眼蛟犹豫再三:“叶先生,我能不能去跟兄弟们商量商量?” 叶三奇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独眼蛟一抱拳快步走出了船舱。 叶三奇转头跟我说道:“小叶子,你说,独眼蛟干什么去了?” 我知道叶三奇是在考我,也是在教授徒弟江湖经验:“应该是去找军师了吧?”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军师都是江湖组合中不可或缺的角色。当然,这些军师的水平也有高有低,三五个人就敢称帮叫派的组合里,能识字就可以当军师。那些独霸一方,纵横无忌的江湖门派里的军师却个个都是顶尖人物。 独眼蛟作为一门之主,怎么也得有个心腹之人。 叶三奇不置可否的问道:“那你说,独眼蛟会不会答应我的条件?” 我想了想道:“会!独眼蛟已经没路可走了。他能找到我们,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布局,他跟我们拆帮儿,怕是自己也走不出杯犀镇。” “我觉得,那个人是需要独眼蛟手里的东西,或者是看中了独眼蛟的身手,才会把白鱼印送到独眼蛟的手里。” “浪头白鱼水底蛟”是说白鱼帮专门做水面之上的生意,黑蛟门却善于潜水,专门去捞水底下的宝藏。 独眼蛟在陆地上的功夫比不上叶三奇,但是潜入水下,怕是一般的水鬼都不是他的对手。 叶三奇笑了:“你小子挺聪明。看来,我以后教你,不用费劲了。” “小叶子,这次是我们头一次出来,一切都是我做主。以后,你出面跟江湖人打交道,我来做辅助。” “只有这样,你才能快速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不知道为什么,叶三奇说要让我独当一面的时候,我心里竟会一阵难受——独当一面,不就代表我要出师了? 我不怕浪迹江湖,我怕的是再找不到这种有师父护着的感觉了。 直到认识了叶三奇,我才知道有人护着真好。 我们师徒俩正在说话的工夫,独眼蛟走了回来,对着叶三奇一抱拳道:“叶先生,从现在开始,我们黑蛟门上下全部听你调遣。” “很好!”叶三奇道:“带上你们所有人,回到有沉水棺的地方。” “起锚!”独眼蛟挥手之下,重新启动大船驶向了原先的那片水域,这一次,大船背后又跟上来大小不一的八艘木船。 黑蛟门算是倾巢而出了。 叶三奇带着我走向船头道:“我听说黑蛟门的蛟龙鳞可以号令水族,我很想见识见识黑蛟门的这样至宝的威力。我要那条铁嘴金鳞鳝。” 独眼蛟嘿嘿一笑,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块差不多有小孩巴掌那么大的鳞片,压在嘴边吹了起来。 那块鳞片上发出了一阵,我从没听过的声音,那种听上去让人觉得耳朵里痒痒的声响,像是带着某种节奏,忽高忽低的在水上浮动。 那块鳞片发出的音节,就像是点在水中的一滴,偶然能够带起一块块的涟漪,却很快就消失而去。 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涟漪分明就是浮上水面的大鱼。 ------------ 第十七章准备动手 没过多久,水面聚集的鱼类就越来越多,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漆漆的鱼鳍。黒蛟门九艘木船就像是围在了一片翻动的墨汁中间,随着鱼群动向在不断摇晃。 我正看得头皮发麻的工夫,贴近船只的鱼群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纷纷往两边分散开来。一道过米长短的金色大鱼,也从远处向木船的方向横冲直撞的飞驰而来。 那条铁嘴金鳞鳝来了。 独眼蛟一边吹动着那只鳞片,一边向身边的人打了几个手势,有人高声喊道:“抓住那条金鳞鳝,要活的。” 那几艘小船迅速转动船身,往金鳞鳝的方向围拢了过去,有人拿着长柄鱼竿悄悄瞄向了浮在水上的金鳞鳝。 那条凶猛异常的金鳞鳝,这会儿似乎被蛟龙鳞发出的声音压制,像是一条等待着有人投食的锦鲤,摆着尾巴浮在水面上,丝毫不知道有人已经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那人拿着渔网从左往右猛地一兜,想把水里的金鳞鳝捞上来,却没想到那条凶鱼在危机来临的瞬间骤然发狂,紧贴着水面箭射而出,那人当场被金鳞鳝给拽进了水里。 船上之人惊呼没落,像是剪刀一样的鱼嘴,就从落水之人脖子两侧冲出水面。 金鳞鳝的铁齿闭合之间,那人的脑袋便血淋淋的飞上了半空,猩红的血水顿时染红了附近水域。 独眼蛟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嘴里蛟龙鳞的声音一顿之下,陡然又拔高了几分,船只附近的鱼群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纷纷跃水而出,有些甚至跳到了船上。 按理说,鱼在不慎上岸之后,都会本能的往有水的方向跳,可是,那些落在船上的鱼,把甲板拍得啪啪乱响,却怎么也不肯往有水的方向去。 远处蓦然间传来一声船板碎裂的巨响,等我转头看时,铁嘴金鳞鳝已经形同利箭般自下而上的穿透了船板,带着一串血珠跃入半空,等到金鳞鳝调转方向重新入水时,水中更是血花四起,一段段的残疾断臂纷纷浮上了水面。 一船八人仅仅是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全部葬身水底。 那条金鳞鳝却在猩红的水中消失了踪影,剩下几艘船上的水手,个个拿起武器站在了船边,紧张的盯着水面,有人甚至趴在船上将耳朵贴上了甲板。 叶三奇一抬手阻止了独眼蛟:“让人把船上的鱼,全都打死扔水里去。然后,听我的话,调整船身的位置。” 独眼蛟道:“按叶先生的话去做。” 船上水手拿起刀斧、钢钩,将船上的鱼打死之后一条条扔进水里,水面上的腥气又浓了几分,同时也陷入了一种令人压抑的死寂当中。 叶三奇从一个水手那里接过了一只长柄渔网,走向左侧船舷:“让船往左转,能转多快,就转多快。” 独眼蛟挥手之下,大船开始飞快转动。 独眼蛟的船身差不多转出两米左右,船帮上忽然发出一串像是刀尖划过木料的声响,接着那条铁嘴金鳞鳝便在纷飞的木屑当中跳上了空中。 原来,叶三奇算准了金鳞鳝冲击船底的位置,才让独眼蛟忽然挪船,如果独眼蛟再慢一步,船底就得被那条金鳞鳝给钻开一个窟窿。 金光闪动的鱼身还在空中翻滚之间,叶三奇已经转动渔网横空扫向即将落水的金鳞怪鱼,精准无比的把它兜在网里甩向了甲板。 “抓住他!”独眼蛟一声令下,船上水手纷纷拿起渔网,一层又一层的盖向了死命挣扎的金鳞鳝。 独眼蛟眼看着金鳞鳝落进了罗网哈哈笑道:“快快……去拿桶来,把那条鱼抓起来,别让它死了。” 叶三奇摆手道:“不用。现在,你们要做的不是救它,而是想尽一切办法激怒它。最好能让它发狂。” 独眼蛟厉声道:“去找钳子,挑好的鱼鳞给拔几片下来,再拿盐往伤口上搓。小心别把鱼给弄死了。” 鱼鳞长的越大,连肉的地方也就长得越深,从鱼身上生生拽下一片鳞来,无异于把肉也给撕下来一丝,其痛苦可想而知。 叶三奇不等独眼蛟再问就说道:“你的船能跑多快?” 独眼蛟道:“叶先生,我就是吃水上饭的,这船肯定要比别人的快。” 叶三奇点头道:“把你的蛟龙鳞借给我徒弟用用,你来掌舵,听我的安排,我让你怎么跑,你就怎么跑。” 独眼蛟看了看叶三奇,又看了看我,才不情不愿的把蛟龙鳞交到了我的手里:“龙少爷,你可得拿好啊!” “你这点东西,我们还看不上眼。”叶三奇冷声说了一句之后,对我说道:“你会吹叶子哨吧?拿着龙鳞当叶子吹,声音越响越好。” 独眼蛟震惊道:“叶先生,你没开玩笑吧?蛟龙鳞的出声太高,还不得激怒那条金鳌过来追咱们啊?” 世间的鬼怪、精灵,都有极强的领地意识,一旦受到了挑衅,就会疯狂反击。 刚才,独眼蛟吹动蛟龙鳞虽然引来了这片水域的鱼类,却没对水下的金鳌造成威胁,它自然不会出现。但是,当它觉得有一条蛟龙正在入侵自己地盘的时候,必将暴怒出水,横扫一切。 所以,叶三奇才会问独眼蛟的船能跑多快? 叶三奇回应道:“我们不用龙吟惊吓金鳌,单凭往湖里扔几个活人祭水,金鳌就会出来么?” “这个……”独眼蛟倒也有那么几分赌性,狠狠一跺脚道:“妈的,干了!都死了这么多人了,这笔买卖要是做不成就他娘赔大了。所有人都听叶先生指挥,我亲自掌舵。” 叶三奇、独眼蛟全都去了船尾,叶三奇本来是想撵我回船头,看见我带着哀求的眼神才叹了口气转过了身去。 独眼蛟嘿嘿笑道:“叶先生这个徒弟是没白疼,不管啥时候都跟着师父。说实话,刚才他扑在你身上,要替你挡枪的时候,我看着都觉得眼热啊!我咋就没遇上这样的徒弟呢?” 叶三奇一向不爱搭理独眼蛟,这次却破天荒的回了一句:“你没收过徒弟么?” “收过,后来被我弄死了。”独眼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眼罩:“不说这些,叶先生,咱们动手吧!” ------------ 第十八章激怒金鳌 叶三奇道:“让你的另外几艘船分散开,至少要离我们一里的距离,船上备好用绳,等看到这边有信号,再让他们往这艘船上靠,用飞爪勾住船帮全力往外拉!知道了吗?” “懂了!”独眼蛟简单吩咐了两句,就有人往外打出了旗语,剩下的七艘船飞快的往远处撤离。 叶三奇说完冲我点了一下头,我便拿起了那片龙鳞。 吹哨子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我在伙子里的时候,被高买逼着学了不少东西。带我的高买在算盘城里,论地位没有多高,甚至在空门儿都排不上名次。但是论“手艺”,他可能还在佛爷之上。 我听大狗说:高买当年是因为跟京城的大佛爷争头香失了手,才被赶出了京城,流落到了算盘城。算盘城的七爷虽然把他收归麾下,却一直在压着他。他只要交出一个像样的徒弟,就得被佛爷拉走,拉不走的,也得被弄死。高买手下没有像样的弟子,哪儿来的地位? 但是,空门儿六门十八绝技“眼,手,声,形,藏,无影”却让他给练成了三门,比佛爷还多了一门儿。 大狗不知道,高买其实练成了五门,也教了我其中四门,我虽然是没练到高买的那种程度,但是比起大狗他们也高出了不止半点,不然,我早就被高买给打死了。 声,是六门里最简单的一种,也是从口哨开始练起。不管是树叶,还是铁片,只要被我拿在手里,我都能弄出响声。 我掐住龙鳞边缘,憋足一口气吹了下去。 龙鳞发出的声响在我嘴边爆出的瞬间,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那种声音,就像是不知名的猛兽在纵声长啸,浑厚无比的声音,带着张狂的霸意掠空而过,附近的水波都在跟着龙吟不住震荡。 独眼蛟顿时被吓了一跳:“我的娘啊!我师父都吹不出这样的龙吟。” 独眼蛟的话音刚落,远处水面上就传来一阵隆隆巨响,我抬眼看时,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掀起了一线白浪,带着像是千军万马奔腾的气势向我们这边飞速推进。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惊龙浪又来了? 不过,我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次涌来的浪头气势虽强,却是浮于水面,当时的惊龙浪却是从水下而来。 那不是一种力量。 船上的人一见浪头就已经慌了手脚,独眼蛟厉声喝道:“都慌什么?听叶先生的。” 他自己说是要听叶三奇的话,脑门上冒出来的汗珠却像是在给他洗脸一样的往下乱滚。 我这边吹着龙鳞,眼睛却不住的往叶三奇的身上看。 叶三奇明明看见浪头在飞快接近,却是稳如泰山,纹丝不动,叶三奇的镇定自若倒是让其他人安静了不少。 远处的白浪越来越近,大船也开始随着涌来的水波上下起伏,独眼蛟终于忍不住了:“叶先生,快跑吧!再不走,那浪头就要过来了。” 叶三奇缓缓抬起手来:“准备开船!” 叶三奇只是说了四个字,白花花的浪头就推到了距离大船二十多米的地方,叶三奇猛一挥手:“全速往前!” 叶三奇手势一落,大船立刻箭射而出,我吹动龙鳞的速度也跟着加快了几分。 独眼蛟一边把着舵,一边喊道:“小祖宗哎,你可别吹了,你没看浪头子都要追上来了吗?” 我虽然不知道叶三奇最终的目的,但是,我能猜到他是在引着那条金鳌追我们的船。我现在停下来,就等于是在跟金鳌示弱,对方万一退回去了,我不就打乱了叶三奇的计划? 我连着吹出了三下尖锐的哨声,追在船后面的巨浪也跟着拔高了一米,掀天而起的浪头甚至已经超过了甲板的高度,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面即将倾塌的白墙,带着难以形容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我下意识的抬起头时,叶三奇忽然喊道:“右转舵!” 独眼蛟猛然转动船舵,木船瞬间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与此同时,船舷上跟着轰然一阵,整条船像是与猛烈冲撞来的庞然大物擦行而过,被横着推向了一边儿,飞涌的河水也顺着船舷一侧向我覆盖而来。 我顿时被撞得一个趔趄,摔倒在了船上,等我爬起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条跟我们船身差不多等长的鳌鱼从远处跃水而出。 飞跃半空的鱼身与天上月光重叠的一刻,鱼头像是雄狮般的鬃毛怒张开来,鱼身上那脸盘大小的金鳞也在月光之下泛起了刺眼寒芒,像是用金箔铸成的鱼影,悬于天水之间,美轮美奂,却又让人心惊胆寒。 我从书上看到鳌鱼是龙首鱼身的时候,还觉得那是古人在胡说八道,等我亲眼目睹鳌鱼出水,才知道世间的传说,并非都是无稽之谈,只是很多传说你没亲眼看过而已。 鳌鱼入水浪花飞溅入空的瞬间,叶三奇也喊道:“往沉水棺的方向去,别让鳌鱼追上了。” “让船往后退!”独眼蛟看见叶三奇往船头方向跑,把船舵扔给别人紧跟了上去,我比他们稍晚了一步,等我赶到船头的时候,只看见金鳌的鱼鳍,像是从水中竖起的巨刀直奔着船尾冲撞而来。 仅凭金鳌来势汹汹的气势,就能判断出木船一旦被金鳌撞上,就难以逃出被破成两半的命运。 那时候,虽然内河里已经有了小火轮这样的机动船,但是,能开得起小火轮的人却少之又少,多数船只还是靠风帆,或者人力航行。 独眼蛟的木船能进退自如,靠的就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水手。可是,人力船就算是再快,又怎么能在直线追击的情况下快过一条鱼去? 金鳌眼看着快要追上来了,独眼蛟也惨笑道:“叶先生,你带着龙少爷走吧!我帮着你拖住金鳌,算是还你的救命之恩了。” 我一时间也愣住了,我没想到独眼蛟竟然在最后关头还保持着一份江湖义气。 义气,这种东西,你说他在,他就永远存在于江湖当中;你说他不在,他就只是一个江湖传说。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义气在与不在,真与不真。 ------------ 第十九章船压金鳌 叶三奇看向独眼蛟:“你还得再欠我一次救命之恩。” “叶先生……”独眼蛟猛然回头之间,叶三奇快步走向了被困在船板上的铁嘴金鳞鳝。 也不知道是谁,悄悄对着金鳞鳝下了重手,用铁条扎进了金鳞鳝的眼眶,金鳞鳝足有小孩拳头大的眼珠虽然没被生生挖掉,却以一种奇怪的角度翘在了眼眶的边缘。 叶三奇拎起渔网边缘快步走向了船头,双手抓住网身子转动半圈,连鱼带网的一起往金鳌身上甩了过去。 “带着网呢!”独眼蛟一看叶三奇往外扔金鳞鳝就知道他想干什么,顿时急得直拍大腿:“叶先生啊!你倒是把网打开啊!” 我也急得不行,就连手里的蛟龙鳞都忘了吹了。 我和独眼蛟正急得嗓子冒烟的当口,兜住金鳞鳝的渔网就像是被人凭空划了一刀,从前往后的裂开了一道口子,渔网里的金鳞鳝,当即被甩了出来。 我眼看着金鳞鳝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之后,不偏不斜的落向了金鳌头顶。下一秒,我就听见水里传来一阵像是锯齿划过铁板的声响,金鳌头顶的地方也爆出了一团血花。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金鳞鳝把鳌鱼给咬了? 如果仔细想想,金鳞鳝敢咬鳌鱼倒也没什么不可解释的地方,那条金鳞鳝本来就是用人肉喂养的凶鱼,加上被水手反复折磨了这么半天,早就已经是怒火难平,只要是把东西送到它的嘴边,别说是鳌鱼,就算是龙爪,它也敢啃上一口。 本来应该是当场暴怒的金鳌,不知道怎么就一头扎进了水里,贴在水底打起了盘旋。 水底泥沙骤然间翻滚而起,彻底搅浑了沉水棺所在的那片水域,鱼尾抽击岩石的声音也一下下的从水下传来。 我和独眼蛟目瞪口呆的看向了叶三奇——难道,这一切都是叶三奇算计好的? 他甚至算准了,金鳞鳝咬中鳌鱼的脖子就能把它给逼到水下?然后再利用鳌鱼在水下翻腾的机会把沉水棺撞进水眼,截断杯犀湖的水源。 独眼蛟竖起了大拇指:“奇爷,你真是神人啊!” 独眼蛟喊叶三奇“先生”或许带着些尊重,但是更多的却是江湖上的客套。这一声“奇爷”却是由衷的佩服。 叶三奇目视着翻滚搅动的水面道:“把船开回去,压到那个水圈子中间去。” “奇爷,你可别开玩笑。”独眼蛟顿时被吓了一跳:“金鳌就在水底下,咱们把船压上去还不得让金鳌给掀翻了。” 叶三奇沉声道:“这是我们唯一能压住金鳌的机会。等一会儿,它摆脱了金鳞鳝。你的船能快过金鳌么?” “这……”独眼蛟咬牙道:“开船,给我压上去。” 有人哀求道:“蛟爷,你可别听他的,咱们这么压上去,那不是找死吗?那可是金鳌……” 独眼蛟二话没说,从身上抽出枪来,对着那人连开了三枪,才目露凶光的说道:“谁特么不听使唤,现在就死。给我开船!” 船上水手再也不敢迟疑,飞快滑动着木船,冲向了浪花最凶的那块水域。 木船刚刚贴近了水域边缘,木船就开始剧烈颠簸,我被船身给晃得东倒西歪,独眼蛟控制着身形连连催促道:“往里开,继续往里,谁敢停下我毙了谁!” 木船吃力向前挺近了几米之后,叶三奇忽然动了,双脚连续踩向船板之间,猩红的血水在他脚边迸溅而起,一颗颗滚圆的血珠,被某种力道抛向半空又纷纭落地,原本还在颠簸的船身却渐渐稳定了下来。 我扶着船舷站稳了身子,才发现叶三奇在船上留下的脚印竟然连成一道符文,原本还在船板上游动的鲜血,此时全部汇入了符文当中。 巨大符文在油灯的照耀之下泛起了层层血光,看上去虽然异常诡异,却又压住了那艘木船。 “这就压住了!”独眼蛟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也没忘了叶三奇刚才的吩咐:“快发信号,让小的们抛钩子。” 有人提起船上的油灯向外连晃了几次,黒蛟门的手下立刻驾船而来,用铁钩扣住船舷,向四面八方拉扯而去,紧紧将我们所在的木船绷在了水域中间。 叶三奇道:“抓稳了,金鳌要冲船了。” 我赶紧趴在了甲板上,双手扣住甲板缝隙固定好了身子:“师父,你……” 我还没来得及招呼叶三奇,就觉得身下的木船忽悠一下被推上了半空,船里船外的惊呼未落,金鳌给顶起来的木船就拍回了水面,飞动的水花就像是透明的墙壁围绕着船身直竖空中。 越过船舷的冷水拍在我身上的瞬间,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双手紧紧握住了身下的木板。 我虽然是没看见船底下的情景,但是也能猜到,那条金鳌是用后背顶了一下船身,如果它是仰头撞船的话,这艘船只怕早就被撞碎了。 这次,金鳌没能破船,下一次呢? 万一木船毁了,我身下这块木板就是我们师徒两个唯一能救命用的东西。 我再次抓紧木板的时候,就听见独眼蛟怒吼道:“给我拉紧绳子,把船给我绷住了。” “把那些叛徒给我拽上来祭船,快点!” 我抬头的工夫,就看见黒蛟门的人把先前的二当家和他的手下给押到了甲板上砍了脑袋,有人拿木桶去接人血,有人捧着人血在船舷上乱抹,还有人用瓢把人血舀起来倒在了拉扯木船的绳子上。 我眼看着猩红的人血顺着绳子滴滴答答的落进了水里,船底下也传来了一声轰然剧震。这一次,船下震动的声音虽响,木船却是纹丝未动。 独眼蛟连连催促道:“快快……接着杀。把那些叛徒都杀了,把血给涂满了。” 黒蛟门弟子不顾那些昔日手足的苦苦哀求,把他们一个个拽上甲板,手起刀落砍了脑袋,不断往船上涂抹人血。 这一次,他们却没把尸体给扔进水里。二十几具没了脑袋的尸体就那么被横七竖八的扔在船上,我不论往哪个方向看,看到的都是狰狞惨白的人头。 ------------ 第二十章有人拦路 叶三奇把我拽了起来,轻声问道:“害怕么?” 我点了点头,又跟着摇了摇头——我早就已经料到了那些人的结局。江湖上,无论是正派名门,还是绿林帮派,对待叛徒的手段都异常酷烈,一刀断头对于那些叛徒来说,就是最大的仁慈。 江湖组合对叛徒下重手处置的道理其实非常简单,如果,反叛的代价太轻,就会有人接二连三的造反。所以,他们必须用最残酷的手段去震慑人心。 叶三奇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怕就好,江湖里的水永远都是红的,见惯了血腥,你才能经得起风浪。” “也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术道组合,他们总有你意想不到的手段。” “就像是脚下这艘船,至少被人血给浸泡了几次。而且,每年都得用人血祭船,才能在关键的时候用它救命。” 我转头往外看时,挂在船帮上的七条绳索已经完全被血浸透,带着诡异的暗红悬在两船中间。我们所在的木船也在其他船只的拉扯之下沉进了两尺左右。 独眼蛟到了这会儿才算松了口气:“总算是稳住了。奇爷,这次咱们能挡住金鳌了吧?” 独眼蛟正在说话的当口,第三次震动也从水下蓦然而起,我们所在的木船弹出水面的瞬间,挂在两船之间的七条绳索同时崩断,像是死蛇一样落在了水里。 独眼蛟脸色剧变之下厉声喊道:“往水底下开枪,有鱼上来就打死它。” “住手!”叶三奇低喝之间,手中连续打出几道法印,凌空指向木船四周,落进水里的绳索陡然间烈火狂燃,晃动的火光在木船附近围成了一圈,不仅隔断八艘船只之间的联系,也像是把那条鳌鱼给禁锢在了水底。 独眼蛟趴在船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惊喜道:“奇爷,那金鳌不动了,沉水棺也把那窟窿堵住了。奇爷,你真是神人。” 叶三奇回应道:“我只是暂时压住了鳌鱼,你派人下去把镇水印压在鳌鱼头顶上,我们就能安全撤离。” “这个……”独眼蛟低声道:“奇爷,能不能换点东西,镇水印就这么扔了也太可惜了。” 叶三奇冷眼看向对方:“镇水印和你的命哪个重要?你自己挑。” 独眼蛟吓了一跳,赶紧把镇水印拿出来交到一个人手里:“你下去,压住鳌鱼。” 那人也没犹豫,脱掉上衣抱着大印跳进了水里。 对方下水不久,水面的火光就开始逐渐减弱,独眼蛟也不管那人上没上来,当即指挥着手下调转船头驶向了岸边。 那艘船还没开出去多久,我就听见后面有人喊道:“蛟爷,下水的猛子回来了,咱们等等他?” 独眼蛟随口说了一声:“给他扔根绳子!” 叶三奇却急声喝道:“都站好,谁也不许往后看,等上了岸再说。” 船上的人一下子全都转过了身来,面前船头身子站得笔直,谁都不敢动上一下。 船下有人游水的声音越来越近,短短几秒之后,我就听见船尾的位置上传来了啪的一声闷响,听上去就像是有人从水里跳出来扒在了船上,十指抓着船身在一点点的往上爬。 没过一会儿,那种手指抓在木板上的声音就到了船上,有人一边凄凄惨笑着一边爬向我们脚底:“大当家……大当家……我回来了。你怎么不回头啊?” 我听见那人的声音的时候,下意识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却看见我身边的独眼蛟满头是汗的,斜着眼睛往边上看,看那样子,是想要回头又不敢真往后看,不看却又怕对方真找过来。 其实,我跟他的状态也差不多少,冷汗顺着脑门直流,却不敢伸手去擦一下。 从后面爬过来的人,见喊不动独眼蛟,就往我这边爬了过来:“龙少爷,你回头看看我啊!你回头啊!” 我生怕自己忍不住回头,只能死死低着脑袋往自己脚底下看,没想到我竟然看见一只手贴着甲板伸向了我的脚踝。 “滚——” 那只鬼手就要碰到我脚边的时候,叶三奇忽然抬起脚来往甲板上一跺,我身后那人当场就被掀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拍在了甲板上。 叶三奇也转过身道:“你我之间的约定已经完成,应该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叶三奇这是在跟谁说话?我好奇之下也跟着转过了身去,却看见叶三奇用纸船带走的那只红衣水鬼,正打着伞站在船尾对着叶三奇不住冷笑:“叶先生,你答应过放我走,我可没答应不找你。” “先前,你我碰面的时候,我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你用鳌鱼把我的棺材给撞回了原位,却让我想起了不少事情。所以,我只能再来找你了。” 我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往下一沉:那只女鬼是要给我们下套。她故意把自己和叶三奇之间的约定说得不清不楚,就是为了让独眼蛟对我们产生疑心。 红衣水鬼第一次露面,是在二当家叛变的时候帮我们化解了一场危机。独眼蛟肯定要把她当成叶三奇的御鬼。 这会儿,她再玩上这么一手,独眼蛟很难不去怀疑叶三奇是在故意跟那个女鬼演戏。 “疑心”是江湖人的一种本能,也是保命的手段。江湖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一个只认识了几天的人。 独眼蛟一直在听叶三奇的指挥,也是因为叶三奇能救他的命。 但是,这种信任,同样不堪一击。 叶三奇淡淡道:“我答应放你走的条件,是让你帮我缠住金鳌鱼,直到我上岸为止。从我看见金鳌沉在水底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你现在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红衣女鬼说道:“当然是为了我的违约做出一定补偿。你们就不要去打杯犀湖的主意了,那不是你们能去的地方。趁现在打道回府,只不过是损失了几条人命罢了,再往后,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可就不划算了。” “再说,刚才死的那些人,跟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可以说是毫无损失,又何必执着于杯犀湖下面的东西呢?” ------------ 第二十一章黒蛟门的怀疑 叶三奇淡淡道:“杯犀湖下的东西,我志在必得。” “我在水下等你!”红衣女鬼冷笑之间消失在了船尾,等我再往远处看时,红衣水鬼已经站在了黑蛟门麾下的一艘快船上。 船上的黑蛟门弟子齐齐站在了她身后,带着诡异的笑意往我们船上看了过来。 “加速……加速……”独眼蛟厉声道:“放火油,给我挡住他们。后面的人,上铜钱,快!” 黑蛟门弟子把成桶的火油倒进水里用火把点燃,眨眼间就在两船中间拉起了一道火墙,我透过熊熊火光依稀能看见那红衣女鬼的模样,那些面带诡异笑容的黑蛟门弟子的身影全都隐没在了火光当中。 独眼蛟指挥着门下弟子把铜钱抬到船帮上,是准备对付水鬼,可他的眼睛看得最多的却是叶三奇。 叶三奇一开始没跟独眼蛟解释过红衣水鬼的事情,这会儿,他肯定是在怀疑叶三奇。 没想到,红衣女鬼却在这时说了一句:“叶先生,红玉在下一个关头等你。希望叶先生尽早带人赶来。” 红玉的身形渐渐消失在了火光当中,黑蛟门的弟子看向我和叶三奇的眼神却不对劲儿了。 叶三奇淡淡看了对方一眼,便转过了身去,面向船头看向了对岸。 叶三奇不看黑蛟门的人,我却不能不看,万一他们在叶三奇背后动手怎么办? 独眼蛟目光闪烁不定的在叶三奇背后扫视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来:“靠岸吧!” 独眼蛟在看着叶三奇,我也在看独眼蛟,他不放话,船上没人敢碰叶三奇。直到木船靠岸,独眼蛟才走了上来:“叶先生,这次我们黑蛟门弟子伤亡惨重,我得清点一下人数,清洗一下船身。还请叶先生稍等我片刻。” 独眼蛟对叶三奇的称呼,又从“奇爷”变成了“叶先生”,其中戒备显而易见了。 叶三奇淡淡道:“我只等你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够了。”独眼蛟客客气气的把叶三奇请下了船,自己飞快的钻进了船舱。 叶三奇带着我找到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黑蛟门的弟子装着守卫船只,站到了距离我们十多米远的地方。 那些人站得虽远,却个个带枪,明显是在监视我和叶三奇。 叶三奇看着远处晃动的几个人影不紧不慢的说道:“小叶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一早就把话说清楚,不然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了?” 我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叶三奇反问道:“独眼蛟把他所有的底牌告诉我了么?” 我听到这里一下愣住了:对啊!江湖中人不就是如此吗?压箱底儿的东西,哪怕是亲如师徒,甚至夫妻都不会如实相告。更何况只是临时合作的人呢? 江湖上黑吃黑的事情多了去了,见面不留一手,不代表你有诚意,只能代表你是个傻子。 叶三奇再次问道:“你猜,过一会儿,独眼蛟回来,还会不会跟我们合作?” 我摇头道:“我不知道。” 叶三奇笑道:“那我就让你听听他说了什么?” 叶三奇拿起树枝在地上画出了一道符文,独眼蛟的声音也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我耳朵里:“师爷,你说那个叶三奇会不会在给我们下套儿?” 我被声音吓了一跳,马上就看向了远处的几个守卫。 叶三奇摆手道:“不用担心,他们听不见。” “我让你听独眼蛟他们说话,是想告诉你:你很聪明,但是江湖经验还是太少。奇门算天算地,却算不了人心。人心,这东西只能你自己去看,去品,去悟。等你一眼能把对方看透个七八分的时候,你才有纵横江湖的资格。” “当然了,人在江湖,总是希望一眼看穿别人,却让对方无法看透。” 叶三奇的话只说了一半,我就听见独眼蛟那边有人说道:“蛟爷,这事儿,还用问师爷吗?这分明就是那个姓叶的,跟那个水鬼商量好了要坑我们。” “大当家,咱们死了那么多弟子,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另一个人也说道:“大当家,我觉得这个叶三奇可能是守宝人。要不然,他怎么会在杯犀镇一待五年,都不去碰杯犀湖下面的宝藏?” “我看这个叶三奇,是打算一点点的耗死我们。” 独眼蛟没有说话,一个显得有些苍老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说道:“叶三奇跟那个水鬼明显不是一路人,不然的话,我们早就成了那条金鳌的口中食,腹中餐了。” “至于他是守宝人的说法,就更是无稽之谈。守宝人通常都是几代人看守一处宝藏,一刻都不会离去。单从叶三奇五年前孤身到了杯犀镇这一点上看,他就不具备守宝人的条件。” 独眼蛟听到这里,才说了一句:“师爷高明!可是,这叶三奇为什么五年都不动手?” 师爷呵呵一笑道:“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 “天下九派十八门,各有各的招法。有人见宝就开,不留余地;有人静待时机,讲求天时地利;有人却是借势借力,却不自己动手。” “叶三奇蛰伏五年,忽然跑去看守惊龙浪,可见他是在等天时啊!” 师爷的声音一顿道:“这几天我特意打听过,杯犀镇上每隔十五年左右就会出现一次惊龙浪。我也仔细推敲过惊龙浪的起因,据我推断,惊龙浪应该是这座半山湖底部震荡所致。” “再结合,叶三奇守水的情况看,他应该就是在以惊龙浪为标识,谋取山下的宝藏。” 独眼蛟惊喜道:“这么说,叶先生没跟水鬼勾连?” 师爷冷笑了一声:“叶三奇虽然跟水鬼不是一路人,但也绝非善类。他是想让我们黑蛟门打头阵。等到我们跟那些守宝精怪两败俱伤,他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有人冷声道:“我就知道,那个姓叶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想让咱们给他当替死鬼。” 另外一个人也把话给接了上去:“大当家,我看那个告诉你什么五鬼扶顶,黑龙盘山的人,八成也是叶三奇的人。他不这么糊弄咱们,咱们怎么会找他合作?” 我听到这里,已经被那群蠢货气得眼冒金星了。 ------------ 第二十二章太平沟里太平碑 我强压着声音说道:“黑蛟门都是傻子吗?没有师父,他们屁都捞不着。” 叶三奇笑道:“这你就说错了。他们不仅不傻,而且说得很对。” “江湖嘛,都是在互相算计。” “小叶子,你记住,这个江湖中凡是能让你占便宜的人,都是在等着你给他连本带利的还回来。所谓的格局和大气,不是不去斤斤计较,而是在你可以损失的范围之内去谋划最大的利益。” “你接着往下听,独眼蛟再回来的时候,肯定是跟我笑脸相对。” 我强压着怒火听了下去,独眼蛟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师爷的意思是,叶三奇是真心实意要开宝藏?” 师爷呵呵笑道:“蛟爷,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到杯犀镇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钱财而来。” “叶三奇守着杯犀湖又是为了什么?他已经说了,开了宝藏他只要一样东西。那件东西肯定是宝藏里最贵重的至宝,却不一定是我们能用上的东西。” “凭叶三奇的手段,一个人就能屠了我们黒蛟门。所以,他要的东西,要是被我们拿在手里,只能给我们招灾惹祸。我们要钱财也就够了。”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嗯!”独眼蛟刚刚嗯了一声,就有人说道:“蛟爷,你可不能这么信了叶三奇啊!万一他开了宝藏之后,黑吃黑把咱们都弄了怎么办?” “不会!”独眼蛟道:“叶三奇这个人气派不小。而且,他身上那气派,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骨头里的东西,这样的人,只要答应下来的事,一定能办到。” 师爷也附和道:“蛟爷说的对。叶三奇明知道我们在怀疑他,却连解释都不解释。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并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他也不屑跟我们争那点东西。” “我们得跟叶三奇合作,但是也不能不防。” 独眼蛟道:“师爷说的对,师爷,你把墨龙带上。要是,叶三奇信守约定,我们就相安无事,要是他反悔了,那就让他知道,咱们黑蛟门也不是好惹的主儿。” “行!我这就去安排。”师爷刚把话说完,就听见有人说道:“蛟爷,咱们死了那么多人,就不管了吗?” 独眼蛟冷声道:“开宝,有不死人的么?没有叶三奇,我们死的人更多。你给我听好了,没有我的话,谁敢去招惹叶三奇,我亲手剁了他。” “赶紧收拾东西,我一会儿去见叶三奇。” 符文那边没了动静,叶三奇也说道:“这个独眼蛟也算是个枭雄之才。不然,我还真的费点手脚。” 我明白叶三奇的意思,也知道独眼蛟在想什么? 江湖上的组合只有同一个水位线上才有义气,江湖大佬会对自己的心腹手下讲义气,讲仁义,却不会理底层的死活。反正,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招人入伙,小喽啰死了,大不了多招几个就是了。有钱,就不会缺人。 处在江湖底层的人都想往上爬,是为了权势,也是为了保命。 这是江湖人的悲哀么?不是,这是江湖的规则。选择了江湖,就得在规则中活着。 不久之后,独眼蛟就带着人赶了过来:“奇爷,让您久等了,恕罪,恕罪。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黑龙岗子?” 我特意往独眼蛟身后看了一眼,想要看看他依仗的那个师爷在什么地方? 我看了一圈都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人,而且,从声音上判断,那个师爷应该是个老头子,可是独眼蛟背后连一个超过四十的人都找不出来。 师爷,该不会是没来吧? 我还疑惑的时候,叶三奇已经说道:“黑龙盘山的地方,不在黑龙岗子,是在太平沟,你们跟我走。” 独眼蛟愣了一会儿,才点头道:“我听奇爷的,请奇爷上轿。” 黑蛟门的人往太平沟走的时候,我才听他说起了太平沟那边的事情。 杯犀镇这里有煤矿,煤矿最集中的地方就在太平沟。 那地方一开始叫“黑石沟”,意思说:随便在山上刨个坑就能挖出煤来。至于说,黑石沟要改名“太平”,是因为这里出了一件大事。 那时候,下井采煤就跟下阴间赚钱差不多,下了井说不定就上不来。本地采煤的人并不多,矿工绝大多数都是外地人。那些人里有的是为了赚钱,有些却是在别的地方犯了案子过来避风头。 煤把头招人也不问你来历,只要报个名就行,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更喜欢招那些来历不明的人,因为工钱低,也不用负什么责任。那些人真要是死在井里,尸首拖出来随便找个地方一埋,连安家钱都不用给,反倒是比本土本乡的人好安抚。 死的人多了,太平沟那边自然多了一个乱葬岗子。 过去人都知道,坟地并不可怕,真正吓人的就是这种乱葬岗子。 乱葬岗埋人,哪有什么出殡,下棺,起坟,立碑的说法?都是挖个坑草草一埋就算了。不仅连个棺材都没有,埋得还特别浅。尸首没几天就得被野狗刨出来拽得七零八落。散落的尸骨没人收拾,到了晚上漫山遍野的跳着鬼火,离远了一看山上就像是有人打着绿火灯笼在来回乱晃。 而且,乱葬岗埋的人,多数都是不得善终本身就带着一股怨气,再加上埋人的时候,也不分日子,不挑时辰,碰巧遇上煞日、凶时被埋进地里的人并不少见。 所以,乱葬岗是最容易出厉鬼,也最容易出人命的地方。 太平沟那边乱葬岗当年闹鬼闹得太凶,煤矿上的人不得不请来一个道士镇压厉鬼。那个道士,在乱葬岗里立了一座五尺多高,刻着“太平”两个字的镇魂碑。 镇魂碑竖起来之后,“黑石沟”就改名叫“太平沟”了。 太平沟,也的确是太平过几年。谁也没想到,几年之后,那座立着镇魂碑的乱葬岗就塌了,整座岗子连带着山上的坟茔全都陷进了地里,只留下了一座深不见底的天坑。 每到夜里,天坑下面都会传来鬼魂的哭喊。 煤矿上也隔三差五的就会丢失几个工人,他们的去处就是太平沟的那座天坑。 ------------ 第二十三章跟紧那个师爷 那之后,太平沟的煤矿就没人敢开了,附近的居民也跑得一个不剩。 那座天坑里的鬼魂从没离开过太平沟,但是杯犀镇上的人并不放心那处鬼魂肆虐的地方,所以,他们又请来了一个和尚,在太平沟正下方,也就是杯犀湖右侧的位置上修建了慈航寺。 叶三奇说完这段太平沟的过往之后,便靠在滑竿上不再说话了。 独眼蛟犹豫道:“奇爷,你的意思是:黑龙盘山的地方应该是在太平沟?可是,那个地方也没有黑龙啊?” “黑龙岗子那边倒是有一条成了气候的黑蛇。” 叶三奇道:“等你到了太平沟,也就知道了。” 独眼蛟的眼睛有意无意的往人群里扫了扫,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却看见一个低着脑袋的黑蛟门弟子。 那人是黑蛟门的师爷? 独眼蛟在这个时候去看的人,只能是黑蛟门的师爷。 可是,那个黑蛟门的弟子明明只有二十来岁,跟我听到的“师爷”的声音相差太远了,那个师爷是故意变了声,还是易了容? 我思维飞转之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那个师爷早就知道叶三奇在听他说话? 我下意识往人群里看了过去,却见对方在向我微微点头。我赶紧转过头去靠在了滑竿上,叶三奇的声音也在我耳边响了起来:“看见了?” 我没办法像叶三奇一样传音,只能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叶三奇嘱咐道:“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用做,盯着那个人就行。” “我让你盯着他,不是让你把他怎么样?是告诉你,别跟他挨得太近,必要的时候还得躲着他。那个人的出现,改了你刚才的命数。” 叶三奇没跟我解释太多,我却被吓了一跳。 叶三奇刚上山的时候,不让黑蛟门的人给我上蒙眼布,还跟我说,让我看准机会逃跑。肯定是算到了我们跟黑蛟门之间要有一场血拼。 只是,后来并没发生叶三奇推算中的情况。 那不是叶三奇算错了,而是,因为那个师爷的出现改变了很多人的命数。 叶三奇后来教给我奇门遁甲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精准无误的推算。你用奇门秘术算到的东西,很可能因为某个人,甚至某个物品的出现而改变。叶三奇也再三警告我,不能完全相信推算出来的结果,想在江湖中活着,秘术只能依仗三分,不可尽信。 叶三奇让我注意那个师爷,他却是在我背后,我总不能一直回头看他不是? 我正在寻思,怎么能在人堆儿里盯住那个人的时候,黑蛟门的队伍已经拐进了太平沟。我刚一进沟口就觉得气温陡然下降了几分,黑蛟门的队伍越往前走,太平沟里的气温也就越低,道路两侧也出现了不少荒废的房子。 那种荒凉中的阴森,更让人觉得浑身发冷。不少人,悄悄握住了武器。 没过多久,我就看见远处出现大片的磷火。 独眼蛟一挥手让队伍停了下来:“奇爷,咱们还往前去吗?” 叶三奇道:“往北边走,那边有座山坡。全都到山坡顶上去。” 我从山坡上俯视太平沟,那片鬼火飞舞的地方清晰入目,不计其数的光点围绕在直径二十多米的天坑上上下起伏,偶尔还会像是井喷一样窜出几米高的磷光。 叶三奇指着远处山洞对独眼蛟说道:“你派人过去把山洞炸开,就会出现黑龙盘山。” 独眼蛟往后看了一眼,才点了几个弟子:“你们几个过去,把洞口给我炸了。” 被独眼蛟点了名的人也没犹豫,拿起炸-药就往山洞那边跑。 我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江湖人不怕死,多数都是装出来的,真正不怕死的人并不多见。但是,你端上江湖这碗饭,就得蘸血往下吃。江湖人的命也不值钱,三块五块钱就能买条人命。 如果,我不是碰上了我师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为了那三五块的安家钱去玩命了。 那几个黑蛟门的弟子跑进山洞就没了动静,独眼蛟迟迟等不到爆炸声响,又指向了几个黑蛟门弟子:“你们几个上!” 黑蛟门第二批弟子闯进山洞之后,同样像是石牛入海,没了音信。 独眼蛟第三次抬手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师爷终于开口了:“等一下,让兄弟们带上这个再去。” 我转头看时,独眼蛟已经从师爷那里接过了几张灵符,一一发到三个黑蛟门弟子的手里。 我当时还在奇怪,师爷既然有灵符,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非要等到死了十多个人才往出拿灵符? 叶三奇却在这时向我悄悄传音道:“一会儿,我不在的话,你跟紧那个师爷。他不是黑蛟门的人。” 叶三奇的话,顿时让我反应了过来。 黑蛟门,虽然以门派自称,实际上并没达到门派的水准,仍旧保持着帮-会的构建。否则,独眼蛟的手下也不会称他为大当家,而是应该叫他掌门了。 帮-会和门派虽然都是江湖上的组合,实际却存在了很大的差异。 帮-会,并没有统一的传承,任何流派的弟子都可以加入帮-会,构成相对复杂,维系帮-会存在的手段只有帮规和铁腕。 门派,则是靠师徒关系维系,比起帮-会更为稳固。 独眼蛟的黑蛟门,没有成为门派的构架却以门派自称,八成是受了谁的蛊惑。 我看,蛊惑独眼蛟的人八成就是那个师爷。 再仔细联想一下,师爷在船舱里跟独眼蛟说的那番话,何尝不是他为了稳住独眼蛟继续跟叶三奇合作故意而为? 这个师爷,肯定后来才加入了黑蛟门,他不仅不是真心实意的替独眼蛟办事,而且在利用黑蛟门帮他开启杯犀湖下面的密藏。 我刚刚想明白了这一点,就听见远处的山洞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耳欲聋的声响甚至让我脚下的地面都在跟着微微发颤。 等我转头往山洞那边看时,第二次爆炸声也接踵而来,这一回,爆炸的地点应该接近了洞口,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从洞口喷涌出来的火光。 ------------ 第二十四章我上当了 洞中喷涌的火光还没停歇,混合煤块的漆黑水流就从洞中咆哮而出,顺着山道狂涌而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黑龙盘绕山间蜿蜒而下。 独眼蛟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就是黑龙盘山?” 我也在这瞬间反应了过来,山顶那座半山湖是山下杯犀湖的源头,沉水棺虽然是压住了杯犀湖的入水口,但是以前存在底下的余水还没排空,仍旧可以给杯犀湖提供水源。 如果,叶三奇不派人炸开矿洞,我们可能要等上几天的时间,杯犀湖的水位才能慢慢下降。这几天里,说不定还会出现其他的变数。 难怪,叶三奇先让黑蛟门的人躲到了山坡上。 滚滚洪流顺山而下时,浪头上忽然多出一艘乌篷船。一身红衣的红玉赫然站在船头:“叶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你能破解黑龙盘山,我却能让黑龙入地。你说,这条黑龙要是冲进了下面的埋骨坑里,会怎么样?” 红玉在冷笑之间,乌篷船便随着滚动的泥石流从我们面前飘然而过。 我不知道,是乌篷船在引动着泥水,还是泥水在推船而行,能看见的就只有“黑龙”在顶着小船往埋骨坑的方向飞快贴近。 独眼蛟顿时脸色狂变:“奇爷,咱们先撤吧?埋骨坑里的鬼魂要是被阴气激着就得炸庙儿啊!到时候,咱们谁都跑不了。” 叶三奇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说了一句“你们在山坡上等我”,就迈步往埋骨坑的方向走了过去。 叶三奇看上去像是漫步而行,却在两三步跨出了十多米的距离。 黑蛟门师爷忍不住惊呼道:“奇门遁甲,缩地成寸。” 叶三奇故意亮出这么一手,是为了震慑黑蛟门,让他们别对我动其他的心思。 我相信叶三奇无所不能,可是他身形消失在我视线中时,仍旧止不住心慌,眼睛一直盯着埋骨坑的方向看。 没过一会儿,埋骨坑里就发出了震天鬼哭,那种声音就像是有无数只厉鬼从天坑底部爬向人间。 我似乎看见天坑上空飞动的磷火,正在化成一道道模糊的人影凌空扭动。 我的手心里都已经攥出了一把汗了,黑蛟门弟子却绷不住了,有人乍着胆子说道:“大……大当家……咱们快走吧!这么大的泥水子往天坑里面灌,姓叶的就算是神仙,下去了也得折啊!” “大当家,趁着姓叶的在那拖着恶鬼,咱们赶紧跑吧!再等下去,咱们黑蛟门就完了啊!” 我紧握着拳头,冷眼看向了独眼蛟。独眼蛟却是阴沉着面孔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种时候,唯一能决定去留的人就是独眼蛟。 黑蛟门人人都想临阵脱逃,我就算说破了嘴,他们也不会当一回事儿。 独眼蛟还在犹豫的时候,又有人说道:“大当家,现在是事不可为啊!咱们虽然是损失了不少,但是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哇!要是兄弟们都折了,咱们黑蛟门可就真的完了啊!” 独眼蛟抬起头往天坑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咬牙道:“叶先生临走,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不见叶先生,我独眼蛟绝不离开!” 独眼蛟说话之间拔枪在手:“从现在开始,都给我把嘴闭上,谁敢多嘴多舌,我亲手毙了他。” 黑蛟门的人一下子没了动静,我也跟着松了口气,没等我转身去看天坑,就听见有人说道:“姓叶的让你们等他,其实是在让你们等死啊!” “叶三奇知道自己要栽了,为了保住他徒弟,才让你们全都留下。一会儿,天坑里的鬼魂出世,肯定要先杀气血强盛的人。叶三奇打的主意,就是拿整个黑蛟门给他徒弟铺路。” 独眼蛟怒吼道:“谁在说话,站出来。” 所有人都听见有人在说话,却怎么也找不出那个人来。 独眼蛟一出声,那个人就不说话了,等到独眼蛟停下来,那人再次说道:“你们仔细看那小子,他手里可是攥着灵符呢!他有的东西,你们有么?” 坏了,那家伙在挑事儿! 我手里的确攥着东西,可那不是灵符,而是单面刀片。 那时候,还没有后来小偷惯用的那个黑刀片,小偷想要划人衣服,用的都是掰下来的剃头刀。空门儿里的人,身上至少藏着三五把这样的刀片,除了干活儿之外,关键的时候还能救命。 我知道,叶三奇要带着我跟黑蛟门会面之后,就趁着他睡觉的时候,把他的两把刮胡刀都给弄走了。一把拆成三个刀片藏在了身上,另外一把刀被藏在了袖子里,为的就是在关键的时候能帮上叶三奇。 叶三奇走了之后,我就把其中一个刀片给夹在了手指缝里——要是独眼蛟他们起了别的什么心思,我也不至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那人话音一落,就有人一步跨到了我身边:“你手里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凭什么?”我抬头看向对方的时候,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那人眼珠子一片暗黄的颜色,眼仁也缩成了针尖儿大小,伸过来的手骨瘦如柴,还带着暗红色的斑点。 那人被病死鬼附身了。 那个时候,我已经来不及多想什么了? 要是被一个让鬼魂附体的人给抓住,我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眼看着那人要抓住我手腕的当口,手掌向上一翻,从对方手掌心里划了过去。对方惨叫了一声,捂着手掌跪在了地上。 我还没弄明白,自己只是伤了对方一只手,他怎么就跪下了?那人就忽然猛一抬头,跟我来了一个对脸。 我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人五官当中渗出磷光,在我眼前构成了一张苍老、狰狞的人脸,直奔着我的面门扑来。 我惊慌之下,也不管自己手里的刀能不能伤到鬼魂,横起一刀往对方脸上划了过去。没想到,那人忽然把身子往上一挺,将脖子送到了我的刀下。 我一刀扫过了对方咽喉,血光四射,对方捂着喉咙倒在了地上,那人虽然是两腿乱蹬着在地上挣命,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冷笑,那种笑容就跟红玉船上的水鬼毫无差别。 我上当了! ------------ 第二十五章九王爷 那只鬼魂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要附体在我的身上,而是要逼着我杀人。 我那一刀之后,黑蛟门顿时炸开了锅,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你敢杀我们兄弟?弄死他!”就有人往我这边开了枪。 我只是听见了一声枪响之后,子-弹就擦着我的耳边飞了过去,不远处的一个黑蛟门弟子却在一记冷枪之下应声倒地。 我也跟着扑倒在了地上,连翻了几次滑进了山坡上的草丛里。 我当年在空门儿的时候,高买就告诉过我:走空门儿,你可以没有跟人硬扛的本事,但是逃跑的本事一定得练精,练透,练得炉火纯青。 我人一钻进草里,就听见有人追了过来,独眼蛟也对着天上放了两枪:“谁也不许追,都给我回来……” 独眼蛟话没说完,就有人往他那边开了一枪。 这一下,整个黑蛟门全都乱了,枪声在山坡上东一下,西一下乱成一团,也不知道,是谁在开枪,更不知道应该打谁,总之有人开枪就有人还击。 这就是鬼魂的目的,他们把大部分力量放在了叶三奇那边,只有少数几只鬼魂就搅乱了黑蛟门。这么打下去,等到叶三奇回来,看到的就得是满地的尸体。 这种混战,我根本阻止不了,能做的就是先保住自己的命。 我趴在草丛里面悄悄挪动着身子,一边注意着附近的动静,一边往山坡边缘上靠,就在我快要临近山坡边缘的时候,却猛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那狗崽子在这儿。” 我抬头一看,十多个黑蛟门弟子就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居高临下的端着枪往我身上指了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就扣动了扳机,我赶紧双手抱头往侧面翻出了几个跟头,对方子-弹紧追着我身形把我身后的泥土、草皮全都给掀上了半空。 我也瞅准机会纵身而起,抱着一个往我这边围拢的黑蛟门弟子翻下了山坡。 我紧抱着对方在山坡上翻滚的工夫,追下来的黑蛟门弟子也是乱枪齐发,被我抱住那人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连挨了几枪,口鼻冒血的趴在我身上断了气。 我等对方枪声一停,就推开了身上的尸体,飞一样往山下跑去。就在我要冲出坡地范围的当口,猛地被人抓住手腕,拽到了一边儿。我从袖口里甩出剃刀想要反击的当口,却看见黑蛟门的师爷把手竖在嘴上对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一只手举着剃刀,不知道该不该下手了。师爷却淡淡一笑,松开了我胳膊:“跟我走!” 直到这时,我才把手里的剃刀给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师爷身后。 我本来以为师爷是要带着我往安全的地方跑,没想到,他却带着我迎着追兵走了过去。我顿时被吓了一跳,师爷却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最好跟紧我,一步都别落,我可不想因为一个笨蛋丢了一世英名。” 叶三奇也说过,让我跟紧那个师爷。 我一咬牙快步跟了上去,我们两个虽然是在迎着黑蛟门的弟子往前走,对方却像是看不见我们两个人,径直跑了过去。 我还在奇怪的时候,师爷已经带着我走出了山坡的范围,走向太平沟的出口。 我紧紧跟在对方身后道:“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去慈航寺等你师父。”师爷边走边说道:“你看出,我用什么办法躲过的追兵么?” 我想了想道:“你没用秘术,你是在利用时间差,躲过了追兵的视线。” “黑蛟门弟子离我们最近的时候,只有五米左右。但是,那地方有一块石头,他们所有人都是在绕着石头跑,那时候,你带着我站在了荒草后面。那些人眼睛看着石头,就不会往我们这边看。你看似走得很慢,其实每走一步都已经算计好了。” 师爷笑了笑道:“难怪你能入叶三奇的法眼,那家伙,一向眼高于顶,被他看中的人,果然有几分聪明。” “你认识我师父?”我猛然醒悟道:“你也是奇门传人?” 叶三奇跟我说过,奇门遁甲主流秘术不只是推算,法术。还有兵阵,法器。那个师爷掌握的不就是兵阵之道? 他刚才是在山坡上故意说出叶三奇会用奇门遁甲,应该是在威慑独眼蛟。独眼蛟在最后关头决定留下等着叶三奇,也是师爷那番话起了作用。 我试探着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可以叫我九王爷。”九王爷说话的声音变回了年轻人的嗓音:“至于,我的来历么,就连叶三奇都不清楚,我自己也不会告诉你。”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叶三奇想要的东西,我也想要,所以,我跟他永远算不上朋友。” 我不由得有些弄不清九王爷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了?他也想要奇门残篇,成为奇门祖师,从这点上看,他跟叶三奇应该是竞争对手。 但是,他又为什么要救我? 九王爷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你觉得,我不该救你是么?我救你,是奇门的规矩。奇门平辈之间无论怎么争斗都可以,但是不能对后辈下手,在必要的时候,还得出手相救。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奇门的传承。” “如果是我的徒弟遇险,叶三奇也一样会出手相救。” 九王爷说话之间加快了脚步,直到把我带到了慈航寺门口才开口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一身衣服,免得同门相见的时候失了体面。” 我嘴上没说话,心里却鄙视道:屁事儿真多,见了同门还得倒扯两下。哪来那么大显摆? 我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儿,换上了一身长袍马褂的九王爷就走了过来。他的样子没变,气度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打眼看去便是贵气逼人。那种经过了几代人沉淀在骨子里的贵气,绝不是轻易能模仿来的东西。 那人自称是“九王爷”,难道还真是前清的皇族不成? 我越看就越觉得,九王爷来历不凡。 我在算盘城的时候也见过前清的落魄贵族,自称爵爷、贝勒的人不在少数。但是他们的气质就跟他们的处境一样,只是靠着祖辈留下的那点余荫强撑着门面,来阵大风就能给他吹的一点不剩。 九王爷跟他们截然不同,他就像是流落的明珠,哪怕跌落尘埃也难掩芳华。 ------------ 第二十六章第三重门 我看着九王爷半晌无语,这个一身贵气的人会是奇门传人? 在我的印象里,江湖术士就应该是身无长物,游戏人间的风尘异人,九王爷几乎是颠覆了我的认知。 九王爷走到慈航寺门前:“觉得我不像是奇门传人对么?” “这个世上没人能限制你如何生活,只有你自己想让自己活成什么样子。” “走吧!跟我进慈航寺等你师父。” 我虽然是在跟着九王爷往慈航寺里走,却对这个人不太放心,我总觉得,他跟我师父不像是朋友。 我试探着问道:“九王爷,你跟我师父是师兄弟么?” 九王爷说道:“我跟你师父素未蒙面,不过,我对他却心仪已久。奇门中能入我眼的人只有三个,你师父是其中一个。” “不过,那三个人里我想去结识的人,却只有你师父叶三奇。” 我没听懂九王爷的意思,他也没再跟我解释什么,带着我径直走进了慈航寺。 深夜的慈航寺,不见灯光,也没有值夜的僧人,大雄宝殿就那么敞着两扇大门等待着我和九王爷两位深夜的访客。 我走到大殿门口才看见了一座被锯断了脑袋的佛像,这就是被叶三奇给偷走了佛首的佛像? 要是,按照比例来说,那颗佛首要比正常人的头部大不少,就算叶三奇真有拿佛头换人头的本事,也不可能把超过常人两倍的佛头装在我脖子上吧? 我还在那看着佛像的当口,慈航寺里的老和尚就颤颤巍巍的从后堂里走了出来:“两位施主能否放过慈航寺,也放过杯犀镇上的数千百姓?” 九王爷倒背双手仰视着佛像道:“叶三奇带走了佛首,却给你留了一个承诺。” “大和尚,现在想用大义抵消这份承诺,是不是为时已晚呢?” 住持双手合十沉默良久才说道:“施主能不能让老衲再念一段经?” “请!”九王爷背着手退到了一边,慈航寺住持盘膝坐在佛像之前,闭目诵经。 我听不懂他念的是什么,却能感觉到,他的心思并没全都放在经文上,似乎是在回忆往昔,泪珠从他眼角上滚滚流落。 过了许久,住持终于停了下来,声音沙哑的说道:“施主,我能成佛么?” 九王爷淡淡说道:“红尘仍在,谁能成佛?” “阿弥陀佛,贫僧受教了。”住持再次闭目之间,我却听见大雄宝殿的房梁上传来一阵像是指甲挠动木料的声响,等我抬头往上看时,却被吓了一跳。 大雄宝殿的房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五只瘦骨嶙峋,肤色铁青的鬼怪。我看不清五只恶鬼的相貌,却能看见对方异常宽大的手掌。 五只恶鬼的鬼爪至少也有常人手掌三倍大小,尖锐的指尖上泛着生铁似的寒芒。 我吓得倒退了两步,手里紧紧握住了剃刀。 五只恶鬼却无视了我的存在,沿着房梁飞快的爬向了住持的头顶,五只恶鬼身形只是稍稍一顿,便从房顶扑落而下。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五鬼的背上全都连着一条两指粗细的绳索。 我还没弄清那是怎么回事儿,五只恶鬼便同时落在了住持周围,地上青砖在五鬼身下四分五裂。金属碰撞石板的巨响和砖石碎裂的烟尘同时弥漫大殿的瞬间,我也借着月光看清了五鬼的真容。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五只精心打造的傀儡,难怪他们背后都挂着像是牵线木偶一样的绳子。 五只鬼怪只是在地上稍稍一顿,身后绳索立即绷紧,五鬼跟着再次挪动,其中四只恶鬼便伸手抓住了方丈四肢,在绳索的牵引之下把方丈提上了半空,剩下一只恶鬼勾住方丈衣领,像是在前面引路一样,把人拽向了大雄宝殿上的无头佛像。 五鬼一人的身形刚刚与佛像达到了一齐的高度,那尊佛像便像是一座对开的秘匣,从咽喉往下左右一分,敞开一道暗门,一股尸身腐坏的气味也随着暗门开启涌进了大殿。 我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才看见中空的佛像里竟然藏着一堆破碎的骸骨。 我还没看清骸骨的全貌,五只恶鬼就把住持强行塞进了佛像体内,退到了两边。 住持在一堆骸骨当中坐了起来,摸索着将一颗骷髅抱在怀里嚎啕大哭:“师父……师父哇……我来了,我恕罪来了。” 住持只顾着放声大哭,丝毫没有在意五只恶鬼正在将佛像推回原位。 佛像再次闭合之后,五只恶鬼同时展开双臂,又被身后的绳索给拽回了梁上,顺着不同方向飞速退去。 五只恶鬼没了踪影,我却总是觉得有人趴在房梁上居高临下的盯着我看,身上不由得泛起了阵阵寒意。 主持却在佛像体内声嘶力竭的喊道:“施主,我能成佛吗?” 九王爷仍旧是风轻云淡的说道:“心有挂碍,谁能成佛?” “我懂了!贫僧懂了!”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之后,佛像体内就传来一阵阵碎骨之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把那个住持活生生的绞成碎肉,刺鼻的鲜血也从佛像的莲花座下不断滴落。 九王爷淡淡说道:“走吧!杯犀湖的水源要断了。” 我跟着九王爷往出走时,忍不住问道:“刚才那就是五鬼抚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王爷说道:“前人能藏宝天下,自然会留下要守宝之人,守宝者,可能是机关,可能是鬼怪,也可能是人,或者三者兼而有之。” “慈航寺的上一任主持就是守宝人。” 我好奇道:“那现在的主持呢?他也是守宝人?可他为什么要给我们打开密藏?” “杀了守宝人的凶手。”九王爷看着我说道:“他们曾经是师徒,但是师徒抵不过宝藏的诱惑。所以,上一任住持就被封进了佛像里,成了开启杯犀湖秘葬的祭品。” “不过,新任主持并不知道,密藏其实是三重门,他们守的是最后一重门,前面两道门不开。就算是献祭了全寺的和尚,也打不开第三重门。” ------------ 第二十七章说服自己的理由 其实,我并没听明白九王爷在说什么?只是,我不好意思再往下问了而已。 我跟着九王爷走到一处被一株桃树半遮着的山洞前面,他才停了下来:“这里就是杯犀湖。” 我顺着洞口往里看去,果然看见了一座只有十几平方却寒气四溢,波光粼粼的湖面。 这就是杯犀湖? 九王爷淡淡道:“你的眼力不错,不过没有练到家。” 我听到这儿时,不由得脸上一红。 九王爷这是看出我的出身来历了?也对,他也是奇门传人,甚至不用去看就能推算出我的过往。 不过,九王爷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我的眼功确实没练到家。 我能在没有灯光的时候,看清黑暗中的东西,就是因为我把自己眼睛练到了“黑夜视物犹如白昼”的程度。但是,这只是空门传人的基本功而已。 空门传人夜间入室行窃,根本不可能点灯照明,能在夜间视物就是空门儿眼功入门工夫,我也只是练成了这一招而已。 九王爷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窘迫,不由得笑道:“出身空门又能如何?天下百技,无一技有错;百技传人,无一人清白。我等传承奇门,何须顾忌世俗眼光?” “小朋友,你在江湖中久了,就会知道江湖只问胜负,不分黑白。” “如果,这个江湖上一定要分清黑白对错,你师父就该客客气气的找到那个老和尚,跟他说明来意,请他让出密藏。你说对么?” 我不自觉的看向了远处的大雄宝殿,那边血腥尚未飘散,九王爷的话犹在耳边。我一时间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了。 九王爷笑道:“离着杯犀湖水干,还有一段时间。索性就聊聊你师父吧!免得在这里空等。” “王爷,我刚才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你能不能给我详细说说密藏三重门?”我嘴上说着话,心里却在暗暗戒备着九王爷。 九王爷淡淡笑道:“叶三奇,好像不太会教-徒弟啊!事先什么都不告诉你,只让你自己去领悟,去分析。这样授徒,确实可以事半功倍,但是太考徒弟的悟性,未必是件好事。” “相传,藏奇门之地,必有奇门之法。奇门秘术可以化天地于方寸之间,天时不到,任何人无法开启密藏。单凭这一点,就足以断绝奇门传人登临祖师之路。” 九王爷说道:“就拿这杯犀湖密藏来说,相隔十五年才能等到一次惊龙浪。如果,个个密藏都是如此,我们得活多久才能开启所有密藏,补全《奇门遁甲》?” 我震惊道:“那还不得几万年啊?” 九王爷笑道:“对,你师父只不过是碰巧等到了惊龙浪。我们开启密藏就是在逆天而行,必须有人以血祭天。所以,我们每开一座密藏都会死人,而且,会死很多人。” “你觉得,你师父所做的事情是正是邪?” 我沉声道:“我师父等了五年,是为了等白鱼帮和黑蛟门。他们本身就是为了寻宝而来,就算是死了,也是应了那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况且,我师父事先也警告过独眼蛟,开启密藏会死很多人。独眼蛟不是也没反对么?” 九王爷面带微笑的看向我道:“那你又怎么解释,你师父在太平沟里说过的那段杯犀镇过往?” 九王爷的意思是说:叶三奇进太平沟的时候,跟独眼蛟他们说的那些话,在时间上就明显跟慈航寺的筹建对不上。如果,慈航寺只是在太平沟出事之后修筑的寺庙,不可能出现如此精妙的机关。所以,慈航寺应该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存在了。 或许,它原先并不是寺庙,只是被人改了名字而已。 我想都没想就说道:“对他们不需要解释太多。有些事情,他们听不懂,越是解释,他们越是怀疑。不如顺着他们能听懂的话说,只要他们能相信就足够了。” 九王爷点头道:“这不就对了?人,只要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就会沿着一条路一直走下去。而且,说服自己往往要比说服别人更容易。” “人,被泡在了江湖的血水里,早晚会发生蜕变。有人能破茧成蝶,有人却只能沉沦于江湖。所以说,有时候说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九王爷走了几步道:“既然,你已经认定了叶三奇,那我就跟你说说,三重门的事情!” “杯犀湖密藏,是以水压关。不泄掉水源,任何人都别想进入密藏。” “这三重关里,最难的并不是慈航寺,而是半山湖下面的守关人红玉。装着红玉尸身的那口青石棺材,既是打开第一重门的钥匙,也是警铃。只要棺材一入水眼,红玉就会被惊醒。” “作为鬼魂的红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本体。但是,红玉不出,又没人能挪走第二道关口上的亡魂石。那块亡魂石可以聚集并且囚禁附近游荡的鬼魂,那座埋骨坑就是一个有厉鬼看守的鬼窝,没有红玉亡魂开道,叶三奇也碰不到亡魂石。” “这是当年埋下密藏之人,给后人留下的一个死局。” “所以,叶三奇这些年一直在试探着如何能在压住红玉本体的情况下,让她的鬼魂去碰亡魂石。也就是埋骨坑下面所谓的太平碑。” 九王爷说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 所谓的太平碑,只不过是叶三奇给独眼蛟他们讲的一个故事。那座埋骨坑的下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镇压魂魄的太平碑,有的只不过是一块能聚魂的亡魂石。 至于说,为什么只有红玉能够触碰到亡魂石,我估计,她的那口石棺大概就是亡魂石的一部分。 九王爷继续说道:“我想,这些年来,叶三奇应该不止一次触碰过水下的那口石棺。只不过,他的目的不是挪动石棺,而是蚕食掉红玉的神魂,让她忘记一些事情。” “叶三奇做好了这一步之后,就在等待白鱼帮和黑蛟门的到来。因为,他推算出白鱼、黑蛟两个门派不到,他就打不开第一重关。” ------------ 第二十八章叶三奇的信用 我看向九王爷无意识的紧紧握住了双手:“白鱼帮,黑蛟门都是我师父引来的?” “不!”九王爷摇头道:“他们是我引来的。” “叶三奇的推衍之术在我之上,他可以算到有人会带来白鱼、黑蛟,我却没算到这里早有奇门弟子在等待时机。” 九王爷说到这里,再次看向我道:“如果,你师父不救你的话,我可能就会成为叶三奇的马前卒。” “所以,我一直在好奇,你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叶三奇宁可现身与我对阵,也要收你为徒?” 我能有什么魔力? 如果,我有那样的本事,也就不会这么晚才遇上叶三奇了。 我心念飞转之间,紧紧盯住了九王爷:“你既然知道我师父也在寻宝,为什么不带领独眼蛟反击,反倒帮着我们说服了独眼蛟?” 九王爷笑道:“因为,我欣赏叶三奇。” “叶三奇控制红玉,控制慈航寺住持的做法,都让我觉得他十分有趣。” “叶三奇明明已经控制了红玉,却在不着痕迹的示弱,处处让红玉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不用挪开被金鳌压制的石棺,放出自己的本体也能拿下叶三奇。所以,红玉必死无疑。” “还有那个慈航寺住持,当年,他得知湖底密藏的秘密,亲手将自己的师父送进了佛像体内献祭第三重门,却没能打开密藏。所以,他带着不甘与愧疚,留在慈航寺继续修行。” “后面的岁月里,他的佛法日益精进,愧疚也越发严重。同时,更不愿再提起他为了谋夺宝藏欺师灭祖的往事。叶三奇悄悄带走了佛头,给了他一个暗示。” “自尽,开启杯犀湖下的机关,他仍旧是杯犀镇上人人尊敬的高僧。否则,就是身败名裂。” “那个住持,最后的选择,你也看到了。” 我想了想道:“其实,你一直都没想给他赎罪的机会对么?他临死之前一直在问自己能不能成佛?你却一直否定。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对么?” “对!”九王爷冷声道:“欺师灭祖,死有余辜。我为什么要对他心生怜悯?只是因为他在死前悔悟?” 叶三奇逼死了慈航寺住持,九王爷却让他死都死得不安心。 如果,不是九王爷亲口说出来,我甚至会以为他们早就商量好了。 九王爷倒背着双手转过身道:“从你上船开始,我就一直在观察你,你有天资,也懂感恩。你曾经四次露出过懊悔的神色,你是在恨自己帮不上叶三奇。”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已经错过了修行奇门遁甲最合适的年龄。以十几岁的年纪,从堪比一张白纸的程度上修行,不是不可能成为一代高手。但是,那需要无数的奇遇和机缘。” “按照,你现在的情况来推算,在没有奇遇的情况下,至少要修行十五年才能在奇门秘术有所小成。” 十五年,小成? 我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 那不代表着,我要拖累师父十五年? 如果,叶三奇只是一个普通的手艺人,我还能给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报答师恩。可是叶三奇是奇门术士啊!我能帮上他什么? 九王爷微笑之间取出了两本书来:“这是空门的秘术。你从小就在空门里长大,而且修为十分扎实,继续修行空门秘术,不出三年就能大成。” “有了这样的秘术,你可以自保,也能帮上叶三奇。” 我下意识的伸出了手,马上又缩了回来。 九王爷笑道:“怎么?还是对空门秘术有所排斥么?” 我摇头道:“九王爷,我已经拜师了,不能再学别的秘术。” “哈哈哈……”九王爷笑道:“如果叶三奇也持有门户之见的话,未免让我小瞧了他的胸襟。” “我还是得问过师父才行!”说我对空门秘术不动心,那是假的。我不学秘术就帮不上叶三奇,甚至会成为他的累赘。 至于空门秘术如何? 我只能说,九王爷的话打动了我:“天下百技,无一技有错;百技传人,无一人清白。” 九王爷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慢悠悠的说道:“学艺之后如何,在于你,不在于技。这世上一边吃斋念佛,一边谋财害命者大有人在。” “习武,能以武犯禁;学文,也能以文乱法。” “佛门,普度众生,不造杀孽,但是,天下武功出自少林,杀人技也在其中。” “道门,清静无为,清心寡欲,但是,道门却创出了《房中术》,炼出了春-药。” “外来的洋教禁制杀戮,他们却发动了历史上最大的宗教战争,十字军东征赤地千里,死伤百万。沐浴在那些神庭勇士身上的究竟是神明的圣光,还是淋漓的鲜血?” 九王爷稍一停顿道:“这两本秘籍,算是我给后辈的见面礼,接与不接,在于你。” 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却听见叶三奇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接!为什么不接。” “如果,你能集天下百技于一身,为师更会为你骄傲。” 我转身看时,却见叶三奇提着雨伞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跳动的磷火,就像是一只只落在他衣服上的萤火虫,在惊恐中闪动着幽光。因为,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叶三奇彻底震散。 我看见叶三奇的时候,不由得鼻子一酸。 往日里一尘不染的叶三奇,竟然连衣服都没收拾一下就赶了过来,他还是不放心我的安危。 我赶紧把九王爷手里的秘籍接了过来:“谢谢九王爷。” 叶三奇拱手道:“在下多谢九王爷代授徒。” 九王爷也拱手道:“闲来无事,点拨后辈几句,算不得什么!倒是,叶兄的行事作风,在下十分佩服。” 叶三奇,九王爷明明就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早已经相识的老友,连最起码的自报家门都略过去了。 可是他说佩服叶三奇又是什么意思? 我稍稍往后一转头,就看见了从后面跟上来的黑蛟门弟子。 叶三奇竟然带回了近半的黑蛟门弟子,他本可以看着黑蛟门全军覆没,独占宝藏,他却信守承诺,出手救下了独眼蛟。 九王爷佩服的是叶三奇的信用。 ------------ 第二十九章杯犀湖下 叶三奇淡淡一笑道:“九王爷,这杯犀湖密藏,你想如何分配?” 九王爷道:“叶兄先发现了密藏,自然由叶兄先出手,如果,叶兄力有不逮,在下才会出手。” “请!”叶三奇就连一秒钟都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我被这两个人给弄糊涂了,他们两个不是初次见面么?难道叶三奇就一点都不防备九王爷? 我以前在伙子的时候,就听高买讲过:别相信什么一见如故,生死之交。混江湖的人,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把命交到第一次认识的人手里。 什么隋唐演义,水浒传里那些一见面就能出生入死的事儿,你问问说书先生自己信么? 叶三奇现在干的这叫什么事儿? 这不就是在玩命么? 九王爷就是奔着密藏来的,你不赶紧把他弄走,还让他跟着我们一起进密藏?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难不成,叶三奇是被九王爷给迷惑了? 我的眼珠在叶三奇、九王爷身上来回转了几圈,越想越觉得是九王爷动了邪术。 九王爷从一开始到现在,连手都没动就连着坑了白鱼帮和黑蛟门,尤其是独眼蛟,在他鼓动之下竟然做起了帮-会转向门派的美梦。 尤其是,九王爷现在还敢大大方方的站在独眼蛟面前这一点,更让我觉得,他肯定有蛊惑人心的本事。 还有,九王爷说他心仪叶三奇,其实代表着他们是同一类的人。 叶三奇骗走红玉,逼死慈航寺住持的手段,不也是在玩弄人心? 他们这是在无形中斗法么? 我正想着提醒叶三奇的时候,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泄洪似的轰鸣。我虽然看不见水声传来的方向是什么情况,却看见杯犀湖里的水位在急速下降。 仅仅是几分钟的工夫,杯犀湖就变成一座寒气氤氲的深坑。 九王爷就像是要请人吃饭一样,随意一摆手道:“叶兄先请!” 叶三奇也没客气,迈步就走进了岩洞,我紧跟在叶三奇背后,用身子挡着他背后的要害。九王爷想要对叶三奇下杀手,至少也得越过我的位置。 我知道自己挡不住九王爷,但是,我能给叶三奇争取一点时间就足够了。 杯犀湖底下全都光溜溜的岩石,叶三奇站在岩石中间,连着在石头上踩了三下,原本还是严丝合缝的湖底便向地底沉落而去,等到湖底边缘的岩石超过我头顶之后,我才看见了湖底的石阶。 走在后面的独眼蛟喊道:“点亮子,给奇爷探路。” 几个黑蛟门弟子点起火把绕到了叶三奇的前面,沿着石阶方向一路往前,路上虽然是没什么凶险,但是地底的寒气却越来越重,走在前面的黑蛟门弟子将火把左右手里来回换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们要不是被冻得手脚发麻,又怎么会如此频繁的换手。 独眼蛟也被冻得牙齿打颤:“奇……奇爷……我这里有烈酒,你要不要来两口?” 叶三奇回应道:“别喝酒,喝酒死得更快。我这里有御寒的丹药,你们可以拿去吃。” 叶三奇拿出来十几颗黄豆大小的褐色药丸,递到了我的手里。 我拿过丹药的时候,习惯性闻了一下,可是我的鼻子都已经被冻得发麻了,什么味道都闻不出来。 我没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问题,却吓坏了身边的独眼蛟,他把丹药接过去的时候,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 这货八成是觉得,叶三奇递过来的是毒药,就连我这个当徒弟的人都在防着叶三奇,他自然没敢第一时间把丹药往嘴里放,只是强装着笑容把丹药接过去分给了手下。 我也懒得去搭理独眼蛟,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往九王爷的身上看。对方却像是没有注意到我在偷偷瞄着他,仍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前路探路的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一座石门前面停了下来:“大当家,前面没路了。” 叶三奇沉声道:“看看谁说话没有哈气,把他留下。” 独眼蛟当即拔枪在手:“都把脸儿给我转过来,往我这儿看。” 生活在北方的人都知道,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人在户外说话会带起“哈气”,只有死人站在雪地里跟你说话的时候,才会连一丝人气都看不见。 独眼蛟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黑蛟门的人全都转过了身来,那些人的面孔也不知道是被冻得没了血色,还是已经变成了死人,个个都是面色铁青,尤其是被火光一照,就更显阴森。 我们四个人就像是被鬼魂给堵在了通道中间,进退不得。 独眼蛟厉声喊道:“都给我往出吐气,快点!” 独眼蛟连着喊了两声,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嘴里能冒出哈气。独眼蛟举着枪,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指了。 我看到的情景却跟独眼蛟完全不同。 独眼蛟的手下,只有几个人没了呼吸,剩下的人却是被从背后伸出来的手给挡住了口鼻,他们身上的人气儿,想透也透不出来。 我能看见的,就是只有那么几只被冻得发青的人手,却怎么也看不见伸手的人本体在哪儿? 那个时候,叶三奇还没教我怎么开阴阳眼,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能看见鬼魂。或许,就像是老辈人说的那样,人在险死还生之后,因为看到过一次黄泉路,再回来的时候就能看见鬼了。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独眼蛟谁是死人,他就已经绷不住了:“都给我说话,说话,说什么都行。” 我眼看着独眼蛟的眼珠子里泛起了血丝,就知道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的手里还拿着枪,一旦发了疯,我们这里的人都有危险。 独眼蛟比我想象的还快,只是那么几秒钟的工夫就扣动了扳机,枪口的火光向外闪过之间,离他最近的人应声倒地。那人身上不仅没有流出血来,身体在与地面碰撞的时候,还发出了一声冰块落地的声响。 “死了……死了……都特么死了!”独眼蛟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失控,举枪对准了叶三奇。 ------------ 第三十章走或不走 九王爷离独眼蛟最近,他却像是没看见独眼蛟举枪,仍旧站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叶三奇,似乎是想要看他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 叶三奇却像是不知道独眼蛟已经动了杀心,还在那儿看着密道尽头的大门。 我一步抢到独眼蛟跟前,身子挡着对方的枪口,右手上的刀片飞快的往他手指头上抹了过去。如果,我的刀能快点,我和叶三奇都能活下来。 独眼蛟扣住扳机的手指向后缩紧的当口,九王爷忽然出手,左手按住了独眼蛟的手臂,右手凌空往前一推,在没有触碰到我的情况下,把我推得转了个身,我也正好看见了叶三奇的动作。 叶三奇以伞尖儿拄地向前划出,伞尖儿与地面间擦出的连串火星形同灵蛇,从一人脚底盘绕而上,在那人肩头上爆出一片火点之后,又分出大半火焰往另外一人身上箭射而去…… 眨眼之后,那串如同有人掌控的火星便在三人身上连续爆开,又调转方向往我身后飞射而出,等我转身的时候,剩下的几个黑蛟门弟子的肩膀上也燃起了半尺高的火焰。 几个人被烧得鬼哭狼嚎的在那拍火,我却松了口气——这些人知道疼就说明缠着他们的鬼魂已经跑了,至少我们目前为止还是安全的。 九王爷松开独眼蛟,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要当一门之主的人,得沉住气啊!” 叶三奇转过身向九王爷拱了拱手:“多谢王爷出手。” 九王爷淡淡一笑:“叶兄说笑了,我不出手,你的真火也能救下这孩子。我出手反倒有些多此一举了。” 叶三奇没多说什么,举起雨伞点向了石门。我甚至还没看清石门上有什么机关,厚达半尺的石门就在伞尖儿的撞击之下缓缓开起。与此同时,难以形容的寒气也从门中翻滚而出。 离着石门最近的黑蛟门弟子,身上瞬时间结起了一层冰霜。那人虽然没被当场冻死,却已经跪在地上无法行动了。 刚才还不敢吃叶三奇丹药的独眼蛟,赶紧抓起药丸塞进了嘴里,也算他反应够快,才抵住了蔓延的寒气。 叶三奇也没管自己身后有多少人吃了御寒丹,扔下一句:“能走的,跟着我走。”就迈步走进了石门。 我赶紧跟了上去,石门里的空间并没有出现我想象中那种机关重重,戒备森严的情形,只有那么一处五米见方的天然水池。 清澈见底的池水里游着那么几条一指多长,宽窄不到一寸的小鱼,这就是独眼蛟说的银鳞鱼? 独眼蛟探头往水里一看,差点哭出了声来:“他么的,啥操蛋玩意啊!死了这么多人,就弄这么几条鱼啊?” 叶三奇抬脚在水边连跺了两下,水底细沙在他脚掌震击之下向外翻起,一座托着三口箱子的石台也从水底缓缓升起。与此同时,不计其数的银鳞鱼也在细沙之下悄然而出,形同护卫般的鱼尾向里,鱼头向外的将三口箱子团团包围。 叶三奇并没着急去碰那口箱子,而是向我问道:“小叶子,你从这三口箱子上看出点什么蹊跷没有?” 我仔细打量了几眼才说道:“三只箱子没有机关,但是开口的位置上有密封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做过防水处理吧?” 叶三奇微笑摇头道:“你说的不全对,再想。” 我又看了一阵子道:“三口箱子里肯定有一口是藏着要命东西的‘死匣子’,选错了,这得要人命。” 叶三奇再次摇头道:“还是没说全。” 我从身上掏出一个大子儿往水里弹了过去,那枚铜子儿刚到水池中间就结上了一层薄冰,水中银鱼也跟着飞射而出,形同子-弹般的打在了铜子中间,铜子顿时四分五裂,银鱼也像是撞死了一样掉回了水里。 “这……这……”独眼蛟“这”了好半天,也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如果,黑蛟门还是在兵强马壮的时候,独眼蛟会毫不犹豫的拿人去填水。可是现在他身边就剩下这么几个人了,要是再把这几个人给耗光了,他自己甚至没办法把箱子给带出去。 况且,独眼蛟留着人,也是为了防备叶三奇和九王爷,他自己不敢独自面对这两个高深莫测的奇门传人。 叶三奇面带微笑的看向了九王爷,对方缓步走向对岸,隔着水池看着叶三奇。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好像是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这种事情,我以前在大佬谈判的时候见过,对方有什么目的,他们心里一清二楚,不说话就是在跟对方比耐力,谁先开口,谁就容易落入下风。 独眼蛟一看两人的架势,立刻往后退了几步,黑蛟门剩下的几个人,全都退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只有我还站在原地。 九王爷先开口道:“小朋友。你也往后退吧!我们之间交手,不是你能参与进来的事情,退下去吧!免得你师父为难。” 我看了看叶三奇,见他没有反应,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站在这里,还是该往后退了。 我抬头看向九王爷:“九王爷,你不是说:我师父能拿下密藏的时候,这里的东西,你不碰,全都给我们么?你这是说话不算?” 我心里很清楚,我问出来的话没有任何意义。江湖人说的话,如果句句是真,那就没有什么是非恩怨了。 九王爷现在完全可以告诉我:你们没有本事拿走箱子里的东西,就该换个有本事的人来拿! 我质问九王爷,完全是为了给叶三奇争取时间。 叶三奇却在这个时候,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下一秒间,他们两个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同时抬脚跺向了地面,两人看似跺脚的力道不大,却带起了翻江倒海般的威势。池中水连带着一口箱子全都被他们给震到了半空。 飞溅的水珠,闪动的银鳞,在空中散落之间,缤纷交错,幻彩重叠,就像是给中间的那口箱子笼上一层银光闪动的护罩。 叶三奇,九王爷隔空出手,双掌向水中连续点去,从我的角度看去,就像有无数道人影重重叠叠,又持续不断的冲进漫天水幕当中,挡开了飞动的银鱼,攻向中间那口箱子。 ------------ 第三十一章残篇到手 叶三奇,九王爷的身形闪动奇快无比,却只是在箱子上一触即退,似乎谁都没有发力,又像是在等谁先发力。 我明白了,他们两个都想打碎箱子,却又不打算让箱子碎在自己的手里。这种一来一回的撞击,并不是在赌双方的运气,而是在比奇门术数的推算。 谁能算准最为关键的几步,就能让箱子在对方手中炸裂。 我刚弄清了他们两个人的意图,两个人便同时并起两指,如同捻动剑诀,连续击中木箱中心,两人不分先后的指影在木箱一点上蓦然爆开,一直被两人推在空中的箱子也随之炸裂。 铺天盖地的寒气以那口碎裂的木箱为中心横扫四方,叶三奇、九王爷分出的无数身形在一瞬间被全部冻结在了空中,乍看上去就像是两道人体组成的拱桥,将绽放如花的冰晶托在了空中。 下一秒间,冰花和人影同时碎裂,被冰晶包裹的灵符纷纷落地。 原来,叶三奇和九王爷化出的影子,全部都是灵符带来的效果,两个人的本体始终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这时,我也看见一张兽皮卷轴出现在了冰晶中心。 奇门残篇! 我想都没想,一步冲向了水池边缘,脚尖踩着池边,伸手往卷轴上抓了过去。 我在伙子里的时候,练的最多的就是开水里捞铜板,那时候,高买为了练我的手速,给别人用的是铜盆,给我用的却是生铁桶。 生铁桶水深,口小,加上水开之后上面翻动的热气和水泡儿,稍不留神,别说铜板抓不上来,就是手上的皮都能给你蜕掉一层。 伙子里面能在铁桶里捞铜板的,也就只有我和高买两个人。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我当初学的东西又用上了。 我的手臂穿过漫天冰花,抓向卷轴的瞬间,整条胳膊上就结起了一层的白霜,整只手都没了知觉,想要往回攥紧五指,手指却怎么也回不了弯儿。 我急中生智之下,将手顺着卷轴的方向往下一捋,指尖勾住了捆着卷轴的麻绳儿,往后使劲一带,硬是把那只卷轴从寒气中心给勾了出来。 我用两只胳膊把卷轴紧紧抱在胸前,颤着声音说道:“我……我……我拿到了。” 那时候,我被冻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却生怕九王爷追上来抢我的卷轴,抱着东西直往后退。 九王爷淡淡一笑道:“叶兄,你收了一个好徒弟。奇门十年会,你我再分高下。” 叶三奇平静道:“后会有期。” 九王爷拱手之后从容而去,叶三奇揽住我的肩膀让我半靠在他身上,带着我慢慢往出走时,特意嘱咐独眼蛟道:“剩下那两口箱子没什么危险,你们上了铁钩就能把东西带出来。” “你们还有两个时辰往出搬东西,时辰一到,杯犀湖恢复原貌,你们可就出不去了。” 叶三奇对黑蛟门能得到什么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用最快的速度把我带回家里,给我熬了一碗红糖姜水驱寒。 我喝了一碗姜汤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独眼蛟已经带着东西到了我家,看他笑得连嘴都合不拢,就知道他这笔财没少发。 独眼蛟把礼物放下之后,又拿出一只一尺见方的匣子:“奇爷,这是黑蛟门兄弟的一点心意。日后,还请奇爷多多提点。” 叶三奇看都没看那箱子一眼:“当初说好的事情,不能变。我已经拿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剩下的东西分文不取。” 独眼蛟是想用那一箱子金银财宝拉拢叶三奇,叶三奇却丝毫不给他机会。独眼蛟大失所望道:“奇爷,看不上我们这小门小户,等我黑蛟门能请得动奇爷的时候,我再来打扰奇爷。” 独眼蛟这人的野心不小,他是想请叶三奇给黑蛟门当军师。 “有缘再见!”叶三奇没说同意,也没说不行,独眼蛟却是乐得合不拢嘴,高高兴兴带着手下走了。 我好奇道:“师父,你真要去给黑蛟门当军师?” 叶三奇道:“这个独眼蛟有些气运,但是没有称王的命数。我跟他之间的缘分没尽,将来还有见面的时候。” “你在杯犀湖底下还看出什么了?” 我被叶三奇问得一怔:我们都从杯犀湖那里出来了,他怎么还在考我? 我想了好半天也没想明白:“我想不出来了。” 叶三奇也没着急:“慢慢想,从头开始想。” 我把事情重想了一遍,才猛然醒悟道:“杯犀湖下面的密藏被人改动过?” “你说过,当年是黄帝的军师风后简化《奇门遁甲》,藏匿了奇门残局。如果,杯犀湖密藏是出自风后的手笔,所有的东西就应该都来自于上古。水底下那三个箱子虽然也有些年代了,但是明显不是上古的东西。” 叶三奇点头道:“这回你说到点子上了。” “奇门传人在寻找残篇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没人能说清自己遇上的密藏起源于何时?更没人知道,为什么先前有人收集到了奇门残篇之后,又重新把它们埋葬了起来,还设下了不同的关卡镇守残篇。” “秘密背后的真相,我只能一步步的去找了。或许,不等我找到真相就会变成一副枯骨,或许,真相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叶三奇把兽皮卷轴拿出来推到了我面前,我看过之后就傻了眼。那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啊?看着就像是道士画的符一样,看着像是字,却又什么都看不懂。 叶三奇道:“奇门残篇用的都是上古文字,现在的人很难破译。而且,奇门残篇太过分散,找不到上下承接的部分,即使找到其中一部分残篇也无法修炼。” 我顺口说道:“师父,我们这样去找残篇还有什么意思么?” 叶三奇喟然长叹道:“奇门残篇对每一个寻找者都有着不同意义,他不仅代表着奇门的传承,也代表着一个人的执念。” “当然,这只是我的执念,等你能出师之后,我们就该分开了,我继续去寻找我的执念,你也该独自闯荡江湖。”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将来会跟叶三奇分别,就会莫名的有些伤感。 叶三奇却在这个时候岔开了话题。 ------------ 第三十二章要搬家了 叶三奇道:“你怎么看九王爷?” 我想了好半天才摇头道:“我看不懂他。不过,我总觉得,九王爷好像是有掌控人心的本事。你看独眼蛟,明知道九王爷就在眼前,却硬是装着不认识。” 叶三奇笑道:“独眼蛟才是真正的老-江湖,他不是认不出九王爷,而是不敢认。因为,有你在场,他弄不清九王爷跟我是什么关系?他怕叫破了九王爷的身份,我们两个会联手屠了黑蛟门。这也是他后来一直小心翼翼的原因。”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九王爷,也太厉害了。他看上去像是没出招,却处处都在出招。” 我猛然醒悟道:“他送我秘籍,是不是也有目的?” 叶三奇笑呵呵的看着我道:“你想想。” 我想了好一会儿道:“他不想让我学奇门遁甲?所以,让我去练空门绝技?” “不对!”叶三奇道:“他给你的秘籍是真的,跟你说的那番话也是金玉良言。他让你先入空门儿,再入奇门。也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 叶三奇声音一顿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不动声色的,给你传递一个信息——你现在太弱,不仅帮不上我,还会拖我的后腿。” “我跟九王爷斗法的时候,你才是决胜的关键。如果,你从寒气爆发的时候,就退出场外,我和九王爷的胜负就在四六之间了。” 叶三奇说胜负在四六之间,说明九王爷或许比他还高明那半分。 仔细想想,叶三奇的话一点没错。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有跟独眼蛟他们一起退出去的打算。如果,我走了,赢家可能就会变成九王爷。 我还在后怕的时候,脑袋里也闪过了一个疑问:“师父,你既然知道九王爷的打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叶三奇正色道:“我在等你自己判断。” “行走江湖,怕的就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犹豫的源头,就在于人没有底气。” “诸天神佛不足以信,祖辈荫余不足以持,人在江湖最后靠的只能是自己。” “我宁可不要这处密藏,也得让你明白这个道理。” “九王爷就是看透我的目的,才会对你出手。不过,你没让我失望。” 我一时间红了眼圈:“师父,你为了教我,连密藏都不要了。” 叶三奇看着我道:“小叶子,你给我记清楚。任何一处密藏,丢了也就丢了。你能活着才是重要的。发现密藏不可取的时候,立刻撤走,绝不要有一丝迟疑。就算是我陷进了密藏,你也得走。” “当然,我这样做也有我的私心。你没了,我的一生所学谁来继承?”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得代替我活下去,帮我去完成一些事情。” “师父,我……”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叶三奇笑道:“师徒之间,本来就不用那么多客套。客套就代表着生分。还有,别没事儿就哭。我愿用一身所学,护你一生无泪。” 叶三奇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得去下一个地方了。” 要搬家了,我本来是想把能带的东西都带上,叶三奇却只打了一个包裹给我,那里面除了几件简单的衣服,就是满满的金条。 叶三奇就像是扔糖块一样,随手扔到了我身上,让我在家里等他,他要出趟门儿。 我吓得赶紧把包裹扎好,缠在了腰上,抱着包裹蹲在了院子里。这一包子金条要是被人看见,说不定就是几十条人命啊!叶三奇也不怕自己前脚出门,我后脚就带着金条跑了。 叶三奇出去半个多小时,才赶着一辆马车回来。 车倒是新车,可是拉车的那匹马也太寒碜了,老得都掉毛儿了。让这马拉车,还不得把车拉翻了啊? 叶三奇从车上跳下来,拿出一块怀表扔到了我手里:“拿着,以后看看点儿。” 那时候,怀表可是稀罕物,没点身份地位的人,想买都买不着。况且,叶三奇扔给我的还是一块金表,我拿着怀表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揣了。 “上车!”叶三奇笑骂道:“看你那点出息,将来你是得上场面的人,得拿得出气派,镇得住场面。别说这么一块小怀表,就算是金山银山摆在面前也不能落了眼。” “能纵横天下的人物,除了本身所长之外,靠的就是八个字‘挥金如土,杀人如麻’。” 我仔细一想,叶三奇真就没说错。 至少,在算盘城里能站住脚的龙头都是有钱,心狠的人。不花钱,没人替你卖命,不杀人,谁都敢来坑你一手。 叶三奇一边跟我说话,一边坐在车上撕着一张黄纸,等他把话说完已经撕出来了一匹纸马。 叶三奇两指夹着纸马在空中一晃,纸片顿时冒出了火苗。叶三奇趁着纸片上的火没熄灭,把带火的黄纸塞进了马嘴里。 我本来以为那批老马会被火烧得炸毛,却没想到老马鼻孔里冒出一股黑烟之后,竟然拉着车小跑了起来。 我等叶三奇跳上车才问道:“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也不知道!”叶三奇摊了摊手:“奇门密藏有时候就得听天由命。那匹马跑到什么地方,就算什么地方,等它到了跟奇门密藏有关的地方,我会有感应,我们就该落脚了。” “这段时间长着呢!你要是车上无聊就看看书。”叶三奇说完就躺在车上睡起了觉。 我说,他怎么会把马车里面铺得那么软和,原来是方便他睡觉啊? 我在车里也确实无聊,就看起了九王爷给我的空门儿秘籍。那时候,我才知道,空门儿的秘籍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深,真正的空门秘籍,哪有什么六门几绝技?那都是,后人练不成老祖的绝学,才把功夫拆分成几部分,分着练习。 真正的空门秘术只有“鬼眼神仙手”。开水里捞铜板,那只是神仙手入门的功夫,真正练成了神仙手的人,无物可阻,也无人能防。我手上的骨骼,也是最适合练神仙手的。 我要是练成了这鬼眼神仙手,肯定能帮上叶三奇。 我越看越起劲,竟然忘了时间,也不知道,在马车上耽搁了几天,叶三奇才把我给叫了出来。 ------------ 第三十三章落脚兴古城 我从马车上下来,才看见自己被那老马拉到了一座城门口,城门楼上的“兴古”两个字异常醒目又显得格外苍老。 古城从不缺少故事,古城秘密也藏在故事当中。 叶三奇走到城门口,随手就把马车送了人,惹得我好一阵子心疼,那好歹也是匹马啊!马车也值不少钱来的。 叶三奇却说:要那些东西没用,等需要的时候,现买就是了。 叶三奇也是头一次来兴古城,却按照卦象的指引在城西那里低价盘下了一家医馆。 我现在记得那家医馆名叫“安心堂”。 叶三奇连医馆的名字都没换,敞开门儿就算是开张了。 按照叶三奇的话说,医馆就是个暂时的营生,反正咱们也不是奔着悬壶济世来的,做段时间就走了。 我觉得,叶三奇说的倒也没错,他在杯犀镇上那医馆就没怎么正经经营过。 不过,我也提醒过叶三奇:咱们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张。起码得拜拜码头,走走街坊,可不能让人挑了理。 结果,叶三奇给了我一个脑瓜崩儿,还说我:操心不嫌老。屁大个孩子跟个老头子似的,一天到晚瞎操心。 这可不是我瞎操心,那个年月,想做点买卖,各路神明都得拜到了,少拜了一家都不行。在算盘城里,就算是要饭花子,掌柜的也得拎上礼物过去拜会一二。不然,你这买卖就干不安生。 不过,各方大佬也有自己的规矩。只要掌柜的听话,他们不会把人逼到干不下去买卖的程度,要的就是个“细水长流”。 我晚上吃饭的时候,特意跟叶三奇说了算盘城的事情。叶三奇却告诉我:“什么叫规矩?” “江湖上分三等。下等人,守规矩。中等人,玩规矩。上等人,你自己就是规矩。” “能跟我讲规矩的人,不在这个兴古城里,你就安心睡觉得了。” 我想安心睡觉,也得能睡得着才行。 我不怕有人找上门,就怕有人跟我们玩阴的,那些江湖混混的手段,比鬼还难防。他们现在不碰你的买卖,那是还没摸清你的底。等到他们摸清了你的路数,麻烦也就上门了。 叶三奇的医馆开了半个月之后,就有人坐不住了。 那天早上,我一开门就看见医馆外面站了一群人。 最前站的是个敞着衣服,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他身边还领着一个歪着脖子,眼神儿发呆的半大孩子。 再往后看,就十多个穿着体面的老老少少,那些人虽然是站在后面,我却能闻着他们身上的药味儿。 这回上门找事儿的,是兴古城里开医馆的同行啊! 这同行出手往往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我还没开口,那个汉子就扯着嗓子嚷嚷道:“小子,你家大人在了吗?让他出来,给我儿子看看病。” “阿巴阿巴……”那孩子一开口,我心里就是往下一沉。 带着哑巴上门求医,是闹医馆最恨的几种手段之一。兴古城的大夫,这不是要让我们没法在城里立足吗? 这下,他们真就把我给惹毛了。 我往前走了一步,左手一握拳,右手搭着左手腕挡在了身前:“朋友怎么称呼?” 江湖上抱拳,左手抱右手才“吉礼”,反过来就是 “凶礼”。 我这个手势,就是在告诉对方:“你退回去,我们可以以礼相见,不退,就别怨我动手杀人了。” 我看向那汉子的时候,眼中确实带起了杀机。 那个时候,我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开始悄悄发生了转变。 人在没有底气和能力的时候,自然会谨小慎微,一旦能力和底气足够支撑他的个性时,他就会渐渐露出锋芒。 我在伙子里的时候,没人教过我杀人技。但是,空门儿秘籍里的神仙手,却记载了无数杀人技巧。 那汉子再往前一步,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躺在地上。 那汉子看见我的动作之后,先是一愣,马上又嘿嘿笑道:“呦呵,跟我玩江湖?你家开的是医馆,还是堂口?” “你要是说一句:我家这是堂口,我立马转身走人。” “你家要是开的医馆,你就得给我孩子治病。” 那汉子的话问得刁钻,我要是说错了话,不用他动手,叶三奇的医馆就开不下去了。 江湖路数是我摆出来的,这话我又不能不答。 我刚要开口的时候,就听见叶三奇说道:“来者是客,开门做买卖哪有往外推人的道理?” 我转身的时候,叶三奇已经从医馆里走出来了:“要治病,用不着进屋,在这儿我就能治。” “不过,我这是医馆,不是善堂。诊金,你带了没有?” 那汉子把歪着脖子,瘦得跟小鸡崽子似的孩子给推到了叶三奇面前。自己从身后抽出刀来,在手里掂了两下,嘿嘿笑道:“爷们儿今天求叶郎中赏个人情,钱,我没带;但是我带彩儿来了。” 那汉子说着话,拿刀往自己腿上就是一刀,血顺着裤管子直往出淌。 他这是告诉叶三奇,你把我孩子治好了怎么都行,治不好,这一刀,你就得还我。 按照江湖上的规矩,见了红,那就不好收场了。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顿时就炸开了锅,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癞五儿,这是奔着闹出人命来的啊!只要是个郎中,就看得出来,那孩子根本就没法治啊!” “他那哑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说,脖子都快歪到肩膀头上了,没歪那边鼓着个大包。那眼睛里一点儿神都没有,嘴角还往下淌着哈喇子。” “哑巴,还是痴呆,就算是你把他哑巴治好了,还能现教他说话吗?” “按说,这个郎中刚来,也不至于把癞五儿给得罪死啊!这手下重了。” 癞五儿拎着把带血的匕首,咧着嘴笑道:“叶郎中,该你看病了吧?” 叶三奇二话没说,上去抓着那孩子脖领子就把人给拎了起来,抬手一个大耳刮子扇在了那孩子脸上。 “草拟姥姥,你敢打我儿子?”癞五儿顿时急了,扑上去就要跟叶三奇拼命,叶三奇抬腿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 叶三奇这一脚,把对方踹得倒着飞出去两三米,双膝跪在了地上,嘴里还在往出吐血。 ------------ 第三十四章今晚我过去 我一看叶三奇动了手,赶紧往前抢了几步。 叶三奇一手拎着那孩子,几步走到癞五儿跟前,手往他嘴底下一伸,接了一手的血,又是一巴掌抽在那孩子脸上,那孩子脸上顿时多了一个血手印子。 叶三奇两巴掌抽完,一手搂着孩子身子,一条胳膊夹着孩子脑袋,往怀里一较劲,咔吧一声把孩子脖子给掰正了过来。 那孩子顿时没了动静! 癞五儿当时就愣住了,我也被叶三奇给吓了一跳——人脖子都给掰出这动静了,那孩子还活得了吗? “儿子——”虽说那孩子有残疾,但好歹是癞五儿的亲生骨肉,癞五儿爬起来就要找叶三奇拼命。 结果,叶三奇手一松,那孩子不仅好端端的站在了地上,还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爹!”。 这下,整条街上的人全都傻了。 叶三奇冷眼看着癞五儿道:“你以前使坏,往人家坟茔里侧着钉了一根木头橛子是不是?那木头橛子扎着人家脖子了,去把木头橛子拔了,给人家弄口上好的棺材。你家孩子就彻底好了。” 癞五儿被吓得脸色发白:“叶郎中……不是,叶先生,我-干那事儿的时候就我自己在场啊!就连他亲爹都不知道这个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三奇冷声道:“等孩子病好了,给我拿十块钱过来,拿不来,你知道后果,滚!” 叶三奇看都没看外面的人一眼,转身进了医馆。 我本来以为叶三奇亮出这么一手之后,来医馆看病的人,还不得人山人海?结果,我一直守到下午五点多,却连一个看病的人都没见着。 我趁着上街买菜的时候一打听才知道,兴古城的人根本就没拿叶三奇当大夫,他们都觉得叶三奇是“先生”。 在东北这边,能给人解邪事儿的人,要么是出马弟子,要么就是“先生”,当地人都知道,看病不能找“先生”,因为先生只看邪病,正常看病还是得找大夫。 这闹的是什么事儿啊? 我拎着菜往回走的时候,脑袋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叶三奇是不是故意在等着癞五儿,借着癞五儿向兴古城的人亮明身份? 可是,我们来兴古城寻宝,不应该隐匿身份么? 我正琢磨叶三奇想法的时候,却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我。 我快走了两步拐进了一个路边的胡同,人贴着胡同口站了下来。跟在我身后那人刚一冒头,就被我用刀架住了脖子。对方吓得脸色惨白:“兄弟,有话好说!” “癞五儿?”我没想到从后面跟上来的人竟然会是癞五儿。 癞五儿指着我拿刀的手:“兄弟,兄弟……你先把手撒开。咱们有话慢慢说。” 我把癞五儿拽到胡同里面:“你跟着我-干什么?” 癞五儿看了看附近没人才神秘兮兮的说道:“兄弟,我这儿有个赚钱的事儿,想找你干干?” 癞五儿看我一皱眉头赶紧说道:“你看,叶先生不是要我十块钱吗?我上哪儿弄那十块钱啊?” “有个地方肯定能弄着钱,不过,我不敢去,还得求兄弟你帮忙。” “那天,我一看兄弟你走那江湖路数,就知道,你是讲究江湖义气的人,这有财路,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我上下打量了癞五儿几眼:“你弄钱,是你的事儿,跟我没关系。” 我扔下癞五儿就往胡同外面走——江湖义气是因人而异,跟一个想坑你的人,有什么义气好讲? 我刚从胡同口走出去,就听见癞五儿在我后面说道:“兄弟,那财路可不一般,你确定不想捞个玄门子?” 我一听这话就停下了。 江湖中人各有各自捞钱的门路,不能捞过了门儿。 玄门子捞钱,说的就是风水,算命,驱邪抓鬼一类的事情。当然,走这一路的人,未必都有真本事,要是细论的话,还分不少种类。 癞五儿看我停下了,紧追了几步道:“兄弟,你要是有兴趣,我就带你过去见见那人,保证你吃不了亏。” 我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那就快点,别让我师父等着急了。” 癞五儿摆手道:“现在不行,那地方得等半夜才能去。晚上十一点,咱们还在这儿见面,不见不散。” “行!”我能这么痛快答应癞五儿,就是因为,我觉得叶三奇给癞五儿孩子治病,应该是在他的推算当中。 不然的话,叶三奇应该有的是办法对付癞五儿这样的人。 我回到了医馆,趁着吃晚饭的时候跟叶三奇说了白天遇上癞五儿的事情。叶三奇说道:“我没遇见你之前,我一直在推算你的命运。” “我越是推算,就越是弄不清楚,我师父为什么一定让我收你为徒弟。” “直到,我们来了兴古城,我才产生了一丝感应。你是有大机缘的人。” 我懵懵懂懂的问道:“师父,你说的我听不明白啊!” 叶三奇解释道:“简单的说就是,人与人,人与物之间都有一定的缘分。宿命中注定了你们要相见的话,即使有人给你们设置了重重障碍,你们也会在命定的时间相见,去完成或者结束你们之间的缘分。” “我师父临终的一刻,应该是推算到了,你与奇门残篇之间有着不解之缘,我带着你会有更大机会撞上奇门残篇。” “我故意当众治好了癞五儿的儿子,也是为了验证一下,我的推断是否正确。” 我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叶三奇的意思:“你是说,我跟癞五儿因为这件事,牵扯出了因果,所以,我就会被搅进本该属于他的因果当中,一步步撞上奇门残篇?” “对!”叶三奇点头之后才说道:“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需要经过验证才能知道是否正确。” 叶三奇正色道:“不过,我得提醒你。这种因果往往会伴随着危险。” 我笑了:“师父,那你告诉我,现在这个世道上,做什么不危险?你想让我上场面,又怕我有危险,世上只怕没有这样的好事。” “今晚,我去找癞五儿。” ------------ 第三十五章过来吃碗面啊 叶三奇淡淡的说了一句:“今晚,我跟你一起去。” 我能感觉到叶三奇心里的矛盾,他师父临终前的一刻,是想助他成为奇门祖师,也把我当成了工具一类的存在。 叶三奇却不这么想,在他眼里,师徒就是父子般的存在。他可以让我去跟癞五儿建立因果,但是他必须要把这因果给接过来。 我笑着看向叶三奇:“师父,你不是说过,不要在天数当中横插一手吗?那样做只会让事情越来越麻烦,等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再出来不行么?” “你现在就需要我!”叶三奇沉着脸把菜推到我面前:“吃饭,睡觉,等时候到了,我叫你。” 叶三奇让我睡觉,我却一直在练空门儿的神仙手。 叶三奇跟我说过:术,可以分为江湖术,玄门术。江湖术练的手,眼,身,学通了门,其他东西差不多也就通了。就像是空门儿练的眼力和手法,拿到偏门里照样适用。 玄门术就不同了,玄门术各有各的法门,各有各的秘术,没有谁一定克制谁,有的只是修为的高低。 我现在连玄门术的边儿都没摸到,不抓紧时间练好神仙手,不是等着去拖叶三奇的后腿吗? 我练到十点多的时候,叶三奇来喊我出门,他带着我走到那个胡同口,刚好是十一点,一分钟不差。 叶三奇脚步一停,忽然说道:“把伞打起来!” 打伞? 这大半夜,没下雨,也没太阳的,打伞干什么? 叶三奇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只好撑开伞举在了头顶。 叶三奇开口道:“奇门弟子在此,请诸神回避!” 原本,还是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忽然有了动静,离我最近的地方竟然传出一阵锅碗碰撞出来的叮叮当当的声响,听上去就像是有人在收拾摊子撤市,可我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着。 我正往附近找人的时候,就看见癞五儿猫着腰跑了过来:“叶先生,没想到,您老亲自过来了。你看这事儿弄的……” 癞五儿应该是早就来了,只是他心虚一直没敢过来。 他找我做生意,跟叶三奇可不一样。 找我,是我们背着师父做买卖,得了钱,那是我跟癞五儿分账;叶三奇来了,他就等于是跟叶三奇合伙做买卖,赚了钱再去还叶三奇。 这样,他不可能占着便宜。 我估计,癞五儿正在心里骂我。 叶三奇淡淡说了一声:“带路吧!” 癞五儿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从身上翻出一截黄香,用洋火儿点燃了。摸索着街上的砖缝把香给插了进去,跪在地上对着黄香不住磕头。 我悄悄数了一下,他插香的地方是远处钟楼开始往左数的第五道砖缝,癞五儿刚才就是在地上摸砖缝儿。 癞五儿连着拜了几次之后,黄香燃烧的速度陡然暴涨,香头甚至像是引线一样嗤嗤的冒出了火星。 落在地上的火点仍旧是在不停的跳动,附近几块青砖被火点给照得通红。 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空中点了灯笼,从上往下的把街道给照得通亮。 等我抬头往前看的时候,原来还是冷冷清清的街道,就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变成了一条无人的夜市。 夜市上的摊子还在,摊子后面却看不见做买卖的人,只有摊子前面的油灯还亮着火点。 离我最近的那个馄饨摊子上倒扣着三个白瓷碗,碗边儿的筷子都已经被收到了一起,看样子,是老板想要收摊走人的时候,还没忙活完,就离开摊子干别的事情了。 我震惊的看向了叶三奇:该不会是他刚才那一句“请诸神回避”把摊子上的人都给吓跑了吧? 癞五儿看见街上的灯光,赶紧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压着声音道:“两位跟着我走,路上能不喘气就别喘气,实在憋不住了,就低着头,用手挡着嘴使劲喘两口,再把气憋回去。” 癞五儿嘴里碎碎叨叨的说道:“两边摊子,你们都别看,那不是给活人用的东西,路边的小吃,再香也别馋,那些东西都吃不得。” 我跟着叶三奇往前走,眼睛却一直在两边看,道边儿那衣服摊子上摆着的东西分明就是寿衣、寿鞋,衣服上面的香烛味儿离着老远都能闻到。 《鬼怪谱》里说过,人的衣服,唯一能在阴间卖上价儿的,就是入殓的时候穿的一套寿衣。同样,鬼魂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把自己的寿衣卖掉。 能卖了寿衣的鬼,很可能会变成“穷神”,任由着买了他寿衣的人驱使,去败人气运。 那个摊子上至少放着二十件寿衣,说明这个摊子的主人,绝非等闲之辈。 癞五儿还在前面叨叨个没完:“两位走路的时候看着点脚底,可别让人给绊倒了,这条街上绊倒了,可就起不来了。” 我下意识的往自己脚下一看,癞五儿的影子不见了,我和叶三奇的影子却被头上的黑伞给挡住了,地上只能看见一道伞影儿。 我马上回头往街口的方向看了过去,却看见癞五儿直挺挺的跪在小半截的黄香前面,他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两只眼睛虽然瞪得溜圆,却像是被抹去了人气儿,也空得吓人。 进街的,是癞五儿的鬼魂,难怪他一直都能说话。 我进来之后,就一直按癞五儿的话憋着一口气儿,这一会儿,却有点要憋不住了。 叶三奇平静的说道:“该喘气,你就正常喘,不用听他的。” 我试着呼了口气,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附近的摊子上多出了几道人影,等我转头看的时候,那些人影又全都消失不见了。 只有,远处一个面摊上,还站着一个扎着围裙,老板摸样的人,对方冲着我嘿嘿一笑,就从面摊下面拎出来一副血淋淋的肠子,扔进了旁边的开水锅里,用勺子搅着锅里的水不紧不慢的说道:“两位走饿了吧?过来,吃碗面啊!” 癞五儿急声道:“别看他!往前走,这里的东西全都不能吃。尤其是那面摊上的东西,更碰不得。” 叶三奇却径直往那面摊上走了过去:“正好我饿了,给我下一碗面。” ------------ 第三十六章残篇既死局 癞五儿想拦叶三奇的时候,他都已经坐在面摊的长凳上了。 我打着黑伞站在叶三奇背后,正好能策应对方的位置上。 面摊老板似笑非笑看着叶三奇:“客观,面里要加肠子么?” “要!”叶三奇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蒜瓣,慢慢剥了起来。 老板又问道:“要加心,肝么?” 叶三奇把一瓣剥好的大蒜放在了桌子上:“要,五脏六腑,能加的,我都要。” 叶三奇说话风轻云淡,我却被吓得冷汗直流。 我们这不是遇上恶鬼了吗? 《鬼怪谱》记载过这种掏心恶鬼,它们在深夜时会化作小吃摊子的老板。这个摊子不管主营的是什么,肯定要有内脏做成的菜品。 过往行人,要经受不住摊子上传来的香气,坐到了摊子上,老板就会问你要吃什么?行人回答之后,老板把手伸进锅里一掏,就能把一副血淋淋的内脏摆在桌子上。 顾客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吃下去的,正是自己的心肝。 叶三奇这是在跟恶鬼叫板。 “行!那就给你上个全家福。”那个老板冷笑一声,放下了手里的长木筷子,直接把手伸进了滚开的锅里:“肠子来了。” 下一秒,老板的冷笑却凝聚在了脸上,伸进锅里的手也不动了。 那样子就像是没摸到猪肠子,反倒是让锅吸住了手,那手怎么也拿不出来了。 叶三奇不紧不慢的把剥好的蒜瓣一个个摆在了桌子上:“老板,是不是锅太深了,你掏不出来了啊?” “要不,你下去看看。”叶三奇把手里最后一个蒜瓣摆在了桌子上,那口铁锅里的热水忽然打起了盘旋,好似旋涡一样的把老板的胳膊硬给吸了进去。 “先生,饶……”面摊老板刚想求饶,脑袋就扎进了锅里。没一会儿的工夫,一个大活人就像是被塞进锅里的面条,从头到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三奇拿起桌上的筷子,敲着空碗道:“还有谁想做我的生意?一起过来吧!我就坐这儿等着。” 整条街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就连原先晃动着鬼影的摊子,这会儿都没了刚才那种恍若有人的错觉。 叶三奇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三下才站起身,对癞五儿说道:“带路吧!” 癞五儿躬着身子把我们带到钟楼下面:“钟爷,在上面等着二位,两位请吧!” 按照钟楼正常的设计,我们从楼梯走上去之后,应该出现在铜钟的一侧,可我们却出现在了铜钟的正下方。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在铜钟下面看到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九王爷。 比我们先到了一步的九王爷,竟然在铜钟下面泡起了茶:“叶兄,好久不见了。这鬼市唯一还能入眼的,就是这茶了,坐下喝杯茶,听听这里的故事如何?” 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叶三奇和九王爷的身份对等,他只需要招呼叶三奇,不用招呼我。 叶三奇走到茶桌前面坐了下来:“王爷,倒是好雅兴啊!” 九王爷笑道:“比起煮茶论道,我觉得,能遇上叶兄才会让奇门之行更有趣味,叶兄也为它而来吧?” 我顺着九王爷的目光抬头看了过去,却看见铜钟里竟然缝着一个人。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等我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那人是被凶手像是缝衣服一样,用粗线一针一针的给缝在了钟里。 那人的身子虽然是被人贴着铜钟缝得严严实实,脑袋却悬在了铜钟中间,对方倒垂下来的头发,几乎是碰到了铜钟边缘。 我看向那人的当口,对方垂在半空中的发髻迅速回缩,露出了一张古铜色的面孔。 从那人五官上看,她应该是个女人,只是她的面孔让人觉得有几分狰狞。 那女人开口道:“我只能与一个人进行交易。你们当中需要退出一个。” 叶三奇开口道:“你可以把交易的内容先说出来,我们再决定由谁跟你交易。” 那女人断然拒绝道:“不行!” 九王爷率先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别过吧!” 叶三奇也毫无迟疑的转向了楼梯的方向。 我们只是说了那么几句话的工夫,我们刚才走过的那段楼梯便离奇的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 叶三奇,九王爷相视一笑,同时迈步向前,两人的脚尖点在青砖上之后,地上砖石就像是活了过来,重新排列起了方位,露出钟楼下面的阶梯。 吊在钟楼上的人赶紧喊道:“你们等一下,我们还可以商量。” 九王爷淡淡笑道:“等我们两个商量好了,再来找你。” 这一次,叶三奇没有说话,而是跟在九王爷的身后走出了钟楼回到了街上,在空荡荡的面摊前面坐了下来。 九王爷指了指领着我们过来的癞五儿道:“被吊在铜钟里那位是兴古城的钟灵,她被缝在这里之后,安排了不少领路人外出求援。带你们过来那人,只是其中之一。我是被另外一个领路人带到了这里。” 叶三奇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九王爷展开一把折扇,轻轻摇动着扇子道:“叶兄,有没有听过:‘奇门残篇既是奇门劫数’的说法。” 九王爷见叶三奇没有开口,便继续说道:“找残篇的优秀弟子不计其数,最后他们不是不知所踪,就是死于非命。无一人能成为奇门祖师。” “所以,世上便有了一个传说:奇门残篇所在之处,皆是奇门弟子死劫之地。” 叶三奇听到这里也点头道:“我也听过这个传说。家师也从历代奇门精英陨落之处得到了一个推测——奇门残篇所在之处,皆有针对奇门弟子之局。” 九王爷摇着扇子说道:“对,这些死局有些来自上古,有些来自于鬼神,有些来自于江湖。千奇百怪,防不胜防。是谁在推动这些死局,同样无人可知。” 九王爷收起扇子遥指钟楼道:“被封在铜钟里的钟灵,就是兴古城死局的开端。” “而且,你我触动了这个死局之后,无论愿不愿意,都无法从兴古城里抽身而去了。” 九王爷眼带笑意的看向了叶三奇道:“叶兄,怎么看待眼前的局面?” ------------ 第三十七章无脸案 叶三奇从桌上的筷子筒里抽出来两根筷子,摆在了桌子上。九王爷哈哈一笑,拿起其中一支:“论奇门之术,我不及叶兄。我一向喜欢与人斗,布局之人交给我了。”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一皱眉头: 叶三奇的意思很明显,只有拿着两根筷子才能把菜夹到自己的盘子里,九王爷和叶三奇就相当于这两根筷子,缺一不可。 至于怎么分配利益,那是把菜夹到碗里之后的事情。 但是,九王爷说要与人斗。那与鬼神争斗,与命数争锋的事情,不就是交给叶三奇了么? 叶三奇怕是要吃亏。 没想到,叶三奇却点了头,两个人再次走回钟楼坐在铜钟下面,叶三奇先开口道:“你可以说条件了。” 倒吊在铜钟里的钟灵:“你们把我放出来,赶走封禁我的人,我可以告诉你们兴古城里,所有你们想知道的事情。” 古城里的钟楼,除了鸣钟报时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召集城中军民。尤其是在边城里,钟声代表着全城备战。 古钟化出的钟灵,也就相当于守护古城的神明,城中的事情它无一不知。 叶三奇看向对面的九王爷,后者微笑道:“那就说说,你是被谁给缝在了这口钟里吧!” 钟灵幽幽道:“把我缝起来的人是一个姓姜的裁缝。” 十七年前,一个叫姜乐游的人,在兴古城里开了一家裁缝铺子。 姜乐游落脚的时候,没拜码头,没走街坊,悄无声息的开起了姜氏裁缝铺。 结果,不到三天就有混混找上了门,姜乐游客客气气的把人迎接进了门,不但奉上了孝敬,还一人送了一件上好料子的新衣服。 那几个混混自以为拿捏住了姜乐游,拿着从姜乐游那里敲来的钱出去大吃大喝,几个人一直喝到天-黑,却发现身边没一个吃饭的人,甚至有些平时跟他们相熟的人都是看见他们就跑。 一群人还在纳闷的工夫,有个眼尖的混混,发现地摊上的老板总是偷眼往他们身上看,看上一眼又赶紧转过头当什么都没看见。 那个混混越看越不对,上去把老板抓了:“你特么看什么?老子脸上有花儿啊?” 那老板被逼无奈只能问道:“你们……你们怎么穿着寿衣喝酒?” 老板的一句话把几个混混吓得酒都醒了,这时候,他们才看见自己身上穿的是寿衣。 几个人骂骂咧咧的想往下脱衣服,可是那寿衣就像是长在他们身上一样,怎么也脱不下来。 有人拿着刀往衣服上划,却在自己身上划出来一道口子。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混混哪儿还能不明白,自己遇上高人了,吓得连夜往裁缝铺子跑,想求姜乐游手下留情。 那天晚上,半个兴古城的人都看见几个穿着寿衣的混混,发疯一样在街上没命的跑,几次从姜家裁缝铺前面跑过去,都像是没看见那裁缝铺的门脸儿。 第二天早上,兴古城的人就看见几个被活活累死的混混。 当天下午,衙门里的人就找上了姜家裁缝铺,只是,他们还没到门口就被兴古城里最大的布料商人裴老板给挡了回去。裴老板自己则是恭恭敬敬的去拜会了姜乐游。 裴老板见到姜乐游就给对方行了后辈大礼,两个人仅仅攀谈了不到半个时辰,裴老板就把姜乐游给迎进了裴家大院,奉为上宾。 不到一个月,兴古城里就传出了裴家嫁女的消息,新郎正是姜乐游。 裴家是这兴古城里首屈一指的大户,女儿出嫁自然要办得风风光光。裴老板特意拦住了一条街,要办三天整街流水席,只要是兴古城的人都可以过来吃席。 奇怪的是,这三天流水席,新郎就只出来过三次,每一次都是从街头走到街尾看上一圈,就再不露面了。 直到正席开始的那天,姜乐游还是像往常一样街头街尾的走了一圈,便回到了裴家大宅。 裴家大宅也是院门紧闭,硬生生的把所有宾客都给拦在了外面。 前来祝贺的各界名流,一开始还等在大门外面,时间一久也就有了怨言。最后,一个混混头子叫人踹了裴家大门,这下差点吓疯了前来道贺的宾客。 裴家上下几十号人,虽然全都坐在院子里看着礼堂的方向,却已经被人给剥掉了脑袋上的人皮。放眼往院子里一看,到处都是顶着一颗像是削皮西瓜一样,红呼呼,血淋淋脑袋的尸体。 赶来道贺的人全都被吓跑了,等到衙门里的人来了,才知道裴家老两口,新郎新娘全都死在了礼堂里。 那老两口是坐在椅子上被剥掉的面皮,新郎新娘则是死在礼堂上,尸体仍旧保持着要拜堂的姿势,只是脑袋上没了人皮。 那天之后,裴家就成了凶宅。 兴古城的人,经常会看见有无脸鬼在裴家大宅附近游荡。从那之后,兴古城里也经常会出现被人揭掉面皮的尸体。 十七年前,我为了兴古城的安宁,深夜鸣钟邀那人来钟楼一见。 我本来是想劝那人离开兴古城,却被对方硬生生的给缝在了钟里。 与我交好的几个鬼神也被对方擒住,带去了别处,想来他们应该已经遭了对方的毒手了吧! 钟灵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九王爷摇着扇子笑而不语,叶三奇却往我身上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叶三奇说过再遇密藏就由我作为主导,他来给我压阵。 叶三奇这是想要让我说话啊! 我仰头道:“把你缝在这里的,是人还是鬼神?” “不清楚!”钟灵道:“我在他面前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哪还分得清他是什么来路?” 我再次问道:“你被封在了钟里,为什么要找一个凡人向外求援?” 钟灵苦涩一笑道:“你是说,外面满街鬼神,为什么没人帮我对么?” “凡人落难的时候,又会有几个人出来帮他?” “外面的那些鬼魂,能允许凡人靠近钟楼,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如果,不是你们修为高深,怕是也走不到这里。” 钟灵的话听上去有道理,却没法让我信服。 我飞快的追问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们?” ------------ 第三十八章蜡烛只能用三次 钟灵说道:“我并不知道谁会来救我,只是按照一个过路高人的指点,放出去了两个凡人而已。” “他告诉我:只有奇门高手,才能救我,平定兴古城,助我脱困。而且,奇门高手十年之内必到兴古城。” “所以,我才挑中了两个混混,让他们在兴古城里等待奇门高手。” 我不等对方考虑便飞快追问道:“你凭什么断定,他们两个能找到奇门高手?” 钟灵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在他们身上设了针对奇门弟子的扣儿,不是奇门弟子,解不开我系的扣子。” “就像那个癞五儿,不是奇门弟子,就算能治好他的儿子,也算不到他是我的棋子。更不要说,跟着他来找我了。” 钟灵的话,让我无可反驳。 仔细回想癞五儿出现的过程,不正是叶三奇和钟灵在较力么? 我沉声道:“你被封禁的这十七年里,兴古城还发生过什么大事?” 钟灵再次惨笑道:“我已经被钉在这钟楼上了,还能知道什么?” “外面那些鬼魂,虽然看在以前的面子上,不会拦着我,但是也不会帮我。如果,不是那两个人机缘巧合之下进了鬼市,我怕是连一颗棋子都找不到。” 我问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可以再问的了。 叶三奇和九王爷对视了一眼,再次起身往楼外走去,钟灵急声道:“你们还没放我!” 叶三奇道:“如果,我们赢了,自然会放你。如果,我们输了,放你没有任何意义。等着我们回来吧!” 叶三奇带着九王爷回了医馆,给对方泡上了一壶茶,才对我说道:“小叶子,你对那钟灵说的话怎么看?” 我这一路上都在回想钟灵所说的一切,叶三奇问我,我就直接开口道:“我觉得,那个钟灵不可信。” “就算她跟裴家大院的凶手,不是一伙儿的,也应该是被凶手给利用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去裴家大院看看。” “说的对!”叶三奇道:“不过,去大院的人是我,你留在家里吧!如果,九王爷愿意教你些东西,你可以多跟他学学。” 九王爷笑道:“多谢叶兄信任。” 叶三奇挥了挥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连他的那把黑伞都没带。我赶紧拿着伞追了上去:“师父,你的伞忘带了。” 等我追到门口,叶三奇已经走没了影儿。 他就这么把我扔给了九王爷? 我真不知道,应该说他心大,还是说他对我太有信心。 我上次,就差点着了九王爷的道儿,他怎么能放心把我扔给这个狐狸变的王爷。 我小心翼翼的看向九王爷的时候,他取出一包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来看看,合用吗?” 我心里很清楚,九王爷的东西不能随便要,可是等我的目光落在那包东西上时,就再也挪不开了。 九王爷拿出来的是十三件暗器,又都是可以藏在手心、袖口里的小玩意。一般的江湖人多数会对这些玩意不屑一顾,对于我这种练过神仙手的人来说,每一件都是难得的宝-贝。 神仙手的杀招,讲究的就是在跟目标擦肩而过的瞬间,将对方一击毙命。这些暗器都是为神仙手量身定制的极品神兵。 我正按捺不住想要把那些暗器拿过来的时候,九王爷却用扇子压住了我的手腕:“在你拿这些东西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我赶紧把手给缩了回来:“如果,你想问我师父的事情,那就不用问了。” 九王爷笑道:“那种下作的事情,只会丢自己的脸面,我还不屑去做。” 九王爷话虽如此,我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九王爷平视着我的眼睛问道:“你杀过人么?” “没有!”我没想到九王爷会问我这么一个问题。 九王爷立刻问道:“你敢杀人么?” 我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敢!” 我心里很清楚,我跟着叶三奇入了江湖,就不可能干干净净的出来。 我在算盘城的时候,隔一段时间就会听说某某死在了什么地方! 那些江湖事,你想不听都不行,因为生死就是江湖的一部分。 九王爷笑着把那些暗器推到了我面前:“奇门之术,由你师父教你,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我要教你的是江湖之术。” “我要让你在兴古城里学会江湖规则的第一条,独对生死,狠辣无情。” 九王爷严肃道:“你师父纵有通天手段,也不可能维护你一世。除非,你死在了你师父的前面。不过,那只能证明你师父没有护你一世的本事,也等于砸了你师父的名头。” “所以,能在江湖中保你不死的只有你自己,从现在开始,你得抛弃所有对外力的幻想,就当做你没有师父护佑,凭你自己的力量在江湖中活下去。你懂我的意思么?” 九王爷的话没错,可我总觉得,他又想在我身上动什么手脚。我弄不清他要做什么之前,也只能点头道:“我懂了。” 九王爷见我不动声色的点头称是,才说道:“你既然看出那钟灵有所隐瞒,就再回去问她一次。” “这一次,你自己过去,必要的时候可以杀掉她。” “我给你的暗器,都是用奇门秘术打造的神兵,上面带着符文,能杀人,也能杀鬼。只要,你没犯了心慈手软的大忌,鬼市上的东西就挡不住你。” “你记住,奇门弟子到此,请诸神回避。只是我们在给对方客套,如果诸天鬼神不想要这种客气,你就得让他们知道,必须回避的理由。” 九王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其实,斩鬼跟杀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比杀人还要更凶狠一些。因为,杀人,对方还能转世;斩鬼,就是杀尽轮回。” “你习惯了杀鬼,自然就会毫无障碍的杀人了。” 九王爷说着话,把我家屋里的蜡烛给拔下来交在了我手里:“你还没正式学习奇门秘术,在没人带你的情况下,无法用肉身进鬼市。这只蜡烛你带上,可以帮你照鬼。” “但是,你记住,这根蜡烛你只能用三次。三次之后,不仅蜡烛会失灵,你也可能陷在鬼市里走不出来。” ------------ 第三十九章一双布鞋 我明知道,九王爷给我这根蜡烛的目的,不会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但是,我没法不接九王爷手里的蜡烛。 我修炼了空门儿秘籍之后才知道,人就算是开了阴阳眼,也无法看见所有的妖魔鬼怪。 鬼神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骗人的眼睛,能不能一眼洞穿阴阳,还得看个人修为的高低。 我们第一次去鬼市的时候,叶三奇能看见鬼市,我却只能看见钟楼的原因就在这里。 我从九王爷手里拿过蜡烛,藏好暗器就从医馆里走了出去。 兴古城到了夜里,连一丝灯光都没有,大街上静得出奇,一个人走路,脚步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走过了十字路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 我紧走两步,跟对方拉开了距离之后,猛然一个转身看向了身后,可我看见的却只有一双摆在街上的布鞋。 街上的青砖在清冷的月光之下显出一片黑白的颜色,又给那双凭空出现,却又摆放整齐的布鞋平添了几分诡异。 我的目光刚落在鞋上,那双布鞋就凭空的消失了踪影,等我低头再看的时候,那双布鞋已经鞋跟向后的到了距离我脚尖半尺左右的位置上。 这是鬼要给我穿鞋? 我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没想到自己的双脚就像是被人给按住了一样,怎么也挪动不了了。 我情急之下双手各自翻出一把薄刀,夹在指尖往身侧划去。 我看不见自己身边有鬼还是有神,出手的位置也是估量出来的高度。如果,有人蹲在我身边按住了我的双脚,我那一刀应该能划开对方的咽喉。 可我那一刀扫出之后,身边不仅没有任何反应,我的脚跟上还传来了一阵像是被人用手指划过的触感。 对方想要把我的鞋给脱下来,让我换上那双诡异出现的布鞋。 我现在站着不动,早晚得被对方控制,放弃脚上的鞋,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逃生的念头,在我脑中闪过之后,我双脚猛然发力,借着鬼神按在我鞋上的力道挣开脚上的布鞋,光着脚凌空翻向了远处。 等我双脚落地,脚掌紧压着地面,连续向后蹭去,手上也拿起了九王爷给我的蜡烛。 到了这会儿,我也顾不了蜡烛能用几次了,从兜里翻出火柴往袖子一划,就把燃着的火柴对上了烛心。 蜡烛燃起的一刻,我也借着火光看见了,四道像是鬼脸面具一样的人影。 其中两个人,捧着那双出现在了街上的布鞋,一步步往我这边走了过来。另外的两只鬼魂,手脚着地,四肢并用着绕向了我身体两侧,那架势,就像是又要过来按住我的双脚。 我把脚紧紧贴在地上,一步步蹭着地往后挪动,眼睛却在四只鬼魂的身上来回扫视。 四只鬼魂距离我越来越近,我忽然抓出一把“鬼火粉”往烛火上扬了过去。 “鬼火粉”这种东西在空门儿的叫法不太一样,用法却是相同。空门儿弟子想要入室行窃的时候,为了引开守卫,就会在不太显眼,又能让人看见的地方撒上一把“鬼火粉”,那东西落地之后,不用多久就能变成跳动的鬼火,自然吸引守卫的主意。 我直接把“鬼火粉”给扬到蜡烛上,就等于当场引燃了粉末,我身前顿时暴起了一团绿色的火焰。 我趁着绿色的火光在空中乱闪的工夫,快步奔向路边院墙,脚踩着墙面连着蹬了两下就从墙头上翻了过去。 我落地第一件事就是点燃了蜡烛,烛光再次从我眼前窜起的瞬间,我对面的院墙上也浮现出了两张鬼脸。 那两张面孔就像是从墙上长出来的东西,从鼻尖开始向外慢慢向外突起,同时张开的四只鬼眼,从两侧盯住了我的面孔,赫然是把我当成了囊中之物。 我将蜡烛往空中一抛,双手袖管同时震动之下,两只手刺就从我袖口里滑向了掌心,手刺前面的锋刃从我手指间探出之后,我的双手同时合拢,握紧手柄,双臂同时发力,往两张鬼脸的眉心上凶猛刺去。 手刺扎进墙面的声音与凄厉的鬼哭,同时暴起的瞬间,墙上也映出两道人影的火光。 九王爷没有骗我,他给我的暗器确实能斩杀鬼神,两只恶鬼只是被我手刺贯穿便全身骤燃,换成普通的兵器,根本伤不到对方分毫。 我一击得手,马上收回手刺,抬手接住空中落下的蜡烛,再次向后退去。 追我的四只鬼魂,还有两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得再找机会干掉另外两只,我再待在墙下,只能是坐以待毙。 我刚退出几步,就听见有人喊道:“谁在外面?” 坏了! 我被屋子的主人发现了。 我丝毫没有犹豫,就飞快的往后退了几步。 我的本意是,借着前冲的力道,从院子里翻出去,到街上再跟鬼魂周旋。 没想到,我只是刚退了两步就踩到一双布鞋。 我脑袋顿时嗡的一声:那两只拿鞋的鬼魂早就进来了,他们是在我背后等着我。 我只觉得阴冷的气息,从我脚掌两侧向上包裹而来之间,我再次抽出手刺,咬着牙往自己脚上扎了下去。 我是在死中求活,但也没敢真正去扎自己的脚背。如果,我一刀贯穿了自己的脚掌,却没甩掉脚上的这双布鞋,等着我的真就是死路一条了。 两柄手刺同时从我脚趾缝里穿过之后,套在我脚上的布鞋,也随之窜起了火光。赤红的火苗窜向我裤管的刹那之间,我也连续贴着鞋边儿划了几刀,把冒火的布鞋给甩了下来。 这边,布鞋上的火焰还没熄灭,我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叫,等我回头去看的时候,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已经穿上了一双同样的布鞋,双手抱着腿满地乱滚,嘴里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声响,听上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的惨叫给堵在了喉咙里面。 我抽出匕首飞快冲向对方时,先是看见对方鞋梆子里正在外面冒血,马上就看见了那人嘴里已经缩回去的舌头。 那人是被缩回去的舌头给堵住了喉咙,才发不出声音? 我听人说过,人快死的时候,舌头都会往回缩。 ------------ 第四十章不想失去对手 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人脚腕上忽然传出来一声像是利刃割断骨头的声响,他的两只脚也齐着脚腕掉落了下来。 鲜血从他断脚上狂涌而出时,那人猛然间双目圆睁,放平身子死在了我的眼前,我的影子也跟着倒影在了对方逐渐涣散的眸子里,那双装着人脚的布鞋,压着满地的血水,整整齐齐的摆在了门口。 我正看得头皮发麻的当口,却听见屋里又传出一阵像是有人挣扎的声音。 屋里出事儿了! 我当即回身一脚踹开了房门,可我看到的却是一个已经死在了椅子上的女人,对方的双腿垂在了椅子上,两只脚却已经齐踝而断,装着她双脚的布鞋,被放在距离椅子一尺多远的地方。 椅子旁边还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小孩,看他的眼睛就知道那人已经死了,同样的布鞋像是被地上的血水给浮了起来,绕过了椅子的方向往我身边漂了过来。 我看向两双布鞋的瞬时,两具尸体同时以诡异的姿势抬起了头来,空洞的双眼往我脸上直视而来。 我本能想要拔刀,却忽然觉得双脚猛然一紧,等我低头看时,死在门外的男主人,从后面出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与此同时,我也感觉头顶传来一股寒意,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从房梁上倒垂着身子,摸向了我的头顶。 我心底猛然下沉的当口,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疾风,从我头顶横扫而过,鬼魂被击碎之后才会爆出的磷火,像是下雨一样从我头顶上纷纭而来。 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儿,就看见一把飞旋的折扇,形同刀轮般的扫过了椅子上女尸的咽喉,对方头颅随之落地,在血水中滚到了我的脚前。 那把扇子绕过半个屋子之后,从我身边飞向了屋外,抓着我脚踝的尸体也跟着放开了双手。 等我回头看时,九王爷已经摇着扇子走到了我跟前,把我的鞋给扔在了地上:“这世上能让我提鞋的人,你是头一个,就连皇上的鞋,我都没碰过,穿上吧!” 我冷声向九王爷问道:“你在用我引恶鬼?” “没错!”九王爷点头道:“任何一种猜测,都需要有人去验证。我只是在用你验证,我和叶兄共同的猜测而已。” 我怒道:“你一直都跟着我,为什么不救屋里的人?” 九王爷反问道:“鬼魂是跟着你进了院子,我为什么要救人?” 九王爷的一句话,把我问得哑口无言。 九王爷再次说道:“你觉得,心里有愧对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给你留了一只鬼魂。” “你觉得对不起屋子里的三个人,就让他把你杀了,这样一来,你不就给他们偿命了么?” 九王爷说话之间,那个倒在地上的孩子用双手抓着地面,爬到了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对方的脑袋已经扭到了背上,正用一种诡异的姿势,恶狠狠的盯着我的面孔,满是鲜血的手掌,一寸寸的摸向了我的脚尖。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像是傻了一样站在原地,眼看着对方往我身上靠近。 几秒之后,那具尸体就在一尺开外的地方,猛然扬起右手往我腿上抓了过来,我本能的抽出匕首,划向对方的手腕。 寒光过处,那人手掌被我一刀斩飞,我调转匕首往那人脑袋上扎了下去。 九王爷亲手打造出的神兵,几乎毫无阻碍的没入了对方头顶,磷火、鲜血也从那人七窍当中迸射而出。 我缓缓松开了刀柄,看向了脚下的尸体,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九王爷收起折扇道:“大事临头,生死之间,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如果,你真是卫道之士,你会选择去死,而不是出手灭魂。” “叶惊龙,其实,你是一个狠辣,敢拼命,又狡猾如狐的人,这才是你的本性。只是,你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本性。” “你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本性,是害怕叶三奇不喜,也怕影响到叶三奇的名声。在你心里,叶三奇不止是师父那么简单,所以,你一直都在在意自己的出身,宁可压制自己,也不愿意影响到叶三奇。” “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越是压制自己,叶三奇就越是需要维护你的安危。你这样早晚会害死叶三奇。” 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看向九王爷的时候,眼中带起了几分畏惧。 九王爷太可怕了,我在他面前就跟透明的人一样,任何心思都无可遁形。 九王爷继续说道:“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满意,也很不满意。” “我故意告诉你,蜡烛只能用三次,就是在考验你应变的能力。你从遇上鬼魂开始,所有的表现都可圈可点。唯独看到这一家三口,全部身死时候的表现,让我十分失望。” “在你看来,这一家三口是因你而死。你因为愧疚、震惊,在极为危险的情况下失了方寸,让自己置身险地,这是极为不明智的做法。” 九王爷声音一顿道:“你给我记住,在术道中人的规则里:如果,你是刻意要用这三条人命帮自己脱身,你就是凶手。如果,你是在无意之下牵连了无辜,他们的死,就是他们本身应来的劫数。” “当然,你可以认为这是自欺欺人,但是,这种事情,你将来会遇上更多。你每做一件事,都要思前想后,你只怕连自欺的机会都没有。” 九王爷声音忽然拔高:“如果,你能理解我的话,就跟我走。如果,你理解不了,或者永远说服不了自己,我现在就替叶三奇跟你解除师徒关系,他留在医馆里的黄金,就是你的路费。” 九王爷说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便转身而去。 我紧追了两步道:“九王爷,这些话,是我师父让你跟我说的吗?” 九王爷停住脚步:“每一个术道中人都会如此授徒,你师父就是看出了你内心的矛盾,才会为了包容你而不肯开口。这回,我支走叶三奇故意把你留下,就是我刻意而为,因为,我不想失去叶三奇这样的对手!” ------------ 第四十一章让他过来见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九王爷并没走远,似乎故意在街上等我。 我追到九王爷身后的时候,他才开口道:“想通了?” “嗯!”我只能点头。 九王爷说道:“我刚才那番话,初入江湖的人,很难想通。未入江湖的人,理解不了。时间久了,你自然会明白过来。”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释放你的本性。人的本性,才是他一生真正的起点。一个人能将本性中的优势发挥到极致,至少,他不会吃亏,” 我不想跟九王爷继续这个话题:“九王爷,那个要给我穿鞋的鬼魂,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九王爷道:“这个还得从姜乐游身上说起。” “从钟灵给我们的消息上看,姜乐游是术道中人。” “我跟你说过:天下百行,皆有术士。百行祖师,皆有秘法。” “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有祖师的传承,只不过,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如何运用秘法而已。” “姜乐游开了一家裁缝铺,做布料生意的裴老板又对他持晚辈之礼。从这点上推断,姜乐游应该是传承了裁缝的秘术。” 九王爷声音一顿道:“从钟灵所说的无脸案来看,我怀疑,姜乐游是要动用改良过的五鬼运财术,把奇门残篇从秘境当中搬运出来。” 我不由得反问道:“五鬼运财术,能搬真金白银么?” 民间秘术和风水局上都有“五鬼运财”的说法,但是,民间常用的五鬼运财术都是在聚拢财运,而不是去搬运真金白银。 当然,也有传说真正的“五鬼运财术”,应该被称为“五鬼搬运术”,是道门高手驱使五方生财鬼(五方瘟神)在不启人门户,不破人箱笼的情况下,搬走对方财物。 五鬼运财术,虽然出自道门,但是能驱使五鬼搬来真金白银的事情,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并没有人亲眼见过。 九王爷说道:“五鬼运财,可以搬运金银珠宝,却无法搬动奇门残篇。况且,五方生财鬼也不会为了术士去触犯天道。” “姜乐游想用五鬼运财,就需要先造出五尊绝对听命于他的鬼神。想造鬼神并不困难,难的是,怎么能在不开启秘葬的情况下,将残篇搬运出来。” “姜乐游所用的手法,就是以衣服养厉鬼,他缝制出来的衣服,必须不断吸收人血使衣服成为邪器,再将衣服穿在对方选定的厉鬼身上,将其推上鬼神之境。然后才能驱使鬼神进入秘葬带出残篇。” 我听到这里也反应过来:“姜乐游是想用奇门弟子的魂魄,养鬼神么?” “应该是这样!”九王爷说道:“那处秘葬应该无法使用蛮力强行开启,否则,姜乐游也不会在这里蹲守奇门弟子。他需要一个精通奇门秘术的鬼魂。” 我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行,我得去找我师父。” 九王爷笑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以为叶三奇会想不到么?他去裴家大院,只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 九王爷转身道:“我故意让你单独行动,也是为了引出姜乐游。” “你是我们三个人中最弱的一个,也最容易被姜乐游锁定为目标。所以,他必然会来找你。” “只可惜,他只是派来了几个虾兵蟹将。” 我知道九王爷说的是实话,可我听着就是不舒服,冲着九王爷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可我刚把舌头伸出去,就发现自己的舌头收不回来了。我吓得赶紧用手顶着舌头往回塞。 九王爷却连头都没回的说道:“别塞了,你塞不回去。敢在我背后做鬼脸,你就先耷拉着舌头走吧!等回了医馆,差不多就好了。” 回医馆,还有一条街呢! 我就像吊死鬼一样往回走? 等我学会了玄门秘术,我也得让九王爷像吊死鬼一样在街上走一圈,还得是白天走。 九王爷慢悠悠的说道:“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想让我把舌头伸出来,你至少也得达到叶三奇的水准。” 我一路走回去,口水都要流光了,舌头也木了,我走进医馆之后,舌头差点收不回来。 九王爷说道:“你去把锅给端来,要你家煮饭的大锅,锅里加满水。” 我虽然不知道九王爷要搞什么名堂,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我还在摆弄自己下巴的工夫,九王爷已经走到了铁锅边上,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向了水面。 九王爷指尖下立刻出现一圈圈的涟漪,直到九王爷收手之后,那些涟漪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成了一道直达锅底的旋涡。 铁锅里的水虽然围在锅边一直打转,却没有一滴溅到外面。 几秒钟之后,我就看见锅底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头顶,片刻之后那人便从锅里露出了脑袋。 “面摊的老板?”我往前走了两步,才敢肯定从锅里钻出来的鬼魂,正是鬼市里被叶三奇给塞进锅里的面摊老板。 九王爷摇着扇子坐了下来:“这九转迷魂阵,你呆得可还舒坦?” 我明白了,叶三奇驱赶鬼魂的时候,面摊老板忽然出来挑衅,本就带着几分不合理。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姜乐游派出来试探我们身份的鬼魂。 面摊老板探着脑袋在锅里咧嘴一笑道:“阁下好手段!不过,我劝你最好是赶紧放了我,免得我家主子找过来,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九王爷的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上位者的气势:“正好我也想见见你家主人,你现在就可以联络他,让他过来见我。” 面摊老板冷笑道:“你别后悔就行!” 九王爷甚至连话都没说,只是微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等对方唤主。 那时候,我才发现九王爷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他的态度似乎只有见到叶三奇的时候才会改变。 半晌之后,九王爷才睁开了眼睛道:“你的主子还没到么?” 面摊老板已经慌了:“我家主人有事,你等着,他马上就能来。” 九王爷无声冷笑,用扇子指向了对方,和我说道:“小叶子,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一定要给你上这一课么?” ------------ 第四十二章活人面具 我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这话,他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怎么还问?按理说,九王爷岁数也不大啊!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说了就忘? 九王爷狠狠瞪了我一眼,才说道:“人在江湖,不怕你没有本事。没本事的人,可以安心做一个跑腿儿的小角色。怕的是,你把别人的本事,当成了自己的本事。” “这种人就像是没训练好的家犬,有依仗的时候,才会狂吠。没有依仗的时候,只能夹着尾巴哀叫。” “他们甚至还不如荒地里找食的野狗,一旦没了主人庇护,他原先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卑微。” 九王爷是在故意激怒对方,可是面摊老板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就像九王爷说的那样,主人不来,他就是一条夹着尾巴的狗。 九王爷将扇子一合,轻轻敲向了自己手心,我眼前那口大锅随着一声轻响,炸得四分五裂,那个面摊老板全身是水的站在了地上。 九王爷说道:“我给你机会回去找你那主人哭诉。顺道告诉他一声:想做本王爷的对手,就拿出点真本事。别让我对他不屑一顾。去吧!” 面摊老板一声不吭的对着九王爷拱了拱手,甚至不敢以鬼魂的方式闪身离去,小心翼翼的退到门口才撒开腿跑出了院子。 我看着满地的铁锅碎片:“你把我家锅给砸了,我明天怎么做饭?” 九王爷笑呵呵的道:“你至少十天都不用做饭了。明天早上就会有人来找你,你早点起来去吃个早点,多吃点,免得饿。” “今晚,你最好能把金玉指练到小成,不然的话,你怕是有苦头要吃了。” “金玉指”是神仙手的绝技,号称“指如白玉,其利断金”。凡是练成了金玉指的人,双手皮肤会像羊脂玉一样白皙细腻,却能凭借双手挡住刀剑。 但是,金玉指只是神仙手的基础,神仙手大成,人的双手就是神兵利器。 我警惕的看向了九王爷:“你不会又想坑我吧?” 九王爷微微翘起嘴角道:“谁让你在心里编排我?我偏不告诉你,我算到了什么?” “你可以不相信我,不过,后果……” 九王爷没说什么后果,不过,他那眼神里明显是不怀好意。 我赶紧笑道:“王爷,你看,我现在练习金玉指,也来不及了。你就别跟我计较那么多了,教教我怎么速成呗!” 九王爷脸色严肃的道:“我为什么教你?” 我想都没想就说道:“因为王爷大度啊!” 九王爷愣了一下:“你这马屁,我听着舒服。我这里有两包药粉,一包内服,一包敷在你的手上,等到天亮,你的金玉指就算是没到小成,也足够你自保了。好好休息吧!明天可能会发生很有趣的事情。” 九王爷留下药粉,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的脑子里却飞快的揣摩着九王爷的意图:他让我练金玉指,就说明我身上这些暗器全都用不上了。正常的情况下,我不可能放弃这些暗器。唯一的可能,就是暗器给人收走。 我赶紧在医馆里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把暗器和值钱的东西全都给收了起来,身上就留了一块大洋。 按照九王爷的吩咐吃了药,躺到了床上。 结果,那药吃下去之后,我全身上下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疼得钻心,尤其是两只手,剧烈的疼痛一阵跟着一阵,就像是被放到炼铁的炉子里烧过之后,再放在铁砧子上用锤子反复锻打,差点把我疼昏了过去。 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那种剧痛才慢慢退去,我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我还没睡多久,就听见有人踹开了医馆的大门,我还没从床上爬起来,就被冲进屋里的巡捕用枪顶住了脑袋。 带头那人扫了我一眼道:“你昨天晚上杀人的事情犯了,跟我们回去。” 两个巡捕不由分说,把我拽起来带出了医馆。 我的袖口里有我藏的一段铁丝,我想找个机会打开手铐,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我琢磨着怎么脱身的时候,九王爷的话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说:我最近几天用不着做饭。 那不是说,我肯定要被关起来一段时间? 叶三奇和九王爷在监狱那边还另有什么安排? 我想到这里也就打消了中途逃走的念头,被两个巡捕给拽进了巡捕房。 那时候,说是上面有个大总统,实际上还是谁有枪谁说了算。很多秩序,都是由江湖人自己来维持。 我没见过东北这边的巡捕房是怎么回事儿,算盘城那边,不是上层人士之间掐架,一般都不会闹上法庭。巡捕房抓住了犯人,谁有工夫给你开庭审判?关不关,关多久,也就是巡捕房里一句话的事情。 我刚进了巡捕房没多久,就被人塞进汽车拉进了监狱。 我被两个狱卒给关进班房里之后,就觉得外面的事情不对劲儿了——那两个狱卒拽着我的时候,我分明在他们身上闻到了一股子香烛味儿。 那是死人身上才有的气味。 如果,你在某个人的身上闻到香味儿混合着其他一丝异味,就得先确定一下他是死是活。 有些死人会用香囊、香水,或者直接用香烛来掩饰身上的死人味儿。 我正紧盯着门口的时候,一个狱卒从外面走进来扔给我一套囚服:“穿上,跟我走。” 糟糕! 我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声。 怕什么就来什么! 姜乐游用衣服杀人,一个身上带着香烛味的狱卒给了我一套衣服。 这是要用衣服杀我? 我不该信九王爷的话,我没进监狱之前,还有逃走的机会,可我现在却是插翅难逃了。 走到了这步,我再去怨天尤人,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我盯着地上衣服的时候,却看见给我送衣服的狱卒从门口的铁窗上露出脸来。 我目光只是稍稍往下一挪,身上就打了一个寒颤——那人的脸皮和脖子是两种颜色。那种不寻常的色差,就像是有人把死人的脸皮剥下来之后套在了一个活人的身上。 那个狱卒是裴家大院里出来的无脸鬼! ------------ 第四十三章去我屋里坐坐 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钟灵所说的那件无脸血案。 钟灵只是说,裴家大院的人全都被人剥掉了脸皮。但是,外面的那些宾客呢?难道他们就全都逃过了姜乐游的毒手? 正式婚宴的那天,来的人都是兴古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姜乐游能放过他们么? 那一天,裴家大院里死了几十人,除了他们身上的衣服,谁还能通过一颗颗血淋淋的脑袋去判断出死者是谁? 或许,坐在院子里的那些尸体,就是兴古城的名流。裴家的下人都已经带着他们的脸皮回到了兴古城。 姜乐游只需要给他们换一张脸皮,就能暗中控制整座兴古城。 叶三奇,九王爷现在不是陷入了全城皆敌的地步? 门口的狱卒还在对着我不断冷笑的时候,我耳边忽然传来了叶三奇的声音:“用金玉指刺囚服心口。” “你在监狱里等着我的信号。” 叶三奇的声音转瞬即逝,我却毫无犹豫的并指往囚服上点了过去,我的两只手指如同快刀瞬间洞穿了囚服,没入了地面青砖半寸左右。 我手指周围也随之冒出一串火星,不过那囚服并没被点燃,火星只是将衣服烧开了一块儿便自动熄灭。 外面那个狱卒却在惨叫声中,扑倒在了地上。 我趁着外面乱成一团的工夫,赶紧把囚服穿在了身上,双手抱着脑袋蹲在了班房里。 有人把狱卒抬走之后,就把我跟十多个犯人一起押到了监狱里。我知道,这是快要过堂了。 以前,我在伙子里的时候,他们就教过我进了监狱该怎么办? 监狱里真正说了算的并不是狱卒,而是里面的牢头儿,那些牢头儿是常年吃监狱饭的人,他们代替了狱卒的角色,管理着监狱。既维持着监狱的秩序,也在替监狱长敛财。 牢头儿也就是监狱里的土皇帝,有些人甚至刑期满了都不愿意出去,什么时候真的混不动了再从牢头儿的位置上退下来,带着敛来的财物出去享福。 犯人进了监狱的头一件事儿就是“过堂”,这个时候,一定要向牢头儿表明自己的身份,不然的话,就得被当成肥羊来宰。 我跟着那十多个犯人,一起被带到监狱中间的空地上之后,狱卒大咧咧的说了一声:“这三个是直门子,其他的人按规矩走,别弄太大了。” 监狱里说的“直门子”和“水门子”,一个是找到的关系硬,钱也给得足,上面亲自交代过的人;一个是虽然找了关系,但是关系不牢靠,就是面子上意思意思,这样的人,就可以下手捞点好处了,但是也不能捞得太狠,否则,大家面子上过不去。 有人过来,把三个直门子给带到了一边儿,才抱着膀子说道:“有主的说话,没主的蹲好。” 按理说,这个时候,就到了我应该打手势表示自己是道儿上兄弟的时候了。 我的手只是轻轻抬了一下,就放回了原处——我已经入了奇门,拜了叶三奇为师,就不能再算是空门儿的人了,这个道儿我不能报。 人群里又站起来几个人,最后蹲在地上的就剩下那么四五个人了。 我正小心戒备的时候,蹲在我身边那人扬着脑袋站了起来:“我是天虹武馆的人,师父是关天虹。我进来不想找谁麻烦,你们也别找我麻烦,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要不好。 那小伙儿逃不过一劫了。 “麻-痹-的,来个装逼的。”一个叼着烟卷的光头斜了那人一眼:“疯子,教教他什么叫武把式。” 我刚一抬头的工夫,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铁链晃动的声响,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等我看清楚了情况,那个天虹武馆出来的人已经被一个蓬头垢面,手脚都带着镣铐的人给打得吐了血。 疯子上前一步,甩起手上的铁链狠狠一下抽在了那人腿上,硬生生的抽碎了那人膝盖,那人也当场昏了过去。 光头嘿嘿一笑:“疯子这是特么的想吃肉了,拖下去吧!把他腿剁下来给疯子。” 疯子嘿嘿直笑的工夫,光头抬手往我这边指了过来:“这小子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顾爷肯定稀罕。带他下去洗干净了,给顾爷送过去。” 光头抱着膀子对着我嘿嘿笑道:“小子,你有福了。以后跟着顾爷吃香的,喝辣的,别忘了我!” 两个大汉直奔着我这边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人刚要往我胳膊上抓,我就一个闪身从两人中间冲了过去,我跟他们两个身形交错的工夫,双手各自并起两指,往他们两个人眼珠子上划了过去。 空门儿的人最忌讳的就是留着指甲,指甲长了容易影响手指发力。我手上虽然没留指甲,指尖却像是刀锋一样从两人眼珠子上一扫而过。 两人眼珠上血光飚射的瞬间,我也一步抢到了光头身前,并起两指直奔对方的咽喉上刺了过去。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光头竟然在出手的刹那间抓过身边的手下,挡在了自己前面。 我那一指直接戳穿了对方的心口,手指没入了对方体内。 死里逃生的光头发疯道:“马-勒逼的,给我弄死这个小-逼崽子。” 我一击没有得手赶紧抽身往后,要是我被他们给围住了,就算身手再好也得被乱拳给打死。 我刚退出几步之后,就听见有人喊道:“都住手!” 光头的人全都停了下来,我顺着他们的目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时,看见一个全身精瘦的老头儿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光头,这人跟我是平辈,看我面子,这事儿算了吧!” 光头显然不太服气,却又不敢得罪那老头:“老猴儿,我手下兄弟,死了一个,残了两个,你让我就这么算了?” 老猴儿笑道:“三位兄弟的安家费,我双倍给了。今晚,我再摆桌酒给你赔罪,你看怎么样?” 光头的里子面子都有了,自然不会守着那比纸还薄的义气:“行,看你老猴儿的面子,这事儿算了。我们走。” 光头走了,老猴儿却客客气气的跟我说道:“这位兄弟,去我屋里坐坐?” ------------ 第四十四章第三个人是谁 我上下打量了老猴儿几眼,目光落在对方手上的时候,才敢断定对方也是空门儿的传人。 老猴儿把我让进了一间干净的牢房,马上向我比出了空门儿弟子见面的手势。 我倒背着双手道:“老哥儿,你这手势我看不懂啊!” 老猴儿脸色微沉之间,他身后的一个人冷声说道:“朋友,这样可就没意思了,我们把你从光头手里保下来,可不是要听你推三阻四的。” 我也知道,现在表明空门儿弟子的身份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江湖中任何一个门派、帮-会都有其特殊的联络手势,我在伙子里的地位太低,根本就不知道一方龙头见面应该怎么盘道? 我犹豫了一下,才挑起右手拇指贴在左肩上,左手伸出三指按住右手背,抬眼看向了老猴儿。对方的双目猛然一缩,当即跪在了地上:“空门儿玄字辈弟子,候玄和拜见师叔祖。” 这个手势,是我从空门儿秘籍上学过来的,意思是:“见面大三辈。”也就是说,不管老猴儿是什么辈分,他见了我都得叫一声师祖。 老猴儿这一跪,他身后的人全都傻了眼,没一会儿,就全都跪了下去。 我学着九王爷的样子说了一声:“都起来吧!” 老猴儿赶紧爬起来给我搬来一个蒲团:“师叔祖,请上座。” 我不等老猴儿开口,便抢先问道:“你怎么会认出我的身份?” 老猴儿冲着身后摆了摆手,牢房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守在了牢房两侧堵死了走廊。 老猴儿低声道:“我是认出了金玉指,我师父跟我说过,能使出金玉指的人,才是空门儿的正宗传人。无论是谁见了,都得尊称前辈。” 老猴儿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师叔祖是为了监狱里那东西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惊讶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我早就猜到叶三奇、九王爷把我弄进监狱里,肯定是跟兴古城的奇门残篇有关。只是,我没想到监狱里还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老猴儿嘿嘿一笑:“就凭兴古城里这几头烂蒜,还不配跟空门儿的顶尖人物较量!师叔祖,肯定是故意进来的。不过……” 老猴儿试探着道:“监狱里那件东西,可不好拿啊!师叔祖一个人来怕是……怕是应对不了啊!” 我笑了笑:“我不行,不是还有你么?” 老猴儿哈哈一笑:“师叔祖果然出身不凡,说话滴水不漏。我老猴儿信你了,不过,我也得提醒师叔祖,这监狱里盯着那件东西的人可不止一个。想要把他弄出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我总算是明白了叶三奇和九王爷的布局了。 其实,九王爷早就提醒过我,姜乐游在兴古城里不断杀人来制造鬼神,是为了进入秘境,夺取奇门残篇。 这就说明,奇门残篇被藏在了一个他想进又进不去的地方。 这座监狱应该就是封印残篇的禁地。 叶三奇、九王爷故意把我送进监狱,其实就是在跟姜乐游斗法。 姜乐游已经控制了兴古城里除了监狱以外的地方,加上他可以随时改换面孔,我们想要把姜乐游挖出来难如登天。 叶三奇、九王爷应该算到了奇门残篇的位置,想要通过残篇把姜乐游逼出来跟他们决战。 至于叶三奇为什么不告诉我全部计划,是因为奇门秘术本身的问题。 奇门秘术的推算之法,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可算而不可说”。 奇门推算的事情,一旦被说出来,一定会发生某种改变,然后又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找回来。而且,让人无法再去推算。 叶三奇告诉我:天道纠错的能力极为可怕,命数中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会出现,就算你有通天的本领,也只能让它推迟,却无法去阻止。 命中的劫数,就是天道给人的考验,天道不会允许任何人作弊。 奇门残篇大抵也是如此,当奇门弟子算到残篇的所在,他的劫数也就开始了。 所以,叶三奇、九王爷把他们算到的事情全部告诉我的话,我还是会来监狱,但是监狱里的事情一定会变数重生,让我无法应付。那样一来,我怕是更难从监狱里走出去了。 我看向老猴儿道:“监狱里看着那样东西的都是谁?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那件东西被藏在了监狱里?” 老猴儿道:“目前知道的,只有顾爷、马彪这两伙儿人。顾爷出身盗门,干的是底下的活儿。马彪没进来之前是个土匪,不过,我听说他学过厌胜术,敢跟他作对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这两个人进来的时间都不短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得手。” 我看向老猴儿道:“你能跟他们两个平起平坐?” 老猴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哪有那个本事?在他们两个面前,我有屁都得憋着。” 我沉声道:“那就还有第三个人,能跟他们抗衡的人,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老猴儿道:“整个监狱里面,都是他们两个在打对台戏,没有第三个能跟他们平起平坐的人。” 我不由得稍稍挑了挑眉毛:第三个人隐藏得够深啊! 如果,监狱里只有两伙人在盯着秘葬,他们早应该分出胜负了。只有三个人互相制约才能形成某种平衡,让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第三个人是谁? 会是姜乐游么? 我站起身来在牢房里走了几圈道:“你们怎么会知道监狱里藏着东西?” 老猴儿说道:“这事儿,还得从十多年之前说起。兴古城里曾经发生过一件怪事。” 那天,兴古城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现了一线云。按照常理,一线云应该是从天上划过去的一条直线,可那云彩却像是围成了一个圈,把兴古城给套在了中间。而且,还几天不散。 那时候,兴古城谁都没把那一线云当成一回事儿,只有城里有个算命的瞎子,像是疯了一样到处跟人说:那是白龙围城,大凶之兆,兴古城快要出事了。 那时候,整个兴古城里没人相信什么白龙围城,都以为那个瞎子疯了。 ------------ 第四十五章你都知道什么 老猴儿停顿了一下之后才说道: 几天之后,兴古城的人就发现围城的一线云,不仅没散反而越来越浓,兴古城里也是怪事连连。 先是有人看见野狗站起来说话,紧接着就是有人被狐狸给敲了门……,就在那怪事越演越烈的时候,兴古城里忽然飞来了一大群乌鸦,挨家挨户的往房子上落,赶都赶不走。 这下,兴古城里的人全都慌了。 兴古城里有个说法,乌鸦能闻到死人的味儿,人快死了,乌鸦就往他家房上落。 那时候,兴古城里到处都是乌鸦,谁不害怕? 有人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把乌鸦给打死了几只,结果,那家人当晚就死得一个不剩,那些死人还一个个的瞪着眼睛,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能吓死人的东西。 这下兴古城的人,真就坐不住了,到处找那个算命瞎子,他们找到的却是瞎子的尸体。 那瞎子的尸体趴在桌子上,嘴里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半张桌面,他手里还拿着一支毛笔,好像在临死前还在写什么东西。 那些人把瞎子的尸体挪开,才看见他身子底下压着一张被血染红了的纸,有人看了好半天,才勉勉强强看出来那上面写着:三盗入监,可救兴古城,泄露天机,老夫当死。 救兴古城的办法有了,可是兴古城的人却懵了,谁也不知道“三盗入监”是什么意思? 兴古城的监狱是现成的,而且监狱也已经存在了几百年。 可是,“三盗”又是什么? 兴古城几个官员分析了好几天,就认定了“三盗”肯定是潜藏在兴古城里的三个江洋大盗。那三个人,说不定早就藏在了兴古城里,准备血洗兴古城。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反正当时兴古城的官员就这么认定了自己的推测。当即开始全城搜捕江洋大盗,结果,就把顾爷和马彪都给抓进来了。 说来也怪,他们两个进了监狱之后,围在兴古城空中的白龙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兴古城也就这么安定了下来。 老猴儿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我后来打听过,顾爷、马彪就是因为白龙围城才特意赶了过来,按照他们的话讲,那白龙围城是重宝出世的征兆。他们两个纯粹是为了钱财而来。” 我思索了一下道:“按你的说法,当时赶到兴古城的江湖中人,不应该只有顾爷和马彪两个人吧?” 老猴儿点头道:“当时,兴古城里一共抓了一百多人,这些人进了监狱之后,不是被顾爷和马彪收服,就是死在了监狱里。” “如果,按照这么算的话,三盗入监的说法,就少了一个人。”我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之后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老猴儿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进来的时候,比他们两个晚了七八年,要不是我一个姐儿给灌多了,还进不来呢!” “我进来之后,就被顾爷给扣下了,说什么都不让我走,我这不就一直待在这儿了。” 老猴儿后面的话,肯定不能全信。不过,我也没去拆穿对方,岔开了话题道:“你听过兴古城里的无脸案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听过,听过……”老猴儿说道:“无脸案就发生在顾爷他们进来之后的第三年。” 我大概明白了,姜乐游应该也是被“白龙围城”引到了兴古城。他应该盯上了兴古城的监狱,但是,监狱里的顾爷和马彪,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才选择了控制兴古城,从外面包围监狱。 我沉声问道:“你在这监狱里待了快要十年了吧?除了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事情,你就没打听到别的什么?” 老猴儿说道:“顾爷和马彪,都在监狱最底下那一层,那地方,别人轻易进不去,就连狱卒都只能把吃喝送到倒数第三层,再由他们两个的手下给送到下面去。” “他们两个也很少上来,这里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 我点了点头道:“这样,你替我约他们两个见上一面。” 老猴儿当即被我给吓了一跳:“师叔祖,你没开玩笑吧?咱们空门儿讲究的可是暗中行事,你这么跟他们见面儿,那不是亮底儿么?” 我笑道:“我不去见他们,他们就不知道我来了?” “你信不信,人家说不定等着我过去拜码头呢。去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会安排。” 老猴儿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派手下过去联络接头的人。 第二天放风的时候,有人悄悄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顾爷要见你们,跟我走。” 我只是稍稍欠了下身子,附近的犯人就不动声色的围了过来,挡住了我和老猴儿的身形,那人带着我们快速走进了操场另外一侧的牢房。 那边的牢房才是监狱的主体,要比我前一天住的地方大得多,我跟着那人连着走下三层地牢之后,才在一间布置得像是书房一样的牢房里见到了顾爷。 我本以为对方会是一个阴柔,妖媚的男人,却没想到顾爷会是一个学究模样,拖着长辫子的老头。顾爷见我进来往上推了推眼镜:“是你要见我?外面是什么时候了?” 我看向了顾爷道:“你是想让我说外面是宣统几年,还是民-国几年呢?” 我这话一出口,老猴儿的脸都吓白了:“你别瞎说,现在明明就是宣统年,你瞎说什么?” 顾爷眼镜后面的目光里也带起了几分凌厉:“你进来之前,老猴儿没教过你规矩?” 老猴儿赶紧说道:“顾爷,这事儿怨我,我还没……” “闭嘴!我在问他。”顾爷只是低喝了一声,就有人用刀压住了老猴儿的脖子。 我淡淡说道:“外面的天下不会因为你的执念而改变,真正能改换年号的东西就在这个牢房里。” 顾爷猛然看向我道:“你都知道什么?” 顾爷的两个手下,一左一右的将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明晃晃的刀刃在我脖子下面闪着冷光,我心里却丝毫不慌——从顾爷手下将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赌对了。 监狱里的两个大佬,我至少可以拿下其中的一个。 ------------ 第四十六章牢房生变 顾爷眼睛带着寒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我平静的跟他对视在了一处。 与江湖大佬对视,不仅是在比双方的气势,也是试探双方的底气,眼神里稍有闪躲就会被对方抓住机会压死。 换做从前,我绝不敢跟顾爷对视,现在不同了,叶三奇就是我最大的依仗,我有师父护着,还怕什么? 顾爷跟我对视了几秒之后,哈哈一笑:“好小子,有胆色!我多少年都没见过这么有种的人了,来,上座,上茶。” 我刚坐下来,就听见有人说道:“听说顾爷这边来了贵客,我马彪怎么也得来看看。”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一个赤着上身的大汉,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椅子上:“顾爷的贵客就是这小伙儿啊?” 马彪说话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几次,马彪身上除了刀枪留下的伤疤之外,还有几处明显是割肉留下的伤疤,而且,马彪的左手小指头也被砍掉了一截,难怪老猴儿说马彪精通厌胜术。 “厌胜术”的厌字,应该读成“压”,意思是:压而胜之。厌胜术与巫术相近,能给人消灾祈福,也能置人于死地,即使是术道中人也不愿意招惹厌胜术传人。 马彪看我不说话,就扬着下巴道:“小伙儿,你来干什么?” 我看向马彪道:“我来救你的命!” 马彪一怔之后哈哈笑道:“我马彪需要有人救吗?” 我指了指马彪身后的一个手下道:“你带着个死人过来都不知道,还说不用人救么?” 我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在观察附近有没有换脸人。我看了好一会儿,唯独马彪带来的四个人里,有一个脸跟脖子存在着明显的色差。 马彪转头往那人身上看了一眼:“你说他是死人?证明给我看看。” “老大……我……”那人的话没说完,就被马彪挥手制止。马彪顺手从手下身上抽出一把刀扔在了地上:“证明给我看,要是,你证明不了,可别怨我不给老顾面子。” 那人上前一步,敞开了自己衣服:“来试试!” 我看见对方前胸的时候,心里顿时就是一沉,那人脖子往下的地方生了一片白癜风,难怪他皮肤的颜色不一样。 那人在跟我对视之间,眼睛里也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那人肯定是姜乐游控制的人,对方也敢上来让我验证,也说明他的破绽不在脸皮上。 我故作镇定的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吹起了茶水,脑袋里却飞快的想着对策。马彪却不耐烦道:“小伙儿,你赶紧动手啊!别是耍爷们儿几个玩吧?” 我正想放下茶杯的工夫,耳边却传来了叶三奇的声音:“用你手里的茶水泼他,他低头之前,出手点他眉心。” 叶三奇来了! 我就知道,叶三奇不会把我扔下。 我猛然抬头之间,连着手里的茶杯一块儿往那人脸上扔了过去。 那人下意识的出手去抓茶杯的工夫,我一跃而起,并起双指点向了空中的茶杯。 对方刚把茶杯抓在手里,我的金玉指便随后而至,青瓷杯子在我指尖上应声炸裂,我的两指也穿过了纷飞的碎瓷,点上了对方眉心,一团血花在我指尖上飞溅而起。 “你敢下黑手!”马彪的三个手下同时往我这边围了过来,马彪却厉声喝道:“给我住手!” 下一刻间,被我一指点中的那人七窍当中黑气四溢,身上衣服随之冒出了火光。 马彪急声道:“把他衣服脱了,快!” 我抽身向后之间,马彪已经手脚麻利的抓住那人衣服往外一扯,生生将带火的衣服从那人身上扯下来,扔在了地上。 被我一指点中的那个人,虽然仰面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皮肤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短短几秒之间就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尸体。 马彪几步走到尸体跟前上:“你怎么看出来他是死人?” “因为……”我刚要说话,眼角的余光就看见其中几个囚犯的衣服变了样子。 他们虽然是穿着同样布料的衣服,衣服的颜色却要比其他人更为鲜亮。 我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变成了一声:“快跑!” 马彪和顾爷同时一怔之间,那几个囚犯抽出家伙扎进了身边人的要害,牢房里一时之间惨叫四起,鲜血飞溅。 顾爷随手掀翻了桌子,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砍刀扔给了马彪,自己拎住一把老洋炮对准扑过来的囚犯扣动了扳机,带着火光的白烟在牢房里飞动的瞬间,顾爷一脚踢向了身边的书架,两座书架向外移动之间露出了藏在后面的暗门。 “快走!”顾爷拎着枪钻进了暗门,我紧跟着对方躲了进去。 砍倒了两个人的马彪,紧跟着冲进门来,却正好撞上了顾爷黑洞洞的枪口。 马彪仅仅一愣,就被顾爷推到了一边,顾爷几乎是把枪顶在了追兵的脸上扣动了扳机,对方的面孔一时间被打得血肉模糊。对方的身子却只是往后仰了一下,就再次扑向了顾爷。 顾爷手里的老洋炮,在道上被叫做“铁公鸡”,一回只能打一发子弹,他再想往里填充子弹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凭着双手将人往外推去。 没想到,顾爷手掌只是碰到了对方的胸口,那人背后就传来一阵衣服被撕裂的声响,下一秒间,那人身上的衣服从他身后向外敞开,反向往顾爷身上包裹而来。 我眼看着对方沾血的衣服要穿在顾爷身上时,叶三奇的声音再次想起:“四星指,点衣服四角!” 我想都没想,就出手往衣服上点了过去,猛烈的指风连续碰上那人衣服四角之后,那件血衣便一寸寸的炸裂成了带血的布片飘落在地。 我抓着顾爷连退了几步,马彪冲上来把不知道怎么点着了的裤子扔到了门口,跳动的火光一时间封锁了密道,我们三个也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了牢房底层。 顾爷边跑边用手往暗道的墙壁上不断敲击,没过多久,密道旁边就再次打开了一个暗门,有人悄声喊道:“顾爷,这边儿……” ------------ 第四十七章顾爷的条件 顾爷刚要转身,就被我给挡了回来:“等一下,喊你的人是死是活,你吃得准么?” 顾爷看向那道暗门的工夫,站在门里喊他的那个人,却从门里探出了小半个身子,扬着一条胳膊向顾爷不断招手:“这边……这边……” “别看他,快走!”顾爷抬手对着那人就是一枪,用身子顶着我和马彪,把我们两个推下了台阶。 马彪边退边骂道:“姓顾的,你还能不能行了?自己给自己修墓门啊?” “别废话,往下走!”顾爷这会儿头上的冷汗已经像水一样淌了下来,两只手飞快的往老洋炮里填着火-药,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那道暗门不放。 刚才,被顾爷打了一枪的人,再次从门里探出来了身子,他的半边袖管都已经被血给染了个通红,却还在那儿甩着带血的袖管跟人招手。 这是“招人入坟”。 我猛然间想起了《鬼怪谱》里记载:很多大墓的墓门上都雕刻着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向外招手的侍女。墓门代表着阴阳相隔的界限,那招手的侍女则是为了迎接亡者进入另一个世界。 如果,有人在荒山野岭里遇上了这种情景,那就代表着他背后的大宅就是一座荒坟。人走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或许,若干年之后,有人把那座坟挖开的时候,才会看见一具本不该属于那座坟墓的尸体。 顾爷这是被人给抄了后路了! 我脑中灵光一闪急声说道:“顾爷,给你的人传信号,让他们把今天换过新衣服的人全都控制起来,所有新的衣服,全都烧了,快点!” 顾爷这下也明白了过来,双手接连不断的往墙上拍了过去。 顾爷还在不断传信的工夫,密道上面也传来了脚步声响,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有人用脚在石阶上轻轻一点,马上就把脚尖提上半空,轻飘飘的落向远处。 我不用去看,也能想象得到,正有那么一群脸色惨白,全身是血的死人,在石阶上高低弹跳着追踪而来。 “妈了巴子的!”马彪抽出匕首往自己的胳膊上削了下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马彪就从自己胳膊上割下一条两寸多长的肉来,用手捏着摆在了地上。 马彪却像是不知道疼一样,连着从胳膊上割下来三条肉,间隔一尺的摆在了地上,嘴里也跟着念动了咒语。 没有一会儿的工夫,我就看见那条带血的人肉下面露出一张发黑的嘴唇,那张嘴唇微微开启之间,从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中间伸出来的舌头,就把那片人肉给卷进了嘴里,刺耳的咀嚼声在密道里回荡的当口,三道惨白的人影也慢慢浮现在了楼梯上,往上层监狱反扑了过去。 密道当中一时间,满是牙齿在撕咬人肉的怪响,鲜血也像是流水一样从楼梯上蜿蜒而下。 顾爷说了一声:“快走!”便再次冲向了监狱下层。 我们三个跑出去几米之后,地道对面才亮起了火光,十多个提着武器的人举着火把等在密道两旁:“顾爷!” 顾爷点头道:“事情处理干净了吗?” 领头的人说道:“早上确实有人给我们送了衣服,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都已经被我们烧了。” 顾爷和马彪看见那些人都只是穿着短裤,才点了点头,跟着对方走进了暗门。 那几个人,刚把门关好,马彪就阴沉着面孔往我脸上看了过来:“朋友。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我正要说话的时候,叶三奇的声音再次传来:“说你是九王爷的人,你左脚鞋底儿里藏着的东西,可以证明你的身份,其他的事情照实说。” “我是九王爷的人!”我看向顾爷道:“九王爷让我过来打前战,九王爷说了,他只要宝藏里的奇门残篇,剩下的东西一概不要。” 顾爷眼带精光的问道:“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我脱下左脚上的鞋,放在了顾爷面前,顾爷亲自用刀豁开了我的鞋底儿,从里面抽出了一枚铜钱之后,马上站起身来:“奴才顾学文,见过大人。” 马彪的脸色一时间也难看到了极点,监狱霸主本来是保持了一种平衡,我的出现就等于是给顾爷这边增加了一个强援,他自然会落进下风。 而且,他现在还是单枪匹马的站在顾爷的地盘上,万一我们想要杀人,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顾爷没去理会马彪,而是恭恭敬敬的道:“大人,王爷会来么?” 我坐下来说道:“九王爷正在外面处理别的事情。我这次进来,就是为了给他扫平监狱里的障碍。两位对监狱外面的事情,应该有所了解吧?” 我把九王爷到兴古城的事情说了一遍,却没提叶三奇,我把话说完,顾爷、马彪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他们两个都是江湖豪强,反应问题比我快得多,我把话说完,他们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姜乐游给困在了监狱里,姜乐游拿他们没办法,他们也不敢轻易去碰监狱里的宝藏。 顾爷先开口道:“马彪兄弟,我家王爷要的是奇门遁甲,这东西,你也用不上,其他宝藏,我可以全都给你,包括我在监狱里积攒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我联手取宝,你看如何?” 马彪显然是心动了,嘴上却说道:“《奇门遁甲》的残篇能抵得上密窟里的宝藏?” 顾爷道:“在你看来不能,在我眼里却足够了。自古得天下者,必有奇门弟子相助。” “你眼里的《奇门遁甲》残篇,在我眼里就是大清的江山,谁想阻止都不行。” 奇门传人帮助帝王平定天下的传说,在官史野史中都数不胜数,难怪顾爷会对《奇门遁甲》如此执着。 马彪不屑地撇了撇嘴,才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是按我的法子来,还是按你的来?” 顾爷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这事儿,还是叶大人来定夺吧!我可以派人去把你的人给叫过来,这样大家都有个照应。” 马彪点头之间,顾爷也吩咐道:“来啊!给叶大人换茶,我给他好好说说这监狱里的事情。” 我看向顾爷道:“你有话快点说,我怕这里不太安全。” ------------ 第四十八章牢房深处 顾爷说道:“大人放心,这一层是整座监狱最安全的地方,就算外面翻了天,这里也不会有事。” “因为,这里有一尊邪魔需要我和马彪镇压,这里一乱,整个兴古城就完了。” 我一听也来了兴趣:“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顾爷娓娓道来:“当年,我和马彪的确是被一线云吸引到了兴古城。” 相传,重宝出世必有异象,云线围城也是异宝异象之一。我身为盗门中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年便带领手下赶到兴古城,准备一探究竟。 那时候,兴古城附近的江湖中人也是闻风而动,悄悄入城的各路高手不下二百。 我们潜入兴古城之后,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就在我到兴古城的第三天,就开始了乌鸦占城的事情。 那时候,飞进城里的乌鸦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占了整个兴古城,而是专挑我们这些江湖人藏身的地方落脚。 仅仅三天时间,就死了二十多个江湖中人。我们明知道这件事有蹊跷,却只能悄悄处理了那些尸体。 我听到这里打断了顾爷:“那些江湖人都是怎么死的?” “跟着乌鸦一起死的。”马彪接了一句:“我还记着,我跟几个兄弟藏身的院子里就落了不少乌鸦,我仔细数了一下,那些乌鸦正好能对上我们的人数。” “我当时特意嘱咐了手下兄弟,别碰那些玩意,说不定里面有什么蹊跷。” “我们不碰那些老鸹,它们来碰我啊!那天早上,我就看见一个老鸹从房檐子上掉下来,落在院子里直扑腾,我的一个兄弟也跟着倒在了地上挣命,他挣命那样儿就跟老鸹一模一样。没一会儿,一人一鸟就都没气了。” 顾爷也说道:“马彪说的没错,那时候,每一只乌鸦似乎都对应了一个江湖人,只要乌鸦死了,江湖人就会跟着死。” “最糟糕的是,我们还不知道跟自己对应的是哪只乌鸦,就算我想要护着乌鸦闯出城去另想办法,也不敢轻易动手。” “我们还没想出办法,兴古城就开始全城抓捕江湖人。论身手,论武器,兴古城里那些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就在兴古城抓捕的那天,所有的乌鸦都飞进了监狱里。我们没办法就只能跟了进来。结果,这一进来就出不去了。” 我正想问个究竟,顾爷便站起了身来:“叶大人,你跟我过来看吧!你看到了,也就明白了。” 我跟着顾爷走到牢房深处,那里却只有四个壮汉看守着一座绞索架子,那附近连一间牢房都没有,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空旷的大厅,哪有什么牢房的样子? 顾爷走过去对着那几个守卫点了点头,几个人便俯下身去推动了木架,大厅墙壁上瞬间传来了机关转动的声音。 从声音传来的方向上判断,这座大厅里面遍布着机关。那些人正在推动的绞索架也是后来装上去的东西。它正巧是卡在了某个机关的节点上,代替了机关原有的位置,变成类似于钥匙的存在。 没过多久,我面前的墙壁便像是大门一样缓缓开启,我借着门里透出来的火光看清了门中的情景,不由得一阵目瞪口呆。 牢房的暗门里竟然立着一株数米高矮的青铜树,数以百计的尖锐如剑的树枝上,不是挑着一只被穿透了的乌鸦,就是挂着一具全身发黑的尸体。 顾爷特意提醒道:“大人,你仔细看那尸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看清了尸首之后,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尸体脑袋后宽,前窄,嘴往外突出,乍看上去就像是放大了的鸟头。悬在空中的双脚,脚掌已经缩成了一团,反倒是脚趾延长了几寸,看上去就像是一双蜷缩的鸟爪。 我骇然看向顾爷:“这是怎么回事儿?” 顾爷叹息了一声道:“我们被关进监狱的那一天,本来已经用暗号联络好了,准备看准时机一起越狱。” “没想到,原本落在监狱院子里的乌鸦,竟然一窝蜂的飞进了监狱里。我和马彪一看不好,就让手下人挡着狱卒,我们两个一路追了下来。” “我眼睁睁的看着乌鸦像是疯了一样往青铜树上撞,紧接着就被树枝穿透了身子挂在了树上。” “我和马彪都是学过秘术的人,从乌鸦撞在树上那一刻起,我们就知道,自己算是交代在这儿了。” “那时候,我明显感觉心口上像是被扎了什么东西,身上的气血也像是在那瞬间损耗了小半。” “我们两个知道上当之后,马上回到了放风的院子,可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外面的狱卒全都死光了,包括监狱长也死了。” “我们手下的人说,那些狱卒根本就不经打,挨了一拳两脚的就断了气。那些拿枪的狱卒连枪都不会开,就那么举着枪看着他们冲上去把自己砍死。” “我当时被气得不行,这特么分明是个圈套。我们拿下监狱内部又能怎么样?监狱外面还有人架着枪守着,我们就凭着抢下来的这十几条枪能杀出去么?” “再说,那些乌鸦全都被钉在了树上,就算让我们跑,我们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试验能不能跑出这监狱?” “最后还是马彪出了主意,就当这些狱卒都是我们弄死的,占着监狱跟外面的人谈条件,先把自己的命保住再说。” “后来,我们之间的条件谈成了,以大院为界。院子里面的事情,我们全听监狱的,回了牢房,里面的事情就由我们自己管。我们保证不越狱,他们也不能断了我们的伙食。以后有犯人进来,任何好处外面的人拿一半,我们就这样安顿了下来。” “没过多久,我们就发现那株青铜古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吃掉我们当中一个人。”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对抗青铜古树。可是,我们无论想什么办法,都挡不住古树杀人,我们也只能跟它慢慢耗在这里,这一耗就是十多年呐!” ------------ 第四十九章挑错人了 顾爷的话一说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了。 我现在遇到的事情,跟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姜乐游没来之前,就有人控制了兴古城的监狱,顾爷和马彪只是那个人手中的两颗棋子而已。 姜乐游是在跟那个人斗法,还是说,姜乐游只是那个人的手下? 我正在思忖的工夫,有人从上面跑了下来:“顾爷,外面喇叭里有人在喊,让我们全都出去换新衣服。” 顾爷脸色剧变:“快点通知弟兄们把门封上,谁也别出去换衣服。” “来不及了,顾爷……”那人哭丧着脸道:“上面那些兄弟都像是中邪了一样全都出去了,我们拦都拦不住啊!” “封门!”顾爷怒吼道:“让人把门全都给封上,别让上面的人下来。” 马彪忽然出手扣住了报信那人的肩膀:“你是怎么下来的?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儿?” 我这时也注意到了那人穿着一套新衣服。 那人肩头明明是被马彪按在了手底,人却猛力向外一挣,在一声骨骼折断的脆响声中,硬生生把身形往前挪动了半尺,左手勾起两指奔着顾爷的眼眶上挖了下去。 顾爷不知道怎么像是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对方手指对着自己眼睛抠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间,我横向一指点向那人手腕,硬生生把他手掌给打偏了方向。 直到那人的手指在顾爷眼前划过,顾爷才算是反应了过来,连着往后退了几步:“弄死他!” 顾爷的手下抽刀而上,乱刀将对方砍到在地,顾爷不住地怒吼道:“砍碎点,把他那衣服都给砍碎了。” 染血的砍刀带着风声连起连落之间,对方连人带着衣服分成了几块,围杀对方的几个人刚一收手,地上被砍碎了的衣服凭空飞了起来,直奔那几个人的身上缠绕了过去。 眨眼之后,那几人身上就多出几条染血的布片,几个人的眼睛像是失去了焦距,变得空茫一片。 我和顾爷、马彪同时后撤之间占据了不同方位,就在我们三个拉开了架势准备迎敌的当口,那几个人竟然同时转身,冲向了青铜古树。 其中一人路过绞索架时,一刀砍断了绞索卡扣,索架在铁链的拽动之下迅速反转,墙上大门也在飞速闭合。 那几个人同时加快了速度向门中冲去,我们三个人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的看着几个人消失在了门里,藏着青铜树的空间就此关闭。 我们三个人一时间,也愣在了当场。 我最先开口道:“顾爷,马爷,你们还有多少手下可用,把人全都弄过来。” “不行!”马彪当场反对道:“把人全都弄过来,不是等着被一网打尽吗?留个人在外面还有个照应。” 我冷眼看向了马彪道:“不把人都找过来,难道要让他们一个个变成死人过来找我们麻烦么?” “你不敢带人过来,是怕我联合顾爷把你们一锅端了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打这种算盘?” 马彪被我说中了心思,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你的来路本来就不清不楚,我可不是那个姓顾的老糊涂。” 我抬手往外一指:“你怕在这儿被人一网打尽,你可以走,没人拦着你。” 马彪目光阴沉的看了我一眼,快步往牢房另外一侧走去。 顾爷在马彪走了之后才说道:“叶大人,我手里大概还有二十多人。但是,我们在牢房里储备的干粮和饮水只够我们支撑七八天,我们不能跟外面对耗下去。” “七八天时间足够王爷过来了。”我故意想要给顾爷他们留点希望,免得他们真的慌了手脚,再弄出什么无法挽回的错误来。 而且,九王爷也说了,我大概需要在监狱里坚持十天左右,时间还是对得上的。 顾爷这才松了口气:“叶大人,我们把人召集过来之后怎么办?就在这里等着么?” “先把人收缩回来自保,剩下的事情等王爷来了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去应对眼前的危局,只能先静观其变。 顾爷连续发出几次信号之后,藏在这两层当中的盗门弟子也陆续赶了过来,顾爷反复确认了几遍之后,才把人给放了进来。 我也一直在思考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叶三奇和九王爷把我弄进监狱里,肯定不是想让我引蛇出洞这么简单。 可我现在被困在这里,还能有什么作为么? 顾爷见我一直看着暗门的方向不言不语,小心翼翼的问道:“叶大人,你在想什么?” 我故意平视着对方的双眼道:“顾爷,你们在这里守了十几年,对这青铜古树就没什么了解么?” 顾爷干脆坐了下来:“不瞒大人,我和马彪一直在研究那棵古树,我一直怀疑,我们看到的并不是古树的本体,或者说,那棵树只是一种幻象。” “我们曾经派人探索过暗门背后的空间,但是那些人统统一去不返。不过,我的一个手下在临死之前,从暗门里面送出了一块儿古树的边角。” 顾爷从贴身地方拿出来一个红布包裹,解开缠在上面的三根绳子,一层层的打开红布,从里面拿出一块大概有三四寸长的铜块。 从铜块的缺口上看,应该是有人强行把它从某个地方给敲下来的,只不过,我分不清它出自于青铜树的哪个部分。 顾爷用红布托着青铜碎块送到了我面前:“叶大人,请过目!” 我没去接那青铜碎块:“顾爷,用来包青铜片的手法是盗门的三段禁吧?” “叶大人好眼力!”顾爷笑道:“这只铜片本身就透着邪性,我不用点手段怕是压不住它。” 我心里瞬间往下一沉:我挑错人了。我刚才应该弄走顾爷,留下马彪才对。 盗门“三段禁”其实是盗取神物、邪器的时候才会用到的秘法。 盗门出入密藏、古墓,往往会遇上有些难以当场化去其邪性的重宝。这个时候,他们会选择用三重禁制把秘宝包裹起来带出密藏。 但是,三段禁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如果,在走出密藏之前,三重禁制开了两道的话,哪怕是那件东西价值连城也必须当场舍弃,否则,必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顾爷一直用三段禁把青铜碎块带在身上,谁能保证他不会被邪气侵入体内? ------------ 第五十章叶三奇生气了 我将手伸向那块青铜碎片的时候,果然看见顾爷的眼珠上泛起了血丝,嘴角像是在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顾爷没被邪气控制,却已经被邪气入体了,青铜碎片要是继续放在他手里,用不上多久他就得失控发狂。 我只能硬着头皮把青铜碎片给接了过来,那件东西刚一入手,我就感到那青铜残片连续在我手中震动了几次。我甚至感觉到像是刀刃割过皮肤似的触感,在我手中左右窜动。 要不是,九王爷事先给过我秘药浸泡手掌,我早就被那青铜碎片割得满手是血了。 我正握着青铜碎片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听见叶三奇传音道:“把碎片给拍地里。” 我毫不犹豫的反手一掌,压着青铜碎片往地面上拍了下去,碎片当场被我拍进砖缝里半寸左右。顾爷还没来得及阻止,我便对着碎片连击了三掌,生生把青铜碎片拍到了跟地面一齐的程度。 叶三奇再次道:“咬破食指,放空心神,我给你画一道符。” 我把手指咬破,把指尖送到了青铜碎片上空,我的手就像是被人把住了一样,贴在地上划动了起来,直到符文最后一笔结束,我才恢复了神志。 叶三奇也在我耳边悄声传音道:“你就睡在这道符文边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挪地方,等着我过来救你。” 叶三奇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我精神刚刚松懈,一股难以抗拒的倦意便向我猛然袭来,我对着顾爷挥了挥手道:“有这道灵符镇守,这里暂时不会有事,我太累了,要睡一会儿,谁都别叫我。” 我话一说完,人就迷迷糊糊的栽倒在了地上,身子正好压在了那道血符的旁边。 我敢确定,自己在倒地的那么一两秒钟之后,就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我周围的一切却像是梦境一样,清清楚楚的映在了我的脑子里。那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过,我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叶三奇不会让我置身在危险当中,他是故意让我看到周围的情景,能随时应变。 顾爷在我身上轻轻试探了一下:“睡过去了,暂时不要打扰他。” “我看,应该先把他捆起来。”马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大厅里,还带回来了十多个手下。 顾爷摇头道:“现在不行,九王爷和姜乐游还没分出胜负,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动手也不晚。” 马彪冷哼一声:“我说老顾,这大清朝都亡了几年了,你们还做梦回去当八旗子弟呢?” 顾爷笑道:“虚与委蛇罢了!历代王朝灭亡时总有些遗老遗少想要复辟,又有谁成功过?王朝集一国之力的时候都能被覆灭,剩下那么三五个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再说,那个九王爷究竟是不是爱新觉罗氏的后人,还不一定呢!” “不过,九王爷的实力却不容小觑。如果,九王爷胜了,我们大不了就放弃奇门遁甲残篇,只拿宝藏。如果,九王爷不敌姜乐游,那就更好办,我们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继续跟姜乐游僵持。” “监狱是我们的地盘,外面的人进不来,姜乐游却不一样,不管是哪路术士来了兴古城,都会先碰姜乐游。这次对战九王爷,他就算赢了,也是残胜,最后还得向我们服软。” 马彪微微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这么等着?” “这么等着当然是不行!”顾爷笑道:“没有马爷的秘术守门,咱们也挡不住姜乐游不是?” 马彪冷着脸道:“我用秘术,人,你出。” “当然可以。”顾爷轻轻拍了拍手,有人从外面拖进来两个五花大绑的囚犯:“两个人够用了么?” “够了!”马彪一挥手,他手下也从外面牵进来两条黄狗。 “上!”马彪低喝了一声,两条黄狗就挣开绳索,扑向了跪在地上的囚徒,生生咬开了对方的肚子,马彪口中咒语随之而起。 没过一会儿的工夫,两个囚徒便停止了挣扎,那两条黄狗的身上却出现了从头向尾蔓延而起的血色。 仅仅是片刻之后,两条黄狗就像是被血水浸泡过一样,不仅全身上下都泛起了猩红的颜色,身上更带出了像是来自幽冥的煞气。 马彪道:“有这两条黄泉恶狗挡着,姜乐游的人别想进来。” 马彪意味深长的笑道:“这两条狗虽然厉害,但是消耗也不小,动一次手就得吃人肉补充体力。如果上面的死人下来得太多,我们这点活人怕是不经吃啊!” 顾爷面无表情的道:“人不够,就让狗吃那小子,他肯定能联系上九王爷,逼着九王爷跟姜乐游硬扛。” 马彪呵呵一笑:“那就看这小子的命好不好了?” 顾爷和马彪正在打着如意算盘的工夫,我就听见叶三奇冷哼了一声。 叶三奇发怒了,他要杀人了。 师徒的问题上,就是叶三奇不可触碰的逆鳞。总之,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又跟我是什么关系,敢碰我的徒弟,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别人对他的霸道怎么看?叶三奇从不理会。 短短几秒之后,监狱上层就发出一阵铁棍撬动砖缝的声响,对方撬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顾爷、马彪同时抬头看向棚顶的当口,我却觉得自己左肋下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顶了一下,人也跟着醒了过来。 等我侧头看时,却看见刚才被我拍进地里的青铜碎块,竟然像是种子发芽一样,从砖缝里竖了起来。 下一刻间,那块只有巴掌大小的碎片就开始以惊人的速度飞快膨胀,眨眼之后就变成了高达数米的青铜古树,我的身形也被盖在树根之下。 我身上虽然能感觉到铜片上传来的阵阵寒意,我的心里却很清楚,那只是一种极为逼真的幻象,甚至逼真到了可以给人带来触感的程度。 如果,我不是先前触碰到了青铜树的残片,感受到过那残片上特殊的波动,也会以为自己看到了真正的青铜古树。 我正在惊讶的当口,有人发现了这边高耸而起青铜古树:“老大……树……树……” ------------ 第五十一章我要你自尽 马彪仅仅是一回头,便看见了耸立在自己背后的青铜古树,顿时被吓得目瞪口呆:“这树是哪儿来的?” “那小崽子……”顾爷立刻反应过来:“快找姓叶的那小崽子。” 顾爷话音没落,监狱棚顶便轰然崩塌,无数砖块向下砸落之间,一件件崭新的囚服也从缺口上飘落而下。 那些飘落的囚服,在空中迎风舒展,形同人形纸片飘浮在了空中。 尤其是其中五件衣服,竟然是衣、裤、鞋、帽组合在了一起,乍看上去就像是空中立起了一道扁平的人影。 飞在空中的衣服只是稍稍一顿,便像是充气的皮囊慢慢膨胀而起。 顾爷一时间也慌了手脚:“马彪,快点放狗啊!” “你家狗能飞啊?等着他们下来……”马彪怒吼道:“都给我去找那小崽子,挖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马彪呼喝之间,那两条黄泉恶犬也仰起头来对着空中的衣服阵阵狂吠,周身上下阴气四起,双方一时之间,一天一地的僵持在了一处。 被召唤出来的两条狗,应该就是传说中在黄泉路上拦截鬼魂的恶犬。人在出殡的时候,家属都会给逝者带上一根打狗棍,一包干粮或者是生肉,为的就是对付黄泉路上的拦路恶犬。 黄泉恶犬是专门吞噬鬼魂的存在,有他们在地上发威,空中的鬼魂还真就不敢贸然落地。 他们双方,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大打出手,但是,那种对峙也不会持续多久,他们总有一方要率先发难。 马彪和顾爷的手下,像是疯了一样到处找我,却怎么也不敢去触碰那颗青铜古树的幻影。 那时候,我一直屏着呼吸躲避他们两个人的手下,却不知道,早在一个小时之前,九王爷就回到了钟楼上,只是这一次,他并没在铜钟的下面,而是出现在正好敲响铜钟的位置。 九王爷蜷起手指在铜钟上轻轻敲了两下:“这钟,似乎敲不响了吧?” 钟灵沙哑道:“你把我放出来,这口钟就能敲响了。” 九王爷像是散步一样沿着铜钟缓步而行:“只怕是,我想放你,你也不愿意出来吧?你出来,就得对上一个你想杀不能杀,想爱不能爱的人。” 钟灵颤声道:“你什么意思?” 九王爷说道:“我是说:你很虚伪。你在明明可以守住兴古城时,却甘愿被人缝在钟里;又明明可以不理兴古城的是非的时候,跳出来揭开兴古城之秘的冰山一角,参进这场江湖争斗。” “一开始,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要做什么?不过,我又有些想清楚了。” 钟灵冷声道:“你是专程过来找我废话的吗?” 九王爷轻轻敲击着铜钟道:“边镇当中,钟鼓不分家,钟有钟灵,那么鼓灵又在什么地方?” “兴古城只有钟灵,没有鼓灵。”钟灵再次厉声问道:“你是过来跟我说废话的吗?” 九王爷不疾不徐的说道:“不不不……我只是好奇鼓灵跟姜乐游是什么关系而已。” 钟灵的声音顿时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 九王爷道:“让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如何?” “很久以前,一座古城里一对钟鼓守护着城池,它们既是钟鼓生成的灵体,也是这个城池的守护神明,他们曾经是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却因为藏在古城下的密藏产生了分歧。” “鼓灵想要密藏中的东西,钟灵却要坚持他们的使命,最终他们只能分道扬镳,鼓灵带着他的灵识转世成人,钟灵仍旧守护着古城。” “若干年之后,古城里因为缺少了鼓灵的镇压,密藏终于露出了一角。钟灵害怕鼓灵会因为当年的因果重回古城,所以它想出了异象吸引术士,镇压密藏的办法。” “在钟灵看来,只要能压住密藏,就不会引来转世的鼓灵,只是她没有想到,鼓灵在几年之后,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找回了古城。为了开启城中密藏展开了杀戮。” “钟灵的职责就是守护古城,她不能看着鼓灵杀人,却又不忍心出手对付鼓灵转世之人,所以她选择了被鼓灵转世所封印。” “不过,钟灵即想保住兴古城的居民,又想维护鼓灵的想法,显然不切实际。她知道鼓灵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最终还是会拿兴古城的居民献祭密藏。” “她只能说出鼓灵一半的秘密,妄图骗取奇门弟子的信任,将他们诓骗到鼓灵掌控的地方,让那两个奇门弟子成为鼓灵开启密藏的祭品。” “在那个钟灵看来,外来的奇门弟子并不能算作是兴古城的居民,并不是自己应该保护的目标,死了也就死了,用他们去换兴古城的平安,并无不可。” 九王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用扇子轻轻敲着铜钟道:“我的故事不算精彩,不过,你应该能听明白吧?” 钟灵强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你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么?”九王爷冷笑道:“既然你把我给请了过来,我可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九王爷的声音变得异常冷厉:“我不想知道,你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我只想知道,这全城百姓和姜乐游之间,你会如何选择?” “我给你一个救人的机会!” 九王爷说话之间,手中折扇猛然向铜钟上连敲了三下,他手中折扇一停,整座兴古城里就飘起了无数的鬼火,兴古城的每一座建筑上都像是被人点起了一盏幽绿的明灯,远远看去全城都在闪动着绿色火光。 九王爷不疾不徐的说道:“火光熄灭之前,你有的是时间考虑。” 钟灵再也坚持不住了,失声哭喊道:“你杀了我吧!” 九王爷笑道:“我不杀你,我只要你自尽。凭你的力量,足够熄灭全城的鬼火,就看你愿不愿意做了。” 钟灵终于崩溃的痛哭道:“你为什么要逼我?就算是我欺骗你们在先,你也不至于对我下如此狠手吧?” ------------ 第五十二章给你五分钟 九王爷用扇子轻轻敲击着手心道:“我没有心情跟你讨论对错,更没有心思听你所谓的苦衷。你好好考虑一下,是完成你的使命,还是继续苟延残喘吧?” 钟灵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你们为什么都来逼我,为什么都要逼我?” “我被人铸造出来,就是为了守护兴古城,从我有灵识直到今天都没有改变。可是,我最亲近的人,要兴古城下面的密藏,我该怎么办?” “我不能杀他,也不能看着兴古城生灵涂炭。我能怎么办?” 九王爷目视着兴古城道:“你的时间不多了,魂火熄灭,就会有人丧命。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废话了。” 九王爷说话之间,一朵魂火缓缓熄灭,那户人家的屋顶上随之出现了一只茫然无措的鬼魂,对方似乎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站在了屋顶上。 钟灵凄然道:“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我。我不死,你们就不敢全力发掘密藏。你们怕我会在你们进入密藏之后封死入口。” “你们怕,鼓灵也怕。但是,你们又不敢出手杀我,因为我不想死的话,兴古城里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成为我的藏身寄灵之处。鼓灵也是因为这样才把我缝在了钟里。” 钟灵微微一顿道:“我死了,你们能放过鼓灵吗?” 九王爷淡淡道:“姜乐游也在盼着你死。” “我知道!”钟灵惨然一笑之间,铜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无形的声波以钟楼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之间,燃遍全城的魂火在钟声之下尽数熄灭,兴古城中除了监狱的方向还散发着灯光,其他的地方完全陷入死寂的黑暗当中,就像是一座死城,没有人气,更不见光亮。 钟声,第二次震鸣之间,铜钟上随之裂开几道手指宽窄的口子,丝丝的灵气也从裂口中飘散而出。 终于,铜钟发出了最后的一声哀鸣,那一次震颤,并没有发出真正的钟声,而是出现了一阵像是敲击碎铁的声音。 或许,钟灵还是想用那最后的声音去跟人说些什么?只是,没有人在意她的结局了。 九王爷缓步走下钟楼之间,铜钟在他身边一片片炸裂,碎开的铜块叮叮当当的砸落地面,钟楼之外却是阴风卷动,尘沙四起,原本已经被叶三奇逼退的鬼市鬼神再次出现。 这一次,他们没有带来自己的摊子,而是围在街道上虎视眈眈的盯着空荡荡的钟楼。 九王爷轻轻展开折扇:“奇门弟子到此,诸神回避。” 有人低吼道:“奇门弟子难道连鬼神争位也要管一管么?” “兴古城钟楼百年之内,不许进驻鬼神,违者皆斩!”九王爷摇动扇子缓步走向了一众鬼神,数以百计的鬼神自动给九王爷让出了一条路来。 直到九王爷走远,守在街上的鬼神才在对视之后冲向了钟楼。 窜动的人影刚刚冲到钟楼边缘,虚空当中就爆出一片像是利刃划破空气的怪响,十数颗人头同时飞上了半空炸成了磷火,惨绿色的火光就像是挂在空中的灯笼,照亮了半条街道,也吓得鬼神不敢再过雷池半步。 有人低声咒骂道:“奇门弟子也管得太宽了,他亲自逼死了钟灵,又不让别人上位。这座钟楼被封禁百年,那钟灵不就又活过来了。他是有病吗?” 那些鬼神骂归骂,恨归恨,却没有人再敢往钟楼上去了。 后来,叶三奇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也觉得九王爷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叶三奇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别忘了,他是九王爷。 叶三奇没跟我解释什么,我也懒得去理会九王爷的想法,我知道当时的情景也就足够了。 九王爷逼死钟灵的时候,叶三奇正坐在监狱长的办公室里品茶,坐在他对面的监狱长,却是如临大敌的盯着叶三奇不放。 直到外面的钟声炸响,监狱长才开口道:“叶先生,你在我这里坐了一个小时,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叶三奇放下茶杯道:“姜乐游,兴古城古钟散灵,你就没什么感觉么?” 监狱长勉强笑道:“叶先生,你真会开玩笑,我怎么能是姜乐游呢?” 叶三奇看向对方道:“兴古城的密藏就在监狱当中,你不亲自坐镇监狱,能放心么?” 监狱长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叶三奇,这座密藏我守了十几年,你出手就想拿走,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 叶三奇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对方:“不好意思,我是真没把你放在眼里。要不是为了磨炼弟子,你已经死了多时了。” 姜乐游拍案而起,紧盯着叶三奇怒吼道:“叶三奇,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狂妄的人,你能走出兴古城,我跟你的姓。” 叶三奇道:“我给你五分钟往外跑,五分钟之后,我会去追杀你,你最好能跑出兴古城。” 姜乐游狂怒之下,一双手把桌面都抓出几道印子,却不敢贸然跟叶三奇翻脸。 叶三奇抬头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座钟:“你还有四分钟。” 姜乐游狠狠瞪了叶三奇一眼,转身之间摔门而去,办公室大门关闭的那一瞬间,门外传来了一声落锁的动静。 不久之后,姜乐游的声音便从院子里传了过来:“叶三奇,你真以为我只有衣服能杀人么?凡是经过我手的每一片布,每一根线,都能杀人。你自己看看屋里有多少布片吧!” 姜乐游的声音一落,办公室里凡是有布的地方全都像是被风吹动的水面掀起阵阵波浪,很快,布片下面就浮现出了人脸的轮廓,尤其是那窗帘上隆起的人形,就像是穿过玻璃走进房间的恶鬼,一步步向前逼近之间,逐渐露出阴森可怖的形态。 叶三奇却像是不知道一只只鬼魂正在自己背后显形,仍旧是坐在椅子上,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等待他跟姜乐游约定的时间。 座钟指针还在缓缓转动,屋里的人形变得越发清晰,窗帘背后伸出的鬼手,也在向叶三奇背后寸寸逼近。 ------------ 第五十三章叶三奇的手笔 几只鬼手仅距叶三奇背后一寸的时候,座钟的指针终于指向了十一点,清脆的钟声在室内震荡的瞬间,所有鬼魂都像是被钉住了身形,一动不动的停在了屋里。 叶三奇拿起横在桌子下面的黑伞,用伞尖在门上敲了两下,被反锁的大门自动敞开,给叶三奇让出了一条路来。 叶三奇由始至终都没看屋内的鬼魂一眼,在那一响接着一响的钟声当中走出了大楼,第十一下钟声敲过,叶三奇双脚刚好站在了门外,办公室的窗户上溅起了一片惨绿的磷火。 守在院子里的姜乐游脸色一阵惨白,他一开始就在防备着叶三奇,却没想到叶三奇竟然能在他眼皮底下动了手脚,仅凭着钟声就震碎了他招来的鬼魂。 姜乐游指着叶三奇喊道:“上,都给我上,杀了他!” 此时,整座监狱的囚犯,除了被顾爷、马彪带走的少数几个人,已经全部穿上了新发的囚服,成了姜乐游的傀儡。 姜乐游一声令下,囚犯便举着武器向叶三奇杀了过去,叶三奇也撑起黑伞迎面走向了对手。 这一次,叶三奇打起的黑伞,样式与他给我的那把一般无二,伞面上却泛着金属似的光泽,不仅诡异得有些扎眼,也给黑伞带起了几分肃杀之气。 双方仅仅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到了不足一尺的距离上。可是,跑在前面的囚犯就像是没看见叶三奇,成群结队的跟他擦肩而过,直到一半人马越过叶三奇冲到他身后,姜乐游才呼喝道:“给我围住他!” 叶三奇背后和左右两侧的囚犯,蓦然转身之下再度向他杀来,叶三奇四面全都耀起了明晃晃的刀光。 叶三奇却隔着人群向姜乐游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住手……”感觉到不对的姜乐游,还没来得及阻止他的傀儡,叶三奇手中的黑伞便发出了一阵簌簌声响,整张扇面一瞬间化成数百片三寸长短,两边稍宽,中间狭窄,好似竹蜻蜓一样的暗器飞射而出,叶三奇的手里就只剩下了一副伞骨。 数以百计的暗器,好似在午夜中结队觅食的吸血蝙蝠,带着刺耳的怪响在人群中穿梭而过,刺眼的血光随之飙射而起,化作了漫天血雨。 仅仅是片刻之间,舞动的暗器便原路飞回,一片片的摞落在了伞骨之上,将黑伞恢复了原貌,淋漓鲜血顺着黑伞四周流落而下时,满院子的尸体才开始纷纷倒地。 叶三奇微微扬起黑伞,对姜乐游说道:“你还不跑么?” 姜乐游这一次连狠话都不敢放了,转身就往牢房的方向逃了。 姜乐游刚进牢房,九王爷鼓着掌出现在了满是尸体的院子里:“叶兄手里的,应该是奇门七宝之一的藏天伞吧?” “可惜啊!天下再找不到当年铸造藏天伞的百幻精金了,不然,藏天伞必然能在奇门大放异彩。” 九王爷感叹了一句道:“这把伞,倒是很适合你徒弟叶惊龙!” 叶三奇道:“藏天伞出世必须血祭,这个杀孽,还是我来背的好!” 九王爷和叶三奇,明明看见了姜乐游逃走,却半点都不着急,聊着天往监狱的方向走。 九王爷边走边说道:“叶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兴古城的密藏几年前就在你的掌握当中了吧?你想取走这里的密藏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你装作是随缘来到兴古城,又暗中传信把我招来,只不过是为了磨炼叶惊龙。” 九王爷见叶三奇点头,才感叹道:“叶兄,你这次教授徒弟,真是下了不少本钱,竟然拿着一个密藏当做赌注,给你徒弟练手。奇门宗师里,如此豪横,如此手笔的怕是只有你自己了。” “不过,你对徒弟一点不像是严师,倒像是慈父。你装作去探查裴家大院,其实一直都没离开叶惊龙左右。他被关进监狱的时候,蹲在他身边那个囚犯,就是你吧?” “你陪他在监狱里呆了两天,他却丝毫都不知道。” “如果,叶惊龙进来那天往别的牢房里看看,就能看见你无声无息的打倒了一个监号的人,坐在人堆听他说话的样子。” 叶三奇听到这里才看了九王爷一眼:“小叶子再挪两步,不是一样能看见你坐在另外一个监号里?” 九王爷哈哈一笑:“我纯粹是好奇叶兄在做什么,才跟进来看看。” “叶兄,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不自己去教叶惊龙怎么去适应江湖中的阴暗,反而把这些事情扔给我了呢?” 叶三奇淡淡道:“总得有人去做坏人。再说,我是用奇门残篇雇你出手,也不是白白让你去当坏人。” 九王爷愣了半天才说道:“那将来,我有了弟子……” “还是你当坏人!”叶三奇根本没给九王爷交换的机会,彻底把九王爷给噎在了那里。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更没弄明白叶三奇脑袋里究竟是在想什么? 至于说,他拿着奇门残篇换九王爷出手的事情,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惊讶。 叶三奇告诉过我:奇门弟子,有一个“奇门十年会”,也就是每隔十年,寻找残篇的奇门弟子都会聚在一起彼此交流或者较量一番,胜者可以拿走所有的残篇,这样做,就是为了快速把残篇集中到少数人的手里。 所以说,残篇只要是落在奇门弟子的手里就不用着急,十年会的时候,可以凭本事弄回来。相反,你本事不行,你的残篇也就是别人的了。 叶三奇、九王爷一路说笑着往监狱里走时,姜乐游已经冲到了监狱的倒数第二层上被他派人抠出的那个窟窿边缘,探着身子对下面的人喊道:“顾爷,马彪,我们三个联手……” 顾爷,马彪相视一笑之间,马彪挥手压住了两条躁动的黄泉恶犬:“现在想要联手,晚了点吧?” 姜乐游骂道:“你们知道个狗屁,我们全都被人给算计了。再不联手,我们全都得死。” 顾爷笑道:“姜乐游,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是为九王爷效力的人,怎么会死呢?我看要死的人,是你吧!” ------------ 第五十四章钟灵等我 姜乐游狂怒道:“狗屁,都特么到了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那做春秋大梦?他们得了密藏,会留你们的命吗?” 顾爷呵呵笑道:“九王爷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你还是老老实实等死吧!来人,布阵。” 我把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盗门怎么还能懂布阵? 盗门不是出入古墓,就是悄悄潜入深宅大院,他们想要布阵也没有合适的场地和机会啊? 我还在迷惑的时候,却看见顾爷的人马,全都举着两三米的长竹竿子跑了出来,竹竿的一头上不是绑着杀猪刀,就是浸着朱砂,最夸张的是,有人挑着一个脏兮兮的罐子,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离老远就能闻到臭味。 总之那“武器”就是弄个长杆把辟邪的东西挑在前面,挡向了漫天乱飞的衣服。 我明白了,什么所谓的“布阵”只不过是说得好听而已。说白了,这种事情就是用辟邪的东西,把鬼怪挡在一定的距离之外,不让他们靠近,给自己争取逃生的时间而已。 顾爷,马彪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从姜乐游的状态上就能看得出来,他已经输了。 既然,姜乐游输了,他们不仅不会去跟对方合作,还会把姜乐游逼在原地,等着九王爷过来将其斩杀,再按照跟我之间的约定,去瓜分密藏。 “蠢货……一个个都是蠢货……”姜乐游被气得疯狂怒吼的时候,九王爷和叶三奇还在不紧不慢的聊天赶路。 九王爷说道:“叶兄故意放走姜乐游,是想借着他的手除掉监狱里那两个术士。不过,以姜乐游现在的本事,怕是难以压制那两个对手哇!” 叶三奇笑道:“不是还有你么?” 九王爷面色古怪的看向了叶三奇:“叶兄,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 “我本来以为叶兄是谦谦君子,没想到,是君子中的无赖啊!” 叶三奇笑道:“嗯,君子中的无赖遇上皇族中的地痞,倒也相得益彰。” 九王爷的嘴唇连动了几下,看着是想要骂人,最后还是忍住了:“钟灵散灵之后,鼓灵本该有所感应,兴古城本身的灵气也该集中到鼓灵身上,让他成为兴古城新神。” “我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压住了兴古城的灵气。准备等待适当时机,再让鼓灵成神。” “叶兄,觉得时机成熟了么?” 叶三奇点头道:“现在正是时候。如果,九王爷想要多等片刻,在下也不介意。不过,鼓灵不能造出五鬼,怕是王爷心爱之物,也难以拿回了。” 九王爷下意识的往身上一摸,顿时变了脸色:“叶三奇,我的东西呢?” 叶三奇看都没看九王爷:“我不小心把他放在一个囚徒的身上,结果那人跑进密藏里去了。” “你……你……”九王爷敢肯定叶三奇是故意的。那件裹着顾爷手下冲进密藏的血衣,很有可能不是来自姜乐游,而是出自叶三奇之手。 叶三奇边走边说道:“王爷应该大度一些,你说对么?” 九王爷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叶兄的小肚鸡肠比某不逞多让。” “是的!”叶三奇郑重其事的点头道:“所以,以后不要吓唬我徒弟,不然,我一定会吓唬回来。” 九王爷实在没办法跟叶三奇交流了,拿着扇子飞一样的往自己身上扇风,似乎是想把自己一肚子火气给扇个干净。 不过,他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垂在身边飞快的掐动了法决。 九王爷手印一落,监狱里蓦然传来一声悲切的钟鸣。 钟声扫过监狱回廊的瞬间,姜乐游也呆立在了当场。 短短片刻之后,如水般的灵气也向姜乐游身上汹涌而来,姜乐游身上眨眼之后便散发出了鬼神之气。 他本来就是守护兴古城的神明,即使已经转世成人,兴古城的灵气仍旧认可对方。 姜乐游在转世之后已经忘却了前世种种,九王爷模仿出的钟灵最后那声悲鸣,却强行打开了他的记忆。 姜乐游一时间泪如雨下,全身颤抖不止。 九王爷,叶三奇却在即将进入监狱第四层的入口处停了下来,叶三奇远远看向旋动的灵气道:“姜乐游成神,实力暴涨,你不怕他反过来对付我们么?” 九王爷摇头道:“那就要看他对钟灵的愧疚有多深了?” “叶兄用幻形秘术弄出来的那颗古树,才是此战的关键。古树显形,就代表着密藏开启。但是,密藏又不会永远向外敞开,时间一到就会自动关闭。” “姜乐游将要恢复钟灵的神识,只有这一次机会,他转头对付我们,就等于放弃了钟灵。” “他们相守多年,可能会因为意见不合而分道扬镳,却不会置对方的生死于不顾。” 九王爷的话刚刚说完,姜乐游沙哑嘶吼道:“钟灵……你等我……” 姜乐游身上的灵气轰然爆发之间,身上骨骼发出了一串怪响,下一刻间,整个人便从里向外的炸成了漫天血雾。 空中血腥还没散尽,姜乐游周身是血的魂体便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顾爷被眼前的情形吓得魂飞魄散:“挡住他,快点!” 顾爷的手下哪里还敢上前,扔掉了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跑。 可是,那监狱只有那么巴掌大小的地方,想跑又能跑到哪儿去? 几个人还没跑出多远,便被空中飞动的衣服扑倒在了地上,一件件囚服形同罗网缠住囚犯之后猛然收紧,人骨被生生勒断的声响一时间不绝于耳,几人七窍当中鲜血直流,没过一会儿就没了生气儿。 原本还守在缺口下面的黄泉恶犬,这会儿已经吓得缩在了墙角,无论马彪怎么呼喝,就是不敢起身。 顾爷举着火-枪吓得声音都走了腔调:“马彪,你快想办法!” “你给我拖住他!”马彪也知道眼前的事情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从身上抽出刀来,一刀削掉了自己的左手小指,强忍着剧痛把断开的手指捡了起来,端端正正的摆在了地上。 他要施展厌胜术了。 ------------ 第五十五章叶三奇的怀疑 马彪那一刀看似凶悍,其实人已经慌了,连着往指头上抓了几次都没抓起来,等他好不容易拿稳了断指的时候,却被人一脚踩住了手掌。 马彪抬头一看,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踩在他手上的人,正是已经换上了一身囚服的顾爷。 此时,顾爷的身子已经被急剧缩小的囚服给勒走了形,从腰部往上的地方像是硬生生的缩小了两圈,鲜血顺着袖管、裤管成行流落。 顾爷伤成了这样,却偏偏还没断气,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的想要跟马彪说话,可是从他嘴里出来的却只有一股股的鲜血。 马彪情急之下,狠狠一刀扎进顾爷腿里,拼了命的拧动着刀柄,像是恨不得一刀就能把顾爷的腿给卸下来。 马彪正在着急逃生的当口,就被一件从天而降的囚衣包住了脑袋。 土匪出身的马彪,竟然被一件薄薄的囚衣给压在了地上。那件囚衣却像是一条张开的口袋,一寸寸的盖过了马彪全身,把他结结实实的裹在了里面。 此时的姜乐游,竟然也穿着一件囚衣站在了地牢当中。 片刻之后,所有人的衣服都被血浸透,变成了一身大红的颜色,包在衣服里的人体却变成了一副血肉全消的森森白骨。 姜乐游双手举在空中轻轻拍了两下,支撑着衣服的白骨便在这掌声中四下崩散,血迹斑斑的骷髅还在贴地乱滚,四只身穿血衣的鬼魂已经整整齐齐的站在了姜乐游身后,其中两只鬼魂正是顾爷和马彪,另外两只应该是跟着他们修行过秘术的手下,其他人却承受不住姜乐游秘术的威力,当场灰飞烟灭。 姜乐游的五鬼成形了,只不过,他自己也成了五鬼之一。 姜乐游转头看向牢房上的缺口:“你们等着,等我复活了钟灵,就是你们的死期。除非,你们今生今世不穿衣服。只要你们敢碰一张布片,我就让你们死无全尸。” “跟我走!”姜乐游怒吼之间,带着四只鬼魂走向了密藏大门,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我刚从古树幻影下面爬出来,就看见叶三奇、九王爷从空中落地的身形。 我一直觉得,叶三奇只是会法术,没想到他身手竟然也这么好,从几米高的地方跳下来,落地之间点尘不惊。 叶三奇笑了一下,把手中的藏天伞扔了过来:“做的不错,这把伞以后归你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藏天伞究竟有什么妙用,随便把藏天伞往身后一背就往叶三奇那边跑了过去,看得九王爷直皱眉头。 九王爷不懂,就算我知道藏天伞的价值,它在我眼里也没有叶三奇的一句夸奖来得重要。 我站在叶三奇身边不久,密藏大门便从里面缓缓开启,门中青铜古树再一次在满室火光当中,进入我的视线。 只是这一次,那些挂在青铜树上的人体、鸟尸,全都睁开了眼睛,一双双带血的眸子,从不同的角度往我们身上逼视而来,那种没有生气却显得异常阴森的目光,刺在身上足能让人不寒而栗,我甚至本能的在躲避对方的目光,可是不论我如何转头,都躲不过那些死人的眼睛。 九王爷摇着扇子说道:“三界古树?难怪姜乐游要用五鬼运财术才能进入密藏!” 传说,上古时有一株联通天地人三界的神树,那株神树扎根幽冥,树干存在于人间,树枝却能抵达天界。神,人,鬼魂可以通过古树互相往来。 那株青铜古树的树根,不正在地底么? 九王爷说话之间,古树之下阴气四起,密藏里的火光在乍明乍暗之间带起了幽幽绿影。我在距离古树数米之外的地方,竟然感觉到了地面正在微微颤抖,等我低头看时,无数只苍白的手掌就像是野草一样从地下疯长而出。 我看着满地的人手,想躲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只能往叶三奇身边靠,叶三奇道:“小叶子,看我的手,我教你画符。” 叶三奇伸出一根手指点向虚空:“记住,一点灵光既是符。画符运力一笔而成,中途最忌停顿……” 叶三奇的手指在空中划动之间,虚空中竟然出现了一道金光四溢的符文。 九王爷摇着扇子道:“一点灵光既是符,世人枉费墨和朱,叶兄果然深得符箓一道的精髓。” “若知书符窍,惹得鬼神跳。不知书符窍,惹得鬼神笑。叶惊龙,你不需要去记符文,只感知你师父此时的神韵……” 我看向叶三奇的当口,他手中绽放出的金芒已经向青铜古树平推而去,挂在树上的尸体一瞬间双目暴睁,口中发出尖锐刺耳的哭嚎。 叶三奇倒退了一步,正想用双手掩住我的耳朵,却被九王爷压住了手腕:“你看他!” 叶三奇的目光在我身上微微一顿,马上转向了挂满了尸体的青铜古树,树上传来的鬼哭声还在持续震荡之间,符文已经与古树碰撞在了一处,原本挂在古树枝头上的乌鸦,在符文的撞击之下烈焰狂燃,就好像是一颗颗的太阳悬在树梢上吞吐着烈焰。 熊熊火光覆盖古树的瞬间,悬在树上的尸体尽数化为了灰烬,暴涨的烈火还在顺着地面不断蔓延。 我眼看着遍地鬼手在火焰当中变成一道道清气飘散在空中,我脚下也传出凄厉的鬼哭。 九王爷皱眉道:“叶兄,这处密藏怎么像是出自奇门弟子的手笔。” “我当初也有这样的怀疑,才迟迟没有开启这座密藏!”叶三奇道:“这座监狱上面四层,分明是用密藏为地基建筑而成。但是,兴古城里包括钟灵在内,没人知道监狱的前身是怎样的所在?” “当年,密藏出世,乌鸦满城,绝不是钟灵的手笔。出手之人十分了解青铜树的弱点,他把乌鸦挂在树上,就是为了布置一道‘金乌镇邪’的大阵。这座阵法缺的就是一道能激活法阵的奇门符文而已。” "我一直怀疑,在我之前,不仅有奇门弟子进过这座密藏,还特意给后来人留下了某种提示。这就是我一定要邀请王爷过来一探究竟的原因。" ------------ 第五十六章最蠢的傀儡 九王爷表情严肃的摇动着扇子道:“叶兄,家师曾经说过:寻找残篇最大的阻力,可能来自于奇门本身。” “很多奇门前辈,在寻找残篇的路上离奇失踪,生死不明。侥幸退出的人,也对这段过往绝口不提。” “兴古城之后,我们也该去拜访一下,那些奇门前辈了。” 叶三奇微微点头之间,地上火焰逐渐熄灭,地底的鬼哭声却丝毫未减,地上的砖块甚至还在随着哭嚎微微震颤。 那些被火焰烧废了手臂的鬼魂,声嘶力竭的发泄着愤怒,随时都有可能冲出地表,活生生站在我们的面前。 我眼看着一块青砖,在地面上连续震荡了几次之后,蓦然掀起一寸,丝丝的阴气也从青砖四角上四溢而出,同时,砖缝上探出了四只青灰色的手指。 叶三奇往前跨出一步,正好踩在了那块墙砖上,砖缝上的手指当场断裂,指尖顺着地面迸飞了几米。 叶三奇的脚尖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地面上的青砖,整块砖头都被他给踩进了地里,刺耳的鬼哭声一时间戛然而止。 叶三奇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向了青铜古树,直到路过古树的时候,一掌拍向了树干,等他挪开手掌时,树上才出现了一道符文,青铜古树也随之向地底缓缓沉落。 我不禁看得有些发懵,三个术士守了十几年的古树就这么被叶三奇一掌给压到地底下去了? 叶三奇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觉得这次密藏太容易了是么?” “凡事都得循序渐进,我现在带你闯的是简单的密藏,是为了你将来能应付更多的难关。要知道,有些密藏就算我和九王爷联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将来的路,会越来越难走,你得尽快成长。” 九王爷也感慨道:“叶惊龙,遇上叶兄是你的运气。当年,我师父把我从大火里救出来,站在熊熊烈火的旁边教我轻功。” “我只不过是被吓傻了,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我记住了’,就被他拎着放回了着火的房子里,就连被困的位置都丝毫不差。” “叶兄对你还是心慈手软啊!” 叶三奇回头看了一眼九王爷:“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重温一下当年学艺时的温暖。” 九王爷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谢谢!” 两个人正在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密藏尽头。 密藏内的青砖地面,就像是被人给生生抹去一半,我们立足的仍旧是青砖地面,再往前去,就是无尽黑暗,只有半截拱桥连接着现实与虚空。 先我们一步进来的姜乐游,正带着四只鬼魂在拱桥上原地飞奔。 看他们的架势,像是在奔着某个目标飞速狂奔,实际上却只能在原地踏步。 “通玄桥!”九王爷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里果然是奇门前辈的手笔。” “叶兄,你我破开通玄桥,就等于是在跟奇门同道宣战。你考虑好了么?” 叶三奇反问道:“九王爷为什么要寻找残篇?只为奇门祖师之位么?” 九王爷迈步走向那只能看见一半的拱桥:“我开通玄桥。你开阴阳界。” 奇门秘术“通玄桥”,说得直白一些就是在阴阳两界之间搭起了一道可以让人暂时立足的平台。人,鬼可以在桥中间的地方见面,甚至可以在人世和阴间传递某种物品。 相传,术士把阴间的彼岸花,黄泉水带到人世,都是因为奇门弟子建立了通玄桥。通玄桥在术道之上万金难求,也很少有人敢随意打通阴阳两界。 我们眼前的这座桥,桥身虽然跨越了阴阳屏障,却没打开两界通道,准确的说,那是一座被封死了的通玄桥。 九王爷走到桥边,双手结印在石桥的栏杆上连点了几次,拱桥上的石板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直通桥心的缺口,乍看之下就像是有人用巨刀在石桥中间竖着砍了一刀。 眨眼之后,缺口边缘的石块便开始不断炸裂,裂缝当中也竖起了一排白森森的骨刺,乍看之间就像是有一条已经化成白骨的巨龙,从桥下拱起了背脊。 一节节的白骨向前不断推进之间, 后半截拱桥也逐渐露出了青苔满布,阴风缭绕的真容。一颗与桥身等宽的巨龙头骨也出现在了拱桥对面,死死挡住了五鬼的去路。两根龙角中间赫然用铁索悬挂着一只方形的木匣。 机关宝匣! 我看到那只木匣的时候也是一怔:开锁也是空门儿弟子必修的功课,能打开保险箱的人并不算是空门儿的顶尖人物。只有能打开机关宝匣的人,才是空门儿里的绝顶高手。 我的目光落在宝匣上的瞬间,叶三奇取出一枚铜板顶在拇指上,弹向了桥上突起的脊骨,铜板竖直落在一节龙骨上之后,便在龙骨上不断弹跳着越向拱桥对面。 我眼看着铜板带起的一道道金色弧线,连缀累叠着越过五鬼落向拱桥对面的瞬间,阴阳相隔的虚空就像是被铜板上爆出的金芒切开了一道口子,滔滔阴气从缺口当中汹涌而出。 原本还像是被禁锢在桥上的五鬼,同时挣脱了束缚形同利箭般的向龙首飞射而去。 “断锁!”姜乐游在怒吼之下,四只鬼魂同时扑向了苍龙的犄角,两人扳住了龙角,两人抓住铁索,同时向外发力。 龙角折断,铁索碎裂的爆响一前一后蓦然而起,四只鬼魂也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击中,当场炸成了磷火,那只机关宝匣却在巨力的推动之下,凌空呼啸着向姜乐游轰击而来。 姜乐游不避不闪张-开双臂迎向了宝匣,却在对方的冲击之下身形倒飞,连人带匣的从拱桥对面往我们的方向滚落过来。 轰飞了姜乐游的宝匣,就像是算好了一样,带着姜乐游精准无比的落在了距离我们不到一米的地方。 等我低头看时,姜乐游身上的血衣就像是被风吹散的纸灰正在寸寸碎裂,姜乐游的魂魄也越来越淡——他快要散魂了。 姜乐游死死盯着叶三奇道:“你们奇门传人心思太毒了!为达目的,把我们当成了棋子。” “我姜乐游一生把无数人当做了傀儡,没想到我才是最蠢的那个傀儡。” ------------ 第五十七章让我想想 姜乐游惨笑道:“可笑哇!我临死才想明白,当年我能得到兴古城下藏有秘宝的消息,就是那个奇门弟子做的局。” “你们奇门,两代弟子都把我和钟灵当成了棋子,当成了玩具。你们好毒哇!” “你们早晚要遭报应!” 姜乐游在他声嘶力竭的怒吼中魂飞魄散,他留下的怨气却仍旧在地牢中沉浮。 叶三奇蹲下身来,在机关宝匣上连点了几下,四方形的宝匣犹如盛开的鲜花,一层层的向四面绽放开来,一直连开了三层之后,才露出了留在宝匣中心的信笺。 九王爷皱眉道:“从纸张上看,这封信不会超过百年。” 叶三奇用两指夹出留信,从头看了一遍,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九王爷也沉声道:“这个李玄安好生狂妄。” 我好奇的凑到叶三奇身边想要看看信上写的什么,他却直接把信递到了我手里。 留下那封信的人,名叫“李玄安”,他自称是在六十年前取走了兴古城的奇门残篇,又留下了这封信笺。但是,李玄安却在信中精准的预测了叶三奇到达兴古城的时间,以及他的布局,甚至写明了叶三奇和九王爷会以什么方式打开密藏。 李玄安又在最后写到:“我知你,你不知我。可见,你修为不到。不如放弃寻找残篇专心修炼。” “作为前辈,我给你的忠告是:七十二篇《奇门遁甲》已经是凡人修炼的极致,天意不可逆转,不要妄想奇门祖师之位。” 我看完之后忍不住骂了一句:“简直就是狗屁不通。他自己不是凡人吗?凭什么他能修炼奇门残篇,别人就不能?” 叶三奇看向九王爷道:“你怎么看?” 九王爷冷声道:“给我一段时间,我先去把李玄安给找出来再说。” 九王爷的意思是:那个李玄安不是六十年前的人物? “可以!”叶三奇点头道:“正好,我也准备教授徒弟一些东西,你找到了那个李玄安,随时联系我。” 九王爷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叶兄,天已经亮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如何?” 叶三奇犹豫了片刻才点头道:“可以,我来做东!” 九王爷、叶三奇说话的态度,顿时让我留上了心:叶三奇是个豪爽的人,对钱财从不在意,做东吃顿饭,要考虑这么久?叶三奇考虑的事情,肯定不是吃饭那么简单。 我嘴上没说,却寸步不离的跟在了叶三奇身后。 叶三奇说要做东,可是哪有一大早上就开张的酒楼哇?排得上号的酒楼最早也得上午十点左右才能开张。九王爷却说:东西我来买,你只管付账就行了。 我们三个人在街上转了一圈,九王爷在不同的早餐摊子上,买回来了八样小菜。八样菜看着不起眼,拼在一起就成了一桌下酒的席面。 按规矩,叶三奇和九王爷喝酒,我得站在酒桌边上伺候着,要不然就是失了礼数。 叶三奇却要把我给叫上桌,我迟疑了半天也没挪地方,叶三奇叫我上桌是师徒之情,但是,我不能没了礼数,那不是让九王爷笑话叶三奇的徒弟没规矩吗? 九王爷笑道:“惊龙,过来坐吧!我们朋友之间喝酒,自己动手更自在一些。” 叶三奇却说道:“九王爷是懂酒的人。” 我还没听出来叶三奇话里的意思,只当是他真的在夸九王爷懂得喝酒。单从九王爷买回的这八样小菜上看,他确实是个真正讲究的人。 叶三奇跟我说过:真正讲究的人,讲究的不是排场,更不是穿戴。有时候出门穿金戴银,走路前呼后拥,吃饭四碟八碗,反倒是落了俗套,一看就是个土财主,别人嘴上不说,心里也会笑话你没见过世面。 真正讲究的人,讲的是细节上的神来之笔,普通人看着只会觉得对方干净整洁,朴实无华,只有行家看了才会在惊鸿一瞥之后,敬意由生。 人只有到了一定的层次之后,才不需要俗人的惊叹,也不在意俗人的看法,他们需要的是能看懂自己的人。 九王爷却笑道:“叶兄第一次夸奖在下,却不是因为我本身,而是因为你这徒弟,我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啊!不过……” 九王爷话锋一转道:“叶兄的徒弟怕是不简单呐!” “密藏当中冤魂齐哭,叶惊龙虽然害怕,却没有受到鬼哭的影响。这说明,他的体质异于常人,我怀疑,他是天生便与邪魅亲近的邪体。” “后来,叶兄画符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叶惊龙。他似乎是跟奇门秘术产生了某种排斥,他能看得懂叶兄的手法,却自动将神韵、灵识挡在了身外。只怕叶惊龙入不了奇门啊!” 我听完之后,猛然看向了叶三奇。 难怪叶三奇在密藏里会一再犹豫,原来他已经猜到了九王爷要说什么? 我入不了奇门,那不就代表着我不能再做叶三奇的弟子了么? 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那么眼巴巴的看着叶三奇。 叶三奇道:“奇门秘术包罗万象,学不了符箓,大不了学些别的。” 九王爷道:“叶兄怕是有些自欺欺人了,奇门秘术虽然不拘于一道,但是各种秘术却是相辅相成。就算叶惊龙只修器道,也得修行符箓。否则,他只能炼制杀人的凡兵,炼不出斩鬼除魔的法器啊!” 叶三奇沉声道:“小叶子是我徒弟,这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哪怕他只跟我学武,他也一样是我的弟子。” 九王爷摇头道:“叶兄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是说,既然叶惊龙体质近邪,何不让他试试奇门禁术?” 叶三奇眼中带起了冷意:“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你敢把奇门禁术交给小叶子,别怪我翻脸无情。” 九王爷见叶三奇态度如此坚决,只能说道:“如果,不让叶惊龙修行禁术,倒不如让他试试厌胜术。说不定,你们师徒配合还能相得益彰。” 这一回,叶三奇没有立刻反驳,而是低声说了一句:“让我想想。” ------------ 第五十八章落叶庄 叶三奇沉默半晌才说道:“厌胜术,我也有所涉猎。但是,高深的秘术还是要真正的厌胜传人才行。” 九王爷道:“我只是提议而已,或许,叶惊龙的情况并没有我预测的那么严重。” 九王爷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叶兄,在寻找奇门残篇的这件事上,家师一直觉得有人张开了天罗地网在等着奇门弟子入局,天地人神鬼都是奇门的对手。” “这个李玄安,很可能掌握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奇门秘辛。” 叶三奇道:“据我所知,奇门前三辈的高手里并没有李玄安这个人,难道他是隐修术士?” 九王爷道:“不管他是什么人,我必须把他给找出来。我们以三个月为限,三个月之内,你接到我的消息,说明我已经找到了李玄安。你尽快赶来与我会合。” “如果,三个月之后,你还没收到我的任何消息,那就代表着我死在了李玄安的手里。你用奇门秘术推算我的位置,我会把自己收集到的线索留给你。” 九王爷神色异常凝重,叶三奇神情肃然的拱手道:“九王爷,一路小心。” 九王爷跟叶三奇连饮了三杯后匆匆离去,叶三奇给我拿过一个杯子:“会喝酒吗?喝一杯。” 酒,我倒是会喝一点,可是,现在再好的酒,我也喝不下去了。 如果,我不能学《奇门遁甲》还能跟着叶三奇学艺么? 叶三奇给我倒了一杯酒:“九王爷的话,你别当回事儿,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徒弟。” 叶三奇的话让我心里猛然一沉,他这是在告诉我,我跟《奇门遁甲》无缘了。我不肯死心的问道:“师父,我真的学不了奇门遁甲么?” 叶三奇犹豫道:“也不是不能,我可以教你军阵,兵法……” “我不学!”我不等叶三奇说完就抢先道:“我不想学那些东西,我要学奇门秘术,跟你一起闯荡江湖。实在……实在学不了的话,我还可以练神仙手,师父,你让我跟着你行么?” 叶三奇还没说话,我就再次说道:“师父,我不是还能学厌胜术吗?你要是怕我只修炼江湖术帮不上你,你可以教我别的玄门术啊!” 我不在乎我学什么,我有手有脚干什么都能混口饭吃。我在乎的,是我能不能帮得上叶三奇。 叶三奇低声道:“自古以来,修行厌胜术的人就难有善终。况且,我也只懂得厌胜术的一点皮毛,教不了你高深的秘术哇!” “玄门术,有些是入门容易,越往后修行就越难以突破,你修为不够就应付不了你前期惹下的因果,最后只能落得横死于江湖的下场。厌胜术就是如此。” 我反问道:“师父,难道学《奇门遁甲》的人,就都能得善终么?” 叶三奇像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的问题,说了一声:“先吃早饭。”就不开口了。 那顿饭,是我认识叶三奇之后,吃得最沉闷的一顿。我们两个人都在低头吃饭,谁也不肯说话,我的心里一直堵得慌,连喝了几杯酒就觉得天旋地转,连碗都没刷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睁眼看见的就是满天星光和参天古树,我看着像是挂在树梢上的繁星愣了好半天:“师父,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在山里!”叶三奇把我拽了起来,领着我往山里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我就远远看见了一座依山而建的宅院。 《鬼怪谱》里提到过:“山中宅不可轻进。” 过去,交通、通讯都没有现在这样发达,不要说是独门独户的住在山里,就算在深山里建村都不太安全。即使太平盛世,也很少有人会选择在深山老林里隐居,更何况,是人鬼混杂的乱世。 而且,这个时候正值盛夏,那座大宅两百米之内不仅听不见虫鸣,甚至连一只蚊子都没有,这只能说明大宅里的阴气太盛,到了连虫豸都不敢靠近的程度。 我一直跟着叶三奇走到距离宅门大概二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忽然听见有人说道:“两位留步!”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时,路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凭空多出了一个算命摊子,喊我们留步的,正是摊子后面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笑眯眯的说道:“两位是到落叶庄问事的吧?要不要买一本《落叶庄详解》?保证价钱公道。” 我不由得看向了叶三奇,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叶三奇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儿来? 叶三奇平静说道:“你的详解能告诉我什么?” 算命先生一下子来了精神:“客官想必是对落叶庄,还不太了解吧?” “凡是能找到落叶庄的人,必有所求,只有能见到庄主的人,才会有求必应。” “想见庄主,你就得过阴阳九重关。阳关,靠力,阴关,凭智。” “靠力就不用说了,如果,两位有信心闯阳关的话,就当在下多嘴,耽误两位一点时间。不过,我得提醒两位,落叶庄建庄以来,只有两个人闯过了阳关。至于阴关嘛……” 算命先生有意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想闯阴关,在下手里这本《详解》就尤为重要了。至少,他能在前几关里保住你们的命。” 那个算命先生后面说的话,我听得不太仔细,我脑子一直在回荡着算命先生说的那句“凡到落叶庄,必有所求”。 叶三奇把我带过来,是为了解决掉我不能修炼《奇门遁甲》的问题? 我看向叶三奇的时候,那个算命先生似乎等得不耐烦了,低声催促道:“两位客官,要不要买一本《详解》试试?” 我转头问道:“你先告诉我,有多少人闯过了九道阴关?” “一个都没有!”算命先生说道:“迄今为止,闯关最远的一个人也只是闯过了第六关,他死在第七关里,所以,我的详解只有前六关。” 我紧盯着那个人道:“就算你的详解跟九道阴关半点不差,我不是也只能闯到第六关么?我为什么要花钱去买?” 算命先生笑了:“没有我的详解,你们只怕连看到第七关的机会都没有。” ------------ 第五十九章他要闯关 叶三奇对我说道:“你要买么?”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那详解是什么价格?” “不贵,不贵……”算命先生指了指叶三奇道:“我就要他袖子里那件东西。” 叶三奇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你还真敢要价。 ” 我也好奇的看向了叶三奇,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天,怎么不知道他袖子里还藏着东西? 算命先生得意洋洋的道:“物有所值嘛!人除了这条命之外,任何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用一件外物换自己的命,物超所值啊!” 我摇头道:“如果,前六关我都闯不过去,那我死在第一关和死在第七关有什么区别么?” “这个……”算命先生强辩道:“至少,你可以带着六关的经验,去闯第七关。” 我摇头道:“这种经验,带不带没有区别,你的《详解》还是卖给别人吧!” 我不等叶三奇说话,拉着他就往落叶庄的反方向走。 叶三奇道:“你走错方向了。” “自古‘将军犯地名’啊!这地方不能去。”我使劲拉着叶三奇:“咱们两个都姓叶,这地方叫落叶庄。太不吉利了,不能去。” “再说,我的事情,我能做主,用不着求落叶庄。” 我想把叶三奇拽走,叶三奇却像是钉子一样扎在地上,怎么也不往前挪。 我拽了半天,才发现叶三奇正在乐呵呵的看着我,我差点被气疯了:“师父,听话。” 叶三奇道:“小叶子,你我是师徒。徒弟是不是应该听师父的?” 我刚想说“是”,话到嘴边就改了口:“那也得分什么事儿?这事儿,不能听你的。” “师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这事儿太危险了,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 叶三奇道:“这个年月,做什么没有闪失?哪怕我们去老老实实种地,也可能被土匪一枪打死。更何况,我们是在走江湖。” “你不想跟我一起闯荡江湖了?” “想,可是……”我明知道叶三奇是在一本正经的跟我讲歪理,我却没法反驳他。 叶三奇不去落叶庄,仍旧可以带着我闯荡江湖。只不过,我跟着他出入秘境会十分危险。去了落叶庄,他就等于是为了我赌命。 这其中的道理,就跟算命先生那里卖的《详解》差不多,拿到详解或许会让危险来得更晚一些,但是,很多人却希望去延后危机到来的时间。 叶三奇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既然,你得听我的,那就跟我去落叶庄。” “嗯!”我只能跟在叶三奇后面进了落叶庄。 我们两个刚一跨进落叶庄的大门,就看见有一个穿着破衣烂衫满脸胡子的人,两眼放光的跑了过来:“两位是来闯关的吧?” 叶三奇刚一点头,那人就扯着脖子喊道:“人够了,人够了,管家,我们可以闯关了。” 我往院子里扫了一眼,院子里扎着几个帐篷,远处还有几座茅草树皮搭起来的窝棚,院子角落里有那么一个灶台,应该是那些人生火做饭的地方。 这落叶庄里,怎么还有人搭窝棚? 我正在迷惑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走出来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老头,对方踱着方步走到院子台阶上:“人不够。” 那人顿时急了:“管家,我们这不是够了九个人了么?九个人不就能开阴关了吗?” 管家说道:“规矩改了,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只能留下一个闯阴关。另外一个,要么在外面等着,要么就去闯阳关。” 那个穿着破衣服的人,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完了!我等了五年才等到九个人,这下规矩改了,我还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远处的一个人说道:“我都等了七年了,那就继续等呗!睡觉了!” 那人说完一头钻进了窝棚,拿着顶破毡帽盖在了脸上。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师父,既然人不够,咱们就回去吧!咱们还有事儿没做呢……” 我话没说完,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有人目露凶光的往我这边看了过来:“不行!既然来了,那就一块儿等着。我们好不容易等到了八个人,你们谁也不许走。” 我刚要说话,就被叶三奇挡了回去:“你留在这里闯阴关,我去闯阳关。” 用毡帽扣着脸的人嘿嘿笑道:“又来一个不怕死的!” “阳光,第一关好过,第二关的人功力照比第一关的人翻一番,第三关是第二关的两番,第四关就是第三关的四番……以此类推,你闯到第九关的时候会遇上什么样的人,只怕你想都想不出来。” “我劝你们,还是选一个聪明点的人,留下闯阴关,另外一个人在外面等着吧!” 叶三奇笑道:“多谢提醒!不过,阳关我闯定了。” 那人冷笑道:“行,善言难劝找死的鬼儿,你想死就去呗!” 我赶紧拉住叶三奇:“师父,你别去,大不了……大不了……” 我一时也说不出“大不了”什么? 叶三奇道:“师父不会让你一个人拼命,刀山火海咱们师徒一起闯。” “师父,是他们落叶庄故意坏了规矩,咱们不能认这个亏啊!”我抓着叶三奇的袖子不放,却听见他传音道:“相信你师父,他们会坏规矩,我就不会坏规矩么?放心,我吃不了亏。” 叶三奇转头看向管家:“我出去准备两样兵器,不算坏规矩吧?” 管家道:“当然不算,不过天亮之前,你得回来。否则,必死。” “我去去就回!”叶三奇放开我的手,转身跨出了落叶庄大门,直奔着那个算命先生走了过去。 算命先生笑道:“想通了?不过这个价钱……” 算命先生的话没说完,叶三奇忽然一扬手给了对方一个嘴巴,趁着对方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工夫,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掐住了对方脖子,提着他走了回来,往落叶庄里一扔:“他要闯关!” 这下,不仅是那个管家,就连我都看傻了眼。 叶三奇似笑非笑的看着管家道:“落叶庄不会连进庄必闯关的规矩也改了吧?” ------------ 第六十章你出了两刀 管家阴沉着面孔道:“落叶庄的第一条规矩永远不会变,谁来了都一样。” “那个算命的,你是选择闯关,还是选择死?” 算命先生带着哭腔道:“我闯关,我选择闯关。” “很好!来人,给他们送桌好饭,让他们吃饱了好闯关。”管家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叶三奇拍了拍我的肩膀:“进了阴关,你记住两件事:第一,相信自己,你很出色。第二,你有师父。” 我从身上解下藏天伞:“师父,这个你带着。我还不会用,你拿着吧!” “送给你,就是你的,你自己小心。”叶三奇没要我的藏天伞,对着我挥了挥手,便从侧门拐进了东庄,那边就是阳关所在。 叶三奇离开不久,就有人在院子里支起来一张桌子,摆上了酒菜。 那几个人除了哭哭唧唧的算命先生,都没客气直接坐下吃喝起来,等到几个人吃得差不多了,那个穿着破烂衣服的才说道:“几位,接下来咱们几个就要闯关了。大伙是不是先亮亮底,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那个带着毡帽的人道:“乞丐,我跟你在一起待了五年了,跟别人最少的也待了三年。你告诉过我,你叫什么?” “要我说,别浪费那个时间,你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毡帽就行了。” 我往毡帽身上看了一眼,对方手掌宽大,双臂粗壮,应该是练武的人。但是,连叶三奇都要慎重对待的落叶庄,可不是仅凭武功高强就能来闯关的地方。 这里的八个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秘密。只是没有一个人想要暴露自己的底牌而已。 乞丐碰了个钉子之后,转头往我身上看了过来:“小伙儿,你有什么本事,说说呗?” 我看向乞丐:“你的话,是不是有点多?” 乞丐被我顶了一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那个算命先生却冷声道:“他是奇门弟子,他手里那把伞就是奇门重宝藏天伞……” 算命先生分明是在报叶三奇把他扔进落叶庄的仇,他话没说完,我手就往上一扬,藏在袖口里的袖箭直奔着对方喉咙打了过去。 我跟算命先生就隔着一张桌子,如此近的距离忽然发难,就算武林高手也难以躲闪,更何况是,一个算命先生。 对方双眼猛然圆睁的瞬间,袖箭已经贴上了对方的领口,只要再进一寸就能让对方血溅当场。可惜,我那足以致命的一箭,却被一颗飞来的石子给打落在地。 管家背着手走了过来:“好狠的小子,一言不合就想要人性命?我告诉你,按照落叶庄的规矩,闯关者不能互相厮杀。念在你是刚进落叶庄,这件事儿我就不追究了。” 我冷笑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宽宏大量了对么?不过,我看你们落叶庄的规矩,就连狗屁都不如!” 管家怒目圆睁道:“小子,别以为你是闯关者,我就不敢杀你!” “我说错了吗?”我看向管家道:“从我们进来,你就改了一次规矩。他向我挑衅,你视而不见,我还手你就出来跟我讲规矩?” “要我说,他们八个都特么是傻子,豁上命跟反复无常的人打交道。鬼知道,我们闯到最后,会不会死在你们手里。” 管家冷声道:“既然,你不相信落叶庄,可以别来求我们!” “那正好,在下告辞了。饭钱,我给你结了。”我对着管家一拱手,往桌子上扔了两块钱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管家怒喝道:“落叶庄,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我转身看向管家:“你刚才是在放屁吗?” 管家的脸色一下变了,他刚才说“别来求我们”本来是想要拿捏我,没想到,我却用他这句话,离开落叶庄。 管家一着急来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再次看向管家的时候,对方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再加上满院子的人都在看他如何应对,管家当即恼羞成怒:“进了落叶庄,要么你连闯九关,要么就把命留下。” “那行,你杀了我吧!”我把藏天伞往身边一放,摆出了一副放弃抵抗,任杀任剐的态度。 我敢跟管家叫板,就笃定了对方不敢杀我。 落叶庄这样的地方,之所以能吸引无数人过来赌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信誉。 这就好比开赌场一样,但凡能开赌场的人必须保证两点:一是得保证赌客的安全,哪怕是巡捕抄了赌场把老板抓了,也不能让人把赌客带走。二是赌客赢了钱,赌场能赔得起,也能让人拿得走。如果坏了口碑,那就捞不了这个偏门。 我今天走不出落叶庄,就等于是坏了他们的名头。 退一步来说,就算是管家不顾落叶庄的名声执意要杀我,那八个人里除了算命先生,肯定有人给我求情。 我死了,他们不知道还得等多少年才能等来第九个闯关的人。 管家的脸色阵红阵白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正和管家僵持的时候,有人飞快跑了过来在管家耳边说了几句话,对方脸色连变了几次之后才说道:“那个算命的故意露了你的来历,确实违反了江湖规矩。但是,落叶庄的规矩就是闯关者不能互杀。” “你给他一刀,只要别要命就行。” 我冷笑着抽出刀来往算命先生身边走了过去,一个穿着青衣的人抬手拦住我道:“朋友,一会儿我们还得合力闯关,大度一点,得饶人处且饶人。” “滚!”我一掌推开对方的胳膊,两步走到算命先生面前。 算命先生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管家又补了一句:“你可以躲,他只能出一刀。” 我不等算命先生反应过来,就举刀往他脸上刺了过去,对方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我的匕首也跟着调转了方向,刀尖贴在对方嘴角上往上一勾,顿时在他脸上开了一道直达耳根的口子。 落叶庄不让我杀人,我就让他说不了话,免得他再给我找麻烦。 算命先生捂着脸倒在地上惨叫的工夫,管家忽然冷声道:“你犯规了,你出了两刀。” ------------ 第六十一章别找不自在 我那一刀虽然在中途改变了方向,却没有收刀之后再次递刀的动作,无论怎么算都是一刀,管家这是在故意找茬。 管家阴森笑道:“你第二次触碰了落叶庄的规矩,没人救得了你。” 管家站在距离我三米之外,伸手往我身上抓了过来,那一瞬间,我只觉得管家的手掌膨胀了几倍,遮天蔽日的罩向了我的头顶。 我双手向上一扬,五支袖箭化作的寒光同时向对方飞射而去,结果,全被对方的手掌拍落在地。 我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手掌压向我头顶的瞬间,一道带着刺耳怪响的劲风从我身侧疾掠而过,同时,也有人抓住我的肩头,把我推向了远处。 等我站稳的时候,却看见叶三奇那不动如山的背影挡在了我的身前。此时,叶三奇的手中多出一只白玉横笛,横笛前端几乎与玉笛等长的狭剑已经穿透了管家的手掌,刺进了对方的眉心。 那是江湖中惯用的笛中剑? 只是,江湖人用的笛子,一般是铜笛或者铁笛,在不出剑的情况下,可以当做短棍使用。叶三奇用的却是一把白玉笛。 可是,白玉这么脆的东西,能硬碰硬的挡住刀剑么? 我还在担心叶三奇的工夫,他已经把笛子抽了回来,被叶三奇一剑洞穿眉心的管家,带着一串飚射而出的鲜血,倒地气绝。 乞丐被吓得脸色惨白:“你……你把人杀了?” “落叶庄不会放过这里任何一个人,你把我们坑死了。” 叶三奇收起笛子环视着场中众人道:“你们舍命闯关,只不过是为了见到落叶庄主。” “我可以告诉你们,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打穿了落叶庄九重关就能见到庄主,想见庄主可以跟我一起走,后悔的人,现在走还来得及。” 叶三奇也不管那些人答不答应,拉着我往落叶庄里走了过去。 我看着后面那几个人没有跟来,压低了声音道:“师父,咱们不赶紧跑,怎么还往里面闯啊?” 叶三奇传音道:“落叶庄主跟我有些渊源,虽然说,我要求他办事也得闯关,但落叶庄的人,不会故意为难我。” “我怀疑庄主出事了,我必须进去看看。” “那……”我正担心的时候,叶三奇又说了一句:“要是我们碰巧能救庄主一命,你的事情更好解决了。” 叶三奇这话,真没处听了。 落叶庄不出事,我们都不一定能闯进去,出了事儿,不是更难闯吗? 叶三奇怎么就不听人劝呢? 我被叶三奇拖着往前走的时候,院子里那八个人全都跟了上来,毡帽先开口道:“先生,我们愿意跟你一起闯落叶庄,路上还请先生多加照拂!” 那些人能追上来,我并不觉得意外。 他们能在院子里风餐露宿的一等几年,也要赌一场命,可见,他们每个人都有必须要完成某件事的执念。闯关的机会来了,他们不会这么放弃。 但是,有着执念的人,也极为危险。如果,接下来的行动,触及到了对方的执念,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人。 这简直就是跟着各怀心思的狼群同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嗯!”叶三奇只是稍稍点了下头,就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大门。那扇大门应该贴着“福”字的位置上,用方形的红纸写了一双“壹”字。 这就是落叶庄的第一关! 叶三奇只是往前挪了一步,那扇大门便自行向两边敞开,露出了后面漆黑的院子。 叶三奇低声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就迈步走进了院子,那八个人跟进来之后,叶三奇忽然一抬手:“别往前走了,这个院子只能走到第十二块砖的位置。” “别听他胡说八道!应该是走到第十四块砖。”我听见开口的那个人说话不太利索,就转头看了过去,正好看见了满眼怨毒的算命先生。 那家伙,被我一刀豁开的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用麻线给缝上了,伤口虽然还没愈合,想要说话却没什么问题。 我眼睛往边上一扫,就看见了一个身上穿着麻布衣服的老头儿,缝住了算命先生伤口的麻线就是从他衣服上拆下来的东西。 算命先生厉声道:“都别听他们的,他们是第一次来,懂个屁!” “落叶庄前六关,我了如指掌,只有站到第十四块砖才是最佳的位置。” 算命先生侃侃而谈道:“我们从门口进来,就代表着第一关的谜题已经开始了。第一关一共有十道题,院子里的傀儡会出哪道题,取决于我们站的位置。站在第十四块砖的位置上,傀儡出的题最简单。站在第十二块砖的位置上,出题最难。” “大伙儿赶紧走,都往前站。” 那八个人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并排站在了一起。可是,算命先生所说的出题傀儡却迟迟没有出现。 算命先生怒吼道:“你们还等什么?只有院子里的人全都站过来,出题傀儡才能出来。你们在那等什么?” 叶三奇淡淡道:“你们选的位置,我不想去,我只相信自己的选择!” “你……”算命先生跳脚道:“他这是想把我们都害死啊!” 那个麻衣老头也冷声道:“朋友,这个算命先生在外面卖《详解》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挑的地方不会有错!” 我不等叶三奇说话就抢先道:“十多年都没人闯过关了,在你们前面进去的人,又都死得一个不剩,他怎么知道,九重关都是怎么回事儿?” 麻衣老头冷声道:“他是地听门的人,我相信他。” 地听门的秘术,就是贴地听音,普通人趴在地上只能听见脚步、马蹄声响,但是地听门的人却能听见人说话。“天视地听”两大门派也就成了贩卖情报为生的术士。 我马上反驳道:“这个院子里有十道题,得有人试验十次,才知道哪道题最简单,他还能听过十次么?” 麻衣老头第二次说道:“我说了,我相信他。你们痛快点站过来,别找不自在。” ------------ 第六十二章乞丐的表演 麻衣老头显然是相信了那个算命先生,看向叶三奇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带了凶光。 我的火气顿时冒了出来:“你特么的,装什么人王,大菩萨?你……” 我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叶三奇给拦住了:“小叶子,我今天再教你一件事。” “斗嘴这种事情,跟朋友之间玩闹玩闹,可以增进感情。江湖上斗嘴就是失了身份,只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才会用嘴给自己找面子。你跟他斗嘴,就等于把自己的身份拉得跟他一样低了。” 叶三奇教我这话,我还真就不怎么认同。 在算盘城里,不管是多大排面的大佬,见了面都先在嘴上压对方三分。只要是在算盘城混江湖的人,从上到下没一个嘴皮子能饶人的,除非,他说不过对方。 再说,我还没到懒得跟你斗嘴,看不惯你就一巴掌抽过去的程度,叶三奇这排场,我学不来。 麻衣老头嘿嘿笑道:“小子,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不然,你也不敢去闯阳关。不过嘛,你那点本事在我这儿不顶用,老子可是玩药玩毒的人。” “现在跪下,给我跪过来。” 叶三奇连话都没说,手臂一扬,一道白光就从那麻衣老头脖子上横扫而过,对方也跟着飞上了半空。 麻衣老头到死脸上还带着得意的冷笑,他到死都没想过,叶三奇会杀人。 叶三奇手中剑指向了算命先生:“你,跪过来!” 算命先生吓得双腿一软,当场跪在了地上。 叶三奇的声音发冷道:“过来!” 算命先生不敢过来,但也不敢违逆叶三奇意思,只能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一点点往前挪。 毡帽却在这时抱拳道:“先生,落叶庄的关卡需要九个人才能开启。现在,麻衣死了,要是再杀了算命的,我们怕还要等上好多年,请先生高抬贵手。” “放心,我不会杀他。”叶三奇淡淡说道:“小叶子,那个麻衣身上有不少好东西,都适合你用,你收拾收拾吧!别随便开他的瓶瓶罐罐。” “好勒!”我乐颠颠的跑向了麻衣老头的尸体。 虽说,我不干空门儿了,但是,搜刮财物的快-感,跟是不是空门儿弟子好像也没什么关系。总之,能拿到宝-贝,我就高兴。 我一连从麻衣老头身上搜出来十多个拇指大小的瓶子之后,就觉得不对了。 叶三奇是故意杀了那个老头,那老头身上带着这么多毒药,肯定是最为危险的存在。不杀他,控制不住场面。再者,我把这些毒药拿在手里,对别人也是一种威胁。 叶三奇只不过是动了一剑,就压住了七个江湖上的顶尖人物,他的脑袋转得太快了吧? 我收东西的时候,故意用上了空门儿手法,那些瓶子一件件的消失在了我的手里,别人却看不见我究竟把东西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毒药在麻衣老头身上,他们还能留意老头是不是伸手去拿药瓶,到了我身上,他们连我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把毒药拿出来都不知道,这种感觉足够让人觉得如芒在背了。 我收好了东西,算命先生也到了叶三奇跟前,叶三奇的笛中剑也压在了对方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脸上:“我徒弟豁开你半张嘴,还挡不住你废话。看来豁开你一边嘴,不够啊!” “先生,饶……”算命先生话没说完,就被叶三奇一剑豁开了嘴角。 算命先生还没来得及惨叫,叶三奇剑锋一转又挑断了对方伤口上的麻线,这下算命先生彻底说不出话了。 叶三奇淡淡道:“几位想好了准备站在什么地方了么?” 七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半晌之后,终于有个声音阴柔的人站了出来:“我愿意相信先生。” 乞丐赶紧道:“妖人,那边真能去吗?” 妖人说道:“他自己就站在第十二格里,难不成他连自己都坑么?” 乞丐一时间也愣住了:妖人的话有些道理,但也有些牵强。 毡帽,青衣,陆续跟在妖人背后走了过来,乞丐看了看剩下那两个人。 站在左手边上那个脸上皮肤形同枯木的老者淡淡道:“你们愿意过去就过去吧!我老树皮,哪也不去,就在这儿。” 乞丐又看向了右手边上那个脸色惨白,蓬头散发的女人道:“吊死鬼,你怎么说?” 吊死鬼摇头道:“你愿意信他,是你的事儿,反正我不信他。” 乞丐急得连眼泪都要出来了:“几位,几位……你们就别掐了。咱们不站在一起,落叶庄就不出题啊!咱们别管落叶庄出的题是难是易,总得让他们把题给放出来啊!” “我求求你们别掐了!” “我给你们跪下了!” 乞丐真的跪下磕起了头。 江湖就是如此,你左右不了某件事的走向,就只能去求人。但是,即使你拿出最卑微的姿态,也未必能打动对方。 对方的婉拒和不屑,只是表面上的不同,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区别。 我看向乞丐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带起了几分可怜他的意思! 叶三奇却向我传音道:“你觉得他可怜么?” “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江湖人,尤其是那种敢赌命的人。” “江湖上没有哪个笨蛋,敢在一点把握都没有的情况下,仅凭运气跟你赌命。更不要相信,那些跟你示弱的人,就是真弱。” “那几个人跟乞丐朝夕相处了几年,你看他们同情乞丐了么?” 我飞快的在那几个人脸上扫了一眼,那些人不仅无动于衷,甚至有些人的眼睛里还带着几分冷意。 就像叶三奇说的那样,这些人在一起待了几年,就算没有多少感情,看见乞丐跪地求人,也应该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可是,他们的态度却跟看乞丐表演,没什么区别! 对,乞丐就是在表演。 他是在演戏给我和叶三奇看。 如果,我们一时心软,站到第十四块砖的位置上,乞丐的目的就达到了。 应该说,这是他们所有人的目的。 他们没人相信叶三奇,反而相信那个被我们豁开了嘴的算命先生。 ------------ 第六十三章不要告诉别人 乞丐磕头磕得砰砰带响,两边人却个个都像是没看见乞丐在苦苦哀求,全都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 没过一会儿的工夫,乞丐的脑袋上就磕出了血来。 乞丐虽然满脸是血,仍旧是在那儿苦苦哀求,老树皮看向吊死鬼说道:“吊死鬼,乞丐好歹也跟着我们一起这么多年了,要不咱们过去试试?” 那个叫吊死鬼的女人细声细气的说道:“要去你去,我可不去,我可还想多活一会儿呢!要是连第一关都过不去,就死在了落叶庄,那我可连做鬼都抬不起头了。” “再说,那人做事那么霸道,我过去了,还不得被他吃得死死的啊?” 我这才明白过来,他们这是在“争龙头”。 我们这里一共有九个人,而且各有各的心思。如果,闯关的时候一帆风顺倒还好说,一旦遇上难以决断的事情,九个人八种想法,谁也说服不了谁的话,仅仅是这种各持己见的内耗就足以给我们造成致命的危机。更何况,我们头上还悬着落叶庄的致命谜题? 我们想要活命,就得选出一个“龙头”带队。 站过来的那几个人,态度很明确,他们没有争龙头的实力,愿意听人调遣,剩下的三个人,是想跟叶三奇争这个龙头。 现在,我们正好有九个人,少一个人,落叶庄的谜题就不会开启。吊死鬼,老树皮笃定了叶三奇不敢再杀人了,才会用这种办法跟叶三奇争龙头。 叶三奇道:“你们不知道,我们这边只要站七个人,落叶庄谜题一样会开启吧?” 吊死鬼冷笑了一声:“我还真没听过,要不,你试试?” 叶三奇用剑指向了乞丐:“你过来。” 乞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往叶三奇这边走,下意识的看向了远处的吊死鬼。后者说道:“他让你过去,你就过去呗!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开启落叶庄谜题。” 乞丐这才站起身来走向叶三奇:“先生,求你高抬贵手!” “站那边!”叶三奇随手往旁边指了一下,乞丐也顺势站到了一边。 乞丐刚一站稳,叶三奇手中玉笛便向下转动了半圈,笛中剑顺势弹出之间,叶三奇轻轻一松手,笛中剑瞬时间插入地面。 笛中剑,刚一立稳,八道金色符文便围绕着雪白的玉笛,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整个院落也随着闪耀的符文在剧烈震颤。 我明显感觉到地表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往不同的方向移动,只是我分不清被符文惊退的,是鬼神,还是机关? 吊死鬼的脸色剧变道:“你……你干了什么?” 叶三奇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把第九关和第一关调换了一下而已。我们直接闯第九关,就可以省去前面八关的麻烦。这样不好么?” “你……”吊死鬼想要说话,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叶三奇一下子给他们省掉了八关,等于救了半数以上人的命。但是,他救命的代价却是让他们面对更大的危险。 谢,也不是;骂,也不是的感觉,足能把人给憋个半死。 我趁机说道:“让你们过来,你们不过来。我师父只能用七个人开题,少两个人开题,肯定得出问题是吧?这不,第九关就成第一关了。” 吊死鬼本来就显得惨白的脸色,这一会儿就气得发青了。 原本漆黑的院子,却在这时亮起了一点烛光。 那道像是无尽幽冥中飘来的光点渐来渐近,除了叶三奇之外的所有人都绷紧了身躯。 烛光停留在距离我们两米之外的地方,光晕的背后也出现了一个面容清冷,全身白衣的女人,对方幽幽说道:“我叫诗情,我死在了这座院子里,可我找不到自己的尸体。你们能找到我的尸体,并且查出我的死因,就算过关了。不过……” 诗情忽然露出了诡异的冷笑:“你们弄错了的话,可是会死人的!” “从这只蜡烛熄灭,再点燃之后,过去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开始了,你们注意看,看错了的话,就得留下来陪我了。” “灯灭之后,我会跟你们每个人说一句话,这句话,可以救你们的命,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诗情说话之间,烛火渐渐熄灭,整座院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即使我练过眼功,也看不见半尺之内是不是有人。 叶三奇的声音悄然传来:“站在那别动,不要摸东西。还有,无论那个女人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别告诉我。我听到的事情,也同样不会告诉你。” 叶三奇让我别动的时候,我的身上就打了一个激灵。 他这话就等于是告诉我:厉鬼来了。 《鬼怪谱》中记载:在这种漆黑不见人影的情况下,可以通过听觉,嗅觉,来判断厉鬼的方位,唯独不能伸手乱摸。 无论是你听见阴风流动,还是脚步临近,或者闻到死人身上的气味越来越浓,都代表着有鬼魂在黑暗中向你靠近。 这个时候,要么是站着别动,等着鬼魂自行离开。要么就是往你判断鬼魂来临的方向打出辟邪物品。千万不能伸手去摸一下,来判断附近是什么东西。 要是,你摸到一双冰凉的手,或者摸到一张僵硬的人脸,还算是好点。万一,你要是把手伸进厉鬼的嘴里,你的那几根手指头也就别想要了。 我刚一站好,就闻到身边多出一股死人身上的怪味。 人死之后,身上会自然散发出异味,哪怕是刚死不久的人也是一样。办白事的时候通常会用味道比较浓烈的香烛,为的就是掩盖尸体上的气味儿。很多人,没闻过尸体腐-败发出的尸臭,却闻到了尸体和香烛混在一起的气味,那种味道才更让人觉得恐惧。 那股异味从我背后飘来时,我也感觉到耳边吹起了丝丝的凉风,紧接着,诗情那冷冰冰的皮肤就贴在了我的脸上:“你们当中有死人,别让他骗了。” ------------ 第六十四章慢慢想办法 诗情的话,顿时让我心里一沉:完了!诗情只用这一句话,就能让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同盟给打得粉碎。 江湖人本来就是疑心病最重的存在,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们的警觉,更何况是在这种生死关头的时刻?而且,他们最先怀疑的,也不会是叶三奇,而是跟他们相处了几年的同伴。 可能有人会说:相处了几年的人,难道就因为鬼魂的一句话,便能互相猜疑,甚至动刀动枪?那不是一群傻子么? 事实上,他们不仅不是傻子,相反还极为聪明。但是,可笑又可悲的是,他们必定会做出相信鬼魂,不信同伴的事情。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想一想,身边有没有过,陌生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让两个关系亲密的人互相猜忌,甚至彻底决裂的事情? 至于,鬼魂说谎和活人搬弄是非,谁更高明?那就没人能说得清楚了。 诗情从我身边退走之后,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光亮。站在那儿的八个人里除了叶三奇面色如常之外,其他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我估计,诗情跟每个人都说不同的话。而且,每句话都能让对方从心底发怵。不然,单凭一句“你们当中有死人”不会让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到这种程度。 本来,我的心里也在发慌,可我看到叶三奇的时候就镇定了下来。 叶三奇在我的印象里,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的样子。也正是叶三奇的这种淡然,才让我觉得安心。 没过一会儿,院子外面就传来一阵唢呐声。 我从没听过那么奇怪的唢呐,那调子听上去极为欢快,但是唢呐声里却带着一股掩不住的阴气。听上去,就像是有一群恶鬼在那儿欢天喜地的吹着唢呐,欢天喜地的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的七个人同时绷紧了身躯,我的手摸向了腰间的双尖刀。 那把刀,也是九王爷给我的暗器,刀的握把左右两侧,各有一段匕首长短的弯刀。这种设计,既能近身搏杀,也可以当成暗器远距离偷袭。只是,这双尖刀不容易掌握,弄不好会伤到自己,我才一直没拿出来。 这次,我们遇上的对手,不是活人,我第一个想到的兵器,就是刻着符文的双尖刀。 我刚刚把刀握在手里,院门便悄然敞开,一支面无血色,身穿纸衣的送亲队伍,身形僵直,面无表情的抬着花轿站在门外。 唢呐声一停,涂着红腮的司仪便走了上来:“穆老爷,我们给穆家送亲来了。诗情,可是好女子,穆老爷可要善待诗情啊!” “诗情,要是在穆家受了什么委屈,我们娘家人,可不答应啊!嘿嘿嘿……” 司仪最后几声冷笑,就跟夜猫子的动静一模一样,让人听着就从心底发毛。 这时候,我们背后的房子里也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好些人,只不过,他们跑到院子中间就站住了,谁也不敢往门口靠。 其中一个仆人模样的人,就站在距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 那人身上不仅没有死人味,也感觉不到阴气,我好奇之下伸手往他胳膊上碰了一下,结果却是直接把手伸进了对方体内。 这人就是一个虚影? 对了,诗情给我们的谜题就是她当年的死因,找到她的尸体。我看不见当年的情景,从哪儿下手解题啊? 诗情,现在是在给我们重现当年的情景。 我刚想明白,就听见有人叹息道:“人家都把闺女送来了,咱们穆家就得迎进门啊!出去接亲吧!人家是来送亲的,不会为难你们。” “出去结亲的人,每人赏十块大洋。” 穆家老爷许下了重赏,那些下人才战战兢兢的走到门外,从轿子里把新娘给迎了出来。 我本以为他们接的会是一个死人,没想到,他们接过来的,是货真价实的新娘子。 那就是当年的诗情。 司仪看见诗情下轿,忍不住流下了泪来:“小姐,以后到了婆家,不比自己家里。一定要善待自己啊!” “小姐,以后在婆家受了委屈,一定要跟家里说啊!” 司仪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说道:“小姐,进去吧!我们就不跟进去了。冲撞了喜气就不好了。” 司仪依依不舍的把诗情送进了穆家之后,穆家的大门也在一段诡异的唢呐声中缓缓闭合。 外面的唢呐声渐渐远去,穆家人听见外面的人走远,才算是松了口气。但也没有人去安排后面的事情。 诗情就那么蒙着盖头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显得那样的不知所措。 “那个……”坐在屋里的穆老爷刚说了一句话,站在他身边的老太太就使劲往穆老爷身上捅了一下,穆老爷身子一凛道:“那个,既然是结亲,我穆家就得把事情办得风风光光。今天这事儿有点突然,我们穆家还没准备好。我看这样……” “诗情小姐,先在穆家住下,等我们穆家准备准备,请来亲朋好友,再办一场风光的婚礼。那个……” 穆老爷转头往身边看了看,看样子是想要找一个服侍诗情的下人。穆家的所有下人都低下了头去,谁也不敢去看穆老爷。 穆老爷只能指了一个人道:“你带诗情小姐去休息。” 那个丫鬟,吓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却又不得不站出来领着诗情去了后院。 诗情走后,穆老太太就急不可耐的说道:“老头子,咱家天儿,可不能娶这么一个人啊!你看看送她来的都是什么人?” 穆老爷无奈道:“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穆老太太怒道:“这些年看中咱们穆家产业,看中天儿一表人才的人还少么?钻进他被窝的女人还少么?以前,那些女人哭哭啼啼找上门来,你不都给打发掉了么?这个怎么了?要我说……” “闭嘴!”穆老爷拍案怒吼道:“你没看看她是谁送来的?杨花沟里送来的人,你惹得起吗?” 穆老太太当即哭了起来:“那怎么办啊?难道要让天儿娶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女人么?这可怎么好哇?这不是要让咱们穆家绝后么?” 穆老爷脸色阴沉道:“先稳住她,我慢慢想办法!” ------------ 第六十五章耗子都不能留下 在我看来,穆家的做法对诗情来说,并不公平。但是,那时候,在场的九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都在静静看着故事的发展。 很快,穆家就请来了一个道士,对方只是远远看了诗情一眼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跟穆老爷说道:“那个女子是人,而且有旺夫之相,穆家娶她过门,不出十年必然光耀门楣,穆老爷,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 那个道士的话不仅没有打消穆老爷的念头,反而更让他觉得诗情是祸根,不仅迷惑了他儿子,就连他请来的道士都被迷惑住了。 穆家接二连三的请来了好几个高手,和尚,道士,出马弟子……无所不有,却没有一个人对诗情动手,理由也都一样“我是被请来驱邪斩鬼,不是过来杀人。”越是如此,穆老爷的疑心就越重,更不惜花费重金聘请高手。 穆家最终请来了一个像是东北老客打扮的人,对方从进门之后就狗屁帽子遮着脸,说话的声音也显得异常沙哑:“我不管,你是让我斩鬼,还是让我杀人,只要给钱就行。” 穆老爷满意的点头之后,就带着那个人悄悄看了,被独自住在穆家偏院里的诗情。 那人看过之后才说道:“那是人,但是这人不好杀。” “以前,那些阴阳先生不碰她,是因为她身上牵着因果。杀了她,不仅你们穆家要完,就连动手的阴阳先生也好不了。” “这人可以杀,但是,你们得让她自己死。” 穆老太太顿时急了:“自己死?我们还得一直养着她,养到死啊?我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阴阳先生冷笑道:“杀人嘛!可以直接杀人,但是也可以杀心。” “你们想想,那女人最在意的是谁?还不是你家少爷!她在你家等了穆少爷几年,日夜都盼着嫁给他,要是让你家少爷娶了别人,你说,她会不会死?” 穆老太太道:“你说的倒是轻巧!那个妖精,也不知道是给天儿灌了什么药了,天儿,寻死觅活的要娶她,要不是我们看着,他们俩个早就在一起了。” 阴阳先生笑道:“穆家少爷不同意,咱们可以想办法让他同意。那女人能给他灌迷魂汤,咱们也能。我手里有种药,能暂时控制一个人,只要是给穆家少爷喝了,让他娶了你们心目中的儿媳妇,这事儿,不就成了吗?” 穆老爷担心道:“你那药,不会对我儿子有什么伤害吧?” “当然不会!”那个阴阳先生道:“你请我来之前,就没打听过我的信誉么?” 穆老爷犹豫良久才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 那个阴阳先生,自从给穆老爷出了一条毒计之后就再没露面,穆家上下也大张旗鼓的张罗着穆家少爷的婚事。 穆家的下人,开始不断的去告诉诗情婚礼筹备的进程,从结亲的日子到穆家买了什么东西,事无巨细的告诉给诗情。 诗情脸上的笑容一天天多了起来,她坚持了三年,等待了三年的日子终于要来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所有的一切都是穆老爷刻意的安排,为的就是在她心里狠狠扎上一刀,足以让她痛不欲生的一刀。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一直没有露面的穆家少爷回来了。 按照,东北这边的习俗,婚礼前一天晚上新人不会见面。因为,婚礼也是上午举行,筹备婚礼也是在前一天夜里。 穆家上下正在准备婚礼的时候,诗情跨院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叫:“死人啦!出人命了!” 没一会儿,我就看见穆家丫鬟疯了一样的往外跑,听见喊声的家丁在往院子里面跑,两拨人乱哄哄的挤了半天,穆老爷才带着人进了院子,不过,他很快就从院子里走出来:“王先生呢?王先生在哪儿?” 那个阴阳先生也匆匆赶过来,穆老爷直接问道:“你不是说,明天才动手吗?诗情怎么就死了?” “我也不知道,我没动手……我去看看!”那个阴阳先生的脸也吓白了,冲进院子看了一眼就跑了出来:“穆老爷,你跟我来!” 穆老爷跟着阴阳先生到了没人的地方,他才说道:“这下糟了,那女人被人杀了,不管动手的是谁,她牵扯的人都不会放过穆家。”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对方还没过来,赶紧把尸首藏起来,你们穆家上下也都藏起来。等躲过明天晚上,后天天一亮就赶紧逃命,只要是天-黑之前逃出一百里开外,穆家上下的命就保住了。” “明天晚上躲着厉鬼寻仇,还是后天逃命,穆家上上下下一个人都不能出事,但凡是一个人出了事儿,剩下的人就得跟着被牵连进去。” 穆老爷急了:“那咱们现在就跑了。几十号人一天跑出去一百里地,你不是闹呢么?” 穆老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一百里地也就是五十公里左右,放在现在想赶到五十公里以外,也就是个把小时的事情。但是,放在道路和交通都不发达的古代,五十公里就是相当远的距离了。 先不说,穆家几十号人是不是都会骑马,仅仅是人手一匹马都无法做到。想走出一百里就得全靠两条腿,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空着手走平地的话,体能的极限大概是在三十公里以内。 更何况,穆家上下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还得带上行李、细软。一天之内想要一个不剩的走出三十里,实在不太现实。 阴阳先生也急了:“今晚上跑,我们一个人都跑不了。我不把你们身上的人气儿都消了,恶鬼追着你们的气味就能找过来,你跑得过鬼吗?后天是死是活也得赌上一手才知道。” 到了这个时候,穆老爷也没办法了,只能点头道:“那你藏好尸体可得赶快回来啊!” “我哪儿都不去,就在你家里藏尸体!”阴阳先生被气得直翻白眼:“我现在把尸体弄到外面去,那不是找死吗?只有藏在你家里才安全。” “我去藏尸首,你赶紧把你家除了人之外的活物都杀了,把血接好放在院里。把你家下人都集中在一起等着我回来。” “记住,活物必须杀得一个不剩,耗子都不能留下。” ------------ 第六十六章唢呐再响 那个阴阳先生走进了诗情所在的跨院,穆家上下也乱做了一团,好在穆老爷也是见过风浪的人物,很快就稳住了人心,指挥着下人去宰杀家畜,寻找藏身的地方。 穆老太太持着一串佛珠坐在大堂不住念佛,我大概能听得出来,她念的是往生咒。据说,有些讲究人家,在杀猪宰羊之前都得念上一遍往生咒,超度家畜的亡灵。 我一直在奇怪,穆老太太这么一个连杀鸡都狠不下心的人,怎么说到杀人,一点迟疑都没有。 正在念经的穆老太太忽然睁开眼睛,对身边的丫鬟说道:“翠儿,你去跟管家说一声,告诉他,悄悄留两匹马出来,藏在外面树林里。关键的时候,留下给老爷、少爷逃命。” “嗯!”那个丫鬟点头离开了正堂。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诗情所在的偏院上,对大堂里发生的事情并没过多理会。 直到穆家人把装着血的木盆、水缸全都抬到院子里的时候,那个阴阳先生才赶了回来。那人往血里扔了一张点燃的灵符之后,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穆老爷,我跟你说过,穆家除了人以外,任何一个活物都不能留,你把什么东西藏起来了?快说!” 穆老爷顿时一愣:“管家,我不是让你把家畜都杀了吗?管家呢?” “死了!”穆老太太从大堂里走了出来,屋子里却多出了两具中毒身亡的尸体。 穆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走到院子中间:“穆家遭难,我们这些没用的妇人死也就死了,但是老爷、少爷不能死,穆家的根不能断。” “我留下了两匹马,是给老爷、少爷逃命用的。除了我,没人知道那两匹马在什么地方,到了关键的时候,我才会说出来。现在,我死也不能说。” 阴阳先生被气得七窍生烟:“穆老头,你老伴儿是不是疯了?你当我是跟你们闹着玩的么?杨花沟的人来了,咱们谁也跑不了。” 穆老爷正要说什么,穆老太太却抢先一步道:“你们谁都别跟我说什么,我不听,你们要么现在就弄死我,要么就让我给老爷、少爷留条生路。” “哎——”穆老爷狠狠一跺脚:“王先生,我这老婆子,我了解。她犯起轴来,谁都管不了。要不……” “你……”阴阳先生被气得浑身乱抖“你”了半天,才算是缓过了一口气来:“那我问你,那两匹马离着穆家有多远?” 穆老太太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混账玩意!”阴阳先生骂道:“我告诉你,那两匹马要是离着穆家远点,说不定还有救。要是离着穆家近了,咱们谁都跑不了。” 穆老太太这回连话都没说,只是闭着眼睛在那念佛。 阴阳先生眼珠子瞪得通红:“老太太,我不问你那两匹马在什么地方,我只问离着多远,还不行么?” “不行!”穆老太太不耐烦的说道:“我都已经说了,那是给老爷、少爷留的,谁都别想惦记。” 穆老爷也劝道:“王先生,我看这事儿还是算了吧!咱们……” 穆老爷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对方的怒火。那个阴阳先生从腰里抽出枪来顶在了穆老爷的脑袋上:“我再问最后一遍,那两匹马在哪儿?” 穆老爷被吓得脸色煞白,穆老太太却冷笑道:“你不用吓唬我,术士不能杀雇主……” 穆老太太话没说完,那个阴阳先生就扣动了扳机,穆老爷圆睁着双眼倒在了地上,他到死也没敢相信,自己会死在他亲自请来的阴阳先生的手里。 穆老太太的话其实没错,术士的确不能去杀雇主,这是术士的铁律。可是,他们忘了自己请来的人不是正经的术士,而是一个会法术的东北老客。 “老客”放在别的地方,指的是经常光顾的客人,在东北,却是指那些常年出没在深山附近的跟赶山人做生意的人。 “老客”一般都是从山里收兽皮、人参之类的东西,有些也跟土匪做买卖,充当土匪和苦主的中间人。甚至,在时机合适的情况下,也会干点杀人越货的勾当。 至于,老客当中为什么有人会法术?这个还得从他们收的东西上说起。东北的深山老林里藏着的东西随时都能颠覆一个人的认知。 赶山人能弄回来常人接触不到的东西,却不管驱邪,更不管老客怎么把那东西带出山去,这是赶山人的规矩。老客想赚这笔钱,那就得有点本事,否则,别想带着货从山里走出去。 穆老太太这是惹错人了。 穆老太太看见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也吓傻了,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被阴阳先生一枪撂倒在了地上。 阴阳先生连着杀了两个人之后,也被弥漫的血腥彻底激发了凶性,一手持枪,一手拔刀往人群里杀了过去。 穆家上下虽然有几十号人,但是谁也不敢跟一个拿着刀枪,杀红眼的人拼命,都在玩命的往出跑。 那个阴阳先生,连着杀了十来个人也停了下来,背着手在院子里转圈,好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 我觉得,那个阴阳先生想要杀光穆家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只是他不敢追出穆家大院杀人,才看着穆家人逃走了大半。 那个阴阳先生想了好一会儿,用手蘸着地上的人血往自己身上抹,没过多久,就把自己给涂成了一个血人。 对方确定自己身上,完全没有人血没沾到的地方之后,才站了起来,拖着院子里的尸体往不同的地方塞。 阴阳先生没杀人之前,穆家上下按照他的吩咐给自己找好了藏身的地方:院子里的鸡窝,柴垛,粮仓,屋里的箱子,衣柜……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被利用上了。 别说,阴阳先生只是杀了十多个人,就算是他把穆家人全杀光了,也有足够的地方藏尸体。 所有人都在留意着那个阴阳先生藏尸的地方,却没想到,阴阳先生拖走了最后一具尸体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在我们眼前了。 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门外的唢呐声响。 ------------ 第六十七章三个办法给你选 穆家门外方圆数百米之内阴风狂起,那悲伤中带着杀机的唢呐声,就像是厉鬼的哭嚎,伴随着风声一遍遍的冲击着所有人的心脏。 短短片刻之后,穆家的大门便在阴风的冲击下怦然落地,等我们往外看时,看到的却是一具具被竹竿给挑在空中的尸体。 刚刚逃走的穆家人,全被一个不剩的抓了回来,用麻绳套住脖子挑在了木杆上。 按理说,竹竿未必能承受住人体那百十多斤的重量,可是那些尸体却像是一个个纸扎的人偶,不仅被挑在了半空,还在随着竹竿的颤动上下起伏。乍看之间,就像是几十只吊死鬼在门外跳动。 那个送诗情过来的司仪,沙哑着嗓音喊道:“杀进穆家,鸡犬不留,给我仔细寻找-小-姐的遗体,务必带回杨花沟。” 上百只鬼魂蜂拥而入,在穆家疯狂搜索,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不仅没找到诗情的尸身,就连那些被害人的尸体也全被忽略了过去。 有人对着司仪说道:“管家,有人在这儿布置了阵法,我什么都看不见。” “混账!”管家一巴掌抽了过去:“找不到小姐的遗体,咱们就回不去杨花沟,都给我找,仔细的找。” 上百只鬼魂在穆家附近折腾了半个多月,才渐渐退走。 我们眼前的幻象也就此消失,诗情再一次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我的故事,你们看完了吧?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任务了。” “我每天会回来一次,如果,你们没死在穆家大院里,我会在活着的人里随便找一个人杀了作为惩罚!” “好好享受你们的游戏吧!” 诗情把话说完,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 乞丐颤抖着声音道:“咱们……咱们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这是落叶庄,又不是穆家,就算我们把房子给拆了,也找不着人啊!落叶庄这不是摆明了要杀我们吗?” 叶三奇说道:“这就是穆家大院,里面的一砖一瓦都没变过。” 毡帽笑道:“朋友,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落叶庄没有把穆家给搬过来的本事,你们会来求他们出手相救么?”叶三奇说了一句话,就把目光投向了院子,似乎是在寻找院子里的破绽。 毡帽犹豫了好一会儿道:“各位,我们还是商量商量怎么找诗情的尸体吧?不然,我们真就走不出去了。” “落叶庄又没限定闯关的人数,不如,我们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毡帽看所有人都不说话,只能道:“我先说!” “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事情,有三个没有说清的地方。第一,那个东北老客打扮的阴阳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穆家最关键的人物,穆家少爷在什么地方?” “第三,既然杨花沟的鬼神已经登门寻仇了,诗情为什么不出来跟他们相见?” 毡帽道:“如果能解决掉这三个疑问,或许就能找到答案了。” 吊死鬼丝毫没给毡帽面子:“你说的这些谁都看得出来。你是想用谁都知道的事情换我们的推测?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吧!” 毡帽一时间面红耳赤,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吊死鬼道:“我们之间早就谁也不信谁了,倒不如各行其是,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希望。要是,把我们几个凑在一起,就算拖也能拖到被诗情那个女人杀得一个不剩。” “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可要走了。” “等一下!”妖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几位不觉得,穆家宅门的谜题,最大的疑点其实是我们所看到的一切,是来自谁的视角么?” “如果,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来自于诗情,那么,我们就不需要去找什么尸体?她自己的尸体,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那些事情都是别人看到的,这个故事又是出自谁的视角。” “你们好好想想吧!” 毡帽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找尸体了,就这么等着诗情出来,去问她,当年是谁看见了穆家大宅发生的事情么?” 妖人就在院子中间坐了下来:“反正,我是这么想的,你们愿意怎么样跟我无关。” 剩下的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便往不同的方向去了。看样子,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判断,只是谁也不愿意拿出来跟别人分享而已! 我看向叶三奇:“师父,我们也走吧!” “着什么急?先歇一会儿!”叶三奇带着我走进穆家大堂,就在穆老太太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你想到怎么破局了没有?” 我摇头道:“没想到。” “我只知道,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对手。” “要是,那个女鬼跟谁说过:‘你们九个只能活一个。’之类的话,我们这些人就要开始自相残杀了。” 叶三奇点头道:“嗯。不错!这点看得很准。” “我现在给你三个破局的办法。你来选!” “第一个办法,是算出那个阴阳先生的位置。那个阴阳先生用的秘术‘掩神决’,说白了,就是让鬼看不见被秘术藏起来的东西。那是东北老客,从山上往下带狐狸皮、老棒槌的惯用手法。你选么?” “不选!”我摇头道:“我们找到了那个阴阳先生,剩下的这八个人马上就得打起来,这太危险了。” 叶三奇点头道:“刚才那个妖人说,不知道这个故事是谁的视角。你觉得呢?” 我想了想道:“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故事,应该是用穆家下人的视角拼凑出来的东西。所以才会漏掉了很多东西!” “嗯!”叶三奇道:“我给你的第二个办法,就是算出穆家少爷的位置,把他给弄回来。你选么?” “不选!”我再次摇头。 这一次,我没去向叶三奇解释为什么不找穆家少爷的理由。是因为,我单纯的就不想去找而已。我对诗情可以说没有半点好感,我为什么要去成全她,帮她弥补当年的遗憾。 叶三奇也没问我为什么不找穆家少爷,直接说出了第三个办法:“我的第三个办法,就是把杨树沟的那些鬼魂全都召过来。” ------------ 第六十八章就选第三个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选第三个!” 想要把几个各怀心思的人弄到一起,让他们精诚合作。不能只有共同的利益,还得有来自外部的压力。 只有压力达到了一定程度,才能把散沙给压成砖石。 “嗯!”叶三奇拿出几张黄纸,一支朱砂笔道:“现在,我教你画符。能不能把那些鬼魂召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叶三奇把朱砂笔交到我手里:“放松,集中精神,看我怎么画……” 叶三奇将手指压在桌面上轻轻滑动之间,指尖渗入桌面一分有余,一片片木屑在他指边暴卷而起时,符文快速成形。 我刚跟着他写了两笔之后就反应了过来,叶三奇这道符不是画给我看,而是在画给别人看。 我抬头看向叶三奇的时候,对方却往我手里的符纸上看了一眼,我马上低下头跟他画起符文。 我们两个同时收笔之间,院门外面忽然风声大作,诡异的唢呐声再度响起。 隔着一道大门,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却能感觉到令人窒息的杀气,穿过院墙排山倒海似的向院子里压迫而来。 我还在随着唢呐的声音阵阵心悸的时候,穆家大门被鬼魂击碎的情景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从我的角度看去,门外到处都是被挑在竹竿上颤动的人影和举着唢呐的纸人。 当年,那些被挑在空中示众的尸体,而今早已经化成了鬼魂,却还是没有逃过套在他们脖子上的那条绳索,就像是一只只会说话的幡子被举在空中。 两只纸人的唢呐声一停,被挑在空中的鬼魂便齐齐睁开了眼睛,同时咆哮道:“交出小姐遗体,跪地认罪。” 群鬼咆哮震颤山庄,刚才还散落在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全都跑了回来,站在不同的位置上拿出法器。 毡帽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儿?鬼魂怎么忽然上门了?” 坐在院子里的妖人,用手一指叶三奇:“问他,都是他干的。” 叶三奇不紧不慢的说道:“是我招来的鬼魂,你们不是想验证一下,我们看见的诗情,是不是当年的人么?找他们过来,不正好可以解开你们心里的疑惑?” “放屁!”老树皮怒道:“你是要找死!” 叶三奇笑呵呵的看着老树皮对我传音道:“小叶子,一会儿打起来,你什么都不用管,专心去找诗情的尸体就行。” “我把所有人都给你拖在这里,剩下的看你的了。” 我猛然看向叶三奇:他这一手,也太冒险了! 剩下的七个人还没来得及跟叶三奇争辩什么,门外鬼魂便再次喊道:“敢入穆家,为仇人收尸者,皆斩。” “不是……”乞丐第一个慌了:“你们先等等,我们是受了诗情小姐的安排,帮她寻找遗体。” “住手!”队伍当中走出了一个人来,看他的打扮应该是当年送亲过来的管家,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成了白面红腮的纸人。 管家声音阴冷的说道:“你说是受了小姐的嘱托,我家小姐人在何处?” 乞丐转身便跪在了地上:“诗情小姐,请你出来,给他们解释清楚,我们还得帮你寻找遗体呢?” “诗情小姐,诗情小姐,你出来啊……出来啊!” 乞丐连着喊了几声,都不见院子里有什么动静,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管家的声音一时间阴冷如冰:“我家小姐在哪儿?你倒是说啊!” 乞丐被吓得连连磕头:“这位爷,您先等一会儿……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把人给喊出来。” 毡帽厉声道:“还喊个屁!那娘们儿摆明了是不想出来,准备拼命吧!” 毡帽喊得声音不小,却没动手。叶三奇却在这时抬手拍了一下身边的桌子,被他给刻在桌上的符文火光大作。与此同时,一模一样的符文也出现在了院门之外,只不过符文被放大了几十倍。 一大一小两道符文连成了一条直线,同样的火光四溢,同样的狂暴绝伦,又在同一时间里轰然爆开,将鬼魂和竹竿一起炸上半空。 弹起的竹竿子,在空中一根根的折成两段,吊在竹竿上的鬼魂虽然是在漫天乱飞,却挣脱了脖子上的绳索。 仅仅几秒之间,几十只鬼魂便向院子里蜂拥而来,一眼看去到处都是惨白的人影,仅仅是一面墙头上就趴着十多个人。 管家勃然大怒道:“杀进去,杀光所有人!” 门外唢呐声狂冲天际,杨花沟的纸人一跳数米,越过墙头,身形笔直的落向了院子。 一道道直挺挺的人影,带着纸片兜风的声音,向院中飞落之间,院子里那七个人不约而同的取出兵器,发动了反击。 穆家大院一时间雷光闪动,火焰四起,被鬼魂卷起的阴风更是形同鬼啸,在雷霆和烈火间穿梭不止。 毡帽怒吼道:“分出几个人,去弄死那师徒俩,他俩就是祸根。不杀了他们,咱们消停不了。” 毡帽喊归喊,人却被鬼魂缠在原地,根本无暇他顾。 叶三奇道:“出门,贴着墙走,鬼魂一时半会杀不过来。” 我往战场上看了一眼,大致也明白了叶三奇的意思:外面的鬼魂来势汹汹,那七个术士不敢把他们放过来对付叶三奇。 如果,那七个人放开了防线,叶三奇再趁机溜之大吉,他们就得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所以,他们明明恨叶三奇恨得牙根痒痒,也只能拼命抵挡源源不断的杀进院子里的鬼魂。 我看叶三奇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危险,才稍稍放下心来,把手里的藏天伞递给叶三奇,说了一声:“师父小心”。便从大堂溜了出去,贴着墙根转向了屋后,背靠墙停了下来,脑子里飞快的回想着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叶三奇把所有人拖在外面,就是为了给我制造找到诗情的机会。 他知道,我学的是空门儿的秘术,空门儿高手干的就是行窃的买卖,要是没有一眼就能看出事主家里精心掩饰的密室、暗格的本事,那不等于是扔了大钱,只偷小钱么? 在没有人给我捣乱的情况下,我可以抢在所有人前面找到藏尸的地方。只是,我现在还没决定好先从哪里下手? ------------ 第六十九章先死一个 我脑袋里在飞快的回想着,穆家大院里几个比较重要的地方。 当时,阴阳先生进了诗情所在的跨院就没再出来,诗情的尸体藏在跨院中的可能性最大,但是,跨院也是所有人重点搜查的地方。 诗情的尸体,应该不在那儿! 第二个关键的人物,是那个姓王的阴阳先生,我看见他穿过了穆家大堂,往后宅去了。 他怕自己的掩神术失效,不敢离开穆家,所以,他应该是死在了穆家。 只不过,我不知道,他是被活活困死在了穆家的某个地方,还是没逃过杨花沟鬼神的追杀,被人吊在了竹竿上。 短时间内,我找不到那个阴阳先生。 最后一个目标就是穆少爷了。穆少爷肯定回来了,但是,我由始至终都没看见穆少爷在什么地方? 我总觉得,穆少爷身上应该藏着什么秘密? 我大致扫了一眼穆家宅子的情况,在华夏无论南北,不论古今,都讲究着等级和辈分,即使是在家族里也是这样。人丁兴旺的大宅门里,老爷太太,姨太太,少爷,小姐,应该住在什么地方,都是根据他在家族位置的高低做出的安排。 穆老爷没纳妾,穆少爷也是家里的独苗,他在家里的位置仅次于老爷爷太太,我往宅子扫了几眼就判断出了大致的位置,转身便奔向了穆少爷的院子。 穆老爷夫妻是土财主,穆少爷却是文雅之人,他的院子虽然已经在很多年前就失去了主人,却仍旧保持着原先的精致。 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跨进院子的瞬间,脊梁上陡然窜起了一股寒意。因为,我看见正对跨院大门的镜子上映出了两张人脸,一张是我,另外一张却是豁开了嘴角的鬼魂。 算命先生,他死了! 我镇静下来之后,单手扣住袖子里的暗器,把刚刚迈进院子里的脚给缩了回来。 我的双脚站在院外的一刻,也明显感觉到有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向后倒退。 算命先生想要跟我进院子? 我心念急转之间,抬头看向了门里,结果,那面正对大门的镜子,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明白了,那面镜子不仅是镇邪法器,而且是被藏在了某种阵法里,人站在外面根本看不见那面镜子的位置。 算命先生,就是看出这一点,才会忍着没向我出手! 我连着往后退了五六步,心里也在默默估算着算命先生跟我之间的距离,直到我认为差不多能跟他错开一米左右之后,脚下忽然发力,整个人往院门当中弹射而去。 我双肩超过门框的当口,身形往下一矮,用双手撑着地面向院子里翻滚而去。 就在我身形向下的瞬间,院子里也传来两次弓弦震动的声响,弩箭破风的锐利啸声也随之而来。只不过,那弩箭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紧跟着我闯进院子的算命先生。 两只劲弩擦着我的头发飞射而过,落向院外。 我眼角的余光却没看见磷火迸射的情景。 算命先生,把第一支弩箭给躲过去了!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闪过的瞬间,我的身形随之一顿,两脚再次发力蹬向地面之后,用双手抱住头部,把膝盖缩向胸前,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圆球在地面飞快滚动着挪向了院子中心。 我这一手工夫,放在江湖叫做“灵鼠滚油锅”,在古时军队里却叫“猛虎十八翻”,名字不同,但是作用却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为了在乱箭中求生的保命绝招,只不过江湖人全凭速度,军中高手却带着一张盾牌,人藏在盾牌后面向敌军方向快速翻滚。 我刚滚出去两三米远,就觉得一股阴风擦地而来,对方好像是打算藏在我身后去躲避暗箭,我却没给他这样的机会,人在地面连续拐了几个方向,硬生生把他给甩在了两米开外。 从不同角度射来的弩箭,也在追着鬼魂向地面连击而来,对方在连续躲开了几箭之后,终于被一支斜向射来的劲弩给钉在了地上。 算命先生还在死命挣扎之间,几发弩箭也接踵而至。 箭尖带起的寒光映入算命先生眼中瞬间,两只双尖刀也从我手中飞射而出,旋转的刀锋犹如两只光轮,凌空中将弩箭斩成了两段。 我没等断开的弩箭落地,人就窜到算命先生身边,用身子挡住了对方的要害。 有了我身上人气的压制鬼魂阴气,原本还是蓄势待发的劲弩,也停了下来。 我看向算命先生道:“我现在挪开身子,你就得在弩箭下面魂飞魄散,如果,你还想转世投胎,最好听我的话。” 算命先生的嘴角虽然是被豁到了耳根,但是他已经成了鬼魂,这点伤并不耽误他跟我说话。 算命先生虚弱道:“没用了,弩箭上面有符文,过一会儿,我就得灰飞烟灭。你想问什么快点,我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求你见到落叶庄主的时候,帮我问一声,怎么能过彩云涧,把方法扔在你见到我的地方就行。” “可以!”我眼看着算命先生的魂魄越来越淡,赶紧问道:“你们刚才找到什么了?” 算命先生说道:“我们离开院子之后,我就躲在后院的水井里,那里有一具尸首。好像……好像是穆家的管家。” “我还听见有人在穆家院子里说话,那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我没听过,另外一个应该是我们七个人当中的一个,他故意用内力改变了声线,我没听出他是谁?” “那个人,好像是找到了穆家鬼魂,他答应带那只鬼魂出去,条件是对方得交出诗情的尸体。他们还没达成交易,外面的鬼魂就打进来了。” 我急声道:“他们说的地方在哪儿?” “就在……就在这个院子里。”算命先生挣扎着说道:“你要小心,我们当中有个死人!” “那人是谁!”我飞快问道:“你说自己的猜测就行。” “他……”算命刚说了一个“他”字,魂魄就再也承受不住箭上的符文当场消散。 我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 第七十章能做主的人出来 我对算命先生钻到井里的事情,并没感到意外,他是地听门的弟子,钻进井里更容易听见别人说话。 我感到奇怪的是,是谁在穆家少爷院子里碰上了一只鬼魂? 那个人故意改变声线,是为了防备我们几个人偷听,尤其是那个算命先生。但是,那只鬼魂又是谁?难道是穆家少爷? 我站起来往院子里看了一圈,才发现整座院子里竟然挂着大大小小的几十面镜子,从房檐到地面到处都是。 只要,有鬼魂进来,必然无法遁形。 诗情给我们看的那些往事当中,并没提到有人在穆家少爷的院子里布置过连环法阵。 算命先生死得太快,我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问:他怎么知道,穆少爷的院子里布置了陷阱? 到了这时候,我再怎么懊恼也是于事无补了。 我将手指在刀尖上轻轻按了一下,并起两指点向了自己眼皮,心中默念起了空门儿望气决,当我将手放下来的时候,已经看见院子里浮现出了不同颜色的气团。 空门儿望气,跟术道不同,术士望气要么是看一个人的气运如何,要么就是看某处风水宝地的地气。 空门儿的所有秘术都是为了偷盗,望气决也是如此! 相传,除了重宝之外,其他金银珠玉只要达到了一定的数量,就会产生宝气。藏宝的人,可能用机关暗室掩人耳目,却挡不住宝气。 空门望气,寻的就是那一缕气息。 空门儿高手望气不用看太久,只要锁定了宝物大致的方位,再去仔细搜查的话,就不难找到隐藏起来的密室入口。 同时,空门儿传人也会通过望气去判断藏宝之处是否存在危险? 我清清楚楚的看见屋里漂着一团黑气。 黑气代表着邪祟! 那间屋子,应该就是那个人与鬼魂对话的地方。 我收起望气决,扣住双尖刀,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屋子的大门。 我想要抬手推门的那一瞬间,房门忽然自动开启,一个披头散发,胸前满是血迹的女人,仅隔着一道门框,跟我对视在了一起。 对方阴冷至极的目光,让我的身躯瞬间一僵,女人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拇指同时压向了我的咽喉。 好在我手里还握着双尖刀,趁着对方还没让我窒息的瞬间,将刀向上探出,刀锋贴着我的肩膀向上飞出半尺,从那女人手腕上飞快扫过。 那个女人惨叫声中捂着手腕退向了屋里,她那只齐腕而断的手掌却留在我的脖子上。 那个女人的手虽然断了,挂在我脖子上的手掌却仍旧在不断发力,我却仅凭着最后一点力气,强行挺直了身躯。 就在我觉得快要窒息的刹那之间,被我弹上半空的双尖刀原路飞了回来,再次削中了那只断手,冰冷的刀光与符文上爆出的火光,同时在我眼前闪过之后,那只断手也化成了磷火。 我看向那只女鬼的时候,对方已经退到了客厅里,人就站在太师椅一侧,捂着断手恶狠狠的盯着我不动。 我扣住双尖刀一步跨进了客厅道:“让你们主事的人出来!” 那个女人的声音阴冷的说道:“我就是主事的人!” “穆家什么时候让一个丫鬟做主了?”我已经认出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她就是被穆老太太毒死的贴身丫鬟。 我冷声说道:“让穆老爷,穆老太太出来吧!” 如果,那老头老太太没在这屋里,那个丫鬟也不会选择站在下人的位置上。 我话音刚落,穆老爷、穆老太太脸色阴沉的出现在了太师椅上。 穆老太太刚一出现,就拍着桌子喊道:“你们又来干什么?你们这些术士害我们穆家,害得还不够吗?” 老太太又犯病了! 那时候,我还真没跟女人打过交道,也不知道怎么去把她们的脉! 老太太上来就跟我拍桌子瞪眼,我想都没想就给顶了回去:“害了你们穆家的人,究竟是术士,还是你们自己,你心里就没点逼数儿吗?” 我指向了穆老太太:“诗情嫁给你们穆家,本来也没有其他的打算,你们却几次三番的想要把诗情置于死地。没有你们一次次下手,会招来那姓王的术士么?” “那个姓王的术士,一直在尽心竭力的帮你们挡灾。你们又做了什么?没有你添乱,或许穆家上下都不会死。” “你们死了那么多年,难道,就没想明白,你们是蠢死的吗?” “放肆!”穆老太太大怒道:“你现在给我滚出去,滚出穆家,这里不欢迎你们。” “你还当自己是特么的大太太呢?”我被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我是真不明白,你们穆家是靠什么积累下来的这么大家业?怎么一个明白事儿的人都没有?” 我看向穆老爷道:“你老婆不明白事理,你也跟着一块糊涂?” 穆老爷脸色铁青的道:“穆家什么都没了,我做明白人,还是做糊涂鬼,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有!”我知道这回机会来了:“至少,你可以给你家孩子争取一个转世投胎的机会。” “你们走不出穆家大院,就只能在这儿做孤魂野鬼。不到魂飞魄散那天,就没个尽头。” “你们要是能出去的话,才能让穆少爷投个好人家。如果,我们去跟鬼差商量商量,说不定还能给他找个姓穆的人家,也算是给你们穆家延续香火了。” 穆老爷迟疑道:“你能把天儿带出去?” “能!”我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叶三奇是个讲信用的人,我可不是,我在伙子里的时候,就知道一个道理:江湖人的话不能全信,在算盘城底层里混饭吃的人,哪个不是张嘴就来的人? 他们从来没想过跟谁建立长期的关系,所以遇上能赚钱的事儿,能蒙就蒙,能骗就骗,一锤子买卖做完了转身就跑。大不了就是被人逮住之后服个软,把钱给吐出来,逮不着那就是赚了。 诚信,这个东西,只属于有了一定江湖地位,要做长久买卖的人。 我和叶三奇来落叶庄本来就不是为了接生意,我跟两个脑子都没有的怨鬼谈什么诚信? ------------ 第七十一章死也不说 穆老爷犹犹豫豫的说道:“你真能把人带出去?” “别信他的!”穆老太太厉声道:“咱们在术士手里吃了多少亏?你还没吃够啊?” 穆老爷也火了:“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就看着天儿,跟我们一起在这宅子里熬到魂飞魄散?” 穆老太太指向我道:“你不就是想知道那个小贱-人的尸体在哪儿嘛?你去把天儿给我带过来,我就告诉你!” 老太太的话至少让我知道了一件事,穆家少爷还在这座宅子里,只不过,没人知道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我淡淡道:“行,你告诉我,穆少爷在哪儿,我好去找人。” 能找到穆少爷,谁还会搭理这两个脑袋有病的老货? 穆老太太说道:“我不知道天儿在什么地方?你去把他找出来,带到我这儿,否则,你别想从我嘴里听到一个字。” 我冷然道:“你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穆老太太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杀我啊?我实话告诉你,你们上一个过来的人都没动得了我。你搁这儿跟我耗工夫,耗得久了,就等着杨花沟的那些孙子进来弄死你吧!” 我也冷声说道:“老太太,你最好想清楚,机会只有一次,我出去,可就不会再回来了。” “回不回来是你的事情。我看不见天儿,什么都不会说!”穆老太太干脆闭上了眼睛:“老头子,你也把嘴闭上,咱们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在乎什么?” “翠儿,你最好也别动别的心思,好好给我站着。这些术士,没一个是好东西。他们的话信不得!” 闭着眼睛的穆老太太,没有看见丫鬟翠儿,正在悄悄给我递眼色。 她是在让我进卧室? 翠儿看我没动,又抬起了手来。她刚才被我砍掉了的手掌已经长了出来! 我只是微微一愣,脑袋便冒出了一个念头:这间屋子能护住魂魄! 刚才,翠儿掐住我脖子的时候,我本应该在第一刀的时候就让她灰飞烟灭,可是我那一刀竟然只斩断了她的手腕。这说明,她魂魄的强度已经超出了一般的鬼魂。 还有,第一个闯进跨院的术士,应该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会跟他们谈条件,否则的话,他早就该把这两只鬼魂抓住严刑逼供了。 我大概是明白了翠儿的意思:她是说,穆家老两口的尸体在卧室里面。 我一个闪身往卧室的方向飞奔而起,穆家老两口发觉脚步声不对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卧室的门口。 “站住!”穆家老两口急声怒吼之间,凭空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我的速度虽然远远超过常人,但是跟鬼魂比起来仍旧慢了不少。两只鬼魂只是眨眼的工夫就到了我背后,我转身之下,手中双尖刀同时往两个人的咽喉上抹了过去。 穆家的老两口到底是普通鬼魂,速度虽快却没有跟我近身搏杀的本事,当场一刀给割断了脖子。两个人的脑袋同时顺着一个方向歪了过去,晃晃荡荡的垂在了肩膀上面。 两个人被我重创之后却一齐伸出手来,抓向了我的脖子。 我再次倒退之间,丫鬟翠儿却从后面冲了上来,一手一个抓住了两个人的衣服死死拖住了对方:“快去杀他们!” “贱婢!”穆老太太扭着身子,伸手往翠儿的脸上抓了过去。三只鬼魂顿时扭打在了一起。 我几步抢进了卧室,对着墙上就是两拳。 我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墙上的异样,那块墙壁虽然是被人给精心掩饰过,却瞒不住空门弟子的眼睛。我甚至没太用力就把墙皮给砸了下来,那后面也露出两具被风干的尸体。 那正是穆家的老两口! 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见穆老太太喊道:“别动,不然我就杀了这个贱-人。” 我稍一转身,就看见穆老爷把丫鬟翠儿给按在了地上,穆老太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把翠儿的尸体给拖了出来,一只脚踩在尸体的脑袋上冷森森的说道:“给我出来,不然我马上让这个贱-人魂飞魄散。” “那你试试!”我转身之下双掌夹住两只“索命签”,拍向了身后的尸体。 “索命签”外形就像是道观、寺庙里摇卦算命的竹签一样,但是只有竹签的一半长短。需要的时候可以近距离内神不知,鬼不觉的拍进目标体内。 索命签最为歹毒的地方,就是出自空门儿特殊手法“七日索命”,打下索命签的人,可以随意控制目标死亡的时间,最长能让对方活过七天。 这七天,无疑是对目标精神上的巨大折磨,有些人甚至没死,就先被吓疯了。 索命签刚一入体,对面的两只鬼魂就有了感应,我学着叶三奇的样子倒背着双手说道:“那个丫鬟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保证从你们儿子身上找回来。” “我刚才打进你们尸体的法器,不仅能要你们的命,还能让你们的儿子跟着一起灰飞烟灭。” 我说话之间,抬起手来在空中轻轻拍了两下,尸体上的索命签瞬时间冒出了一串火苗,生生把尸身上的衣服给烧开了一个窟窿。 穆老两口顿时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他们的魂魄也跟着透出一个黑漆漆的窟窿,乍看之间就像有人拿着香火在纸上烫了一下,虽然没能把纸点着,却给它戳了个洞。 我的话从始至终都是在吓唬穆家老两口,我的索命签虽然是出自九王爷之手,却没有那种能循着血脉咒杀目标的神通。尸体上的火光,只不过是索命签上符文带起的正常反应罢了。 那个穆老太太本就是个万分难缠的家伙,认准了死理就没法跟她沟通,穆老爷就更不用说了,只要老太太发话,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与其在这儿跟他们浪费时间,倒不如全力保住那个丫鬟翠儿。 在大宅门里,除了家族的机密之外,下人知道的事情,往往比少爷、小姐还多。 我紧盯着那满地打滚的老两口道:“你们想好了没有?是要老老实实听话,还是要跟着你儿子一起死?” 穆老太太被索命签上的符文给烧得满地打滚,却还在声嘶力竭的喊道:“你别想骗我,我死也不告诉你。老头子,去弄死那贱-人,快去。” 穆老爷也在生死关头发了狠劲,死死的咬着牙,用手扣着地面,一点点的往翠儿尸体的方向爬了过去。 ------------ 第七十二章扑朔迷离 我还没练成秘术,无法像叶三奇一样催动索命签上的符文,当场击杀两只鬼魂。但是,我也不是没有其他手段对付穆家老两口。 我抬手之间打出了两支袖箭,钉住了穆老爷的手腕。 穆老太太打着滚的喊道:“快,快弄死那个贱-人。要不然,天儿就危险了。弄死那个贱-人啊!” 穆老爷疯了一样往回拽手,却被那两只还没筷子长的袖箭死死的钉在了地上。穆老爷却在连连嘶吼之下,把自己的手腕给拽开了一道口子。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把自己的手给拽下来,空着两只光秃秃的胳膊,再来跟我拼命。 那一瞬间,我心里确实生出了一丝不忍。 穆老头是好是坏,我无法评价。但是,他为了保护自己儿子的心却是真的。哪怕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随时能让他灰飞烟灭,却还要去赌那几乎不存在的一丝生机。 不过,那一丝不忍很快就被我抛在了脑后。 江湖不是允许你心软的地方,更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哭求就放下屠刀,闯不过这落叶庄,我和叶三奇一样会死。 我不能拿着我们师徒俩的命去发慈悲。 穆老爷快要挣脱袖箭的当口,索命签终于爆发出了它应有的威势,签子上的烈火片刻之间带起了冲天之势,将那两具干尸覆盖其中,被烈火焚化成灰的人皮再也支撑不住燃起数尺火苗的尸骸,带着火焰的尸体一块块的掉落在地上,两只鬼魂就在我眼前窜起了火苗。 穆老太太死命挣扎着喊道:“放过天儿……放过天儿吧!他是个好孩子……” 穆老太太想要给穆少爷求一条生路,却已经来不及了,她还没等我开口就化成了灰烬。 我走向吓得瑟瑟发抖的丫鬟翠儿:“告诉我,这座院子是怎么回事儿?” 翠儿颤着声音道:“少爷……少爷会法术……这座院子就是他布置的。” “穆少爷会法术!”我震惊道:“谁教他的法术,他布置这座院子要干什么?” “不知道!”翠儿说道:“老爷,太太,为了不让少爷跟诗情见面,一直把他关在外面的庄子,让他安心读书。但是,少爷几乎每天晚上都回来,悄悄躲在院子里布置东西。” “这件事,只有管家知道。” “少爷,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管家,让他帮着弄一些东西回来。管家每次都是按照他的吩咐,把东西买回来放在院子里。到了晚上少爷就回来布置屋子。” “我也是在无意间撞见了管家往院子里藏东西,才知道了这个秘密。管家一再警告我不要把事情说出去。要是坏了少爷的事,他会杀人。” “我能感觉出来,管家很害怕少爷。剩下的事情,我没敢多问。” 我万万没有想到,穆家少爷竟然会是一个极为高明的术士。 九王爷跟我说过,不是从小修炼的人,很难成为术道上的高手。这个穆少爷,难道早就拜师学艺了? 穆家老两口不知道穆少爷学过秘术? 我追问道:“穆少爷会法术的事情,他爹妈知道么?” “不知道!”翠儿道:“老太爷想要穆家耕读传家,老爷也一直希望少爷做官光耀门楣,他们不会同意少爷去学法术。” “老爷,太太,一直不同意少爷迎娶诗情,除了诗情的来路诡异之外,也是因为他们不想让少爷跟术士沾上关系,影响了他的前程。”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点了点头:从穆老爷的角度来说,他的顾虑是在情理之中。 自古以来,朝廷跟术士之间就存在一种微妙的关系。在儒家看来,术士都是装神弄鬼,妖言惑众之辈,一旦做大必然生乱。所以,谁家出了术士,哪怕只是个普通的算命先生,这户人家至少三代之内不许有人考取功名。这就等于是断了术士的为官之路。 即使朝廷需要解决一些问题,首选的也是僧人、道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跟江湖术士接触。 但是,朝廷排斥的术士,并不包括奇门传人。至于其中原因,叶三奇、九王爷都没跟我说过。 从这点上来看,无论是从穆少爷的本身,还是从穆家子孙后代-考虑,穆老爷都不会允许她迎娶诗情。 我问道:“穆老爷不敢去招惹事情背后的人,才想出了要秘密除掉诗情的办法?那个杨花沟是什么地方?” 翠儿说道:“我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这些事情,他不会跟我们下人说。” “杨花沟,是这附近有名的邪地。我听说,杨花沟里闹鬼,凡是走到附近的人都能遇上鬼打墙,要是转出来的是杨花沟外面,还能好些,要是转到里面去,就得被鬼魂扔出来,回家还得大病一场,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我明白了,杨花沟应该是某个术道门派的山门所在,他们不想被人打扰,才弄出了类似于“鬼打墙”一样的阵法。 诗情来穆家的时候,为什么会是死人给活人送亲的事情,也就能够解释通了。 我再次问道:“穆家少爷呢?他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诗情摇头道:“从穆家张罗婚事开始,老爷,太太都说少爷回来了,可是,穆家上下谁也没见过少爷。我们都以为那是老爷、太太为了骗诗情,故意在撒谎。谁也没当一回事。” “我也觉得,大少爷不在穆家,要不然,那天穆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少爷怎么一直都没露面。” 丫鬟翠儿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按理说,家族的少爷在家里的地位也是能主事的人,家族发生大事,老爷、少爷之间还得商量一二,穆家当时已经到了大祸临头的当口,穆家少爷还能稳稳当当的坐着么? 我赶紧问道:“我问你,是谁把你们的尸体给藏在穆少爷的跨院里?” “是那个阴阳先生!”翠儿回答道:“他把我们的尸体给拽进来之后,还在说什么,穆家少爷真是好手段,把我们所有人都给骗了……你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我应该把你爹妈留下,让杨树沟的人杀。那才是你的报应。” ------------ 第七十三章我先下来了 我一时间也弄不清楚,穆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翠儿提醒道:“这位先生,你想知道更多,得去找管家。可我不知道,他被阴阳先生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管家? 刚才,算命先生说他在穆家的井里看见过管家的尸体:“穆家有一口枯井在什么地方?” “你从院子出去,往左边拐,看见一个被墙围住全是荒草的院子就看见了。”翠儿给我指了地方,我当然不会在跨院耽误时间,收回暗器便冲出了院子。 外面惊天动地的杀声,竟然已经越过了前院,到了穆家正堂的位置。 前面那些术士失手了不成? 刚才,我在跨院里的时候,没听见外面的厮杀声。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包括叶三奇在内的七个术士就撑不住了! 叶三奇要是出事了,我还管他什么谜不谜题,就算是死,我也要在临死前咬落叶庄主一块肉下来。 我正想要往回赶的时候,却听见正堂上面传来了一声巨响,等我抬头往天上看时,叶三奇已经冲破屋顶,一手打着藏天伞,一手倒背在身后,站在屋脊中间。 穆家前院一时间鬼哭如潮,无数道鬼影飞入半空,遮天蔽日。 顷刻,天空鬼啸四起,数以百计的厉鬼,俯冲而下,凌空向叶三奇伸出了利爪。 “师父……”我正想飞身上房的当口,却看见叶三奇向我摆了下手。 “小叶子,你看好了,藏天伞应该这么用!”叶三奇单手转动伞柄的瞬间,藏天伞伞骨上陡然出现了八道金光游动的符文,八道符文好似顺着伞骨垂落的珠帘,却又犹如铜墙铁壁将叶三奇护在了其中。 我看见叶三奇没事儿,才放心了下来。 下一秒间,叶三奇又抬手点向了天空。 叶三奇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一震之下,虚空中便爆出了一声惊雷,原本被鬼魂遮挡的月光,在叶三奇那一指之下绽放出了冷焰般的白芒,从后向前的扫向了空中厉鬼。 被白光扫过鬼魂,就像是被巨刀拦腰斩断,空中飘散的磷火就像是濛濛细雨纷纭洒落。只不过,那光、那雨、那伞,那人,丝毫没有江南烟雨中的诗情画意,怎么看都像是幽冥中举伞而来的鬼神,冷酷,无情,一言可断人生死,一怒可威压山河。 穆家门外有人沉声问道:“阁下何方高人,可否通个名号?” “奇门弟子到此,请诸神回避!”叶三奇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不退即战的态度尽显无疑。 门外那人沉默片刻道:“换做别处,本座必会对奇门弟子表达应有的敬重。此处,本座无法回避。” “奇门传人,叶三奇请教高明!”叶三奇淡淡回应着对方之后,便向我传音道:“你放手去做自己的事情,我这边,你不用担心。” 我见叶三奇暂时压住了场面,转身往丫鬟翠儿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还没跑出去多远,就看见了一扇虚掩的院门,我隐隐约约能在门缝里看见院子里一人多高的杂草,一双垂在草尖上的人脚。 这里应该就是丫鬟说的枯井,怎么会多出来一个光着脚的死人? 那双人脚上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青色,两只大脚趾被人齐根砍掉,伤口还在不断向下滴血。 吊死鬼! 我脑袋里猛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死在院子里的人是被吊死在了空中,而且是别人把他给吊了起来。 《鬼怪谱》中记载过很多杀人之后,把魂魄禁锢在原地,让鬼魂永不超生的办法。想要禁锢吊死鬼的办法,就是砍了他的大脚趾,把脚指头藏到鬼魂找不到的地方。吊死鬼没了大脚趾,就只能在天上吊着落不了地,也就没法投胎。 这么做的话,那根吊死人的房梁上就永远有一个吊死鬼,哪怕房梁被拆下来,鬼魂也会跟着梁走。不管什么时候往梁上看,都能看见那么一只脖子上套着绳子的鬼魂。 如果,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可以把那根梁换到别人家的房子上,不出七天,那户人家就会被一个个的吊在梁上。 有人捷足先登,还拿一只吊死鬼守住了大门? 这下,我不仅要对付死在井里的管家,还得加上一个术士! 我心电急转之下,顺着门缝往里瞄了一眼院子中间的井口,大致估计了一下枯井和院子之间的距离,双脚猛然发力往前狂奔而去,距离院门两米左右的地方纵身向前一跃,用肩头撞向了大门。 一声巨响之后,我压在被撞飞出的大门趴在地上,我听见身后阴风乍起的瞬间,双手抓着大门的边缘,猛一翻身把门扇给举在身前,仰头躺在了地上。 下一秒间,门扇上边传来一声轻响,两只惨白的鬼手穿过门板往我脖子上抓来,对方手腕穿过门板的瞬间,我双手猛然往上一抬,双脚跟着蹬上了门板,将门板连带着鬼魂一块儿掀飞了出去。 我不等门板落地,藏在袖子里的袖箭便向外连射而出,六声朵朵爆响之后,袖箭全部穿透门板打向了背后的鬼魂。 我来不及去看对方是不是已经死在了我的箭下,转身就向枯井的方向冲了过去,纵身一跃跳进了井里,人也在落井的刹那间,张开四肢撑住了井壁,快速往井下滑去。 我的人是在往井下去,眼睛却一直盯着井口,我不知道上面那只吊死鬼究竟死了没有,万一他跟下来,我就只能冒险跳到井下还击了。 在水井中狭小的空间里跟人交手,最实用的武器就是机簧暗器或者是连发的枪支,我刚才太过紧张,把袖箭全都打空了。那只吊死鬼要是在我滑到半路的时候冲下来,我怕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我好不容易滑到井底,便赶紧抽出两根钢丝,将钉子缠在钢丝两头,十字交叉着钉进了井壁,自己飞快装好袖箭,蹲着身子瞄向了井口。 我拿出来的钢丝,也是空门儿特制的暗器“勾魂线”,可以缠在铜环上用手指勾住,用身子一挡,就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锯断门栓,甚至是铜锁。对付追兵的时候,只要往什么一拦,等着对方撞上来就行了,如果追兵速度够快,能把自己的脑袋给割下来。 我等着对手出现的当口,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道:“你就没想过,我先下来了么?” 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瞬间绷紧了身躯。 有鬼在背后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能贸然回头,否则,就容易血溅当场。 我试着动了一下身子,却觉得有一双人脚蹬在了我背上,顺着我的脊梁在往下滑。 ------------ 第七十四章你不地道 对方是在蹬着我后背往地上滑,我也明显感觉到那个人只有八根脚趾,他伤口上的血都已经渗进了我的衣服。 他的确是比我快了一步! 我用门板挡住了对方,但也挡住了我自己的视线,对方就是在那个时候进了枯井,我还是大意了。 对方双脚一直顺着我的背后滑到了我的小腿肚子才停了下来,就那么贴着我的身子,从后面伸出胳膊揽在了我的脖子上:“你还是太嫩。比起你师父差远了!” “吊死鬼!”我已经听出了对方是谁了,她就是那七个术士当中的吊死鬼。 “对,是我!”吊死鬼幽幽说道:“如果,早知道你们师徒是正宗的奇门传人,我就乖乖听你师父的话了。” “可惜,我已经得罪了他,就只能得罪到底了。” “带我去找谜底,我就放了你,不然……”吊死鬼在说话之间,揽在我脖子上的手臂跟着往后一收,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冲上我的脑袋,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了地上。 吊死鬼在我耳边冷笑道:“我可是吊死鬼,最擅长的就是勒人脖子,就算是你师父来了,我也能当着他的面把你勒死。所以,别想反抗了,乖乖的带我去找谜底。” 我的命被吊死鬼攥在手里,跟她僵持下去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我背着吊死鬼在井里转了一圈,才看见自己身后开着一条密道。井底下没有尸体,那管家的尸身应该就在密道里面,我背着吊死鬼往前走时,嘴里也在试探着问道:“你现在是人是鬼?” 吊死鬼哈哈笑道:“小-兄-弟,你现在背着人还是背着鬼,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 我背着的是鬼魂,吊死鬼的身上几乎没有重量,只有鬼魂才会这么轻。 我忍不住问道:“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闯关解题?” “有些事情,死也要做。不然死了也不安心。”吊死鬼道:“其实,我很后悔,没听你师父的安排。你们为什么不早点表明身份?” “我砍了自己的脚指头,把自己吊死在树上,你师父才说出自己是奇门弟子,太晚了啊!” “你是自-杀!”我被吊死鬼的说法吓了一跳。 吊死鬼惨笑道:“除了自-杀,我还有别的办法吗?我们厉鬼门的人,修的就是鬼道秘术。活着的时候就不人不鬼,死了之后化作厉鬼,才能功力大涨。” “如果可能,我也不想死啊!可我没办法不死,我活着一定解不开谜底。只有一死才能有这样的机会。” 我不由得低声自语道:“变成厉鬼才能功力暴涨,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邪门儿的秘术?” 吊死鬼又笑了一声道:“你以为谁家的秘术都能像《奇门遁甲》一样通天彻地,惊鬼泣神么?” “不论修行长短和个人资质的话,单从秘术上说,能跟奇门弟子平起平坐的,只有厌胜和游仙两脉的传人。” 我最近一段时间听到最多的就是厌胜术,忍不住问道:“厌胜传人很厉害么?” 吊死鬼冷声道:“奇门弟子什么时候狂到连厌胜术都不放在眼里了?不过,也对,你们两派传人已经较量了上千年,谁也没奈何得了谁,互相贬低倒也在情理之中。” 吊死鬼显然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不过,我也没去跟对方分辨什么。背着吊死鬼走出十多米远,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大概有十几平方,两米多高砖头砌出来的地窖,管家的白骨就靠在石洞的角落里。 我刚想往前走,就被吊死鬼勒住了脖子,我微怒道:“你要干什么?” 吊死鬼全身绷紧如临大敌的说道:“别往前去,这里有古怪!” 我心中也一凛,再次往石洞里看了过去,却仍旧没看出什么问题。不过,吊死鬼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一般人家挖井都是为了取水,能打出水来也就行了,根本没有必要再往旁边挖一个地窖出来。除非,他们是想拿水井当掩护,在地窖里藏些东西。 如果,这是穆家藏宝的地方,怎么会连一道大门都没有? 吊死鬼说道:“这里不止有一个鬼魂,你小心点。还有地上的砖也不对!” 我倒退了半步,用脚尖顶住一块青砖往上一挑,那块砖头立刻飞上了半空,伸手操起砖头再次倒退之间,却看见砖头上渗出了血来。 一开始,砖头上只是滚出了几颗血珠子,片刻之后,整块砖头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红得吓人,血水顺着我的指缝一滴滴的掉落在了地上。 血砖!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血砖一直被称为不祥之物,通常只会出现在厉鬼占据的古墓当中,正是因为砖头长期跟怨气接触,才会在触碰到阳气之后流出血来。其实,那“血水”只是厉鬼的怨气,甚至不用滴在地上就会化作黑烟。 吊死鬼兴奋道:“找到了,诗情的尸体找到了。她的尸体肯定是被人搅碎之后跟土混在一起,做成了地上的方砖。背我出去,快点!” 我刚想说话,就又把到了嘴边的“你错了”给咽了回去,背着吊死鬼往井口的方向跑,等我拆下了井里的勾魂丝,吊死鬼就迫不及待的放开我冲出了井口,我马上又把勾魂丝给挂了回去,再次冲回了地窖。 我站在地窖门口对着管家的白骨说道:“管家,翠儿让我来找你。出来见见吧!” 我连喊了几声,都没见白骨有什么反应,我身后却传来了吊死鬼的声音:“你这么喊,他不会出来的!” 我想都没想,便回手一刀往身后扫了过去,刀光虽然以极快的速度一闪而过,我身后却是空空如也。 我一击落空之后,全身汗毛顿时倒竖了起来——坏了,吊死鬼又转到我身后去了。 我的心脏还在砰砰乱跳的工夫,吊死鬼的胳膊就缠上了我的脖子:“你小子太不地道,我好心提醒你地窖里危险,你看出我的判断不对,却不告诉我。要不是,我多了个心眼儿,往井里看了一眼,这会儿早就被诗情给杀了。你说,你想怎么死?” ------------ 第七十五章你进来说话 我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之后,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冷声回应道:“吊死鬼,你敢动手,我不在乎自己怎么死!” 我笃定了,有叶三奇在吊死鬼就不敢杀我,否则,她就不用去破解什么谜题了,直接等着灰飞烟灭吧! 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那么快冷静下来。 后来,九王爷告诉我:其实你这种情况很常见,人,在面对突发危机的时候,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脑袋一片空白,别人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另外一种则是非常冷静,而且外部的情况越危险,他反而越冷静。这种人,也不算少见,运气好的话,十个人里就有一个,运气不好,一百个人里也能有两三个。你就属于后一种人。 仔细想想的话,九王爷说的没错。 吊死鬼气得浑身乱抖,连着吸了几口气才冷静了下来,尽可能平静的说道:“小-兄-弟,我们现在是在合作。有事,当然得互相照应。你说是么?” 我伸手在吊死鬼的胳膊上点了点:“就这么互相照应?” 吊死鬼无奈道:“你也看见了,我的脚趾都没有了,头上又没有房梁。脖子吊不住,脚又落不了地。在空中飞一会儿,就得找个地方歇脚。井里哪有吊着我的地方啊?逼不得已只能让你背我一会儿了。” 吊死鬼说的话也是实情,被吊死的人化作的鬼魂,因为有一根绳子的束缚,通常无法离开死亡地点太远。就算是被术士用秘法召来,也得找个有房梁的地方才行。 这个时候,我也没心思跟吊死鬼计较太多,干脆转移了话题:“你说,这里有鬼魂?鬼魂都在什么地方?” “你等我召她们出来!”吊死鬼在我后背发出一声呼啸,地窖当中阴气骤起,一缕缕的黑发从地窖天棚上垂落而下,地窖三面墙壁上也探出了人的手臂和脚尖,乍看上去,就像是无数鬼魂正在挣脱幽冥的屏障,通过那座不大的地窖跨入人间。 我当即扣紧了暗器:“这么多鬼魂?” 吊死鬼低声道:“加上管家才九个。小心点能应付。” 九个? 可我明明看见了十几条手臂和脚尖! 我猛然醒悟了过来:“那些人被分尸了?” “对!”吊死鬼道:“那些血砖都是和着他们的血肉做出来的东西,这种鬼魂戾气太重,但是,他们出不来,这座地窖能禁魂。” “那我们不是也进不去!”我紧盯着地窖角落里的骸骨时,管家的鬼魂也浮现在了骸骨附近,抱着脑袋蜷缩在墙角里,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冤有头,债有主,杀你们的人是大少爷,不是我,你们别杀我。” 我不由得一挑眉头,悄声跟吊死鬼说道:“你能把管家拽出来吗?” “拽不出来!”吊死鬼道:“地窖里是那几个死人的地盘,我们谁都别想进去,你不会奇门阵法吗?你要是布阵把他们隔开,说不定还能把管家带出来!” 我真想来一句:我会个狗屁阵法! 我们两个正在说话之间,那些零碎的肢骸已经组成了八道完整的鬼魂,那竟然是八个年轻的女子。 八个全身血污的女人,同时转过来,满眼怨毒的看向了我和吊死鬼。 那些女人没动,但是她们身上的怨气却像是潮水般往我这边狂涌而来,我身上不由得一阵阵的发冷。 吊死鬼颤声道:“穆家少爷杀了这么多年轻女人?诗情不会也是他杀的吧?” “对,肯定是!”吊死鬼分析道:“肯定是穆家少爷杀了诗情,诗情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在临死之前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才忘了自己死在了谁的手里。对,肯定是这样……” 吊死鬼越想越觉得对:“走,我们去找诗情,告诉她,已经知道她的死因了。” 吊死鬼拽着我的头发,想让我往外走,我抓着吊死鬼的胳膊道:“你要是想死就自己去,别拽上我!” 吊死鬼微怒道:“你什么意思?” 我反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杀害诗情的凶手是穆少爷?要是拿得出证据还行,拿不出证据,诗情当场就得杀了你。我可不跟你去找死。” “这些人……”吊死鬼话说到一半也停了下来。就算这些女人死在了穆少爷手里,也无法证明穆少爷杀了诗情。 女人爱上男人的时候,会本能的去维护对方,哪怕欺压或者贬低那个男人的是自己的朋友,或是亲属,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去维护。除非,她不爱那个男人才会无动于衷。 无论是谁,在没有绝对证据的情况下,告诉诗情:杀你的人是穆少爷。都会被诗情当场击杀。 吊死鬼这会儿也没了办法:“那你说怎么办?” 我看向那八只女鬼道:“你们想不想报仇?想的话,我可以放你们出来,一起去找穆少爷。” 吊死鬼被我吓了一跳:“你疯了吧?那是八只厉鬼啊!随便拿出一只都不好对付,你要把她们都给放了?” “闭嘴!”我被吊死鬼气得七窍生烟,她上吊的时候,勒住的不是自己的脖子,是脑子吧? 我不这么说?难道还要告诉那八只女鬼:请你们把管家放了,我找他有点事儿么? 管家就算不是杀了这八个女人的凶手,也是穆少爷毁尸灭迹的帮凶,我只要敢说放人的话,怕是这辈子都别想跟管家说上话了。 为首的一只女鬼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说道:“你们要找穆少爷报仇,我要找穆少爷问些事情。人找到了,我把该问的问完了,你们杀不杀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我不帮你们破了这里的禁制,你们永远都出不去,更别说报仇了。” 那女鬼摇头道:“我不信你!” “那行,你不相信我,我也不跟你废话,后会有期!”我转身就往外面走,我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那女鬼喊道:“你等一下!” “想让我相信你,除非,你走进来跟我们说话。” 走进去? 让我站在八只厉鬼中间? 她们万一动了手,我就是四面受敌,想跑都跑不了。 再说,一旦我在地窖里遇险,外面的吊死鬼会不会出手帮我,还是一个未知数,这是要让我赌命啊! ------------ 第七十六章逼你合作 我仅仅沉默了三秒钟:“吊死鬼,你在外面照应,我先进去看看。” 吊死鬼松开双臂,悄然向后退去,我也迈步走进了地窖。 我仅仅往前走了两步,就被八只厉鬼给围在了中间,领头那女鬼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最好别耍花样。” 我平视着对方怨气四溢的眸子:“管家是杀你们的帮凶吧?仇人就在眼前,你们怎么不杀他?” “你的废话是不是太多了?”女鬼冷声回应之间,身上戾气翻涌而起。 我心底不由得往下一沉。 女鬼不杀管家的理由,我早就猜到了。那个阴阳先生把管家的尸体拖进地窖的时候,肯定在这里下了禁止,不然,管家早就应该被女鬼撕成碎片了。 我故意多此一问,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这八只女鬼还能不能讲理? 厉鬼,在某种意义上就跟心理扭曲的人差不多,他们不是听不明白话,也不是没有脑子,只是他不想去讲道理而已。 我仅仅是一个试探,就知道事情要糟。 只怕是,我问完了答案,也走不出这个地窖了。 我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我装作镇定的走到管家面前:“你应该知道我来是要做什么了吧?把你知道关于穆少爷的事情,全都告诉我!” 管家蜷缩着身子道:“你带我出去,我就告诉你,要不然,我死也不说!” 我刚要开口,那只女鬼便厉声喝道:“不行,他一定得死。” 我转头看了女鬼一眼,才再次对管家说道:“你现在除了跟我合作,没有别的选择。你告诉我真相,我可以跟她们商量放了你。” 女鬼冷森森的说道:“放不了,他必死无疑!” 管家这时来了火气:“我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不说……”女鬼刚说了三个字,我便暴怒道:“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女鬼身上戾气狂涌:“你敢骂我?” 我站起身来指着对方的鼻子道:“你特么不想报仇,别耽误别人报仇。” “我现在怀疑,你是故意在保护穆少爷,要不然,你为什么一再吓唬管家,不让他说话?” 这下,剩下七只女鬼也翻起了戾气,只不过,他们针对的目标是那个一再多嘴的同伴。 那只女鬼道:“好,我不说话,你问吧!你要是问不出来,我就活撕了你。” 我蹲在管家面前道:“我再跟你说一遍,你现在除了跟我合作没有别的路可选。虽然,我不一定能带你出去,但是,我肯定能把她们都放走。她们去杀穆少爷的时候,你运气好就能逃出去,运气不好,大不了还是这样蹲在这儿。” 管家厉声道:“放屁,老子凭什么拿最后保命的本钱,跟你换一次赌命的机会?你不带我出去,我什么都不说。我就不信,你不着急。” “我还真就不着急!”我在说话之间,把手指扣进了距离管家不远处的砖缝:“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杀不了你。” “只要我把这块砖头给掀了,她们就能把你从法阵里拖出去。她们憋了这么多年的仇恨跟火气,要是全都发泄在你身上,把你七剐八剜都是轻的。你好好想想吧!” 管家冷笑道:“我不信,你敢让我死。” 我连话都没说,手指往上一提就把砖头给掀开了一条缝来,管家脸色剧变之间仍旧嘴硬道:“小子,你别用鱼死网破那一套吓唬我,老子不怕你……” 管家色厉内荏,我也一样底气不足。但是,谁的心里都没有底的时候,比的就是谁能坚持到最后。 管家眼看着我把砖头给立在地上,我抬手道:“我这一巴掌劈下去,你肯定是玩完了,我还能拿放人的机会换自己一命,你还要赌么?” 如果,管家也是江湖人的话,他肯定能听出来,我已经是底气不足了,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跟他废话。他要是再坚持一下,输的人就会是我。 管家却在我要劈砖头的时候绷不住了:“住手,住手,我说!” 我顺手把砖头给按了回去:“说!” 管家定了定神道:“所有的事情,都得从少爷身上说起。” “老爷,虽然一心的想让少爷考取功名,可是少爷却是一个喜欢游山玩水,寻仙问道的人,一有机会就偷跑出去。最长的一次半年都没回来。老爷不得不派人看着他,少爷在消停了一年之后,又找机会跑了。这一次,他一跑就是两年。” “就在全家人都觉得少爷失踪的时候,他又好端端的回来了,老爷是又高兴又生气,骂了他一顿之后,让他去跪了老祖。让少爷当着老祖的面发誓,一定用功读书。” “少爷却说:让我读书,考功名也可以,但是,你们得答应我娶一房媳妇。” “其实,老爷、太太早就张罗着给少爷娶亲了。只要不是娶正房大妇,少爷想要纳几个妾室,老爷、太太倒也乐见其成。” “只是没想到,少爷一张口就要娶杨花沟里的女人,这可把老爷、太太吓坏了。杨花沟,那可是出了名的大凶之地啊!” “老爷、太太当时就觉得少爷肯定是被狐仙给迷住了。” 穆家老两口的怀疑,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来说倒也没错。狐仙迷人的传说数不胜数,很多都是年轻书生偶遇美人,被留下双宿双飞,直到几年之后才发现跟自己睡在一起的,其实是只狐狸。 穆少爷离奇失踪两年,回来的时候又非要娶杨花沟里的女人,换做是谁都得怀疑。 管家继续道:“老爷当时就下令让人把少爷绑了,去请人过来给他驱邪。老爷一开始请来了几个出马的仙家,那些仙家都说少爷什么事儿都没有。” “老爷以为是仙家不想得罪狐仙,就又找了道士。那些道士的说法也都一样,少爷根本就没撞邪。” “老爷却是忧心忡忡,始终不肯相信那些人的说法。就那么一直关着少爷,不让他跟别人接触,那段时间,少爷能接触上的人,就只有我。” ------------ 第七十七章脱不开的关系 管家停顿了一下道:“那时候,我除了天天去给少爷送饭,就是按着老爷的吩咐劝少爷回心转意。” “那段时间,我每次去看少爷,他都是在睡觉,醒了就跟我说几句话,没醒,我就把饭菜放下。顺便还问问少爷需要什么?” 我听到这里打断了对方道:“穆少爷被关在什么地方?” “关在祠堂里。”管家道:“老爷本来是想把少爷关在道观或者是庙里,万一狐仙找上门来,也好能保少爷一命。可是,那些和尚、道士,谁也不肯收留少爷。后来,还是太太说,要不就让少爷住在祠堂里吧!有老祖宗保佑着,那些妖精狐狸的,也不敢把少爷怎么样?老爷觉得有道理,就把少爷关在祠堂里了。” “祠堂……祠堂……”我念叨着这两个字皱紧了眉头:“穆家祖上不是东北人么?” 叶三奇跟我聊风土人情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东北这边虽然也拜老祖,但是很少有人修祠堂。因为,清末之前,东北是满人的地盘,满人供奉老祖是在西屋,西屋的西炕就是供奉祖宗的地方,不许坐人,南北炕才是睡人的地方。 在满人入关之前,很多达官贵人都是这样供奉老祖,所以在东北很少能看见祠堂。 管家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老爷没说过穆家祖上的事情,也不让我们这些下人看族谱。” 这就不对了:穆老爷明明是按照南方的习惯修建了祠堂,不让下人看族谱倒是能说得过去,但是不跟人说自己祖上的事情,就明显跟修祠堂矛盾了。 南方人的宗族很强,宗族后人不仅在血脉的团结,而且,非常重视宗族的荣誉。有人问起:宗族祖上出哪些名人,后辈必定如数家珍。 穆老爷为什么不说?是他在故意隐瞒什么,还是他也不知道祖上做过什么? 我沉默片刻道:“祠堂不在大院里么?” “不在!”管家说道:“祠堂跟穆家大院有些距离!从穆家出事之前,少爷就一直被关在祠堂里。” 原来是这样,这就跟诗情到了穆家之后,穆少爷一直被关在外面的事情对上了。 我点头道:“你接着说,后来怎么了?” 管家说道:“后来,杨花沟的人,见穆家迟迟不去接亲,就把诗情小姐送到了穆家……” “老爷给我们下了封口令:谁也不许告诉少爷,诗情小姐来了。” “不过,少爷好像是知道诗情已经过门了,我每次去给他送饭,都能看见少爷往穆家的方向看。我看少爷可怜,就想安慰他几句。少爷偶尔也跟我说几句话。那时候,我就觉得少爷有点不对劲儿,可我却说不上来少爷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直到有一天,我在家里撞到少爷布阵才知道,他已经是术士了。” “那天早上,老爷吩咐我有时间把少爷过冬的衣服给他,我白天忙着别的事情给忘了,到了晚上才想起来。我就想着,趁着没睡觉把衣服找出来,第二天一早给他送过去。谁知道,我一进少爷的院子,就看见少爷站在院子里。” “那时候,少爷脸色煞白,一边往墙上挂镜子,还一边吐血。少爷看见我进了院子,只是说了一声“别出声”就不理我了。我站在院子里看着少爷,用手蘸着自己吐出来的血,往镜子上面画符。” “那血珠子落在镜子上,就像是落在纸上一样,没一会儿就渗进镜子里了,那镜子变得冷光直闪,亮得吓人。” “我当时被吓坏了,咋着胆子问他:少爷,你咋回来了?” “结果,少爷一挥手,地上就伸出来两只血淋淋的人手抓住了我的脚,我当时就被吓尿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给少爷磕头,求他饶了我的命。” “少爷说,只要以后我听他的话,他就不杀我。要是,我敢把今晚上的事情说出去半个字,他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那之后,我就按照他的吩咐,不断往家里带东西,我把东西弄回来,他晚上就悄悄回来在院子里布阵。” “后来,他就不让我进院子里了。只是让我白天给他送饭的时候,把砖头给背回来,把枯井里的地窖给铺满。” 我听到这里打断了管家:“你是说,枯井里的地窖原来就有?” “对!”管家说道:“那口枯井也不知道扔在那里多少年了,听说以前是祖太爷藏钱的地方,当初特意修个院子把古井围起来,也是因为那是穆家的钱窖。后来,老太爷觉得那地方不安全,就换了地方修钱窖,那地方也就不用了。” “当时,我还问他,想要在地窖里铺砖,我叫人弄点砖头回来不就得了么?少爷说不行,必须拿他给我的砖。” “我哪知道,少爷给我的砖头是拿人烧出来的啊!就天天背着砖头往回走,有时候背三四块,有时候背五六块。我哪次背砖回来,都觉得身上冷得厉害,坐下来喝口酒待上半天才能缓过劲儿来。直到有一天,我不小心把砖头摔断了,看见那里面藏着一根手指头,我才知道,少爷是在拿人弄砖啊!” “我再去找少爷的时候,看都不敢看他。结果,少爷跟我说了一句:你放心,我没杀人,那些都是我从附近挖出来的尸体,你只管往回送就行了,出了任何事情,你就照直往我身上推。” 我转头看向女鬼道:“穆少爷,没杀你们?” 女鬼咬牙切齿的道:“他没杀我们又怎么样?他把我们从坟里挖出来剁碎了和泥,就是不该死了吗?” 女鬼说的也没错,穆少爷是前清的人,按照那时候的律法,他挖坟掘墓就够判死-刑了,再加上个毁尸,至少也是斩立决。 我这么问,也只是想要判断出穆少爷制造血砖的目的是什么而已。 邪道秘术中,用活人和用死人绝对是两种概念,这么看的话,吊死鬼对“穆少爷杀了诗情,准备用她炼制血砖”的怀疑应该是不成立了。 但是,我越来越觉得,诗情的死跟穆少爷脱不开关系。 ------------ 第七十八章考虑考虑 我沉声问道:“穆少爷没说他造这个地窖要做什么么?” 管家回答道:“少爷说:他是要存点东西。但是,他没告诉我要存什么?” “地窖造好之后,他除了一开始来过一次之外,就再没看过这里。” 管家看了看我的脸色:“少爷以前的事情,我就知道这么多,他没告诉过我,造地窖,布阵都是为了什么?我估计,应该是跟诗情有关系。” 我问道:“穆家出事的前几天穆少爷都在干什么?” 管家道:“少爷一直都在自己屋里,从来没出去过。我按照老爷的吩咐把参了药的饭菜端给少爷吃。少爷,好像是把以前的事情全都给忘了,一直在院子安心读书,一步都不出来。老爷为了这事儿,还特意请那王先生喝了顿酒呢!” 我追问道:“王先生那几天是在干什么?” “也是躲着不露面。”管家说道:“我听老爷说:王先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没事儿,不要找他说话。” “直到穆家出事那天,我才见到了王先生,少爷一直都没出来……” 管家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跟我们看到的幻象基本上一致,看来那天晚上穆少爷的确没有出现。 我脑子里很快就冒出了一个想法:或许那时候穆少爷已经去了,只不过除了穆家老两口之外,没人能看到他而已。 鬼魂,在不想被所有人看到的时候,只有他要找的人才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那个时候穆少爷很可能已经死了,否则,在那种危机临近的时候,就算他自己不出来,穆家老两口也会把他找出来。 我看向管家道:“你的尸体是谁送进来的?” “是王先生!”管家咬牙切齿的道:“那个王八蛋,我跟他无冤无仇。他却把我给弄进这么个鬼地方,我要是能出去,饶不了他。” 我立刻追问道:“你估计,王先生会藏到什么地方?” 管家道:“肯定是藏在穆家的钱窖里,那是穆家上下最安全的地方,原本老爷太太,就是想带着少爷躲进钱窖里。你要是在别的地方找不到那阴阳先生,他肯定是在钱窖里面。” 钱窖,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 古时候,一些大户人家都会秘密修建个钱窖用来藏钱,进了钱窖里的钱,有时候几代人都不动,为的就是应对饥荒、战乱,或者准备给后人东山再起。 当然,那些秘密钱窖的位置,只有家主知道。往往都是等到家主快要咽气的时候,才会把钱窖的秘密告诉接管家族的子孙。 按照空门儿摸索出来的惯例,如果,钱窖就修在家里的话,钱窖的入口,通常都是在家主的书房或者卧室。 看来,我得去密室看看了。 我站起身道:“吊死鬼,拆砖吧!放这些人出去。” 吊死鬼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放你?跟那些厉鬼达成协议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需要遵守约定么?” 我的心顿时就往下一沉: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吊死鬼阴森森的笑道:“小朋友,你要是还有来世的话,你得学聪明点啊!我们几个人敢来闯阴关赌智慧,会是沉不住气,也看不明白事的笨蛋吗?” “小朋友,你记住了,别以为江湖人都是傻瓜。就算你看他们傻,他们也是在装傻。” 吊死鬼一再装傻,为的就是骗取我的信任,让我去赌,她是真心跟我合作。 吊死鬼笑道:“现在,我想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你也可以去死了。有缘再见啊!” “等一下!”我飞快的说道:“我死也得做个明白鬼。第九关并没限制过关的人数,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我们一起过关不好么?” “哈哈……”吊死鬼掩着嘴笑道:“小朋友,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没有利益纠葛,别人就不想杀你了吗?” “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别人比自己强。看到了,就比杀了他还难受!我就是这种人啊!谁让你师父不听我的话,凭这点,他就该死,你也该死。” 我趁着吊死鬼得意忘形的时候,抬手向她连发了两只袖箭。吊死鬼只是轻轻转了一下身子,就把袖箭躲了过去:“几位姐妹,要不,你们先把他们两个杀了出出气?我在这儿看着?要是杀得好,说不定,我真能放你们出来哦!” 八只厉鬼同时往我身上看了过来,领头女鬼冷森森的说道:“你先把管家身前的砖头给挪开,我们先杀了他,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管家带着哭腔怒吼道:“你这小子,没本事装什么装?你要是个爷们儿,就别碰我身边的阵法。” “你要是为了自己多活儿一会儿,就把我给卖了,我死也看不起你。” 那时候,我哪还有心思去搭理哭天抢地的管家,双手同时摸向暗器,眼睛紧盯着距离我最近的两只鬼魂。 我刚才大致估算了一下:如果,我完全不去理会身后的鬼魂,全力攻击正面的女鬼,至少有四成把握在重伤之后冲出地窖。 没曾想,我还没来得及动手,站在外面的吊死鬼就嘿嘿冷笑道:“几位姐妹,你们小心了,那个小子要玩命了。” “他豁出去被你们撕掉后背上的人皮,就能在杀了一个人之后冲出来。你们别站在他后面,都站他前面,他只能往外跑。你们轮班挡着他,他就跑不出来了,你们也不用死人。” 我猛然抬头死死的盯住了外面的吊死鬼,后者却得意笑道:“我知道,你不服气。那又能怎么样呢?” “小朋友,人在江湖,你得学会服气。” “我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看着你死。” “你身上的暗器,或许能让你冲出来,但是,我还能把你打回去。你出不了地窖的话,她们八个就算是磨,也能把你活活磨死在里面。” “认命吧!你出来,在里面好好打一场,死得壮烈一点。让我好好欣赏、欣赏。” 吊死鬼道:“当然,你可以保持自己最后一点尊严,那就是,不听我的话,束手就擒。我就看不见自己想看的东西了。” “你想怎么样?考虑,考虑?” ------------ 第七十九章烧上三天再说 吊死鬼在外面不断挑衅,就是为了让我心烦意乱,在冲动之下做出错误的判断,这些都是恶鬼惯用的手法。 但是,吊死鬼有一点说对了。她站在外面,我没法强行冲关,我一旦被她打回原位,必死无疑。 我唯一能破局的办法,就是拼上重伤之后,全力击杀吊死鬼。 虽然,那样做的后果可能是伤上加伤,甚至当场毙命。但是,不赌的话,我就一点生路都没有了。 吊死鬼的脸上也浮现出了阴冷的笑容:“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冲出来试试啊!” 吊死鬼笑容没落,八只女鬼就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对我动手了。 那八只鬼魂,虽然已经化厉,却没有杀人的经验,刚才一直没对我动手,应该是觉得无从下手。 我刚才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顾忌外面的吊死鬼,也是不想刺-激八只厉鬼。可是,我和吊死鬼一来一往说话的工夫,八只女鬼的身上已经是戾气暴涨,重重戾气就像是一团黑雾将我围在了中间,在黑雾中时隐时现的八道鬼影,也同时向我伸出了鬼爪。 我手中双尖刀蓦然震动的刹那之间,却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砖块炸裂的声响,我下意识抬头之间,叶三奇的笛中剑已经从天而降,雪白的玉笛笔直的落在了我的脚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玉笛上的瞬间,一卷只有指头粗细的火苗围绕着玉笛向外迸射而出,十多道的火点儿就像是散落的烟花,虽然还在绽放着最后的璀璨,却像是随时能在厉鬼卷起的飒飒阴风中熄灭。 八只女鬼仅仅一怔之下,就再次向我伸出了鬼爪,吊死鬼却被吓得连声尖叫:“天火……你们怎么会……” 吊死鬼的尖叫声没落,地上火苗陡然间暴涨过丈,熊熊烈火如同巨浪怒卷四方,我眼看着火墙从厉鬼身上扫过,八只女鬼瞬间变成了燃烧的人影。 等我再往外看时,吊死鬼早就已经慌了,身子在地窖外面连转了几次,却像是被粘在了半空中怎么也挪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墙往自己身上一寸寸的推进。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就像是要被处斩的死囚,第一个被斩首的人,就是最幸运的人,因为他看不见别人在自己面前身首异处的模样,也闻不到那满地的血腥,自然谈不上恐惧。 相反,最后一个被斩首的人,看着身边的人被一个个拖出去砍掉脑袋,亲身感受着死亡的步步逼近,不等轮到自己被杀就已经精神崩溃了。 吊死鬼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 “求求你……放了……”吊死鬼的话没说完,火焰就已经烧到了她的身上。跟那八只女鬼不同的是,吊死鬼并没一下子烧成灰烬。包裹在她身上的烈火,就像是在一层一层的焚烧着她的魂魄。 我眼看着吊死鬼脸上的皮肤,像是被烧着的纸灰一样片片飞落之后,她身上的肉才开始逐渐被烧焦,烧落。 吊死鬼声嘶力竭的叫道:“你们奇门弟子这么狠毒吗?用天火一点点的烧我……你们太毒了……” 叶三奇的声音从地窖上空森然传来:“你怎么吓唬我徒弟,我就怎么杀你!一个时辰之内,你别想灰飞烟灭。” 吊死鬼惨叫道:“我没伤到你徒弟……没伤到你徒弟啊!” 叶三奇道:“你应该庆幸,没伤到我的徒弟。否则,我烧你十年。” “小叶子,拿上玉笛出来,继续去解题。放心,有我在,轮不到你去玩命,仔细解题就行了。” “好大的口气!”老树皮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你连贴身兵器都丢了,还敢跟我们叫板?” 叶三奇冷笑道:“我叶三奇就算赤手空拳,也能在十殿阎罗面前来去自如。你们不行!” “叶三奇!”老树皮惊声道:“你是叶三奇?” 妖人也说道:“在下不知道叶先生当面,得罪了,在下跟奇门苗枫有几分交情,还请叶先生给几分面子……” 叶三奇冷然道:“给面子的话就不用说了,没动手之前跟我玩江湖,动了手就跟我攀交情,讲面子。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谁的面子都不给!” “把看家本事使出来,跟我玩命吧!” 老树皮恼羞成怒道:“那我就看看,你这个奇门弟子有多大的本事!” 我知道,叶三奇那个人,手段虽然强硬却不是做事不留余地的人,他故意激怒那几个术士,肯定是为了给我创造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让我去解谜。 外面一动手,我马上拔出白玉笛往井口的方向冲去,吊死鬼在我身后拼命的喊道:“小-兄-弟……小-兄-弟,你别走,给我一个痛快吧!” 我确实能给吊死鬼一个痛快,叶三奇使用的火焰虽然凶猛,却是专烧邪魅的符火。这种火焰遇上阴气就像是遇上火油,阴气越重火焰越猛。符火能焚烧鬼魂,却伤不到人,要不然,我早就跟着那八只女鬼一起被烧没了。 我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可怜一个差点坑死我的人?要我说,我师父烧你烧得轻了,换成我,至少烧你三天三夜!” “那就烧她三天三夜!”叶三奇的声音隔空传来时,吊死鬼身上的火焰减弱了几分,不过她的惨叫声却比刚才更狠了! 我没想到,叶三奇在独对几个术士围攻的情况下,还能腾出手来收拾吊死鬼。但我也没心思去看吊死鬼的下场,快步跑向了井口的方向。 吊死鬼却在我身后喊道:“你回来,我告诉你诗情跟我说了什么?你回来!” 我这才停住了脚步:“说!” 吊死鬼道:“你先把我身上的火灭了!” “去你娘的!你接着烧着吧!”我骂了一句转身就走,吊死鬼在我身后哀求道:“你别走,我说……诗情说,我们当中只能活一个。” “我也不想杀你们啊!你们不死,我怎么活啊?” 我明白了,吊死鬼并没真正上吊自-杀,她应该是用了某种秘术让自己真魂出窍了。 吊死鬼喊道:“你师父独自面对那么多高手,不也是为了让你一个人活下来吗?他们同归于尽,你就能活!” ------------ 第八十章阵阵发凉 我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转头看向了烈火中的吊死鬼。 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她是说:落叶庄定下的规则是,我们九个人里只能有一个人通关,其他的人都要死? 叶三奇为了能让我通关,故意邀战五个术士,跟他们同归于尽,换我的生路? 叶三奇刚才那些话,都是假的么?只是为了让我安心? 我一时间懵立在了当场,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叶三奇的声音再次传来:“看来烧你三天太少了,三个月之内,你能魂飞魄散,都算我叶三奇学艺不精。” “我只不过说了一句事实,你凭什么烧我?”吊死鬼彻底崩溃了:“没人能逃过落叶庄的规则,你们师徒早晚有自相残杀的时候,你们都不得好死。” 吊死鬼还在咒骂我和叶三奇的时候,身上的火焰已经暴涨过尺,这一下吊死鬼除了尖叫之外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了。 叶三奇说道:“小叶子,你得明白,所有人的话都有真有假,不要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乱了心智。无论何时,你得有自己的判断。人云亦云,随风而靡的人,永远都只能做别人的附庸。” “去做你该做的事情!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的感觉!” 叶三奇让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就更懵了!感觉,这种事情能靠谱吗?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术士忽然间的感觉极为玄妙。无论是心血来潮也好,还是灵光一闪也罢,都有可能让术士提前预知危机的到来,或者是在绝境中翻转。 我还没想清楚叶三奇是什么意思?就听见妖人喊道:“分出人来去对付那个小崽子。” “叶三奇明显是在点拨他,让他去找那阴阳先生。截住他,不能让他跑了。被他解开谜题,我们全都完了!” 妖人呼喊之间,古井外面的打斗声也变得越发激烈,枯井之外一时间风雷剧震,杀气惊天,井下的地窖似乎都在跟着杀声剧烈震颤。 本来已经被烧得奄奄一息的吊死鬼,却在这时声嘶力竭的喊道:“阴阳先生在穆家钱窖里,你们快点去,别让那小崽子抢先了。” “哈哈哈……多谢提醒!叶先生,过会儿再见了!”妖人第一个抽身而出。 毡帽也喊道:“老树皮,你先撑着,我马上就回来。” 老树皮骂道:“王八蛋,你们都跑了……叶先生,你我联手如何?我们再打下去,就是鹬蚌相争啊!” 叶三奇的声音仍旧不慌不乱:“这里没有渔人,哪儿来的鹬蚌相争?你先给我留下吧!” 顷刻之后,地面上的打斗声便乱成了一团,也不知道叶三奇是在跟多少人厮杀。 我赶紧从枯井里爬了出去,等我到了井口才看见,外面的院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四面院墙全部崩塌,地上的草皮都被掀起了几寸。 老树皮靠在远处的断墙上,两只眼睛睁得溜圆,眼角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他到死都在盯着远处的叶三奇,可见他临死的时候是如何不甘? 毡帽的尸体趴在了墙外,我只能看见他后背被血染得通红。看样子,毡帽是想跑,却没躲过叶三奇的致命一击,就这样横尸当场。 叶三奇连着杀了两个高手,除了鞋上沾了点带血的泥土,身上却点尘未染。 叶三奇看我出来便撑开了藏天伞,在伞下向我招手道:“小叶子,要下雨了,过来避雨!” 我刚要往叶三奇的方向去,却听见诗情的声音从我背后传了过来:“想想我告诉过你什么?你确定在雨伞下面接你的,是活人么?” 我的脑袋顿时就是嗡的一声,人像是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诗情柔声细语的说道:“你自己看看外面。”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睛顺着诗情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才发现,穆家的正堂已经被打碎了半边,遍地散落的砖块里,不是埋着扭曲变形的纸人,就是闪动着还没消散的磷火。 再往远处,就是被掀翻了的轿子,轿子周围更是磷火遍地,纸人成堆,远远看去就像是拿着纸人造了一座小型的京观,彰显着自己的战绩,也在威慑着附近的鬼神。 诗情幽幽道:“一个人,单枪匹马屠杀上百鬼神之后,再战五大术士,他还能活下来吗?” “不信,你看他的脸!” 诗情让我看叶三奇的脸? 常人想要分辨跟你说话的是人是鬼,是去看对方的脚沾不沾地。但是,那只能拉开一定距离之后,才能看出他脚尖踩在了什么地方? 死人在面对面跟你说话的时候,常人无法分辨对方是不是鬼魂?术士却能从死人的面孔看出蛛丝马迹。如果,对方一直在躲着你,不让你看他的脸,你最好不要想方设法的去看,等你看清了,也就是鬼魂该杀人的时候。 我再看向叶三奇的时候,他手中的藏天伞已经微微沉落了几分,挡住了自己的面孔。 我心往下沉的当口,却忽然听见了妖人在远处说话:“小子,你师父真的拖着我们同归于尽了。” “妈的,我怎么没想到,你师父放火烧吊死鬼,是故意不烧死她,让她告诉我们那阴阳先生的位置呢?我傻乎乎的跑过去了,结果死在了那阴阳先生手里。这个畜生,死了之后还要算计着杀人,活该他魂飞魄散。” 我看向妖人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变成了鬼魂,前胸上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炸开了一个窟窿,弄得全身上下血肉模糊。 妖人厉声道:“叶三奇,你好算计啊!把每一步都算清楚了,如果,不是吊死鬼喊那一声,我们三个人联手,你必死无疑。” 叶三奇站在雨伞下面一言不发,但是,妖人的死,确实是叶三奇的风格。 妖人冷笑道:“叶三奇,诗情是不是也跟你说过,我们这些人里只能活一个?你是想把你徒弟骗过去杀了换自己活命吧?” “小子,你好好看看你师父,看看这个为了活命就能弄死你的师父!” 我看向叶三奇的时候,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发凉。 ------------ 第八十一章师父我来了 诗情阴冷道:“小伙子,你师父在喊你,你去还是不去?” “我师父……我师父他不会害我!”我刚往前迈了一步,就又把脚缩了回来。 诗情笑道:“你不是说,叶三奇不会害你吗,你怎么不过去?” “我……我现在就过去!”我正要往前走的时候,诗情说道:“这里的活人都死了,你要是再死了,可就没人解题了。” “我被困在这里好久了,我也想有人带我出去啊!”诗情道:“你走到距离你师父三步的时候,要是觉得不对劲,就赶紧回来吧!别跟他死在一起了。” “如果,他伸手抓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诗情的话让我打了一个激灵,伸手摸向了袖箭。 诗情眼中诡计得逞的笑意一闪而逝之间,叶三奇再次招手道:“小叶子过来啊!” “好……”我的声音明显是在发颤,脚底下一点点的往叶三奇身边挪。 我好不容易挪到距离叶三奇三步左右的时候,叶三奇再次从藏天伞下面伸出手来:“小叶子,过来!” “来了,师父!”我脚下忽然发力向叶三奇身边飞奔而起,等到诗情和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藏天伞下面。 叶三奇扬起藏天伞道:“不好意思,让两位失望了。” 妖人指着我厉声道:“你……你刚才不是已经动心了么?你怎么还往他身边去,你就不怕死么?” 我看向妖人道:“有些事情你不懂!” “师父,可以为了我跟你们同归于尽,我也可以为了师父,死在落叶庄。但是,我们谁都不会让对方死。我师父,哪怕已经成了鬼魂,也会守着我。” “师父不说话,并不是受了伤,更不是要抓我当替死鬼。而是,你们离我太近,他得让我离开你们才行。” “我不顺着你们演戏,能走过来吗?” 妖人气急败坏的道:“第九关,只能活一个人。你们还是得师徒相残。” 这一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许,诗情把我放过来的目的就是要看我们师徒左右为难。 叶三奇把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道:“小叶子,跟师父走,咱们还有一个人没杀。把他杀了,咱们再聊别的事情。” 叶三奇说的是:乞丐! 对啊!我从进穆家大院之后,就再没见过乞丐。 原来,他才是最为狡猾的那个人。 乞丐肯定是趁乱藏起来了,他能躲得过别人,却躲不过叶三奇。 穆家大院对于奇门高手来说,只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叶三奇想要算出他的位置易如反掌。 诗情厉声道:“不行!我已经出来了,按照闯关的规则:我出来之后,你们必须死一个人。叶三奇,我要你死!” 我抢先道:“你说的是:一天之后出来。时间还没到,你就出来。你犯规了。” 诗情冷声道:“规矩是我们落叶庄定的,我说让你死,你就必须死!” “去你-妈-的!”我暴怒道:“原来,落叶庄的规矩就是狗屁,比他么屎都不如……” “小叶子,用不着生气!”叶三奇拦住我道:“诗情,我已经解开了第九关的谜题了,你还敢杀我么?” “你没解出来!”诗情厉声道:“你现在才说自己解了题,不算数!你去死吧!” 诗情远在几米开外,忽然出手往叶三奇身上抓来。 诗情的手掌看似柔弱无骨,却像是调动了一方天地中所有灵气,万钧之力随着对方手掌向我们碾压而来时,我就像是面对崩塌的万仞绝峰,明明知道死亡就在眼前,却失去了逃生的勇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足以摧毁一切的狂暴之力往我头顶压落。 诗情是鬼神,否则,她无法号令一方天地为己所用。 我脸上血色褪尽的当口,叶三奇伸出了一只手指点向了诗情的掌心。 一指,一掌,凌空相撞的瞬间,灵气碰撞的声音在方圆十几米之内爆响如雷,我们四周的地皮被无形的灵气掀飞数米,大大小小的土块横空乱飞,叶三奇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叶三奇一只手挡着诗情,对我说道:“小叶子,拿着我的白玉笛,过去杀了她!” 我握住笛子上的机关轻轻一转,笛中剑当即弹出玉笛,银白色的剑光瞬时间给小院添上了一层冷煞。 笛中剑在没人催动的情况下,挣脱了我的控制,剑身悬在半空,剑锋直指诗情,煞气暴涨。 叶三奇的笛中剑,难道是传说中能自行斩邪的仙剑? 诗情跟叶三奇僵持在了一处,她站在原地不动,必然会死在叶三奇的剑下;她想躲开仙剑之威,就躲不开叶三奇那一指。 诗情灰飞烟灭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看着笛中剑目瞪口呆的时候,乞丐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跑到叶三奇身侧跪了下来:“求叶先生手下留情!在下愿意代诗情受死。” 乞丐出来要替诗情一死,后者却并不领情:“你给我滚回去,这里没有你的事儿!” 乞丐急声道:“诗情,你不是叶先生的对手,放手吧!” “滚开!”诗情尖叫道:“在落叶庄没人能对抗解谜的规则,你马上给我滚!” 乞丐还要再劝,叶三奇却慢条斯理的说道:“穆少爷,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解开谜底了?” 我猛然看向乞丐,他就是失踪的穆家大少爷?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也都跟温文尔雅,风流倜傥挨不上关系吧? 乞丐的神色倒也算是平静,可是诗情却绷不住了:“叶三奇,你胡说八道什么?这里没什么穆少爷。乞丐,你给我滚回去。” 诗情急得连连跺脚,要不是她被叶三奇压住,我都怀疑她会不会冲上来亲手把乞丐拽走。 这一会儿,乞丐却像是平静了下来:“叶三奇说的没错,我就是当年的穆家大少爷。请先生高抬贵手,我愿意把这一关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闭嘴!”诗情挣扎着想要挣脱叶三奇的束缚,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只能喊道:“你给我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你那个什么身份我不承认。” ------------ 第八十二章前尘往事 叶三奇冷然看向了诗情之间,将握住的四根手指缓缓张开,化指成掌往诗情的隔空方向压落。 本就是在苦苦支撑的诗情,在叶三奇手掌压落之后当即跪倒在地,身形不住颤抖,就像随时都能魂飞魄散。 “叶先生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乞丐拼命磕头道:“叶先生,我们认输了。” 诗情挣扎道:“住口!我们没输。” “我认输了!”乞丐起身道:“庄主,我认输了,结束解谜!” “不能认输!”诗情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你认输就没命了,我们没输!” 乞丐转身看向了诗情:“情儿,让你久等了。当年承诺你的东西,我再也给不了你了。我去陪着你吧!就当是我的补偿。” 诗情痛苦不止,乞丐看向了叶三奇:“叶先生,你赢了。情儿只是一只鬼魂,对你们师徒造不成任何伤害,留她一命吧!” “我愿意用穆家所有换她一条生路!” 叶三奇道:“你现在还不算认输,说出当年的真相,谜底才会被打开。” “可以!”乞丐道:“不过,我也想问叶先生,诗情故意破坏了游戏的规则,这场游戏中又少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难道是通过奇门遁甲的推算?” 叶三奇道:“诗情为了让你活命,在我们每个人耳边说了一句话:他告诉其中四个人:你们当中有死人。另外四个人:你们当中只能活一个。唯独跟你说:藏好坚持到最后。” “在她看来,她是想保护你。在我看来,她是在画蛇添足。” “游戏开始,我就一直在留意你和诗情的动向。诗情把你藏起来之后,就把目标锁定在了算命先生的身上。因为,他会地听秘术,可以听见所有人说话。他不死,你们的秘密就容易被泄露出去。” “诗情看着枯井里的鬼魂杀掉了算命先生,却保着他的魂魄逃了出来,把他送到了小叶子身边。诗情知道,算命先生对我们师徒恨之入骨,不会告诉小叶子枯井下面的危险,他知道,小叶子一定会自投罗网,这样也算是给自己报了仇。” “吊死鬼倒也算是个人物。” “她看似为了解谜,不惜砍掉了自己脚趾,冒险让自己进入了假死状态,真魂出窍去骗小叶子。” “实际上却是因为上了诗情的当,想做活到最后的那个人。” “吊死鬼觉得,我们这些人觉得她已经死了,就不会再对她下杀手。等到我们都死得差不多了就能渔人得利。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诗情沙哑道:“你早就看穿了一切,为什么不跟他们解释?你才是最狠的那个人!” 叶三奇冷声道:“我去解释,他们会听么?最后的结果,还是要自相残杀。我为什么要做那些无用的解释?” 叶三奇的话听上去像是刚愎自用,甚至武断专行。但是,仔细去想,他的判断却是最可能出现的结果。 九个术士之间,除了我和叶三奇,本就没有任何信任可言,加上他们把诗情最后的那句话当成了落叶庄的游戏规则,叶三奇站出来揭开一个诗情在破坏游戏的真相,只要诗情和乞丐矢口否认,叶三奇马上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很多人都是这样,你就算磨破了嘴皮子,跟他解释一千遍,一万遍,这种事情不能做,他也要自己亲自试试才算死心。要不然,世上也就没有“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句话了。 原来,叶三奇忽然把鬼魂招来,消耗所有术士,又把我放出去解谜的原因,都是是为了对付诗情啊! 乞丐长叹了一声道:“叶先生高明,在下佩服!” “情儿,我们斗不过叶先生。叶先生能把前面的事情算得一清二楚,自然也有应对落叶庄规则的办法。” “我们认输吧!” 诗情哭道:“我不想让你死啊!你为了落叶庄的谜题,活成了这个样子……” 我也不相信眼前这个乞丐,就是当年所有人口中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的穆少爷。 乞丐笑道:“你父亲当年那一卦推算出:我们必定阴阳相隔。我当年还有太多的牵挂,才没有跟你一起。我来落叶庄,只是为了找你。我找到你了,还需要去解开谜题么?” “我们见面了,也是该我去打破阴阳相隔的时候了。” 乞丐转向叶三奇道:“叶先生,三十年前,我还是穆家少爷的时候,偶然邂逅了情儿。从看见她第一眼开始,我就决定要娶她为妻,为了诗情,我在杨树沟里住了两年。” “诗情的父亲告诉我:诗情的命格特殊,活不过二十四岁。我想要守她一生,要么是以孤坟为伴,要么就是跟她一起共赴黄泉,在阴间照顾她一世,他让我考虑清楚。” 乞丐长叹了一声道:“那个时候,我并非无牵无挂。父母也不会让我一生守护着一座孤坟。” “我跪下来求岳父,让他教我救回诗情的办法。岳父经不住我的苦苦哀求,终于答应传授我秘法。” “岳父告诉我:想救诗情,就是在逆转天数,条件却十分苛刻。我想做到这点,就要满足三个条件。” “至少三年不能去见诗情,利用她对我的思念,在她死后把她的魂魄禁锢在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必须能挡住来接引诗情的鬼差。决不能让鬼差把她给带走,如果,诗情进了黄泉路,那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你在自己院子里布置了镜阵,就是为了挡住鬼差?那你毁了八具女尸,造出了一座人血地窖又是为了什么?” 乞丐道:“这就是第二步,因为诗情命格不同,只有让诗情重生一次,才能改变她的命格。所以,我得重塑诗情的身躯。” 叶三奇听到这里只说了两个字:“荒谬!” 在奇门传人看来,人的生死是不可逆转的天数,即使动用奇门秘术也只能延寿,不能逆转生死。 这种用重塑身躯改命的办法,就是彻头彻尾的邪术,即使成功,也会牵扯无数因果,无异于是自取灭亡。 ------------ 第八十三章叶三奇的同情 乞丐惨笑道:“叶先生,你的话虽然没错,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魔障了,一心只想去救诗情,哪里还管什么邪术、报应。” “我在岳父的指点下,连着挖开了八座新死女子的坟茔,搅碎了她们的尸身造出了那座地窖。为的就是能控制那八只女鬼,让她们偷出地狱磨盘。” 我听到这儿时,也觉得乞丐是疯了! 地狱磨盘? 那不就是十八层地狱中磨盘地狱的神器吗?下了磨盘地狱里的鬼魂,会被投进巨大的石磨中磨成血浆。被磨碎的鬼魂很快就会重聚魂魄,再次被扔进石磨里面,周而复始的承受刑罚。 我不知道地狱磨盘用来磨活人,能不能让人血肉重聚。但是,我肯定的是,谁敢去碰地狱磨盘,一定会被地府诛杀九族。 乞丐说自己魔障了,才会一心想要重塑诗情的身躯。我看他不止是魔障了,而是彻底傻了。居然相信仅凭着八只厉鬼就能把磨盘偷出来。 叶三奇双目微微一沉道:“偷地狱磨盘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你岳父么?” “对!”乞丐点头道:“岳父说,他有一种秘法可以瞒住地狱鬼神,磨盘从地府中带出来使用片刻。我们只要一刻钟的时间,就能让诗情的身躯重聚。” 叶三奇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乞丐说道:“本来,我们的计划是在有条不紊的向后进行。我没想到,我父母竟然请来了一个不知道内情的阴阳先生。” “我岳父送诗情过来的那天,就算到诗情在穆家会遭遇一场劫数。所以,他提前派人通知了方圆三百里之内的所有术士,不管是谁被请到穆家都要对诗情的事情守口如瓶。即使,看出了什么也不能说,否则,杨花沟必将登门拜访。”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我父亲竟然请来了一个东北老客。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吧?” 东北老客流动性很强,并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从赶山人手里收了东西之后,甚至连一天都不会多待,就带着货物去下一个地方。 穆家能请到东北老客,真就是老天给诗情和穆家安排好的劫数。 乞丐继续说道:“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家里已经来了一个阴阳先生,稀里糊涂的吃下了他掺了秘药的饭菜。” “那种秘药在配合法术的情况下,可以让人忘记一些事情。那个阴阳先生让我忘记的就是诗情。” 乞丐颤抖道:“我忘了诗情的模样,却没忘记自己要完成秘法去救一个对我非常重要的人。我还要再杀一个执念深重的活人,才能完成秘法,让那个人领着八只女鬼去找地狱磨盘。可我一直没找到那个人。” “那天晚上,我想要去地窖继续施法的时候,在无意间看到一直在等我的诗情。那时候……我把她当成了第九个目标。” 乞丐的话一说完,诗情便抱着脑袋尖叫着倒在了地上。 我看着抱着脑袋,蜷缩着身子,颤抖不止的诗情,不由得叹了口气——穆家的故事,未免太可悲了。 放弃了一切,想要去救自己挚爱之人的穆少爷,竟然亲手杀了诗情。 或许,诗情就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才会在死后忘记了这段往事。 当真相像是伤口一样,被血淋淋的撕开之后,她更无法去接受这种结果了。 乞丐下意识的想要去看诗情,却被叶三奇反手一掌压回了原地:“继续说!” 乞丐嘶哑喊道:“诗情死了之后,一直监视他的阴阳先生马上产生了感应,我还没来得及收拾诗情的尸体,他就赶了过来,催促我快走,还说很快就会把诗情的尸体给我送过来。” “那时候,我也听见外面的仆人、丫鬟赶过来的动静,只能先行离开。” “阴阳先生安抚了穆家上下,就把诗情的尸身给带进了地窖。” “那个阴阳先生害怕我会遭遇杨家沟的鬼神,特意在枯井上加了一道禁制。杨花沟的人找不到我,我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骗过了我的父母,也不知道穆家已经被杨花沟灭门,一直躲在枯井下面用诗情制造血砖……” “等我出来的时候,穆家已经没有活人在了。” “我找遍了穆家,也没找到一具尸体,一个鬼魂。我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被那个阴阳先生的秘术影响,变得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的走出了穆家。” “我在街上乞讨了三年之后,那个阴阳先生的秘法才彻底失效。我恢复记忆之后,马上赶回了穆家。那时,穆家已经变成了一片白地。我就又去杨花沟找人,那里也已经人去楼空。” “我在万念俱灰之下,整日在江湖上游荡,直到有一天,我听说落叶庄可以满足术士所有的愿望,便赶到了落叶庄。” “我在这儿守了十年,终于等来了闯关的机会。没想到,老天又跟我开了一个玩笑,我苦守的谜题竟然就是当年发生在我家里的事情。我甚至站着不动,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再见情儿。” 我不解道:“你既然知道谜底,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那样,你就能过关了啊!” 乞丐摇头道:“小-兄-弟,落叶庄的规矩,阴关九人只能有一人过关。那个时候,我身边有八个术道高手。我站出来,说自己知道谜底!马上就会被当场分尸。” “小-兄-弟,落叶庄的规矩才是最难解的题啊!你知道,为什么落叶庄建立以来,只有人闯过阳关,没有人能闯过阴关吗?那是因为,闯阴关的人,多数都是死在了同伴的手里。” “这也是诗情告诉我的!” 乞丐看向了叶三奇道:“叶先生,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我能去看看诗情了么?” 叶三奇摆手道:“去吧!” 乞丐在一番倾述之后,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他缓步走到了诗情的面前,蹲下了身来:“诗情,我来了,让你久等了。” 我看向乞丐伸出的手,才知道,叶三奇故意按住了乞丐,其实是在可怜这对恋人。 ------------ 第八十四章那人是谁 那时候,诗情刚刚恢复记忆,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现实。如果,乞丐一再想要接近诗情,他们两个人的悲剧或许就会再次重演。 叶三奇故意让乞丐说出自己最后的经历,是为了给他们两人一个缓冲,让他们的情绪稳定下来。 乞丐轻声对诗情说道:“诗情,我来了,让你久等了。” 诗情抬起头来茫然的看向了乞丐:“穆家因为我被灭门,杨花沟烟消云散。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乞丐伸向诗情的手停在了半空。 穆家的惨案,杨花沟的消亡,虽然经历过诸多的巧合与曲折。但起因却是穆少爷与诗情之间的情缘。 他们现在还是沉浸在再次相逢的情绪当中,没来得及自责,也没来得及后悔。 等到他们彻底冷静下来时,自责,内疚,懊悔就会像是恶鬼一样扑在他们心头,疯狂啃噬他们内心里的感情。 那时,他们将会如何面对彼此? 这世上有坚贞不渝的爱情,也有生死与共的痴狂。但是,能将爱情蚕食、摧毁的东西往往会超出人的预想。 穆少爷和诗情,不可能忘掉一切,他们又将何去何从? 我想求叶三奇帮帮他们,却怎么也不敢开口! 老话讲:“人不开口莫帮忙”不是没有道理,尤其是江湖中更是如此,好心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的例子,数不胜数。江湖人讲的口正,眼正,手正,说白了就是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不说,不看,不管。 叶三奇却在这时缓缓开口道:“你们两个愿意赌能在下一个轮回里相见么?” 穆少爷颓然坐倒在地:“下一个轮回,就算我们能够相见,也不再是此时的彼此了。往昔种种,早已不在,相见又能如何啊?” “如果,我愿意赌下一个轮回。当年就不会修行邪术了。” 叶三奇微微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安排吧!” 叶三奇对着半空拱手道:“奇门传人叶三奇闯过阴关,请落叶庄主现身一见。” 一直没有说话的妖人嘿嘿冷笑道:“叶三奇。你太狂妄自大了。现在这院子里有三个人里只能活一个。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找死吗?还是说,你已经狂妄到不把落叶庄放在眼里的程度了?” 叶三奇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显然是没把对方当一回事儿。 诗情抓住了穆少爷的手道:“你快……” 穆少爷微微摇头道:“我死了,就能陪着你了。再说,我死也能赎去我在阳间的罪孽,没什么不好!” “我们不是叶先生的对手,更不是落叶庄的对手,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穆少爷拉着诗情的手坐了下来。与其说,他是看开眼前的事情,不如说,他是选择了听天由命。 我忘了谁跟我说过:你摆脱不掉命运,就得选择看开。看开了,也是解脱。这是豁达,但也是另一种无奈。 妖人见穆少爷放弃了挣扎,才对我说道:“小崽子,你说,过一会儿,你师父会不会杀你啊?师徒之情重要,还是命重要。你师父这样的老-江湖比你清楚。” 叶三奇看向对方道:“谁告诉你,阴关只能一人通关?” 妖人微微一怔之后,便尖声反驳道:“只能一人过关是落叶庄的铁律,你是想活命想疯了吧?” 叶三奇冷笑间看向了远处,不久之后,远处便传来了机关转动的声响,穆家的一面院墙像是大门一样向两侧开启之间,那个落叶庄前被叶三奇一剑击杀的管家,笑容可掬的从墙外走了进来:“恭喜几位过关,鄙人仅代表落叶庄欢迎几位入庄,几位请随我来!” 妖人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自语道:“落叶庄的规矩,不是只允许一人过关么?” 管家沉声道:“我已经把闯关的规矩跟你们说得很清楚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只能一人过关?那都是你们的臆想罢了。” 妖人惊喜道:“我也能过关么?” 管家笑道:“你能不能过关,得看叶三奇杀不杀你?” 叶三奇趁着妖人跟管家说话的工夫,拆掉了我身上的袖箭,把暗器拿在了手里对准着妖人,等到妖人转头看时,正好看见了黑洞洞的箭口。 “你过不了关了!”叶三奇冷喝之间连发两箭,硬生生把妖人的魂魄给钉在了墙上。 妖人哭喊道:“叶先生,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想过关,我还有心愿没有完成……” 叶三奇将袖箭指向了妖人的眉心:“从你挑拨我师徒关系的时候,你就该死了。我故意不杀你,就是要等你知道自己能通关的时候。” “叶三奇,你太狠了!”妖人尖叫道:“诗情也挑拨了你们的关系,你怎么不杀她,你……” 妖人话没说完,叶三奇就按动了袖箭上的绷簧,利箭当场贯入了妖人的眉心。 叶三奇转身看向穆少爷和诗情的当口,穆少爷已经跪了下来:“叶先生,求你饶诗情一命。我愿意替她一死。” 严格说来,真正对我和叶三奇下手的人只有诗情,叶三奇没有非要穆少爷的命不可的理由。 叶三奇把袖箭交到了我的手里:“小叶子,跟我走!” 叶三奇再没去看两个人一眼,我在回头看时,却看见穆少爷在我们两人身后不住磕头。 穆少爷在这一天里不知道跪了几次,可我怎么也生不出看不起他的意思,他每一次都不是在为了自己下跪。我相信,穆少爷不怕死,如果没有诗情的牵绊,他不会跪在任何对手面前。 我跟在叶三奇身后走过一段阶梯,终于来到了落叶庄会客厅前,管家给我们比了一个留步的手势,飞快的跑到门口看了一眼,又跑了回来:“叶先生,小姐有些生气。你也知道小姐的性格,还望先生能包容小姐一二,老奴这里谢过先生了。” 叶三奇认识落叶庄的小姐? 对,他说过,落叶庄主是他的故人。 他一开始,不还怀疑落叶庄主被劫持了么?难道,他又是为了磨练我说了谎话? 我看向叶三奇的时候,后者冷声道:“我进庄的时候,被我杀掉的那个人是谁?” ------------ 第八十五章不会说话的叶三奇 管家的脸都快抽到一起了:“我的叶少爷哎!这事儿,你让我怎么说?你杀的,就是一个装成我的前院杂役。” “小姐说,你来了落叶庄,不直接联系她,还跑去闯关,一定要为难你一下,这不……前院总管都要气疯了,吵着要见老夫人告你的状。” 我一听管家这话,就知道闹出误会了:这落叶庄的庄主,哪是叶三奇的故人,这分明就是小情人儿啊!叶三奇这是搞什么? 管家还在絮絮叨叨的道:“叶少爷,你说,你都跟小姐这么熟了……咋就……” 叶三奇不爱说话,我要是再不说话,这不是得闹得鸡飞狗跳啊? 我赶紧站出来道:“这位伯伯,你说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 管家一愣道:“我怎么不对了?” 我理直气壮的说道:“咱别管熟人还是生人,过来拜访,总得走正门吧?我师父这么正派,讲究的人,是能偷摸跳墙进来?还是能站在山道上扯着脖子喊:谁谁谁……我来了?” “我们刚走到你家大门口,那个人就出来刁难我们,我师父怀疑落叶庄出了事,差点一路打进来。” “我师父在前院亮腕儿,不就是为了……这个……这个引蛇出洞吗?” 管家一愣道:“对对对……叶少爷考虑周全,我这就去收拾前院总管,这还了得了。” 管家转身就走了,叶三奇脸色古怪的往我脸上看了过来,我一时间也懵住了:“师父,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叶三奇抬手给了我一个脑瓜崩儿:“自作聪明!走!” 我自作聪明? 不是,叶三奇是故意的? 我还在莫名其妙的工夫,叶三奇已经推门走了进去。 我第一眼看见坐在屋里的女子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个女孩年纪不大,略施粉黛的脸蛋虽然让人赏心悦目,可是脸上挂着的那层寒霜却让人有点不敢跟她对视。 我脚跟还没站稳,就见那女孩拍着桌子道:“叶三奇!” 叶三奇微微拱手道:“奇门传人叶三奇,见过洛小姐。” 那女孩被气得俏脸发白:“你……叶三奇,我洛云熙,不配做你的朋友吗?你非要摆出一副讲场面,守规矩的臭脸给我吗?” 叶三奇淡淡道:“在下依礼拜访落叶山庄,并无不妥!” “好你个并无不妥!”洛云熙怒道:“常叔,把他们两个给我拖出去,重排阴阳九重关,都给他们用上。” “使不得,使不得……”管家常叔急三火四的跑了进来:“小姐,按照规矩,叶少爷和小少爷,已经闯过了九重关,是落叶庄的贵宾。咱们只能以礼相待,可不能再把人拖回去。真要那么做,就坏了落叶庄的名声,小姐可要三思啊!” 洛云熙脸色阴沉的道:“那我该怎么做?” 常叔说道:“按照常理,我们应该摆宴款待叶先生。” “没有宴席!”洛云熙怒道:“常叔,去把喂狗的东西拿上来给他,爱吃不吃,把他安排到后院去吃,快去。” “老奴这就去!”常叔走了之后,我的脸也沉了下来,拿喂狗的东西招待我们,连正堂都不让我们进,安排到后院吃饭,这不是侮辱叶三奇吗? 我正生气的工夫,洛云熙转身走了,叶三奇往我肩膀上拍了一下:“走了,去吃饭!” “可是他们……”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叶三奇拽到后院。 后院的凉亭里已经摆上了几个小菜,酒也是刚开的陈年窖,那正是叶三奇喜欢的酒。 我刚坐下,就看见常叔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骨头走了进来:“叶少爷,快趁热吃,小姐亲手做的。” 骨头?好吧,这确实有点像喂狗的东西! 不过,叶三奇就好这口啊!用叶三奇的话说:那神仙都爱啃骨头。 我往盆里一看,这骨头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啊!骨头上的肉少了,没有吃头,就是啃骨头玩了;肉多了吃着发柴,还不入味。做骨头的高手,都会把骨头上的肉弄得厚度适中,不过,那么做太费工夫,还得看着火候。 常叔端上来的这盆骨头,的确是下了点工夫。 叶三奇拎起一块骨头:“小叶子,吃,这骨头做得还凑合。” 凑合? 叶三奇这是真不怕挨打啊!人家明明是下了好大工夫好吧?脊骨都用小锯锯过,一块厚度不超半寸,光凭费的这工夫,你还好意思说凑合? 我是真没敢吭声,只知道低着头在那啃骨头。 等我们师徒吃到八分饱的时候,洛云熙又端了一壶茶过来,茶水虽然有些烫,但是不耽误入口。 她还知道叶三奇吃了饭之后有喝热茶的习惯,茶也是叶三奇喜欢的红茶。 看样儿,洛云熙跟叶三奇不是一般的熟悉,可是叶三奇好像不太爱搭理人家啊! 洛云熙等到叶三奇把茶喝完,才说道:“你有事,为什么不直接进来找我?非要去闯阴阳九重关。你就不怕死在里面吗?” 叶三奇回应道:“闯关,不用欠你人情!” “叶三奇,你混蛋!”洛云熙气得站了起来:“马上把骨头给我吐出来,然后滚出去!” “常叔,常叔……叫人,把他给我扔出去!” 常叔急三火四的往这儿跑:“小姐,小姐……你先消消气。” 我赶紧说道:“洛……洛姨,我师父是为了我的事来的。他是怕我牵扯上因果,才执意要闯关,这个真不怨我师父。” 这时候,常叔也跑了过来:“这小少爷说的在理啊!奇门弟子最不愿意沾染因果,小少爷还年轻,更不能沾染这些。叶少爷是考虑周全啊!” 洛云熙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你刚才叫我洛姨?” 我觉得,我应该是没叫错。 洛云熙与叶三奇平辈,自然是比我长一辈,我确实应该叫“姨”。 我猛然醒悟了过来,好像大户人家的少爷,也是家主的妾室叫“姨娘”来着。洛云熙不是误会了吧! 我刚要说话,叶三奇就来了一句:“你叫错了,你应该叫她姑姑。” ------------ 第八十六章突发意外 洛云熙眯起眼睛看向了叶三奇:“叶——三——奇——,你今天是专程要来气死我的是么?” 叶三奇摇头道:“不是!我是来闯关换条件的!” “你……你……”洛云熙跺脚道:“常叔,把他们扔出去,落叶庄的规矩不要了。” 洛云熙走了,常叔无奈道:“叶少爷,我先带你们去客房休息。” 常叔慢悠悠的往前走:“叶少爷,你和小姐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小姐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明白啊!” “小姐,知道你去寻找奇门残篇的时候,在外面站了整整一天,希望能等你过来跟她道别,你没来啊!” “你走了之后,小姐就把逆命阁,改成了‘落叶庄’。她说,落叶庄是落叶归根的意思。将来有一天,你在江湖上走累了,想停下了,落叶庄就是你落脚的地方。” “不管回来的,是你的人,还是你的棺材,落叶庄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我看向叶三奇的时候,他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洛云熙对叶三奇情深义重啊! 叶三奇就是不理人家,这是不是……是不是有些过了? 难道,叶三奇心里有别人? 有别人也不对啊!算盘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据说,佛爷家里娶了二十多个老婆,在外面还包着戏子。 叶三奇多娶几个老婆,也不算个事儿吧? 我真是想不明白叶三奇。 常叔絮絮叨叨的领着叶三奇进了客房:“叶少爷,你看这房间,你熟悉吗?小姐,特意把你学艺时的房子给搬过来了,每一件都是原封不动。” “叶少爷……” 叶三奇沉默良久道:“常叔,告诉云熙,落叶庄的难题,我接了。” “叶少爷……唉——”常叔错愕之后,长叹了一声道:“叶少爷,你怎么就……算了,我不说了。叶少爷休息吧!小姐,明天应该就能来找你了。” “小少爷,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另外的房间。” 我回头去看叶三奇的时候,却看见他坐在房间的椅子上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不敢去打扰叶三奇,就对常叔说道:“常爷,我师父说,他要接落叶庄的难题是什么意思?” 常叔说道:“小少爷,我们落叶庄,在百年前摆下了阴阳九重关,其实就是为了挑选出武功盖世又聪明绝顶的人,替落叶庄破解一场危局。” “可惜,武功、智慧都在巅峰之人万里无一啊!老庄主只好分别设下了阴阳九重关。希望能找到两个可以合作无间的人,一起去应对危局。” 我惊声道:“那我师父能应付得过来吗?” 常叔道:“如果说,有人最合适去应对危局的话,叶少爷肯定是其中一个。只是……” “哎——” 常叔又叹了口气道:“小少爷,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叶少爷为什么要跟小姐算得那么清,一点人情都不愿意欠。” “其实,小姐从来就没想过要让叶少爷欠下自己的人情。叶少爷,未免伤人了啊!” 我忍不住为叶三奇辩解道:“师父是江湖人啊!” “小姐知道!”常叔道:“只要叶少爷一句话,小姐就能等他一世。叶少爷还是不懂啊!” 常叔把我带到客房门口道:“小少爷,你就住在这里吧!有什么需要只要喊上一声,就有人过来伺候了。” 常叔走了之后,我也在想,叶三奇明明是个重感情的人,为什么会对洛云熙显得如此不近人情。 难不成,奇门弟子遇上什么事情都要算一下,叶三奇算准了他和洛云熙成不了? 好像也不至于啊!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房门响了一声,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门上推了一下,发现房门被人从里面给插上了,立刻收了手。 我本能的站起身来问了一声:“谁!” “我!”门外那人的声音我听着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我刚想往门边走,猛然想起了《鬼怪谱》里的一句话:“不怕人报名,就怕鬼说我。” 门外面来的,别管是朋友还是仇家,只要是人就不用害怕。就怕外面跟你说话的“人”,一直不说自己是谁,只回答“我”。你要是弄不清什么情况就开了门,看见门口空空如也的时候,外面自称是“我”的恶鬼已经站在你身后了,等他把你的魂魄推到门外,自己钻进了你的躯壳,他可就真的变成“你”了。 我转头看向了桌子上的油灯,桌上的灯光仍旧带着昏黄,灯火还没变成绿色,说明鬼魂并没进屋。 我扣住暗器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却看见门缝下面渗进来一片像是水迹一样的黑影。 那片一开始还是没有目的的在四下蔓延,眨眼之后,便往一个方向汇聚而去,在脚前形成了一道人影的轮廓。 我震惊之下,向后连退了两步,屋里烛台上的火苗忽然化成绿火暴涨半尺,将整座屋子照得一片惨绿。 我的视线只不过是稍往烛台的方向移动了一下,等我再往门口看时,刚才那道人影已经不知去向。 那一瞬间,我同时打出两把双尖刀,就像是银光闪烁的彩蝶,围绕在我身边上下飞舞,封住了我全身的要害。 我这一手“旋刀藏身”看似精妙,实际上代表着我已经落进了下风。因为,我找不到对手在哪儿,就只能采取这样的办法消极防守。 进门的鬼魂可以无限制等下去,我的两把双尖刀却没办法一直飞旋转动,等到双刀落地的一刻,也就是对方出手的时候! 我想过要去喊人,但也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落叶庄里都是术道高手,如果不是落叶庄的人出手,怎么可能会有鬼魂偷袭庄里的客人? 这说不定,是落叶庄专门给叶三奇安排的陷阱! 要动,我也得弄清楚其中原委再动。 片刻之后,我的双刀就失去了力道,一点点落向了地面。我也再次绷紧身形,备好了袖箭。 双刀触地的一刻,房间大门怦然开启,一道人影赫然出现在门前,目光阴冷的向我瞪视而来。 ------------ 第八十七章希望你能拒绝 我跟对方隔空对视之间,只觉像是被人狠狠一砖拍在了头上,眼前一片空白,脑袋里嗡嗡作响,身子一歪栽倒在了地上。 我在昏迷之前,看见一男一女两双布鞋正在往我这边挪动过来! 洛云熙,常叔! 我脑子里最后出现的就是这两个人。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了客房的床上,洛云熙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常叔也毕恭毕敬的站在她身后。 洛云熙见我醒来,便直截了当的说道:“叶三奇带你来,是想解决你无法修炼《奇门遁甲》的事情吧?” 洛云熙见我不说话,就解释道:“虽然,叶三奇还没正式跟落叶庄提出要求,但是,你却提到过:叶三奇是为你而来。” “你即没有受伤,也不是身患重病。所以,我才出手试探了你一下,想要看看你身上出了什么问题?” “你在生死关头用的是空门儿手段,可见叶三奇并没教你奇门遁甲。” “我正是通过这点,推断出了叶三奇的目的!” 我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洛云熙道:“我想在叶三奇向落叶庄提出要求之前解决你的问题,落叶庄的任务太过危险了,我不希望他卷进这场危局,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盯着洛云熙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她不像是在说假话,才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师父不想欠你人情,你还是请回吧!” 洛云熙眼圈微红道:“我不需要他欠我人情。现在,我是来救你,要欠也是你欠我的人情,将来你得还。” 我忽然之间觉得洛云熙很可怜,可是叶三奇决定的事情,我又能多说什么?我只能说道:“你想让我怎么还你的人情?” “守护好叶三奇!”洛云熙道:“照顾好他,哪怕是你死,也不能让他有事。你能做到么?” 我摇头道:“你不说,我也会竭尽所能守护好师父。你换个要求吧!” 洛云熙苦笑道:“你们师徒两个还真像,一点也不愿意欠人人情。这样吧!你偶尔给我来一封信,告诉我,叶三奇走到哪儿了?日子过得好不好?你不用告诉我奇门秘辛,告诉我他的近况就好,这样能做到么?” 我想了想道:“可以,但是,我不保证多久能给你寄一封信。” 洛云熙道:“有时间寄给我就行了。我会给你留下通讯的秘法。” “成交!”我点头答应下来。 洛云熙说道:“你对自己的情况了解多少?仔细跟我说说!” 我把自己在地牢里的情况和九王爷对叶三奇说的话,跟洛云熙说了一遍,只是没提九王爷的名字,只是说叶三奇的一个朋友。 洛云熙眉头紧锁道:“常叔,再查一遍他的情况,查仔细一点。” 常叔又仔细在我身上检查了一遍,最后摇头道:“查不出来!他的情况再正常不过,练武的资质甚至超过了常人十几倍,就算是浪费了十几年的时间,修行起来也是一日千里。如果,有名师指点,不出十年,或许不出五年,就能成为年轻一辈中的顶尖高手。” 洛云熙沉声道:“修行秘术呢?” 常叔道:“我也查过!他的身体跟灵力契合度极高。修秘术也是万里无一的天才。” “现在看,问题应该出在他的悟性上。” “不可能!”洛云熙摇头道:“一个人的悟性再差,也不可能连最基础的东西都学不会,除非他是个傻子。” 洛云熙站起身来:“你告诉我,跟叶三奇说你的体质近邪的人是谁?”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是九王爷!” “是他?”洛云熙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是他的话就没错了。他不会看走眼。” 洛云熙说道:“你听好,如果让我根据九王爷的话去判断。造成你无法修炼奇门秘术的原因,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绝顶高手在你身上藏了某种禁制,让你无法修炼秘术。第二种可能就是,你是天生邪体,对奇门秘术有着本能的排斥。”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代表着你跟奇门秘术无缘了!” 我听完之后懵了好半天才说道:“如果,我修行厌胜术呢?不是一样可以帮师父寻找残篇么?” “绝对不行!”洛云熙断然道:“你师父没跟你说过,三大秘术传人之间的关系吧?” 洛云熙见我摇头,才解释道:“术道流派过百,单从秘术而言,站在术道顶峰的只有三大流派:奇门,厌胜,游仙。” “奇门,厌胜两派争斗数百年,早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你修行厌胜术的话,不要说是你自己,就连叶三奇都会遭到奇门排斥,甚至被当做奇门叛徒。奇门十年会时,他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叶三奇虽然是术道奇才,但是能跟他比肩的同代俊杰却有四人之多,再加奇门前辈高手,一起对他发难的话,他只怕是走不出十年会。” 我脸色惨白的坐在了床上:“那我岂不是不能跟着叶三奇修行了?” 洛云熙道:“你是叶三奇师父给他挑的徒弟,你没有欺师灭祖,或者触犯奇门铁律,他不会把你逐出师门。但是,你这样跟着他,只怕早晚会成为他的累赘。你……” 洛云熙的话没说完,常叔便低声道:“小姐慎言。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我们随便参与怕是不太合适!” 洛云熙只能把后面的话给收了回去:“你先休息吧!等到明天,我们再从长计议。” 常叔再次说道:“小姐,明天叶少爷就要去见老夫人了。我们要不要提前通知他一声?” 洛云熙沉默片刻才摇头道:“不行!我就算提前通知了叶三奇,他也不会走。希望母亲也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吧!不然,叶三奇真要被卷入落叶庄的危局了。” 我忍不住问道:“你说的危局究竟是什么?” 洛云熙道:“任何人在没接受任务之前,都不会知道具体的内容。所以,你也不要问。” “如果,我母亲找到了救你的办法,我希望你能拒绝。” 洛云熙让我拒绝?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第八十八章你劝劝叶少爷啊 让我拒绝落叶庄,就代表着:我和叶三奇的师徒缘分到此为止了。 我不拒绝落叶庄,叶三奇就要有生命危险。 那一夜,我都没合眼,到了早上我才看见了同样眼中带着血丝的叶三奇。 叶三奇对着我笑了一下:“小叶子,我们是不是师徒?” “是,永远都是。”我说着话,眼圈便红了。 叶三奇道:“是师徒,你就得把遮风挡雨的机会留给我,这才叫师徒。” “师父,我……”我话没说完,就被叶三奇给了一个脑瓜崩儿:“不许哭,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哭包当徒弟?” “等落叶庄解决了你的问题,将来有你护着我的时候。走吧!哭包!” “哦!”我跟着叶三奇再次走向落叶庄会客厅时,落叶庄已经摆出了正式迎宾的态度,客厅门外红毡铺地,管家带着仆役分列两旁,做足了礼节。 按照常理,这是对客人的尊重。但是,我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落叶庄摆出这样的态度,就代表着他们和叶三奇之间已经没有人情可讲了,接下来就是正式谈条件的时候了。 等我走进客厅,才看见主位上坐着个手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太太,对方虽然是面带微笑,但是面上五官却让人本能的觉得这个老太太不好相与。 叶三奇抱拳道:“奇门传人叶三奇,携弟子叶惊龙,拜见落叶庄主。” 老太太微微点头之后,叶三奇才行了一个晚辈礼:“三奇给师伯请安了,祝师伯福寿安康。” 洛老太太笑呵呵的道:“先公后私,你这孩子倒是跟你师父一个脾气。你来我们落叶庄的事情,云熙跟我说过了。小伙子,过来给看看。” 叶三奇道:“惊龙,给师祖见礼!” “慢着!”洛老太太道:“他虽然是拜在了你的门下,却算不得奇门弟子。这个晚辈礼还是免了吧!” “他一个头磕下去,我不拿点见面礼出来,不是失了礼数?” 我听到这时心里不由得往下一沉:这老太太是不承认,我是奇门弟子啊! 洛老太太淡淡说道:“三奇啊!在他没学奇门秘术之前,不要说他是你的弟子了,对外就说,他是你收的仆役吧!” 叶三奇道:“惊龙,是我唯一的弟子,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还请师伯让惊龙行弟子之礼。” 洛老太太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三奇,奇门传人必须修行奇门秘术。他不仅是带艺投师,而且,无法修行秘术,这样的弟子,我不能承认。” 叶三奇上前一步道:“师伯,本门秘术要么是父传子,要么是隔代收徒。是父替我选定的弟子,不容改变。” 洛老太太道:“那就等将来,你有了儿子再带来给我见礼吧!这个叶惊龙的大礼,我受不起。” 叶三奇沉声道:“徒儿,徒儿,徒既是儿。师伯,你过了!” 叶三奇话一出口,屋里的人全都变了脸色,洛云熙赶紧说道:“三奇哥,你说什么呢?” “妈,三奇哥,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 洛老太太冷笑摆手制止了洛云熙:“我还没到老糊涂的程度,他是什么意思,我听得出来。” “叶三奇,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承认他奇门弟子的身份?” “是!”叶三奇毫无退缩的跟洛老太太对视在了一起。 叶三奇的做法,如果放在今天,会让人觉得难以理解,甚至会觉得他固执得可笑。但是,放在那个时候,叶三奇却必须要为了我正名。 古时候,门派藩篱森严,一个人可以有几个师父,但是决不能拜入不同的门派。 比如说,一个学武的人,跟着某个师父学了少林派的功夫,他可以说:自己是某某的徒弟,却不能说自己是少林派的弟子。因为,他只是拜了师,并没入门派。 反之,拜入门派之后,仍旧可以跟着别的师父学艺,但是,不能转投那位师父所在的门派。否则,会被视为叛门,也可能会引起两个门派的纠纷。 叶三奇收我为徒,定下了我们的师徒之名,但是,我得不到奇门的承认,我就不算是奇门传人,永远都不是奇门正统弟子。就像是洛老太太说的那样,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叶三奇收来的杂役。 杂役,并不是不能修行门派秘术,但是只能修炼一些浅显的东西。真正到了奇门弟子聚会的时候,我只能站在边上端茶倒水,奇门弟子里面永远不会有我的座位。 洛老太太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叶三奇,你给我听清楚。奇门乃是名门正派,叶惊龙身负邪体,不可入门。” “如果,你来落叶庄是为了解开他的邪体,让他拜入奇门。那么,你可以走了。落叶庄不会违背门规。” “好!”叶三奇忽然撩起长袍下摆,右手立掌如刀,往衣服上一扫而过,长袍下摆顿时被他指尖上的真气割断在地:“奇门叶三奇,今日与落叶庄割袍断义,自立门户,叶惊龙便是我三奇门开山大弟子。” “三奇哥,你在干什么?”洛云熙急得眼泪打转:“有话好好说嘛!别这样极端……你快把袍子接上啊!” 常叔也冲了上来:“叶少爷,洛、叶两家百年的交情,不能说断就断啊!当年祖师爷,可是留下过训示,要让两家互相扶持,把他这一脉发扬光大啊!” “你这是干什么嘛?凡事都可以商量!” 洛云熙也手忙脚乱的捡起了地上的断袍,往叶三奇身上按:“三奇哥,你快把袍子接上。” 在常人的眼里:断开的袍子没有针线,怎么可能接上?但是,术道中人却有无数的办法能让袍子连在一起。 只是,这件事必须由叶三奇来做才行。 洛云熙忍不住哭道:“三奇哥,你……你先把袍子接上,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无论常叔和洛云熙怎么忙活,叶三奇就是一言不发,身形笔直的站在原地与洛老太太冷然对视。 常叔看向我道:“惊龙小少爷,你劝劝叶少爷啊!” ------------ 第八十九章这是为你好 我也拉着叶三奇的胳膊道:“师父,咱们有话慢慢说。” 洛老太太冷声道:“叶惊龙,你要真是为了你师父着想,就应该自逐师门!” “住口!”叶三奇冷喝之间周身气势陡然暴涨,硬生生的把洛云熙和常叔推出了三步开外。 “你敢呵斥我?”洛老太太拍案而起:“看来,是你师父对你管教得太松了。今天,我就替你师父管教管教你这个逆徒!” 叶三奇二话没说,便撑开了藏天伞,攻守一体的藏天伞,不仅隔绝了洛老太太的气势,也让整个落叶庄被笼上了一层杀机。 守在客厅外面的家丁,看见屋里的情景,立即做出了反应,纷纷撤出兵器围住了大门,洛老太太冷声道:“布阵!我倒要看看,你叶三奇能不能翻了天去!” “妈——” “三奇哥!” 洛云熙泪流满面的跪倒在地:“你们真要闹到刀兵相见,血溅当场的地步吗?” 叶三奇看向洛云熙,缓缓开口道:“小叶子,我们走!” 我赶紧跟在了叶三奇的后面,我俩还没到门口就被落叶庄的大阵给挡住了去路,叶三奇面沉似水的说道:“挡我者,杀——” 洛云熙不等洛老太太开口就哭喊道:“妈,放三奇哥走吧!别再固执了,三奇哥都已经让步了啊!” 洛老太太冷声道:“奇门正统不容玷污,今天他不把叶惊龙逐出奇门,就别想离开落叶庄。” “妈——”洛云熙道:“三奇哥,也是你的晚辈啊!你为什么要逼他啊!妈,收手吧!” 叶三奇拉住我的手道:“小叶子,跟我一起杀出去!” “洛凤霞,今日,你敢挡我,我必杀你!”叶三奇冷然看向了洛老太太一眼,迈步往外走去。 洛老太太被气得浑身发抖:“变阵,变阵,变杀阵。我要替奇门清理门户。” “住手!”洛云熙忽然站起来,一巴掌拍碎了桌子上的茶杯,将碎瓷压在了自己脖子上:“你们谁敢动手,我马上死在你们眼前。” 洛老太太这才慌了:“云熙,你放下,快把东西放下。” 洛云熙倔强道:“你放三奇哥走,我再放下。” “放人,放人!”洛老太太连喊了两声放人之后才说道:“叶三奇,我还是那句话,奇门正统不容玷污。你今天可以走,但是,我也会把今天的事情通传奇门。” “如果,你不想被奇门追杀,最好赶紧处理了叶惊龙。” 叶三奇眼带寒光道:“你的落叶庄是不想要了么?” 常叔一见场面又变得剑拔弩张,赶紧跑过来道:“叶少爷,你少说两句,快走,你快走吧!” 叶三奇拉着我的手,昂首走向了落叶庄大阵,落叶庄弟子纷纷退向了两边,给叶三奇让出了一条路来。 叶三奇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我也不敢说话。直到我们在客栈租下了一座跨院,关上了大门,我才小声道:“师父,我给你惹祸了。要不,我还是做你的杂役吧?能跟在你身边就行!” “这不怨你!”叶三奇摆手道:“师徒之名岂能轻易废除?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可是……”我犹豫着道:“我入不了奇门,将来不是还要有人找你麻烦么?” 叶三奇笑道:“人在江湖,即使你中规中矩,亦步亦趋,也会有人找你麻烦,江湖本就是麻烦缠身的地方,多一件,少一件又能如何?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我估计九王爷应该快来了。” 我按照叶三奇的话安顿了下来,却一刻都没敢放松,生怕落叶庄的人会追杀过来。 天色刚黑,落叶庄的人就赶过来了,只是我没想到找过来的人,会是洛云熙和常叔。 叶三奇看见洛云熙,便直接了当的说道:“云熙,如果,你是来劝我把叶惊龙逐出师门的话,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洛云熙低声道:“三奇哥,这件事,难道真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么?” 叶三奇断然道:“没有任何余地!” 洛云熙急道:“我妈毕竟是你的长辈,她也是为了你好哇!” “为了我好?”叶三奇身上的气息忽然间变得冰冷如刀:“当年,那一句‘为了你好’害死了多少人?葬送了多少人的前程,又让多少人走上了不归之路?这真的是为了你好么?” 洛云熙一时间脸色煞白:“三奇哥,当年的事情,你还……” 叶三奇道:“有些事情,一生一世都难以释怀。”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洛云熙站起身来哽咽道:“三奇哥,当年的事情,我父母并没有参与,你不要恨我好么?” 叶三奇只是看着窗外,一言未发。 洛云熙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哭着跑了出去。常叔跺脚道:“叶少爷,你把当年的恩怨算到小姐的头上,简直就是不讲道理。如果,小姐有什么意外,我……我……” 常叔想要放两句狠话,最后却没能说出来,一跺脚追洛云熙去了。 房间里一时间静得出奇,我看得出来,叶三奇赶走洛云熙的时候,虽然表面上十分平静,他心里却很难受,不然他也不会把手藏在袖子里,不让人看见他手上的动作。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跟叶三奇说什么了,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叶三奇身边陪着他。良久之后,叶三奇才说道:“小叶子,你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知道,叶三奇大概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我只好把一肚子话压了回去,从外面给他关上了房门。 那之后的几天里,叶三奇弄来了一截桃木,把我的名字写在了上面,整天泡在清水里。我问他:这是要干什么? 叶三奇告诉我:“这是给你消灾解难用的。” 那时候,我也没多想,就是觉得叶三奇能帮我消灾解难,我是不是也能反过来帮他一下?就悄悄用剩下的桃木把叶三奇的名字写了上去,也给泡在了清水里。 那几天,叶三奇做什么,我就偷着跟他学什么,晚上回到屋里就照着他的样子摆弄桃木。 ------------ 第九十章引剑斩桃花 没有几天的工夫,那两截桃木就都发了芽,叶三奇一刀斩断那段桃木:“今晚,你不许靠近桃木,明天早上再来见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第二天早上,叶三奇早早就在房间里等我了,看我进来才郑重其事的说道:“坐吧!” 我小心翼翼的坐在叶三奇对面,叶三奇像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小叶子,你知道,自古以来最难还的债是什么么?”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人情债!” 叶三奇再次说道:“比人情债更难还的呢?” 我想了半天才摇了摇头:“不知道!” “是桃花债!”叶三奇道:“这句话,你现在不懂,当你懂得的时候,你已经进退两难了。算了……不说这些。” 叶三奇话锋一转道:“我虽然没算出你的命格,但是从你的面相上推断,你的桃花太盛。这对你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规避未来的劫数,为师斩了你的桃花,你不会怪为师吧?” “斩了我的桃花?”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的帮我消灾,其实是斩了我的桃花对吧?” 叶三奇表情严肃的道:“没错!” 我一看叶三奇点头就心凉了半截,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小声说道:“师父,我好像……好像……也斩了你的桃花。” “你都没学成秘法……”叶三奇先是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可是马上就变了脸色:“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被叶三奇吓了一跳:“我就是……就是有样学样,就斩了你的桃花。” 叶三奇道:“你赶紧把木头拿来给我看看!” 我一溜烟儿的跑回了屋里,把我砍断的桃花木拿到了叶三奇面前,叶三奇也把自己斩断的桃花木摆在了桌子上。 两块被斩断的桃花木,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其中还有细小的差异。 叶三奇斩断的那块木头,仍旧带有生机,看上去就像可以抽枝发芽。被我斩断的桃花木,却已经有了枯死的迹象,用不了多久就得变成烂木头,除了烧火也没别的作用了。 我们师徒两个,一时间相对无言。 我嘴上不说话,心里却怕得要死。斩了师父的桃花,这不是要让师父打一辈子光棍么?这要是往大了说,那就是欺师灭祖啊!被逐出师门都是轻的。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跟叶三奇解释的时候,九王爷径直从外面走了进来:“叶兄……咦?” 我看见一脸古怪的九王爷才想起来,叶三奇早上忘了关门了,九王爷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把桌子上的木头给看了个一清二楚。 我刚要去藏桌子上的桃花木,九王爷就憋不住了:“哈哈哈……你们师徒俩,不会是互斩了对方的桃花吧?笑死我了!” 叶三奇脸色阴沉的道:“很好笑吗?” “不不不……在下马上就如丧考妣!”九王爷只是憋了两三秒钟就又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我一般不笑,除非是真忍不住了。” 叶三奇趁着九王爷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一指点中了九王爷的穴道:“小叶子,把他的桃花也斩了,我帮你看着他。” “好嘞!”我马上站了起来,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家里已经没有桃花木了,我拿什么斩九王爷的桃花。 九王爷当即被吓了一跳:“别别……千万别!这是逆反人伦啊!” “等等……这样,我帮你们把桃花续上,可以了吧?” 叶三奇这才放开了九王爷,九王爷不敢再笑了,一脸严肃的道:“叶兄,我突然赶回来,是因为,我接到了落叶庄的传讯,说你忤逆祖训,收邪体之人入门,玷污奇门清誉……” “混账!”叶三奇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洛凤霞真这么做了,她以为我不敢杀人么?” “叶兄息怒!”九王爷赶紧劝解道:“叶兄如果真跟落叶庄开战,只怕就坐实了自己的罪名。势必引来奇门同道的追杀。” “况且,叶兄跟落叶庄颇有几分渊源,一旦刀兵相见,还得担上以下犯上,甚至是欺师灭祖的罪名。” 叶三奇沉声道:“九王爷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徒弟?” “不!”九王爷摆手道:“据我所知,落叶庄的洛夫人虽然强势,却并非不可理喻之人。她一再针对叶惊龙,或许还有其他什么原因?我想听听你们到了落叶庄之后的经过。” 叶三奇把落叶庄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九王爷皱眉道:“就这些?按理说不应该啊!” 我小声道:“洛云熙见过我……” 我把洛云熙晚上过来跟我会面的事情说了一遍,九王爷拿着扇子往手掌上敲了一下道:“原来是这样,我大概明白了!问题还是出在落叶庄与厌胜传人的恩怨上。” 九王爷分析道:“叶兄,你先听我慢慢跟你分析,你再判定我说的对不对?” “我们先说,洛夫人的出身。” 九王爷娓娓道:“洛夫人,出身术道世家凤家,未出阁时名为凤霞,嫁给洛庄主之后从夫姓,改名洛凤霞。当年的落凤情缘,也在江湖中传为美谈。” “凤家,也是奇门传人,而且跟厌胜传人仇深似海,几代人都是死在了厌胜术之下,其中也包括了洛凤霞的父亲和两个兄长。洛凤霞嫁入洛家,一是为了保全凤家,二是为了给父兄报仇。” “她嫁入洛家不久,原本不参与江湖争斗的洛家,便一反常态的开始大肆追杀厌胜传人。双方血战持续了十年之久,最后以老庄主战败身死而告终。” “所以,洛凤霞对厌胜传人恨之入骨,见则必杀。尤其是到上了年纪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哪怕是遇上持有厌胜之物的人,不管他是不是厌胜传人,都要将其斩杀。” 九王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叶三奇接口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这些事情跟她要杀小叶子有什么关系?” 九王爷看向我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叶惊龙跟厌胜门有着莫大的关联!” ------------ 第九十一章提心吊胆 “我?”我一脸茫然的看向了九王爷,实在是弄不清他在说什么? 叶三奇也说道:“王爷,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些?” 那时候,我以为是叶三奇在故意给九王爷面子。后来,我才发现,叶三奇的修为虽然跟九王爷不相上下,但是在杂学和见识上,比起九王爷稍逊一筹。 九王爷似乎无所不知,每每都能在所有人束手无策的时候,找到迷局的关键。 九王爷说道:“叶兄,我接下来的话,你和惊龙可能都难以接受,不过,我想请你们听我把话说完之后再做决断。” 叶三奇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你想说什么?” 九王爷道:“我想说的是:一个人的先天体质,取决于他的家族。换句话说:一个没有家族血脉遗传的人,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成为后天邪体,但是绝对没有能成为先天邪体的可能。” 我震惊道:“你是说,我的亲生父母也是术士,而且出身邪派?” 九王爷沉声道:“可能比那还要糟糕!” “如果,你只是天生邪体的话,洛夫人不会对你抱有那么大的敌意。天生邪体的人,并非不能修行奇门秘术。奇门有几个前辈高手,体质比你还要邪门儿。她所谓的玷污奇门,在道理上站不住脚。” 九王爷声音一顿:“按照这个思路往后推断的话,就是落叶庄管家常叔在给你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了藏在你身上的秘密。这点,只怕是连洛云熙也没看出来。” 九王爷显然是知道叶三奇和洛云熙的关系,如果,洛云熙当晚就发现了我身上的问题,她一定会提醒叶三奇赶紧带我离开落叶庄,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再发生了。 叶三奇道:“王爷,你觉得小叶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在惊龙身上施展过厌胜术!”九王爷无比肯定的道:“落叶庄与厌胜传人争斗了几十年,检验厌胜术的手段独步奇门。你我看不出来的事情,在他们眼里却无所遁形。” “我估计,在叶惊龙身上施展的厌胜术,是为了使他不被妖邪侵扰,保他平安。叶惊龙能吓走金鳞鳝,不受鬼哭影响,都是因为他身上有着极为高深的厌胜术。” “施展厌胜术的人,虽然没有害他的意思,但是会让他对奇门秘术产生本能的排斥,这就是,他无法修行秘术的原因。” 九王爷郑重道:“叶兄,以你我的修为都看不出叶惊龙身上的秘密。可见,给他施展了厌胜术的人,手段何等高明?那人,在厌胜传人里的地位绝对不低,甚至有可能高到了我们没法想象的程度。” “这才是洛夫人执意要让你把叶惊龙逐出师门的原因。她的目的,就是要杀叶惊龙。” 叶三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想不出厌胜传人当中,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而且,在小叶子身上施展厌胜术的人,必定是他至亲之人。既然,对方有如此神通,又怎么会让小叶子流落江湖?” 九王爷说道:“这个我就解释不清楚了,或许,某一天叶惊龙能亲手揭开自己的身世。或许,他的身世将会永远成迷!” 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九王爷,你说了那么多,全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真凭实据吗?” 九王爷用扇子指向了桌子上的两段桃花木:“这就是我的证据。” “这段桃花木应该是被你斩断的吧?” “你师父斩桃花,用的不是奇门秘术,你甚至不用问他口诀,只是模仿他的动作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这说明,你的修炼天赋极强。” “这里……”九王爷指向两段桃木道:“你师父斩断的是命数,所以这段桃花木的生机未失。而你却相当于给你师父下了一个诅咒,作为媒介的桃花木虽然是被泡在水里,但是已经生机全消散。这就是厌胜术的表象。”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厌胜术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以前不是劝我师父教我厌胜术么?厌胜和奇门之间为什么会结下那么深的仇恨?” 九王爷道:“厌胜术在民间流传已久,严格来说属于巫术的范畴。只不过,厌胜术容易施展,而且更为隐蔽。厌胜术能够消灾祈福,也能诅咒杀人。但是,民间流传关于厌胜术的传说,多是以诅咒为主。” “很多人,在提到厌胜术时,首先想到的就是邪术。不只是因为民间的传说,更主要的是朝廷对厌胜术的禁绝。” “从前秦开始,宫廷中的诅咒事件就屡见不鲜。嫔妃,大臣,甚至帝王都曾遭遇过诅咒,这些案件都跟厌胜术脱不开关系。厌胜术也因此被历代朝廷禁绝。” “厌胜术,为帝王所忌。奇门遁甲却为帝王所用。这一正一反,也就造成了厌胜和奇门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以至于,两脉传人见面,即使彼此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也会打得你死我活。” “至于说,我前一阵子说,让你师父教你厌胜术的事情,你可以理解为:我在暗示他只能收你做记名弟子的意思。他教给你一些消灾、祈福的小术。根本不算叛逆奇门,也足够你帮助你师父寻找奇门残篇了。” 九王爷的意思,跟洛老太太差不多,都是只承认我杂役的身份,不承认我是奇门弟子。 我心里一时间难受至极,我跟叶三奇之间真没有师徒之缘了吗? 我眼巴巴的看向叶三奇的时候,却看见他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叶三奇是不想再维护我了么? 我的眼泪差点没掉出来。 整整的几分钟里,我就像是一个在等待着审判的囚徒,提心吊胆的看着叶三奇,一句话都不敢说。 叶三奇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道:“小叶子,你先去休息,等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你身上的问题?” “是!”我这次连师父都没敢叫,低着头快步走回了房间。 ------------ 第九十二章九王爷的建议 我茫然的坐在床上,很想大哭一场,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或许,我真的该离开了,我留下来,只会连累叶三奇。 可我舍不得啊! 我漂泊了十五年,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可以停下来的地方,一个为我遮风挡雨的人,我真的舍不得走哇! 可我不走,是要让叶三奇跟整个奇门为敌吗? 我强忍着眼泪把自己的衣服打了个包裹,叶三奇放在我这里的金条,我一个都没动,只拿了一点毛票。这些钱,也够我吃几天饱饭了,等我找到了活儿干,也就能养活自己了。 叶三奇送我的金表,被我贴身收了起来,那是师父送我的东西,不能丢! 我想给叶三奇留一封信,可我又不知道该写什么?想了半天,还是把笔放下了,拎起包裹翻墙离开了客栈。 我站在墙外又往客栈的方向看了一眼,师父还在那边,可我跟他之间就像是隔着这么一道墙,明知道他离我不远,却再也无法相见。 那时候,我甚至想要再翻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做,就这么赖在叶三奇身边。最终还是一咬牙快步走向了街口。 没想到,我竟然在街口看见了笑眯眯的九王爷,九王爷摇着扇子道:“这就准备自逐师门了?” 我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眼泪也差点流出来。 九王爷道:“还没吃饭吧?那边有个馄饨摊子,看着还不错。过去吃点东西再走。吃饱了跑得快,叶三奇追不上你!” 九王爷是故意来气我的吧? 我心里想着扭头就走,却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跟着九王爷走了。 九王爷对着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老板,来两碗全肉馄饨。” 那年头,能张嘴就要全肉馄饨的,都是有钱的主顾,加上九王爷的气派,一看就是讲究,有身份的人,老板赶紧跑过来伺候给我们倒水:“两位爷,先喝口水,馄饨一会儿就得。” “有劳了!”九王爷摇着扇子道:“叶惊龙,你要不,你先喝点水,刚才哭了半天,先把水补回来,免得把自己哭蔫了。” 这九王爷说话就是这么不招人听,我也懒得理他,干脆低着头不说话。 没一会儿工夫,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摆在了桌上,可我看着馄饨却怎么也吃不下去。当年,叶三奇用一碗馄饨改变了我生活的轨迹,现在我要走了,面前又摆了一碗馄饨,这是不是天意? 九王爷吃了一颗馄饨道:“叶惊龙,其实,你的问题很好解决。只是,叶三奇一直下定不了决心而已。” 我惊喜道:“怎么解决?” “修炼奇门禁术!”九王爷道:“那些身具邪体的奇门前辈,为什么地位超然?就是因为他们修行了奇门禁术。” 九王爷道:“奇门传人,其实不主张杀伐。换句话说:奇门的传人多数时间是帮人,而不是在杀人。我和你师父,因为要寻找奇门残篇,才不得不跟江湖人打交道。一入江湖,难免会沾染血腥。” “但是,奇门禁术的存在,就是为了杀人。” “修行奇门禁术,会自动成为奇门的护道人,必须帮助奇门挡下所有危机,不论那危机是来自于人,还是来自于天。护道人都要第一时间挺身而出,与其抗争到底。哪怕是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 我听完了九王爷的话眼前一亮:“王爷,奇门禁术很厉害么?” “很厉害!”九王爷道:“奇门禁术杀性极重,出手便不留余地。而且,修行禁术的人,心性会受到禁术的影响,变得凶横暴戾。正因为这样,奇门护道人都是难有善终。” “正是基于这两点原因,叶三奇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让你修行奇门禁术!”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我师父也会奇门禁术?” 九王爷笑道:“每一脉的奇门弟子都掌握着某种禁术,只是他们并不修炼。掌握禁术是为了寻找合适的护道人。” “奇门禁术,不是人人都能修炼。必须找到跟禁术契合的体质,或者命格的人才行。” “你的体质就很适合!” 九王爷说道:“只要,你能在落叶庄真正向你发难之前修成一项禁术。就算是洛老夫人见了你,也得躬身行礼。” 九王爷的办法不错,可我却犯了愁:“话是这么说,可我师父那人太倔,他不教我怎么办?王爷,你不是也有禁术吗?你教我吧!” “不行!”九王爷当即摆手道:“没经过叶三奇同意,我就教你禁术,你是想看看,我跟你师父谁更能打么?” 我立刻就蔫了:“你不教我,我师父也不教我,那怎么办啊?”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看你敢不敢?”九王爷神秘兮兮的说道:“你知道,叶三奇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因为什么?” 九王爷说道:“因为,你们上辈子是父子,而且,你是爹。” 我听完懵了半天,九王爷说道:“佛家讲:一饮一啄皆是定数。如果,不是你前世舍命救了叶三奇,他没有尽孝的机会,今生能像父子一样维护你吗?” 我仔细想想,觉得九王爷说的挺有道理。 九王爷道:“所以,你得先了结了你们前世父子的缘分,才能稳固今生的师徒之缘。想要了却父子缘分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你以父亲的身份命令他一次,他照着你的话做了,你们前世的因果就算了结了。” “你完全可以用父亲的身份,命令叶三奇教你奇门禁术。” 我咕噜一声咽了一下口水:“这……这能行么?” 九王爷摇着扇子道:“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做不做由你。” “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听叶三奇的话,什么都不做跟着他继续漂泊江湖,用躲的办法,避开奇门弟子的锋芒,等到事态平息,再慢慢解决你们的问题。我想,有个三五年的时间也足够。” 我看向九王爷道:“这就是我师父的选择么?” “对!”九王爷点头道:“叶三奇现在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反正他也要寻找奇门残篇,倒不如带着你流浪江湖,等到真正解决了你身上的问题再回来参加奇门十年会。” ------------ 第九十三章我信你个鬼 原来,叶三奇已经做好了暂避锋芒的打算! 叶三奇这种暂避锋芒的安排,肯定是目前最合适的办法,可这是叶三奇的本意么? 我跟叶三奇接触的时间不长,却能看出他是宁折不弯的人。在跟落叶庄亮剑之后,又要让他羞刀入鞘,远走江湖,叶三奇能为了我咬牙忍下来,但是我不想要这种结果。 我站起身道:“九王爷,我该怎么做?” “爹训儿子,你没见过么?”九王爷说完才反应过来:“对,你这辈子没当过爹。龙头在手下面前摆谱,你总见过吧?就照那个来。” 我懵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能行么?” “保证行!去吧!”九王爷鼓励道:“实在不行,我给你传音,你按我说的做。” “那……那行吧!”我几口吃光了碗里的馄饨,起身就往回走,等我拎着包裹想要翻墙的时候,却被九王爷一把拽了下来:“你是回去当爹,不是当儿子,从正门进去!” “行……行吧!”我走到正门的时候就觉得腿肚子发软。 九王爷这话到底靠不靠谱啊?就算,我上辈子是叶三奇他爹,现在,我也是他徒弟啊!用命令儿子的口气跟叶三奇说话,他能听吗? 也不对,精通秘术的人,思维跟常人不太一样,说不定,这事儿真行。 我一进门就看见叶三奇坐在客厅里,好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想得出神,都没注意到我进来,我强拽着要转筋的腿,快步走过去坐在叶三奇身边,定了定神,把手往桌子上一拍:“三奇啊!” 叶三奇猛然一愣,睁着眼睛往我脸上看了过来。 我看叶三奇没发火,带着颤音说道:“过来,为父要跟你说几句话!” 叶三奇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睁得溜圆:“你喝多了吧?” “为父没喝,为父……”我话说到一半,就看见叶三奇跳了起来,从桌上抄起鸡毛掸子:“我看是喝大了,找打……” “师父别打,我就是……”我话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我捂着脑袋就想往出跑,可我哪跑得过叶三奇啊?没跑到门口,就被叶三奇一脚踹倒在了地上,叶三奇拿着鸡毛掸子往我屁-股上好一顿抽。 我被叶三奇抽得哇哇大叫:“师父我错了,是……九王爷……九王爷让我这么干的……” “九王爷!”叶三奇收住鸡毛掸子,抬头往门口看了过去。门外的九王爷已经笑得捂起了肚子。 叶三奇拎着鸡毛掸子捻了一个剑诀:“九王爷,我需要一个解释。” “咳咳……”九王爷干咳了两声道:“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你舍不舍得打他。” 我被气得跳了起来:“九王爷,你挺大岁数一个人了,怎么还干这么无聊的事情?” “男人嘛!七老八十也有玩性。我爷爷九十多的时候,还跟家里的下人打麻将赖银子呢!”九王爷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叶兄,这件事是这样的……” 叶三奇听完九王爷骗我的经过,忍不住又是一鸡毛掸子敲在了我的头上:“你就这么被他骗了?” “嗯!”我眼泪汪汪的捂着脑袋点了点头,我这顿打挨的屈了。 九王爷无视了叶三奇要杀人的眼神,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叶兄,你觉得,叶惊龙为什么会轻易上当?” 叶三奇往我脸上看了一眼,不由得摇了摇头:“关心则乱!” “这就对了!”九王爷说道:“叶兄,你对叶惊龙也是关心则乱。叶兄,你想想,当年我们师父带我们入门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们有一天会惹上因果,死在江湖?” “他们肯定想到过。但是,我们的师父有没有一直把我们护在羽翼之下?” “无论是谁,只要行走江湖,就会沾染因果。只不过,我们术士把因果看得更重,更透彻一下罢了。” “叶兄,你替叶惊龙扛下所有因果的想法并不现实。你预先替他挡掉危机的做法,只能让这头小狼崽子,变成一条有主人在场的时候,才能发威的家犬,这可就浪费了叶惊龙这么好的材料了。” 九王爷声音一顿道:“在我看来,真正当师父的人,就该让徒弟自己选择,最大限度的释放他的天性。他想闯祸,就让他去闯,他想惹事,就让他去惹。惹上是非,能平下去,是他的本事。挨了揍,是他学艺不到。出了大事儿,你给兜着底儿,不就行了。” 叶三奇缓缓道:“小叶子,不是小孩子了。” 九王爷道:“这点,你说对了。叶惊龙的年纪不大,却在江湖底层混迹数年,他只懂得小人物的生存之道,却不知道如何踏上王者之路。” “叶兄,你教-徒弟,不会是只想让他混个温饱,小富即安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让叶惊龙出师了。以他的本事,想要混上个佛爷,问题不大。” 叶三奇摇头道:“当然不是!” “好!”九王爷又说道:“既然你想让叶惊龙成为江湖称王的人,就注定了要沾染无数的因果。既然,有些事情躲不掉,为什么不放手让他去做?还有……” 九王爷声音一顿道:“一个人想要称王的底气是什么?是他本身的实力。如果,叶惊龙不是术道中人的话,或者还能凭着他的头脑,你的资源,聚拢一群替他卖命的人,一步步走上江湖巅峰。现在要在术道上立足,还得靠本身的实力。” 叶三奇冷着脸看向九王爷:“你说了一堆废话,结论呢?” “结论是,叶惊龙得学奇门禁术!”九王爷平视着叶三奇的双眼道:“叶兄,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叶惊龙是你的徒弟。你自己决断。” 叶三奇还没说完,我就走了上去:“师父,你能听我一次么?让我学禁术吧!” 叶三奇转头道:“你是认真的吗?” “嗯!”我点头道:“师父,我想学禁术,你能听我一次么?” “好吧!就听你一次。但是,也仅此一次。”叶三奇长叹了一声道:“九王爷说得没错,你我上辈子是父子,你是儿子。” 叶三奇站起身去放鸡毛掸子的时候,九王爷用扇子挡着嘴小声说道:“他才是儿子!” 我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我信你个鬼!” ------------ 第九十四章凛然一惊 九王爷笑眯眯的回应道:“你成熟了!等着吧!过一会儿,叶三奇就该带你入门学习禁术了。” 叶三奇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密封的书信:“这就是奇门禁术。九王爷,你的呢?” 九王爷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了同样的信封摆在了桌子上。 那两封信,用的是普通的信封,开口的地方除了象征性压了一块蜡封之外,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奇门禁术,就这么随便么? 九王爷看向我道:“你是不是觉得封存秘术的办法太随意,才草率了?” “其实,奇门前辈是希望有更多的人修炼禁术。奇门的护道人越多,奇门才会越为强大。奇门弟子做两件事的时候,师门长辈在明面上不仅不会阻止,还会加以鼓励:一是寻找奇门残篇;二是修行奇门禁术。” “但是,像你师父这样,在私底下严令弟子不许胡思乱想的,却是大有人在啊!” 叶三奇狠狠瞪了九王爷一眼,郑重拆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白纸摆在了桌子上:“奇门禁术,在于速成。即使没有根基的人,只要体质或者命格合适,也能在七天之内修成禁术。” “但是,速成的东西,根基不稳。对修行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连续使用禁术,施术者可能会被活活累死。” “更重要的是,速成的禁术讲究的是一个‘借’字。借力,借势,借运还只是小术,真正可怕的禁术是借天道之威,借九幽之力。” “世上的事情一向是有借有还,不管你借了什么力,最后不仅要原封不动的还回去,甚至还会被收取一定的利息。但是,你借来的力量,已经被你用在杀敌上了,所以,你肯定无法把全部的力量都还回去,这就需要,你拿别的东西补上那部分被消耗掉的力量。” 叶三奇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我忍不住问道:“需要我拿什么补?” 九王爷接口道:“很难说,这需要看你从谁那里借到的力量。你可能要还功德,可能要还寿命,可能要还人命……总之,每次借力都要付出代价。” “你现在看到的《奇门禁术》是一张白纸,那是因为,你还没开始观想。等你师父引导你进行观想的时候,你也就知道,你将要从什么地方借力了。同时,你也能知道,你要还回去的是什么。” “所以,在没开始观想之前,你还有拒绝的机会。你再考虑一下。” 九王爷这是把叶三奇的话,一并给说出来了。 “我不需要考虑了……”我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教我的禁术真的属于奇门么?我怎么听着像是出马仙一样,还得借别人的力量才能动手啊!” “哈哈……”九王爷笑道:“谁说奇门不能借力?” “你听说书的说过《三国演义》吧?我问你:诸葛亮是不是精通《奇门遁甲》?诸葛亮开坛做法借东风,是不是借天道之力?设八阵图困住陆逊,除了阵法之外,是不是借了地利?诸葛亮在五丈原禳星续命,是不是在向天借寿元?他驱使六丁六甲,又是不是借了鬼神之力?” 九王爷一合扇子道:“诸葛亮每次借力都是在开坛做法,香火祭品都准备充足不说,还是以蜀汉国运借天道之力,所以对他本身影响不大。但是,奇门禁术讲求的就是个快字,强行借力的结果,对施术者必有损伤。” 九王爷郑重道:“叶惊龙,你记住,这世上的秘术,其实并没有什么界限可言。什么秘术方便行事就用什么。姜子牙箭射丁候画像,使之重病不起,直到他臣服周王才拔掉箭矢。他用的就是厌胜术。” “有时候,厌胜术比奇门遁甲更好用。所以,在没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固执着什么所谓的正统,那只会让你束手束脚,僵化守旧。我和你师父真要动用厌胜术,也得算得上个中高手。” 九王爷的话,我还是认同的。后来,我才知道,在奇门里认同九王爷这番话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他们不会在公开场合去说罢了。 后来,我走江湖的时候,还遇上过用厌胜术,蛊毒作案,嫁祸给他人的奇门弟子。这些事情,厌胜传人心知肚明,只要嫁祸之人,没指名道姓的把祸水引到某个人身上,厌胜传人从不站出来澄清。 按照叶三奇的话说:千百年来,厌胜传人早就已经懒得去解释什么了。 九王爷说了半天,才端起了茶水:“行了,你去观想吧!” 叶三奇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放空心神,听我引导……” 叶三奇口中念念有词,将手指压在我眼皮上轻轻一点,忽然暴喝道:“睁眼!” 我抬眼往那张白纸上看过去时,那张已经悬浮在了空中的无字白纸,就像是一个旋涡将我的目光卷入其中,我眼前一阵恍惚之后,却看见无数座巨大磨盘在我眼前飞快的转动,一只只身高过丈,青面獠牙的鬼卒,抓起身边的鬼魂强行塞入磨眼当中,石磨隆隆转动,血浆横飞的景象,让人心胆俱寒。 我本能的想要闭眼的时候,目光却像是被那些石磨给吸住了一样,怎么也挪动不了! 我的耳边却传来了叶三奇的声音:“王爷,小叶子观想到了什么没有?” 九王爷沉声道:“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观想到了某种东西,可是无字书,怎么没被烧毁?按理说,修行秘术的人,只要观想到了某种东西,承载秘术的无字书,应该起火才对啊!” 叶三奇也凝重道:“我师父也说过,无字书里承载的是天地之秘。即使被修行者看到,也不会让他看得太久,免得天机外泄。无字书起火就是对修行者的限制,在无字书被烧毁之前,修行者能看到多少就算多少。绝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这是怎么了?” 九王爷惊声道:“不会是叶惊龙定力不够,神魂跟着无字书迷失在天道里了吧?” 叶三奇也慌了:“我毁无字书,你帮着小叶子招魂,快点!” ------------ 第九十五章平静中的杀机 九王爷惊声道:“你疯了吧?无字书上有奇门秘术保护,你毁了无字书,神魂会被天道之力碾压,你想要变成白痴吗?” “管不了那么多,听我的,动手!”叶三奇沉声道:“九王爷,如果我回不来了,劳烦你照顾好小叶子,三奇先行谢过了!” “谢你姥姥!”九王爷破口大骂之间,还是把手按在我的肩头上:“你先别下重手,试探着触碰无字书,我试试能不能把叶惊龙的神魂给拉回来。” 叶三奇勉强说了一声:“好吧!”才往无字书的方向挪了过去。 我听见叶三奇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心急如焚了,拼命的想要挪开视线,却怎么也无法做到。直到我听见叶三奇挪动脚步的声音,人也彻底慌了,张嘴就想要去咬自己的舌尖儿。 这招,还是叶三奇告诉我的,他说:要是你被鬼魂迷住神志的时候,只要还能保持一点清醒,就去咬自己的舌尖儿,剧烈的疼痛能让你恢复清醒。 我刚把嘴张开,眼前的石磨就像是被风吹走了一样变得无影无踪。可是,下一刻间,一座座火焰连天的山峰,就在我眼前拔地而起。 高耸入云的山峰,在我眼前熊熊燃烧,不计其数的鬼魂在烈火中痛苦哀嚎,却怎么也逃不出被火焰焚化的命运。 我只是稍慢了一步,就听见九王爷喊道:“好了,好了,无字书起火了,叶惊龙观想成功了。” 叶三奇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小叶子看见的东西不一般啊!只是无字书上的火焰,就能让我有种神魂颤抖的感觉。如果,他能把观想到的东西,完全带入人世,怕是要惊世骇俗啊!” 叶三奇正在说话的时候,我眼前的景物再次发生了变化,山峰上的烈火在我眼前飞快退去,眨眼之后就换成了寒光四射的刀刃,在刀山上爬行的鬼魂,给人视觉上的冲击甚至比火山还要可怕。 我还没弄明白为什么我又看到了另一幅地狱的景象,就听见九王爷喊道:“我的无字书怎么也着火了,我还没拿出来……” 叶三奇倒吸了一口凉气:“会不会是小叶子没用引导就看见了你的无字书?” “这……这可能么?”九王爷结结巴巴的道:“叶惊龙总不会是天生练禁术的材料吧?” 最后一份无字书,就在叶三奇和九王爷的震惊中烧成了灰烬,我也跟着清醒了过来。 等我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们两个人不由得一时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叶三奇才说道:“九王爷,我们两个只有两份无字书,小叶子怎么会看见石磨,火山,刀山三座地狱的景象?” 九王爷用扇子敲着自己的手心道:“叶兄,你我似乎遇上了奇门的大局啊!” 叶三奇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真有这种可能么?” 我被两个人给弄得一头雾水:“师父,王爷,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九王爷说道:“我来慢慢给你说,你就听懂了!” “你会观想到地狱,是我和叶三奇的意料之外。历代奇门护道人从没出现过能观想地狱的人。” “《奇门遁甲》的出现早于道门和佛门,十八层地狱却是道门与佛门文化融合的产物,按照常理,你不应该观想出十八层地狱。” 我反问道:“王爷,《奇门遁甲》不是道门的东西么?你怎么……” 九王爷看了叶三奇一眼:“你都教-徒弟什么了?” 叶三奇捂着脸道:“我还没来得及教!” 九王爷干咳了两声道:“《奇门遁甲》属于术数,相传起源于轩辕黄帝时期。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开始流传。道教却是出现在汉代。所以修行《奇门遁甲》的人属于术士,而不是道士。即使,佛门弟子想要修炼《奇门遁甲》,也并无不可。” “十八层地狱之说,是道门与佛门文化的融合,应该是在唐宋之后才出现了完整的地狱说。所以,过去修行奇门禁术的人,从没观想出地狱。” 九王爷一顿道:“我和你师父拿到的无字书,应该是出自后世奇门弟子之手。这说明,有人故意篡改过无字书。” “而且,据我所知,两张无字书上不会出现同样,甚至是类似的内容。我和你师父的无字书却连在了一起,让你观想到了两座地狱。更奇怪的是,你一下观想了三座地狱,那就代表着,你看到了落叶庄里的无字书。” “这不得不让我觉得,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结果啊!” 叶三奇也说道:“如果,是有人在故意做局的话,你、我、落叶庄全都成了入局之人了。对方这么安排,怕是做了一场大到我们无法想象的惊天之局啊!” 我听到这里也忍不住问道:“师父,王爷,你们的禁术不是从祖师爷那儿拿到的吗?做局的人,总不能在几十,上百年之前就安排好了现在的事情吧?还把我们都给算进去了。” 九王爷面色凝重道:“如果是别人做局的话,我也会有这样的怀疑。如果做局的人是奇门高手,那就会存在这样的可能。奇门排盘推算的本事,超乎你的想象,如果对方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并非算不到百年之内的事情。” “我现在想的是,那个布局的人究竟是要干什么?” 九王爷看向了叶三奇:“叶兄,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不走!”叶三奇摇头道:“对方既然算计了落叶庄,肯定会算到后手。我们走与不走,都能落进对方安排好的结果里。不如,停下来看看,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九王爷点头道:“也好!叶兄,你抓紧时间交叶惊龙奇门禁术,我想办法探探落叶庄的底。” “落叶庄非同一般,你要小心!”叶三奇交代了九王爷一句,就把我带到了后院。那之后的十多天里,叶三奇一直足不出户的教我奇门禁术,落叶庄也再没派人上门。双方就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显得异常平静。 可我总觉得,这种平静里藏着凛冽的杀机,用不上多久就有人会死。 ------------ 第九十六章细思极恐 叶三奇教我禁术的那几天,九王爷一直没有露面,等我再看见他的时候,九王爷已经是一脸严霜:“叶兄,看样子落叶庄在叶惊龙这件事上,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叶三奇淡淡道:“他们怎么个不肯善罢甘休法?” 九王爷说道:“我得到消息,落叶庄已经邀请了几个奇门名宿来惩治叶惊龙。那几个人,应该就会在这明后两天之内到达落叶庄,我想,他们发难的时间不会超过大后天。” “哦?”叶三奇淡淡说道:“来的都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叫凤年,是洛凤霞的娘家哥哥。还有一个,是凤年邀请来的好友。”九王爷道:“洛凤霞这次是要将叶惊龙置于死地,两个奇门宿老,加上洛凤霞本人,足够质疑叶惊龙护道者的身份。” 叶三奇冷声道:“仅仅是质疑?” 九王爷道:“你别小看了这个质疑!质疑的结果,就是需要叶惊龙施展秘术证明自己是护道者。只要他们逼着叶惊龙多施展两次禁术,叶惊龙就会被活活累死!” “这只是其一!” 叶三奇眯着眼睛道:“其二呢?” 九王爷说道:“其二就是,叶惊龙的禁术需要拿什么补偿天道?” “鬼魂!”叶三奇道:“小叶子每施展一次秘术,就得往地府中充若干名应该下地狱的鬼魂。换句话说,他施展一次石磨地狱禁术,就得去杀人,还只能杀适合下石磨地狱的人。” “跟我预想的差不多!”九王爷道:“单凭这点,就足够凤家第二次发难了。至少也会给叶惊龙扣上一个邪魔外道的帽子。” 我震惊道:“我用的不是奇门禁术么?” 九王爷道:“你的禁术从没出现过,他们完全可以不承认!” 叶三奇沉声道:“洛凤霞如果真要杀小叶子,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九王爷摇着扇子道:“叶兄,这件事,我觉得能不撕破脸,还是留三分余地的好。这样,你把叶惊龙借给我两天,我来谋划一下。” “对了,叶兄跟苗枫是否有旧?他最近在东北活动,你要是能把他请来,我们或许还有几分扭转劣势的机会。” 叶三奇摇头道:“我不想把他拖进来。这件事,我自己来解决。不过,小叶子倒是可以借给你。” “那好!我们各行其是!”九王爷对我招手道:“跟我来。” 我跟着九王爷往后院走的时候,忍不住问道:“王爷,你说的苗枫是什么人?这人能帮得上师父吗?” “苗枫是奇门苗家的传人。他的分量足够压制凤家、洛家。”九王爷解释道:“奇门弟子当中很多人以秘术传家,逐渐形成了术道世家。巅峰时期,术道上出现过十二世家的盛况。苗家就是其中之一。” “奇门苗家是宋代名臣苗训苗光义的后人,苗光义师从陈抟老祖,精通占卜之术,善于谋略。赵匡胤登基称帝,苗光义功不可没。后世当中,苗光义也就成了与诸葛亮,徐茂公齐名的人物。” 我低声道:“我好像是听说书先生说过:京城锁龙刘伯温,打板算卦苗光义,修道先生徐茂公,神机妙算诸葛亮,斩将封神姜太公。” “对!说书人说的就是那个苗训!”九王爷道:“相传:苗光义晚年自卜墓地病故后葬其地。到了太宗年间,皇家有一位精通地理风水的先生,路经此地,见这里山清水秀,风景优美,王气缭绕,苗光义墓地凤舞鸾翔,双翅拱抱,墓中正对龙脉,大吃一惊,忙上奏朝廷。朝廷遣大臣潘美带兵将墓地连接西岭主峰之间,挖沟六丈多深,见血水出方止。从那之后,苗光义的后人就再没出现高官显贵,只出才子佳人。” “也有传说是,苗光义墓地风水被破,苗光义后人对当权者心灰意冷,传下家训苗氏后人永不为官辅佐帝王。所以苗光义后人虽然出现了几代奇门高手,却再未入朝为官。” “但是,苗氏后人在奇门中的地位却举足轻重,苗枫想要压服凤家易如反掌。” 我急道:“那师父怎么不去找苗枫啊?” 九王爷道:“这里面的事情,我一会儿慢慢跟你说。” 九王爷把我带到房间里坐下来说道:“叶惊龙,现在落叶庄所谓的把柄是在你的禁术上。如果,你只召唤出了地狱之力的话,他们完全可以不承认这是奇门禁术。” 我疑惑道:“记载禁术的无字书,不是出自奇门的东西吗?他们怎么会不承认?” 九王爷道:“因为,每个修炼奇门禁术的人,观想到的内容都不一样。正是因为如此,曾经有厌胜传人以护道人的身份在奇门潜藏了二十年之久。” “那一次,奇门的损失难以想象。奇门虽然用了六十年的时间恢复了元气,但也错过了王朝争霸,奇门在朝廷里的地位因此一落千丈。” 九王爷沉声道:“你这次修行秘术的事情不能细想,细思起来极为恐怖。” “叶三奇收你为徒,你又因为身具厌胜术,不得不修炼奇门禁术去维持你们的师徒关系。但是,这禁术偏偏被人做了手脚。你不仅观想出了十八层地狱,还一连出现了三座地狱。即使,认定你护道人身份的人不是落叶庄,其他奇门传人也会对你产生怀疑。甚至联想到当年的禁术之劫。结果,你和叶三奇还一头撞进了落叶庄。这就让整件事变得更不可控制了。” 九王爷深吸了一口气道:“从你遇到叶三奇直至与落叶庄产生分歧,每走一步都像是巧合。但是仔细推敲的话,每一步又都像是有人在刻意安排。” “比如,叶三奇带你到落叶庄求援的事情,最关键一点就在于我和叶三奇全都看不出你身上的厌胜术,而落叶庄却能一目了然。叶三奇跟落叶庄必然会爆发争端,甚至会波及整个奇门。” 我低声自语道:“这可能么?” 九王爷道:“常人不会如此设局,但是奇门中的顶尖人物却完全可以做到!” “我怀疑,有人要拿你撬动整个奇门!” ------------ 第九十七章可以帮你揍他 我猛然抬头看向了九王爷,九王爷却像是没有注意到我的震惊:“你师父,不愿意邀苗枫助拳,就是不想把战火无限扩大。” “苗家固然能压制凤家,但也代表着十二世家之间产生了纷争。说不定,又会出现一场席卷奇门的腥风血雨。” 我一时间内也慌了:“王爷,我不是师爷选出来的弟子吗?要是按照你的说法,布局的人,不是得在十五年前就下手了?” “我觉得,可能比那还早!”九王爷道:“按照叶三奇的说法,你师祖在临终前一卦卜算出了你们的师徒之缘。但是,那一卦就一定准么?” “只要,附近有一个在术数之道上高于你师祖的人在,他就能不动声色的篡动卦象。” “当然,那个人还有更高明的做法,那就是不篡改卦象,而是顺着你师祖那一卦,再算一卦,提前一步算出你的具体-位置,在你遇上叶三奇之前,在你身上藏下厌胜术。” 九王爷看向我道:“你遇到叶三奇的当年,你所在的空门儿伙子便被人屠灭。你不觉得,那不是巧合吗?” 我顿时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空门儿的确是以偷盗为生,但是挑选目标的时候都极为小心。如果,不是抱着干上一票就走的想法,一般不会把主意打到大人物的身上。因为,偷了他们的东西,很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而且,空门儿的高买都有把东西原封不动放回去的本事,为的就是防备着一不小心顺走了重要的物件,能够及时补救。 按照常理,高买真拿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应该第一时间把东西恢复原状,静静地等着看风色,万一有人找上门来,马上就得把东西还回去,免得惹祸上身。 伙子出事儿的前几天,高买一直没出去过,我们这些小绺出去顺东西,不会也不敢往高级的地方下手,顺回来要命东西的几率太小了。 更重要的是,对方既然要把整个伙子全部灭口,为什么没人来找我?他们既然要灭口,就不可能不问清楚伙子里究竟有多少人,伙子里那些人,根本不用动刑,随便威胁两句就能把我供出来。伙子出事之后,我又回去过,凶手就没在附近蹲守? 如果,不是对方故意放了我,我能成为伙子里唯一的漏网之鱼么? 一想到这儿,我就忍不住全身发冷。 九王爷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叶惊龙,你不需要胡思乱想!” “就算,你成为叶三奇徒弟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阴谋。你是他弟子的事情也是不争的事实。” “叶三奇只是不喜欢说话,但是他看问题却比我更为透彻。我跟你所说的事情,他应该早就想到了。” “十多天来,他一心一意教你禁术,就代表着他从没想过放弃你这个徒弟。” 九王爷展开扇子道:“如果,把我换到叶三奇的位置上,我会第一时间杀了你。打破所有僵局,断绝一切后患,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叶三奇不是我!” 九王爷转身道:“既然叶三奇已经决定跟对方斗上几个回合,我总得帮他撑撑场面。你得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我教你的东西,才能让叶三奇立于不败之地。” 我怔怔看向九王爷:“九王爷,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我傻了!”九王爷冷着脸道:“别跟我废话,坐下!我说什么,你跟着学什么!” 九王爷在屋里教我秘术,叶三奇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整整两天除了把饭送到我们门口,连话都不多说一句,至多是往屋里看一眼就走。不过,我从叶三奇的脸色能看出他很疲惫。 第二天晚上,落叶庄让人送来请帖,邀我们去落叶庄一会。叶三奇直接把请帖给扔了出去,只告诉对方一句话:“老子没空!” 隔天一早,九王爷就和往常一样让人摆上了茶水、点心,坐在客厅里喝起了茶来。 京师的满人,有早上起来喝茶的习惯,京师里的茶馆因此兴盛一时。 叶三奇早上起来偶尔也会喝点茶,这会儿算是在陪着九王爷,九王爷轻轻吹着茶水上的热气道:“叶惊龙,你会斗嘴、骂街么?” 我莫名其妙的看向了九王爷的时候,后者说道:“我跟你师父可以跟人讲理,但是不能骂街!这样失了身份。” “但是,遇上有些不跟你讲理,暂时还没办法跟他动手的人,我们还真不太好处理。所以嘛……” 九王爷说话停了下来,我眨着眼睛道:“你的意思是,我专门负责跟人斗嘴?” “哎!对了!”九王爷笑道:“你岁数小,不管跟谁骂街都不丢人。你要是能把人气死,那更是你的本事。我和你师父给你补充。你看怎么样?” 我抓着脑袋道:“要是我骂不过呢?” 九王爷笑眯眯的道:“骂不过也不要紧,我们两个帮你揍他不就完了吗?” “那行!”我嘴上说着那行,心里却直嘀咕:能揍他还费什么劲啊?直接揍他不就得了吗? 后来,我走江湖的时候才知道,有些人就是等着你揍他,要不然,他们就没有装成受害者的机会了。 我和九王爷正在说话的工夫,就听见外面有人冷喝道:“叶三奇,你真是好大的架子啊!我们几个联名还请不动你么?” 我顺着声音往门口看了过去,却看见落叶庄的人簇拥着洛凤霞和两个老头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老头的长相跟洛凤霞有那么几分相似,他应该就是凤家的代表凤年。另外一个老头虽然留着一副花白长须,看上去有那么几分长者的模样,可他那双三角眼,却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凤年冷声道:“叶三奇,老夫有资格跨你这院子吧?不用给你拿张拜帖吧?” 我当即上前一步道:“你还真得拿张拜帖过来,不然,你带着几十号人过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要踢门?” 洛凤霞低吼道:“你是什么身份敢跟我们这样说话?叶三奇又凭什么让我拿拜帖?” 那个老头呵呵笑道:“这小子有个扔人请柬的师父,不懂规矩,不懂礼数也正常。洛庄主就不要跟一个小辈计较了。” ------------ 第九十八章不按套路的叶三奇 我冷眼看向三个人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礼数,你们三个加一起快三百岁的老东西,知道什么是礼数么?” “一张写错了的请柬,就想让我师父去落叶庄?我看你们师父、长辈也没教过你什么叫礼数。” “我师父是三奇门的掌门人,你们请柬上连掌门两个字都没有,就想让我师父过去?” “告诉你们,扔你们请柬都是轻的,没把送请柬的人嘴抽歪歪,就是最大的礼数!” 我这话,还真就不是强词夺理。 江湖上的门派有大小之分,掌门见面的礼数上却没有谁大谁小的分别,见了都得互相称对方为掌门。 名门大派的掌门人哪怕是心里对小门小户如何不屑,面上也得持平等的礼节。否则,就容易被江湖人诟病,说成眼高于顶,盛气凌人,也就失了一派之主的风度与身份。 洛凤霞冷声道:“他叶三奇什么时候成掌门人了?” 我回应道:“我师父在落叶庄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他自立门户成立三奇门,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洛凤霞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凤年赶紧道:“成立门派最少也得三个人,你们还有人么?我看,你们三奇门就是个笑话。” 九王爷开口道:“我就是三奇门的副掌门,朋友,是否对我的身份有意见?” 凤年上下打量了九王爷几眼道:“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九王爷!”九王爷从来不自报本名,更不会说“在下某某”,“你可以叫我九王爷”就是他自报家门的方式。 凤年跟那老头同时一怔之后,那老头拱手道:“原来是九王爷,当面失敬了!” “好说!”九王爷连眼睛都没抬,自顾自的喝着茶水。 那老头刚要发作,我就抢先一步道:“现在知道是进了谁的门儿了吧?要说事儿,先上拜帖。要踢门,小爷奉陪。” “混账!”凤年怒道:“叶三奇,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掌门,我们来调查厌胜门奸细,你必须得配合。” 叶三奇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你是什么身份?” 江湖中,分属于不同门派的人,并没有资格公开调查对方,有权登门调查的只有隶属于官府的势力。比如:六扇门。 小说中,几大门派合在一起跑到什么地方调查奸细,公开判决,说白了就是强势压弱势而已。如果,拿到台面上,仍旧叫滥用私刑。 凤年怒吼道:“叶三奇,你是不是奇门弟子?” “我是奇门弟子,你是奇门护道人么?”叶三奇抬眼看向对方道:“如果不是,麻烦你滚出去!” “你……”凤年被气得胸口起伏,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奇门遁甲》在宋元交替的时候散落民间,奇门相继出现了不同的流派,这些流派都是奇门弟子。各个流派之间虽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没有类似于总门主,盟主的存在,彼此之间说不上谁能管理得了谁。但是,肩负着守护奇门任务的护道人,却可以纠察奇门弟子,在流派中行使门主的权力。 这种奇怪的现象一直从元代流传至今,奇门传人也一直认可护道人的存在。 落叶庄没有护道人,在平等身份下,凤家还真就不能把叶三奇如何? 凤年一时间被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法发作。 我大致上是看明白了,落叶庄今天来的人数虽多,却是打着维护奇门的旗号。如果,他们真的来上一手以势压人,在道理上站不住脚。 凤年正在尴尬的时候,门外有人说道:“他不是护道人,我们两个总是了吧?” 我转头时,外面走进来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老头,其中一个微笑道:“凤年,我们没来晚吧?” 凤年大喜道:“两位前辈来得正是时候。” 那个老头看向叶三奇道:“老夫林东和胞弟林西,不知道够不够纠察你们三奇门?” 叶三奇不紧不慢的说道:“两人为私,三人为公。想要纠察我们三奇门,怕是还少了一个护道人吧?” 林西勃然大怒道:“叶三奇,你三番五次阻挡我等纠察奸细,是想挑衅护道人么?” “如果,遇上你们这种是非不分的护道人,杀了也未尝不可。”叶三奇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听在众人耳里却犹如石破天惊,震得全场之人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林东怒极反笑道:“好好……老夫第一次看见你这么狂妄的小辈,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杀我?” 叶三奇随手碰了一下桌子上的茶杯,院子里凭空爆出了阵阵涛声——院子里的景物丝毫没变,站在院子里的人,却凭空多了一种像是被困在了旋涡中心的错觉,四面八方不止水声狂震,甚至带起了灭顶之灾即将到来的压迫感。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叶三奇杯里的茶水正以逆时针的方向飞速盘旋,我没想到一只小小的茶杯里竟然能藏着叶三奇的无尽杀机。 林东狞声道:“叶三奇,你觉得一座暗阵就能拿下我们两个护道人,你未免太天真了。” “如果加上我呢!”九王爷微笑之间展开了折扇,轻轻摇晃着扇子,看向了两个护道人,院子里一时间风声如刀,九王爷的目光也变得冷若冰霜。 院子里的人一时间全都变了脸色。 不是说,这五个人动起手来,不是叶三奇和九王爷的对手,那毕竟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就算输了也不会全军覆没。只是他们从没想过一上来就跟叶三奇动手而已。 这就好比,一伙儿是按照江湖上的套路奔着谈判而来,也准备好了无数种的说辞。结果,对方根本没想跟你谈判,直接奔着杀人的路数走了。对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必然要吃大亏。 叶三奇淡淡道:“小叶子,外面那些人交给你了,直接杀了吧!” 我盯住外面的落叶庄弟子抽出了两把双尖刀,像是鬼影一样从门口溜了出去,挥刀割向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 叶三奇在院子里面布下埋伏,又怎么会不管院子外面的事情?外面的落叶庄弟子,一个个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眼中充满了恐惧,身形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刀落向他的脖子。 ------------ 第九十九章这人靠谱么 我的刀锋贴近对方咽喉的一瞬间,却被斜下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握在了空中。 我的双尖刀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是想要削断手指粗细的铁条也不在话下,划开铜板更像是划纸片一样容易。对方空着手握住了刀刃,手上却毫发无损,可见对方的掌上功夫达到了何种程度! 我震惊之下往那人脸上看去,却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留着副小胡子的男人,笑呵呵的看着我:“小伙儿,你岁数不大,下手倒是挺狠哪!这点随你师父。” 男人放开了我的双尖刀:“我说老叶,我都特么到门口了,你也不说出来迎一迎,屁-股上面挂秤砣啦?” 叶三奇随口道:“你特么不会自己往里走么?”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我师父的朋友。叶三奇跟陌生人从不开玩笑。 那人晃着身子慢悠悠的往院子里走:“哎呦,都在啊!凤家高手在啊!护道人也在啊!” “还行,都没缺胳膊,没少腿儿。看来我来得还算及时。” 那人晃悠到叶三奇身边,拿起一块点心吃了一口道:“味儿不错,一会儿我走的时候装二斤。” “你们这咋弄的啊?还动上手了。” 林东一拱手道:“枫爷,我等……还请枫爷主持公道。” 枫爷?这人是苗枫? 我看向那人的时候,对方已经把事情经过听完了:“主持公道?让我主持公道,就是先给你们一人俩耳刮子。” “你们一个个加起来五百来岁了,怎么特么四六不分?我问你们,你们两个护道人,是不是早上起来起猛了,那脑袋落炕上了?还是昨晚上睡觉,炕烧得太热把脑仁儿烤干了?” “凤家跟厌胜有仇,听风就是雨,见着就想杀。你俩怎么回事儿?也跟厌胜有仇?” 林东强压怒火道:“护道人有纠察厌胜奸细的权力。” “你有证据吗?”苗枫吃着糕点道:“有证据之后,你吆喝也好,摆谱也罢,都由着你。没证据之前,你嘚瑟给谁看呢?‘护道人’这仨字是给你装逼用的吗?” 林西再也忍不住了:“苗枫,你虽然是苗家后人,说话也得讲分寸!护道人不是哄小孩儿玩,凭什么对你们和颜悦色?” 苗枫拿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两口:“行了,叶三奇,这几个货听不明白话,弄死吧!出事儿,我兜着!” 林西顿时傻了眼,他没想到,今天出来的人,一个个都不按套路出牌。 苗枫正要拿着杯子再去倒茶的工夫,九王爷满脸嫌弃的道:“叶惊龙,再给我拿个杯子过来。” 我这才发现,苗枫喝茶用的是九王爷的杯子。 我刚想挪步,脑袋忽然一动,弄明白了九王爷的意思——九王爷是在让我圆场啊! 叶三奇和九王爷根本就没想杀人,他们两个明知道有人在设局,又怎么会睁着眼睛往对方的陷阱里跳?他们故意布下杀阵,只是想要压掉对方的气焰。 如果,不把落叶庄和护道人逼到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他们就一直会以执法者,长辈,大义的高姿态,碾压三奇门。我们说什么,他们都听不下去,只会一味强压三奇门,按照他们的意愿往下走,后面的事情就没法继续谈了。 本来,苗枫的出现应该起到一个让双方各退一步的作用,可惜,这货真不按套路出牌啊!张嘴就让叶三奇把人给弄死,这戏路还怎么往下走了? 九王爷故意提醒我,就是让我站出来打个圆场。只要,我摆出一副无私无惧的样子,说上几句为了奇门随便来查,九王爷后面的戏码就好演了。 我正琢磨着这话该怎么说,才能给叶三奇长面子的时候,叶三奇却拿起杯盖往茶杯上盖了下去。 杯盖落下的一瞬间,空中便传来了一阵像是利箭破风的嗖嗖声响。被围在暗阵里的人,虽然早有防备,却被暗阵压缩了他们可以辗转腾挪的空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凭空出现的水箭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 仅仅是一个照面之后,就有三个人负了轻伤。 苗枫吓得抄起桌子上的糕点往暗阵里扔了过去,飞出的糕点跟水箭接连碰撞之下,全都变成了浸水的面糊,像是稀泥一样拍在五个人的身上、脸上,五个高高在上的奇门名宿一时间被弄得狼狈至极,好在暗阵的攻势也停了下来。 “我说,叶三奇啊!你真当护道人是你家狗啊?说杀你就杀?”苗枫一边骂着叶三奇,一边把人一个个从暗阵里给拽了出来。 林西气得浑身乱抖:“叶三奇,老夫跟你……” “跟你-麻-痹!”苗枫抬腿一脚又把林西给踹回了暗阵:“叶三奇,弄死他吧!老子不管了!” 叶三奇道:“我这没有点心,你再想救他,可以去茅坑里掏粪。” 苗枫紧盯着林东他们几个人说道:“老子最后再问一遍,你们能特么的好好说话不?能,咱们就坐下聊聊,老子肯定不偏不向。不能,叶三奇弄死你们,我只当没看见。” 林东刚要说话,就被凤年给拦了下来:“前辈。苗家是奇门世家,不可能做出背叛奇门的事情,我相信,枫爷可以主持公道。” 苗枫冷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姓林的,你有什么意见?” 林东强压怒火道:“只要你处事公正,我们兄弟没有任何意见!不过,枫爷要是蓄意包庇的话,别怪我们兄弟,要把所有护道人都拉进来主持个公道。” “没问题!”苗枫转向叶三奇道:“叶三奇,你怎么说?” 叶三奇平静道:“你的面子,我当然得给。不过,有句话我得说清楚。” “你们查出我的徒弟是厌胜奸细,我亲手毙了他,再自废双目以谢奇门。但是,我的徒弟不是奇门奸细又如何?” 苗枫转身看向五个人道:“哎,都听清没?人家画下道儿了,你们接不接?别跟我说什么赔礼道歉之类的话,那些玩意没用。人家是跟你们赌眼珠子,拿不出同等的玩意就别说屁话。” 落叶庄这边五个人一时间也是面面相觑。 ------------ 第一百章配合默契 苗枫的话一说完,九王爷就无奈看了他和叶三奇一眼,对着我摊了摊手。 我大概也明白了九王爷的意思:他大概是说,叶三奇都已经自立一门了,怎么还干这种只有江湖底层才做的事情。 虽然没有谁规定过,江湖人到了什么层次,该做什么事情?但是,江湖人在到达了某个层次之后,就会自动融入那个圈子。 逞凶斗狠,耍光棍儿,那是江湖底层才做的事情,到了江湖大佬级别的人物,谁还会干那种,你能剁自己一根手指头,我就能从自己腿上割下来二两肉的事儿?只有江湖底层才会用这种狠来显示自己敢玩命,不怕死? 如果,江湖人只能停留在这种思维上,他永远走不上江湖巅峰。 叶三奇不仅这么干了,还跟苗枫配合得相得益彰。 要不是,我知道他们的身份,准能把他俩当成江湖混混。 苗枫见落叶庄的人迟迟不说话,就不耐烦了:“你们几个痛快点,多大点事儿,让你们弄得跟他么老娘们儿缠脚似的,没完没了是么?” 林东脸色阴沉着道:“枫爷,你别忘了,苗家之所以被奇门敬仰,是因为苗家先后出现过十五位护道人。如果,每个护道人在纠察奇门弟子的时候,都要用上这么一个赌约,护道人的威严何在?” 苗枫冷笑一声反问道:“如果凭着‘护道人’这三个字,就能欺压奇门弟子,公平何在?这些年,冤死在护道人手里的奇门弟子还少么?” “你要是有脸,就自己想想,近百年来,死在护道人手里的奇门弟子和被厌胜传人杀害的人,哪个更多?” 林家兄弟一时间,哑口无言。 九王爷却冲着苗枫挑了挑拇指。 林东沉声道:“枫爷,不管你怎么想。我们不可能同意叶三奇的条件。今天不会,以后更不会,护道人中此风断不可长。” 苗枫丝毫没给对方留下颜面:“既然这样,那就都滚吧!今天的事情到此结束。如果,叶惊龙是厌胜奸细,我苗枫一死以谢奇门。都给我滚!” 这一下,不只是林家兄弟,就连落叶庄的人也变了脸色。 我后来才知道,如果有护道人用性命担保的话,其他人可以放弃对某个奇门弟子的追查。 落叶庄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如果,没有个结果,落叶庄、凤家、林家都将颜面扫地。丢了面子的后果,他们不是承受不起,而是不想承受。 凤年开口道:“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如果,我们证明了叶惊龙是厌胜奸细,我们也不需要叶三奇自废双目,只要他亲自清理门户即可。反之么……” 凤年声音一顿道:“叶三奇,你可以提出条件来听听。” 叶三奇道:“我要落叶庄的那套暗器‘隐杀’!” 洛凤霞冷笑道:“叶三奇,你好大的胃口。一个叶惊龙能比得上‘隐杀’么?” 叶三奇看向洛凤霞道:“在我看来,你们落叶庄加上凤家,也比不上我徒弟一根汗毛。不愿意赌,你们可以不赌。” 凤年跟洛凤霞低声说了两句,才点头道:“好!这个赌约我们接了。” 叶三奇淡淡道:“那就回去拿隐杀吧!小叶子,给他们搬把椅子,公断怎么也得有个公断的样子,总不是站着来吧!” 我把椅子一个个搬过去之后,林家兄弟先坐了下来,第三个坐下的就是那个三角眼的老头,等我把椅子搬到凤年那里,对方却来了一句:“我不坐奸细摸过的椅子,我嫌脏!” 我顺手就把椅子给扔了出去:“那就别坐了,你站着吧!” 凤年扬起巴掌就往我脸上抽了过去,我倒退了半步之间,抽出双尖刀迎向了对方手掌。 刀锋和手掌即将碰撞在一处的时候,我明显是看见对方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我的刀也迎上了凤年手掌。 “住手!”林家兄弟同时呼喝之间,就想起身阻拦,可是,两人身形刚动,就像是被人凭空的压在了原地,不仅身形坐回了原位,就连椅子四条腿都被压进了地里两寸。 洛凤霞眼看着凤年要伤在我刀下,抬手一掌就从侧面往我脑袋上打过来,这一掌要是打实,我就得当场毙命。 那时候,我的双尖刀已经贴上了凤年的手掌,眼睛的余光看到洛凤霞手掌的时候,想躲已经躲不开了。 没想到,洛凤霞的手掌即将贴上我脑袋的时候,却忽然转向往凤年胸口上拍了过去。 好似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凤年先是被我一刀扫飞了两根手指,又被洛凤霞一掌拍中了胸口,吐血倒飞了出去。 “哥!”洛凤霞几步抢到凤年身边把人抱了起来,厉声对我喊道:“还不去搬把椅子过来!” 叶三奇淡淡道:“不用了,他没椅子。想坐,你们可以坐地上,不想坐,就滚出去!” “叶三奇——”一直站在门外的洛云熙直接闯了进来:“你太过分了。我妈,我舅舅到底是你的长辈,你跟他们有什么仇有什么恨,要一再羞辱他们?” 叶三奇面无表情的说道:“洛凤霞跟我徒弟又有什么仇,有什么恨?一再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洛云熙厉声道:“我妈和我舅舅,能跟你徒弟相提并论吗?” “当然不能!”叶三奇冷声道:“我能杀他们,却不能杀我徒弟!” “你……”洛云熙被叶三奇气得捂着脸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常叔也指着叶三奇道:“叶三奇,你的确太过分了。你无论如何不该这样对小姐。” 我也眼巴巴看向了叶三奇,后者给我传音道:“到我这边来,小心他们偷袭。” 三角眼拿着药手忙脚乱的救治凤年的当口,林家兄弟也看向了叶三奇:“叶三奇,你的修为竟然达到了可同时压制两个护道人的程度,为什么不向护道人报备?” 叶三奇看都没看对方一眼:“你们什么修为,向我报备了吗?” “你……”林东被噎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现在才弄明白,林家兄弟被按回原位是叶三奇暗中出手的结果。 那洛凤霞那一掌被人带偏,肯定是九王爷的手笔。 这俩人配合还真够默契。 ------------ 第一百零一章有没有证据 林家兄弟被噎得脸色铁青,洛云熙一直在哭,苗枫背着手溜达到凤年身边帮忙救人……院子里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只有叶三奇和九王爷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坐在那里,九王爷把茶壶推过来道:“叶惊龙,茶凉了,给我加点热水。” 我拿着茶壶看了看叶三奇的脸色,低声道:“师父,要不……你去劝劝洛小姐,我看她也挺可怜的。” 九王爷摇着扇子说道:“叶惊龙,你师父现在的做法,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我教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 “战场之下,你可以花前月下,情意绵绵。战场之上,你就不要想什么儿女情长,否则,不仅你自己要死,还会连累很多人。更不要天真的以为,妥协就能换来两全其美的结果。想杀你的人,绝不会因为你的妥协,就去兑换他的承诺。” “如果,叶兄因为洛云熙的缘故,一直谦让落叶庄,我们就得步步退让,处处挨打,最后不得不向落叶庄妥协。” “你想让叶兄牺牲你,去巴结落叶庄么?” 我终于明白过来了,难怪叶三奇宁可闯落叶庄的阴阳九重关,也不愿意欠落叶庄的人情,江湖上的人情,真不是那么好欠的。 九王爷看向我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你们在落叶庄的时候,洛云熙以死相逼放你们离开落叶庄,还有一份人情在里面?” “我没这么想!”我确实没这么想。 九王爷笑道:“你想了也没关系。你再仔细想想,那时候洛云熙是在逼洛凤霞放手,还是在逼叶三奇,就明白了。” “以你师父的修为,在你遇上危险的情况下,他能把落叶庄杀得血流成河。” “准确的说,洛云熙是在救落叶庄。” 我不由得转头看向了洛云熙。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江湖上的爱恨情仇,往往都是讲不清,理不顺,也分不清对错的无奈,不要说是当事者,就连旁观者都难以评判是非。 叶三奇始终坐在那里不言不动,似乎眼前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是叶三奇不近人情? 我觉得不是。在我眼里,叶三奇在不跟人争斗的时候,才活得像个人,有他的温情,也有温度。一旦陷入了江湖纷争,他就像是地狱恶鬼,只问胜负,生杀,从不留情。 或者,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在江湖中活得更久吧! 我们还在沉默之间,落叶庄的人已经拿着一只机关密匣赶了过来。叶三奇往匣子上看了一眼:“打开!” 这时,凤年已经缓过了一口气来,洛凤霞脸色阴沉的打开了密匣。我好奇之下探头往匣子里看了一眼,却看见匣里空空如也。 叶三奇废了这么大劲儿,就是要个空匣子? 叶三奇看了匣子一眼点头道:“好,可以开始了。” “等一下!”洛凤霞厉声道:“我要重订规则:要是你们输了,我还要叶三奇的一双眼睛。” “滚你-妈-的! ”苗枫当即破口大骂道:“几十岁的人了,不知道拉屎不能往回吃吗?” “你想改规则也行!我让人去掏二斤屎,你当我面吃下去 ,我就同意你改规则。” 洛凤霞正要争辩,就被凤年给拦了回去:“不要节外生枝!” 洛凤霞这才脸色阴沉的站到了一边,凤年缓缓说道:“我们的人到齐了,三位想要如何主持公道?” 林东看了一眼苗枫:“还是按老规矩来吧!” “可以!”苗枫转身坐到了我们两边人马的中间,与林家兄弟一起充当起了公证人的角色。 苗枫抬手指向了洛凤霞:“你们落叶庄指认叶惊龙是厌胜奸细,有何证据?” 洛凤霞道:“根据我们落叶庄的秘法探查,有人在叶惊龙身上施展过极为高深的厌胜术,这一点足够证明,他跟厌胜高层有密切关联。” 叶三奇不紧不慢的说道:“小叶子,过去给三位公证人检查一下。” 苗枫三个人,一一在我身上检查之后,不由得一个个皱起了眉头。 林东徐徐道:“关于叶惊龙身上的厌胜术,你们三奇门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么?” 九王爷说道:“我觉得,仅凭这一点不足以证明叶惊龙是厌胜门奸细。” “叶惊龙没有拜师之前,是被人贩子拐走,卖给了空门儿。我有理由认为,当年是叶惊龙的亲生父母,为了给叶惊龙消灾祈福,求助高手在他身上施展了厌胜术。这一点,怕是成不了什么证据。” 厌胜术的本质并不是邪术,用厌胜术消灾祈福的,大有人在。一些高官、巨贾能花钱请来厌胜高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林东点头道:“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枫爷,二弟,你们看呢?” 林西也缓缓摇头道:“光凭这点站不住脚!” 洛凤霞冷笑道:“能请动厌胜高手的,都是什么人?没有一定地位,或者雄厚的资本做得到么?那样的人家,会轻易丢了孩子?” 苗枫撇嘴道:“狸猫还能换太子呢!谁知道,叶惊龙是不是因为什么名门世家的内斗才被人贩子拐走。要是,你们只有这一个证据,那就不用再往下说了。” 这会儿,林家两兄弟也是脸色铁青。 从林家兄弟的表情上看,他们两个人过来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洛凤霞指认我是厌胜奸细的原因。 这下兄弟俩等于是被洛凤霞给架在天上,下不来了。 林东沉声道:“洛凤霞,你还有其他证据么?” 洛凤霞道:“叶惊龙是邪体,这点确准无疑了。叶三奇明知道他是邪体,还要收他为徒,明显是动机不纯。” 九王爷冷笑一声道:“掌门收下叶惊龙,是想要培养出一位护道人,这也有错?” 奇门流派众多,别管这些流派中出现过多少赫赫有名的高手,只要没有护道人就无法在奇门称雄。 苗枫所在的苗家,之所以地位超然,完全是因为苗家出过十五位护道人。 苗枫能在这里拿到最大的话语权,也是因为他本身就是护道人的缘故。 林东脸色铁青的道:“洛凤霞,如果你没有其他证据。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 第一百零二章杀机凛冽 “不行!”洛凤霞断然道:“我不信叶惊龙能学会禁术,我要让他当场观想。” 苗枫摆手道:“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洛凤霞看向苗枫:“枫爷,你身为护道人一再包庇叶惊龙,究竟是何居心?” 苗枫眯起眼睛道:“洛凤霞,你要是想当疯狗,我不介意打狗。” 苗枫话一出口,场中气氛顿时凝固,洛凤霞却说道:“刚才,你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护道人不能以力服人,现在怎么了?” 苗枫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林西也跟着说道:“枫爷,洛庄主的话也没错,我们既然来了,总得把事情查清楚。免得留下什么后患。” 九王爷随即说道:“苗兄,既然他们不到黄河心不死,那就让他们查到底吧!免得今日过后,他们再找其他护道人主持公道,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苗枫强压怒火道:“好,你们想查那就查到底。谁有禁术无字书?” “不用了!”叶三奇道:“我徒弟已经学会了禁术。” 洛凤霞眼中杀意一闪而过:“老常,过去试试叶惊龙的禁术。” “是!”常叔迈步走向了场中。 九王爷却说道:“动用禁术一定会死人,朋友是想要生死斗么?” 洛凤霞步步紧逼道:“落叶庄的人不怕死,就怕你们不敢让人检验。” 叶三奇忽然道:“动手!” 我身形一动便出现在了场中,管家常叔根本没有给我准备的机会,甚至放弃了秘术,直接晃动身形举掌往我脸上拍了过来。 奇门秘术虽然霸道,却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常叔就是要抢在这段时间里将我置于死地。 “大胆!”苗枫、林家兄弟同时起身怒喝。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常叔会在这个时候暴起杀人,想要阻止都已经来不及了。 常叔脸上狞笑刚起,数以百计,长度过米的钢刀,就凭空出现在了我四周十米范围之内,寒光四射的刀锋,硬生生的连成了一座小型刀山,挡在了常叔身前,森森白刃带起的无尽杀气,犹如狂风席卷全场,即使身在院外的落叶庄弟子,也被那暴虐的杀机吓得连连后退。 常叔想要收势都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扑向了近在眼前的利刃。 “住手!”形势瞬间逆转之下,洛凤霞、凤年也慌了手脚,他们想要阻止常叔却来不及了,眼睁睁的看着常叔扑向了凛冽刀锋。 一秒之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景象,就把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停不住脚步的常叔,身躯在惯性的作用之下,从刀山穿行而过,却毫发无损。可是,他的魂魄却被刀山给生生挑出了体外,留在了肉身背后。 所有人的视线里都出现了两道人影,一道人影还在刀山之间亡命狂奔,另外一道却落在刀山上嘶声惨叫。 常叔的肉身冲出五六米距离之后,双眼翻白的扑倒在地。 我双手结起法印指向刀山怒喝道:“灭魂——” 声落之处,刀山之上符文闪现,一道道金色符文形同锁链盘绕刀锋,凭空的给阴森凶暴的刀山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庄严。仔细去看,却又让人觉得,就是那些符文把刀山地狱搬进了人间,禁锢这地狱之力,在人间斩敌灭魂。 “住手!”洛云熙哭喊着往刀山上冲了过来:“快住手哇!常叔要魂飞魄散了!” 我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叶三奇,却见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洛凤霞的方向,他是在防备着落叶庄出手偷袭。 九王爷摇着扇子站起了身来:“叶惊龙,我们教过你什么,你不会忘了吧?” “杀——”我不再犹豫,双手同时向外一分,刀山上的利刃随着我的手势向外扩张开来,活活将常叔的魂魄给撕成了碎片。 碧绿的磷火向下飘落之间,寒光凛冽的刀山也徐徐沉落地下,场中一切再次归于平静,刀山地狱留下的神威与杀意却凝聚在空中久久不散。 我虽然召出刀山地狱灭掉了对手,人却像是虚脱了一样,满头是汗的跌坐在了地上。 叶三奇面无表情的说道:“胜负已分,落叶庄的人过来收尸吧!” 十八层地狱,是针对鬼魂的刑罚,即使被我召唤至人间,也只能斩魂,不能破体。常叔的魂魄碎成了磷火,尸身却保持完好。 洛云熙抱住常叔的尸体放声痛哭:“叶三奇,叶惊龙,你们太狠了,你们搅碎了常叔的魂魄啊!你们杀了人,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不给他。” “叶三奇,常叔一直把你当成子侄,你却对他痛下杀手,你还是人吗?” 叶三奇站了起来,却没去理会洛云熙的哭骂。 我大概也能明白叶三奇的想法,现在去跟洛云熙争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与常叔对阵的那一瞬间,不要说是手下留情,哪怕只是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自己就得被他一掌拍碎头颅,横尸当场。 在这种情况下,我敢去赌常叔会看在叶三奇的面上,在最后关头放我一条生路么?只怕换成谁都不敢去试。 到了这会儿,我才明白九王爷对我说的那番话,才是江湖上的至理。 江湖的风浪里,有的只是不带温情的冷酷。 叶三奇双目平视着被气得浑身发抖的洛凤霞:“我徒弟观想出来的禁术,就是十八层地狱。现在,你们还有什么疑义么?” 洛凤霞怒吼道:“奇门弟子怎么可能观想出十八层地狱?我看,叶惊龙用的不是奇门禁术,而是厌胜邪术。” 九王爷也站起了身来:“那你怎么解释刀山上的符文?” 九王爷早就在防备着落叶庄的人会借十八层地狱发难,才故意交给我怎么把符文给套在地狱景象当中。 其实那些符文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只是让十八层地狱的景象看起来更像是奇门秘术而已。 凤年沉声道:“那些符文都是幻象,为的就是掩饰叶惊龙在使用厌胜术。我要再验证一次。” 叶三奇眼中杀机凛冽:“你们凤家是想被灭门么?” ------------ 第一百零三章你们看他左脚 凤年要再测一次,分明就是想活活把我累死。就算是老牌的护道人,在连续施展两次禁术之后,也会当场吐血,元气大伤。我一个刚刚学会禁术的人,再施展一次禁术,只怕还没来得及杀敌,就得当场毙命。 凤年与叶三奇对视道:“不敢施展禁术,就是你们做贼心虚。” 苗枫起身道:“姓凤的,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你当我们三个护道人都是瞎子么?留下隐杀,给我滚出去。” 凤年冷眼看向苗枫:“护道人处事如此不公,怎么能让奇门信服?如果,你们苗家真想一手遮天,那我凤年便站在这里等着你杀!” 林东也起身道:“我们兄弟,觉得叶惊龙的禁术没有任何问题。落叶庄现在必须留下隐杀,完成赌约。” “如果,你们对此次评判还有疑义,可以再邀请其他护道人重新评判。” 林西也沉声道:“我警告你们,落叶庄对今天的评判不服,可以再找其他护道人申诉;如果,今天不完成赌约,你们谁都别想走。” 三个老牌护道人发怒,凤年虽然在羞怒之下脸色阵红阵白,却不敢真去撩拨三个护道人的锋芒:“我可以把东西留下,但是,叶惊龙的身份,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洛凤霞颤声道:“哥,隐杀可是我丈夫留下来的传家至宝啊!不能这样交出去……” 凤年咬牙道:“你相信我,一定能把隐杀给要回来。” 洛凤霞很清楚,一旦把隐杀给了叶三奇,就别想再要回来了。凤年那所谓的申诉,其实就一句场面话。 想要推翻三个护道人同时做出的评判,除非三个护道人全部死亡,否则,他们就只能再请五个同等级别,或者身份更高的护道人出来。 这两个条件,凤家和落叶庄都做不到。 洛凤霞看向了叶三奇,似乎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巴巴的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洛云熙擦着眼泪道:“叶三奇,你们赢了落叶庄,杀了常叔,难道还不够么?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别要隐杀!” 叶三奇平静说道:“留下隐杀。” “你……”洛云熙已经把嘴唇给咬出了血来:“叶三奇,你等着,我洛云熙早晚会杀光你们三奇门,夺回隐杀!” 叶三奇的脸上仍旧看不出任何情绪:“我等着你!” 洛云熙激怒之下猛地喷出了一口血来,洛凤霞赶紧扶住女儿:“叶三奇,你给我等着!” 落叶庄的一行人留下秘匣狼狈离去,林家兄弟也拱手告辞,院子里只剩下了苗枫。 苗枫笑呵呵的看向叶三奇道:“我帮你忙活了这么久,你就不供顿午饭?” 叶三奇笑道:“不供饭,只管酒!” “有酒就行!”苗枫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三奇,我这会忽然跑来东北,其实是专程为了找你。希望你能出手帮苗家一个忙。” 叶三奇好奇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苗枫说道:“又到了苗家举家归隐的时候了。不过,这回我们在临走之前需要把老祖留下的宝匣一并带走。那宝匣就在老祖坟里。” “你也知道,苗家人善于占卜,能打能杀的人却没有多少。我一个人进不去老祖坟,所以这事儿得请你帮忙。” 叶三奇道:“枫子,你来得有些不巧啊!我和九王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处理。那件事没做完之前,我怕是抽不出身。” 叶三奇说的是寻找李玄安的事情。九王爷这次赶过来,应该是查到了李玄安的行踪,只不过,碰巧遇上我们在跟落叶庄对碰,这才对李玄安的线索只字未提。 九王爷也看出了叶三奇的为难:“叶兄,那件事儿,我的一个朋友查到了一些眉目,但是想要等到目标出现,至少也得三个月之后。我们能在三个月之内赶回来就可以了。” 叶三奇看向苗枫时,后者赶紧说道:“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行,我们明天就动身。”叶三奇点头之后才问道:“苗家是不是又算到了什么?” 苗枫叹了口气道:“先祖留下了苗氏后人永不辅助帝王的祖训,可是,每逢乱世又有帝王寻找苗氏后人出山。苗家后人每到避无可避的时候,就会选择化整为零归隐山林。” “这一次,家族长老算到了浩劫将至,苗家人只有提前归隐才能避开这场劫数。而且,此次归隐必须取走老祖留下的宝匣才能保住多数人平安。” “我来之前,苗家族人已经开始陆续归隐,现在村里就只剩下了几个负责殿后的族人。” “原来如此!”叶三奇正在点头的时候,却听见外面有人喊道:“谁定的酒菜?有人吱声没?” 我站起来往外面一看,一个店伙计模样的人正骂骂咧咧的提着食盒往我们这边走,我顿时也来了脾气:“我定的,怎么了?你家掌柜的没教过你规矩么?” 没想到,那个店伙计竟然瞪着我骂道:“你们都特么饿死鬼投胎啊?这才几点就张罗要吃饭?是要吃饱了投胎咋地?” 我顿时被他骂得愣住了:这个店伙计是傻了吧?店大欺客的事情不是没有,但是也得分欺的是谁?老伙计带着新人,头一件事儿教的就是怎么看人,千万不能惹了不该惹的人,要不然容易把自己的小命儿搭进去。 按理说,店伙计就算是因为送盒子心里有气,也该赔上笑脸,哪有这么一进门就像是要打架一样。 我还没缓过神来,那个店伙计就走到了桌边上,砰的一声把食盒摔在了桌子上:“让老子给你们送饭?钱呢?今天要是没三块钱,老子跟你们没完。” “三块钱买你命都够了!”我气得抬手一个嘴巴扇到了对方脸上,那个伙计个头不小,但到底是个普通人,被我那一巴掌直接给抽飞了出去。 我一步跟上去还要揍人的当口,却听见九王爷说道:“等一下,你们看他左脚。”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的往那店伙计的左脚上看了过去。 ------------ 第一百零四章去落叶庄 那个店伙计被我一巴掌抽倒在了地上,从九王爷的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见他的鞋底。九王爷看到了什么? 我在好奇之下,转头往那人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看见那个伙计的鞋底上沾着一块略带紫色的血迹。 叶三奇皱眉道:“小叶子,你去把他的鞋给脱了。” 我上前一步把伙计的鞋给扒了下来,对方就像是傻了一样,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叶三奇愣在了那里! 我顺手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哎,你看什么呢?” 店伙计当场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几位爷……几位爷……我刚才魔障了,你们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该死……” 店伙计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竟然吓得哭了起来。 这才是酒店伙计正常的反应,那个年月,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哪天还没有个冤死的人。能上酒楼花上十几块钱吃饭的人,不一定是什么角色,伺候不好别说是店里的伙计,就是老板都可能被当场打死。 店伙计进门之后这一通“耀武扬威”,被人打断腿都是轻的,他能不害怕么? 叶三奇摆手道:“小叶子把赏钱给了,让他走。多给他一块钱,把他鞋给买了。” 我掏出两块钱塞在那人手里:“我师父不跟你计较,赶紧走吧!省得搅了我们的兴致。” “是是是……”店伙计忙不迭的把另一只鞋也脱了,光着脚跑出了院子。 九王爷从食盒里拿出筷子,夹起地上的布鞋,一手拎起酒壶将酒倒在了鞋上。酒水与鞋上的血迹触碰之下,原本已经凝固了的血迹被酒化开之后,一串串的落在桌上,不仅没有顺着桌面散开,反倒是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血色的圆球。 我眼看着那圆球上飞快的长出了五官,在短短几秒之间变成了一个眼含怨毒,面孔狰狞的鬼脸。 我只是跟那恶鬼对视了一下,心中就没有来由的升起了杀念,恨不得找人打上一架,才能出了心头这一口恶气。 我的手不自觉的摸向双尖刀时,叶三奇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扣住了鬼脸,手指轻轻压向杯底,茶杯里顿时发出了一声鬼哭,殷红的血水也顺着茶杯的边缘流向了桌面。 九王爷脸色凝重道:“看来,我们都落进了别人的算计啊!落叶庄里不仅藏着一个厌胜术的高手,而且,还在挑动奇门的内斗。” 我一时间听得稀里糊涂:“王爷,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九王爷道:“你把你们师徒跟落叶庄反目的事情给我说一遍,一定要仔细的说。” 我把自己和叶三奇见到洛凤霞之后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九王爷才点头道:“这就对了。那个厌胜高手当时也在客厅里。” “那个人不仅距离你们很近,而且是一个你们没去防备的人,否则,你们也不会被厌胜术挑动了情绪,做出种种过激的举动。” “当然,被挑动了情绪的人,除了你们之外,还有洛凤霞。” 我懵了半天:“这……这不太可能吧?” 九王爷道:“你仔细想想,你们跟落叶庄翻脸的过程。” “一开始,洛凤霞并没有要杀你的意思,她只是在逼着叶三奇将你从弟子变成杂役。后来,怎么演化成了杀意?” “这个过程看似洛凤霞被人一步步激怒,实际上,这个过程却是被激化得过快。还有……” 九王爷声音一顿道:“你再想想你师父,你师父并不是一个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的人。” “洛凤霞让他把你降为杂役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带你离开落叶庄。但是,他割袍断义的举动却彻底激化了你们双方的矛盾。” 九王爷看向叶三奇道:“叶兄,当时,你考虑的是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跟落叶庄割袍断义?” “对!”叶三奇面色凝重的点头道:“有人用厌胜术,让我把最坏的打算,用在了最早的时候。可笑,我当时还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落进了对方的算计。” 九王爷道:“你们离开了落叶庄之后,对方仍旧在使用厌胜术挑动所有人的情绪,凤年,洛凤霞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如果不是那个店伙计进来的时候踩到了凤年的血,我们怕是到现在都无法发觉有人在暗中搞鬼。” 苗枫点头道:“那个店伙计算是救了我们一次啊!” “我们都是术道人,对厌胜术的抵抗力要高于常人,就算是中了厌胜术,也不会立刻发作。那个店伙计只是普通人,只要沾上了厌胜术立即会被挑动情绪,也就这么几步路的功夫,他就差点掀了我们的桌子。” “要是没有那个伙计,我们可能不会去理会凤年落在地上的血迹,等到我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厌胜术再忽然发作,我们几个只怕要在这院子里拼个你死我活。”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座跨院里没铺青砖,血迹落在土面上,用水清洗不掉。处理的办法只不过是往上面垫上几锹土把血迹给盖了,过几场雨之后自然也就看不出来这里有血了。 过去时候,农村在院子里杀鸡宰鹅,也就是这么处理血迹。要不是那个伙计来得及时,我们怕是要着了对方的道儿。 九王爷道:“叶兄,往日里苗兄过来,你会怎么招待朋友?” “他都是亲自下厨,叶三奇弄骨头那是一绝……”苗枫的话说到了一半就变了脸色,硬生生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也跟着反应过来:“在落叶庄里,离我们最近的只有两个人——常叔和洛云熙。” 九王爷缓声道:“如果出手的人是管家常叔,那他就是厌胜门派出的死间,他一死,所有的事情都死无对证。奇门两个门派加上两个世家,必然结下怨恨,甚至是死仇。” “如果是洛云熙的话……” 九王爷沉声道:“今晚,洛凤霞,凤年等人必死无疑!只有他们死了,奇门才能爆发出更大的矛盾!” 叶三奇起身道:“走,去落叶庄。” ------------ 第一百零五章谁能想到 九王爷和苗枫同时起身:“事不宜迟,我们必须马上赶去落叶庄。” “按照,厌胜术发作的时间来看,落叶庄里的厌胜高手还没完全控制局面,我们现在过去,应该还有机会救人。” 叶三奇转身就往外走,九王爷在后面喊道:“你徒弟不要了?” “你帮我带着!”叶三奇声落之处,人已经到了门口。 “真是麻烦!”九王爷从身后抓住了我腰带,像是拎包一样把我给拎了起来:“手脚自己收着点,要是磕了碰了,我可不管。” 九王爷把我拎在齐腰的位置上,我要是不把腿给挺起来,就得被他拖着上落叶庄。我没办法,只能像是练功一样把腿伸得笔直,两手抱在胸前,由着九王爷拎着往落叶庄上走。 他们三个人全都用上了“缩地成寸”的秘术,我只听见风声在耳边嗖嗖直响,也不知道三个人这是走得有多快。 没过一会儿,九王爷就停了下来,等我睁开眼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东,林西的兄弟俩,被人用绳子捆住双手吊在了树上开膛破肚,腔子里的内脏被人按照原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地上,唯独心脏被两块打磨得圆滚滚的石头所取代,真正的心脏已经不知去向。 等我仔细去看,才发现杀人现场看不见半点血迹。 九王爷狞声道:“三尸逆道?对方的所图不小哇!” 叶三奇冷声道:“奇门弟子的血,从没有白流的说法!” 他们两个人虽然是在极力的压抑着身上的杀气,我却仍旧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后来,九王爷才告诉我“三尸逆道”是奇门弟子转投到厌胜门下时用的“投名状”,简单的说,就是用活掏出三个奇门护道人的人心作为拜师礼送给厌胜门,同时,把护道人的尸体悬挂在显眼的地方曝尸示众,以示自己叛离奇门的决心。 林家兄弟加上苗枫,刚好是三个护道人,叶三奇也恰巧有杀掉三个护道人的能力。加上,落叶庄邀请护道人清查奸细的事情,在奇门闹得人尽皆知,一旦三个护道人全部身死,叶三奇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叛离奇门的罪名了。 我们再次临近落叶庄时,那里已经大门紧闭,整座山庄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丝声响,就像是一座已经荒废了的古墓,凄凉到了连鬼魂都不愿意留下的程度。 叶三奇抬手点向了院门,落叶庄的红漆大门怦然倒地之间,我眼前也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庄园,我们仅仅是离开了落叶庄几天而已,这里却像是已过百年,到处都是残墙断壁,石阶上甚至长出了青苔。 我看见叶三奇径直往山庄里面走,赶紧跟了上去:“师父,要不咱们悄悄潜进去吧?” 叶三奇道:“落叶庄主能够感知到庄里发生的任何事情,我们无论怎么小心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我跟在叶三奇的身后走到会客厅门前的时候,却看见洛云熙站在院子里,背对着庄门的方向,仰着头注视着大厅上的牌匾。 我这才注意到,落叶庄的门匾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了会客厅的大门上,似乎这里才是落叶庄。 洛云熙背对着叶三奇轻声说道:“三奇哥,你来了?从你上次来落叶庄,你就知道,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碰面对么?”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人,如果知道自己身上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那时候的人,会变得异常冷静,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会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对未来的期待和激-情。” “三奇哥,从你进入落叶庄,你就感觉到跟落叶庄必有一战对么?否则,你不会变成一副不可接近的摸样。” 我这才想起来,叶三奇刚进入落叶庄的时候就说过:他跟落叶庄主有旧,说不定落叶庄已经被人控制了,所以他打算闯关进庄。 洛云熙转过身道:“三奇哥,我知道,你的感知能力非常的强。有时心中灵光一现就能窥视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们虽然用了厌胜术,在压制你的灵识,却没能彻底屏蔽你的感知。所以,我不得不想办法引偏你的思路。” “我做到了,但也没完全做到!” “如果,你能晚一点过来,只要再晚几个时辰,你就会被留在落叶庄里。可惜,你来得太早了,你现在过来,我必败无疑。” 叶三奇一直看着洛云熙没有说话,洛云熙也不在意叶三奇的态度,一直自顾自的说道:“我明知道自己会败,但我还是想要争取一下。常叔,出来吧!” 管家常叔从客厅里走了出来,仍旧是带着客气的笑容道:“叶少爷,我们又见面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了常叔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你不是死了么?” 常叔笑呵呵道:“那时候,的确是有人死了,但不是我!这点小小把戏让惊龙少爷见笑了。” 常叔的意思是,我在客栈跨院里杀掉的那个人,是用秘术伪装的替身。厌胜门的伪装术已经达到了连魂魄的样子都能伪装的程度了么? 叶三奇看向洛云熙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背叛奇门?” 洛云熙刚要说话,常叔却先一步开口道:“这件事,还是我来说吧!” “叶少爷想必应该知道落叶庄与我们厌胜门之间的仇恨吧?被凤家与落叶庄杀害的厌胜弟子已有数百之数,此等大仇,我们厌胜传人岂能不报?老夫,一直潜藏在落叶庄里,就是为了寻找一个报仇的机会。至于小姐么……” 常叔声音略微一顿道:“小姐对叶少爷的感情丝毫不假,当年确实是她亲手把逆命阁改为了落叶庄。只是,这天下奇男子并非叶少爷一人。小姐把身心交给了我家公子之后,自然也就成了厌胜传人了。” “谁能想到,对厌胜门恨之入骨的落叶庄里,会有厌胜传人?谁又能想到,对你叶少爷朝思暮想的洛云熙早已成了公子的云奴呢?” 常叔面带戏谑的看向叶三奇的时候,我心里便暗自叫一声“不好”,这个老家伙是在故意激怒叶三奇。 ------------ 第一百零六章一曲送故人 叶三奇,九王爷谁都没有说话,可他们眼神里的轻蔑与不屑,却让常叔难堪至极:“叶三奇,一个迷恋你的女人,成了你的对手,你就不想说点什么么?” 九王爷淡淡道:“你是想通过激怒我们来抬高你的身价么?” “虾蟹永远是虾蟹,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是搅动几寸淤泥。即便是挑衅覆雨翻云的蛟龙也只会掀起几块烂泥而已。因为,在你们的眼里,能在蛟龙身上迸几块泥星子,就是天大的荣幸。屠龙,怕是你们做梦都不敢想。” 九王爷短短的几句话,或许无法让人气急败坏,但是他看向常叔的眼神和说话的神态,却足够让对方恼羞成怒了。 常叔被气得浑身乱抖:“好好……老夫今天就要看看,你这条蛟龙能不能逃出我的掌心?” 常叔说话之间,我们北面的院墙上忽然出现了两个白纸扎成的纸人,那两只白纸人就连五官都没有,腔子里却传出了一阵阵像是打鼓一样的心跳声。猩红的血迹也在从纸人的心口上扩散而出,在对方白纸扎成的身躯上不断蔓延。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林家兄弟的心脏被装在了纸人的腔子了? 我骇然看向纸人的当口,身后也传来了那种诡异的心跳声,等我回头看时,却看见苗枫的衣服正在随着心跳声一下下的震动。 他和那两个纸人心跳的频率要同步了? 常叔嘿嘿笑道:“我掏出那两个护道人的人心,本来是要给九王爷、叶三奇埋下一记杀招,没想到,你这个护道人没死,那就只能先让你尝尝滋味了。” 常叔说话之间,两个纸人同时倒翻身形跳向了墙外,脚掌擦着地面往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 常叔故意让我们听见纸人的脚步声响,就是在告诉我们,两只纸人是在分开逃跑。 常叔狞笑着看向苗枫:“等到人血把那两个纸人完全浸透,你的死期也就到了。想解咒,你得追上那两只纸人。” “不过,你可别跑太快了。你跑得太快,心跳的速度就快。说不定,你还没追上他,就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九王爷,三奇,这里交给你们了。”苗枫冷然一笑,缓步走向了门外,仿佛那个被诅咒的人不是他自己。 九王爷摇着扇子看向了常叔:“该你搅泥了。让我看看,你这只虾米能搅浑起多大的水来?” 常叔被气得脸色通红:“今日,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叶兄,我去收拾只小虾米。你慢慢处理眼前的事情,不着急。”九王爷用扇子隔空点了点常叔道:“带本王到你们落叶庄防卫最严的地方,免得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请——”常叔怒吼之间飞身跃上墙头,等我去看九王爷的时候,他也已经站在了墙上,单凭这一手“移形换位”的秘术,他就不知道比常叔高明了多少。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了我视线当中,会客厅的门口也涌出了大量飘浮着枫叶的清水。火红色的落叶,像是在水面上燃起的烈火,可是那种红,却让人觉得眼前的景色必将随着水流逝去归向寂灭。 洛云熙站在水里幽幽的说道:“三奇哥,你还记得,我带你去过的枫乡谷吗?那时候,我也是站在山谷的溪流里,让无尽的红叶从我身边漂过。” “我还问过你:这落叶像不像红妆?要是能到我身上就好了!我知道,以你的法术,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我披上红妆,我也一定会跟你走。” “可你告诉我:落叶注定了要随风漂泊,随波逐流,等他停下来的时候,也就该化作尘土了。” “那句话,我一直都记得。” “落叶庄,这三个字,是我亲手写上去的。我不奢望你能来带我走,只是希望落叶庄里能成为你落脚的地方。” “三奇哥!你从进入落叶庄之后对我的冷漠,是不是因为你看到了,某个时间,你跟我必有一战?” “是!”叶三奇说话之间把藏天伞交到了我的手里。 洛云熙微微点头道:“如果,你没看到你我会有一战的话,你还会那样冷淡的对我吗?” “会!”叶三奇只说了一个字。 “理由呢?”洛云熙看向叶三奇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带起了泪光。 叶三奇一言不发的抽出了白玉笛。洛云熙凝视白玉笛良久道:“我明白了。三奇哥,你准备好,我要出手了。” 叶三奇把白玉笛横在嘴边说了一句:“小叶子,撑伞,站在伞底下别动。” 我急忙举起藏天伞,按动了伞柄上的机关。 藏天伞怦然开启之下,伞骨上带起的气流,以我为中心贴着水面向四周扩散而去,把原本已经贴近我的落叶推向了远处,整座院子里也只有我身边两米方圆的地方不见一片枫叶。 叶三奇手中白玉笛发出了一声呜咽似的轻响,他似乎是在用笛声跟洛云熙告别,也似是在向厌胜门人亮剑。 洛云熙轻轻抬手划向了虚空,一片片枫叶随着她的指尖飞悬在了空中,被叶片带起的水珠,顺着叶尖向下滴落之间,竟然化成了血水,院子里就像是飘起了一层细细的血雨。 眨眼之后,空中枫叶就像是人手一样蜷缩了起来,同时向后缓缓挪动,乍看之间就像是无数手掌在空中握拳蓄力。 我这时才发现,所有飘在空中的枫叶都是五片叶,那种枫叶的样子,不就正像是人的手掌么? 洛云熙是在用枫叶牵引恶鬼?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闪过,血红色的叶片化成一只只染血的鬼手,遮天蔽日的压向了叶三奇。 那些鬼手在向前推进之间,逐渐化出了手腕臂,肩背,看上去就像是一群被剥掉了人皮的鬼魂,在侧着身子冲开阴阳屏障从地狱里逃往人间。 恶鬼逼近的速度不仅不快,甚至可以用缓慢来形容,但是,那越来越多的鬼魂却能给人带来一种好似虚空炸裂,恶鬼破界般的恐惧。 我甚至觉得,我们所在的这片空间随时都可能崩塌,无数鬼魂也会随之涌向人间。 ------------ 第一百零七章一曲送故人2 洛云熙站在无数恶鬼背后轻声说道:“三奇哥,你还不动手么?再不动手的话,这些恶鬼可要破界而出了。” 叶三奇的笛声终于响起,我不知道叶三奇吹奏的是什么曲子,却能感觉到笛声中带起的,犹如金戈铁马般纵横无忌的杀气。 笛声飘荡之处,已经快要挣脱阴阳屏障的恶鬼,骤然间炸成了漫天血雨,倾落地面。仅仅片刻工夫,遍地的清水就被染成了猩红的颜色,滚滚血浪在我和叶三奇身边不住翻滚,我们两个人就像是置身在血海当中与无尽地狱隔水相望。 洛云熙的声音也在血腥中幽幽传来:“三奇哥,这血海鬼域就是公子给奇门传人准备的杀招,你灭掉的鬼魂越多,地上的鲜血就越为浓烈,当你杀到的恶鬼达到了一定数量,整个落叶庄就会完全化作血海,方圆三百里之内所有生灵都要成为鬼神的血食。那些被卷进血海的鬼魂,不管生前是善是恶都会变成血海中只知道捕食生人的厉鬼,血海也会源源不断的向外扩张。” “公子让我问你一句话:奇门弟子不是自诩为正派名门么?你们在明知道血海会降临人世的时候,是选择自己死在血海当中换取一方平安,还是准备跟血海对抗到底,哪怕打破阴阳屏障也在所不惜?” 我不知道,洛云熙的话有没有吓到叶三奇,反正,我是被她给吓得手脚发凉。 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叶三奇真会选择自我了断,去阻止血海的蔓延。 我听叶三奇说过,厌胜术攻击的目标一旦身死,秘术就会自动停下来。因为,绝大多数的厌胜师在施展秘术的时候,都是有针对性的施法。哪怕是血脉诅咒,也不会去造成流毒无穷的结果。 那个什么公子,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故意放出足以灭族屠城的秘术,从道义上压迫奇门弟子。 叶三奇可别真的想不开,在这里自尽了! 我正想要去招呼叶三奇的工夫,却看见血水中浮起了数以百计光溜溜的圆球,等我仔细一看,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圆球,不就是人没了头发的天灵盖吗? 血海真要成形了! 下一刻间,成群的鬼魂便在我四周破水而出,把我围在了中间,伸出了鬼爪,一根根光秃的手指逼近藏天伞的当口,就被伞骨上凭空出现的符文给挡在了一尺开外。 外面的鬼手虽然难以寸进,但我也感觉到藏天伞也开始承受不住鬼魂压迫,在向内收缩变形,不斩了伞外的恶鬼,藏天伞早晚会承受不住鬼魂的力道被压成碎片。 我一手强撑着伞柄,一只手摸向了身上的双尖刀。 我还没来得及拔刀,就听洛云熙说道:“三奇哥,你的徒弟就要撑不住了,你还不停下来么?他手里的那把刀对付不了血海里的厉鬼啊!只要他敢出手,不要说没法斩鬼,说不定连自己都得被鬼魂从藏天伞下面拽出去。你不会想看着你的徒弟死吧?” 我在震惊之下,悄悄松开了刀柄,把手垂在身边掐动了禁术的法决。 洛云熙好像是算到了我的反应,马上又对我说道:“叶惊龙,你千万不要想着动用禁术。你已经用过一次禁术了,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你想再用禁术,就得有人借命给你。” “我想,你不会拿着你师父的寿命,去动用禁术救你师父吧?” 我正在左右为难之间,叶三奇笛声忽然拔高,那没有曲调,尖锐刺耳的笛声形同利箭直冲云霄之间,血海中浮起的鬼魂在同一时间轰然炸裂,地上翻滚的血浪暴涨三尺,刹那间就过漫过了我的腰间,我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藏在血水下面的鬼魂,像是鱼群一样往我这边蜂拥而来。 我正在不知所措之间,叶三奇白玉笛上忽然爆出一声长剑出鞘的龙吟,等我转头看时,笛中剑化成的寒光已经闪现在半空当中,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叶三奇脚踩血浪,持剑在手,往洛云熙的方向电射而去。 真魂出窍? 我明显看出持剑的叶三奇只是一道魂体。这不是真魂出窍又是什么? 可是,没有了魂魄的肉身,不应该是泥塑一样一动不动,或者是干脆昏迷不醒么?叶三奇的肉身怎么还在吹笛子? 我敢肯定,我绝对没有看错,场中的两个叶三奇,一个是在吹奏白玉笛,压制血海中的恶鬼,另外一个却是在御剑而行,隔空杀敌。 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叶三奇的笛中剑便穿透了洛云熙的胸膛。 被利刃贯穿的洛云熙,艰难的抬起手来摸向了持剑的叶三奇的面颊:“三奇哥,这个才是被藏起来的你吗?你特意放他出来,是来送我走么?” “这个你,是有温度的你,谢谢你来送我!” “咳咳……”洛云熙口中的鲜血连涌着说道:“三奇哥,你要小心厌胜四大公子,他们把所有寻找奇门残篇的弟子都当成了击杀的目标。他们……他们最想杀的人就是奇门四少。他们约定,要用四少的人头做成的酒杯共饮魔神血。你和九王爷是四少之一,你一定要小心……” “还有……还有你的徒弟……他的来历真的不是一般厌胜弟子可比。姓常的说……你徒弟的来历可以比肩四公子……你要……” 洛云熙最终也没说出“你要”如何:“三奇哥,如果来生还能遇见你的话,我一定要做你的新娘。你能送我一程么?” 叶三奇忽然抽回了笛中剑,身形倒飞着与他的肉身合二为一,仍旧是在吹奏着玉笛,涛涛血海在笛声中退去,我们四周又变成了浮动着枫叶的水流,洛云熙的尸体静静躺在了流水和枫叶之间,被笛声推动的枫叶,掩过了洛云熙的面容,看上去就是有人为她盖上了红妆。 我听出了叶三奇笛声中的悲伤,却不知道怎么去劝慰对方,九王爷从远处走过来站在了我身边道:“原来叶三奇也是个多情种啊!他藏起了自己的多情,虽然能让他纵横无敌,但也让他不像是生人了。” 苗枫也在这个时候走了回来:“好悲伤的曲子啊!一曲送故人,好多年没听过叶三奇的笛声了,也好多年没看到那个叶三奇了。希望,别再听见他吹笛子了。” ------------ 第一百零八章就是这个意思 苗枫说:希望叶三奇别再吹笛子? 难不成,叶三奇只有在给故人送行的时候,才会吹奏白玉笛? 叶三奇一曲终了,院子里的血水已经尽数退去,只剩下了洛云熙被红叶覆盖的尸体。 叶三奇收起玉笛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落叶庄,直到我们快要走到庄门的时候,才听见洛凤霞声嘶力竭的喊道:“叶三奇,你这个灾星,没有你,落叶庄不会落到如此下场。我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等着……” “这个老娘们儿疯了!”我转头看向落叶庄,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趁着晚上偷偷回去一趟,弄死那老娘们儿算了? 苗枫说道:“不用理会洛凤霞,她只不过是得了弱者的通病而已。有些人,在知道你不能打他的情况下才会张狂嚣张,等他知道,你能揍他的时候,他会比狗还听话。” “洛凤霞不就是如此?不信的话,你现在往回走,那老娘们不用看着你师父,看着你就能把嘴闭上。” 苗枫的话让我忍不住有点心动了,九王爷举起扇子往我脑袋上敲了一下:“男人应该成熟,稳重,别想那些无聊的事情。” 我赶紧低下头跟在叶三奇身后回了客栈,等我们再次回到跨院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九王爷让我去泡了茶,才开口说道:“叶兄,落叶庄的事情,怕是还没结束。” 叶三奇点头道:“我输给了那个厌胜公子,他一定会乘胜追击。我们下一次的交锋只怕会在苗家。” 我瞪着眼睛看向了叶三奇道:“师父,你说错了吧?我们明明是赢了,你怎么说,我们输了?” “你没听错!”叶三奇正色道:“这次交手,我逊色一筹,不是输了,又是什么?” 九王爷解释道:“叶惊龙,你仔细回想一下,我们和落叶庄交手的整个过程,你就会发现,叶兄之所以会自认略逊一筹,不是因为他输给了那个所谓的公子,而是输给了洛云熙。” “就像洛云熙说的那样,我们提前赶到了落叶庄,她就必败无疑。可是她却在临死之前,逼出了叶兄隐藏起来的那道情劫,这就等于破掉了叶兄的斩情术。” “如果,叶兄始终保持着只知有敌,不知有情的状态,他必然在江湖中纵横无忌。但是,斩情术被破,他原先规避的劫数,就会再找回来。甚至比以前更为凶险。” “这一局,叶兄的确是输了。” 我被九王爷的话给吓到了:“那时候,我看洛云熙对师父情深义重啊!怎么会……” 九王爷摇着扇子道:“这一点,你就错了。” “如果,洛云熙真的对叶兄情根深种,她会在叶兄刚到落叶庄的时候,就揭穿那个公子的阴谋。何必等到奇门兵临城下的时候,再对叶兄含情脉脉?” “洛云熙只是在利用自己的死,去逼出叶兄的情劫罢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原本的叶兄应该是多情之人,所以他一生最大的劫数就是情劫。情劫,是最容易避开的劫数,也是最避无可避的劫数。” “很多年前,应该有一个善于推演的高手,算出了叶兄的劫数。所以动用了斩情术,斩断了叶兄的感情,也就等于斩断了叶兄的劫数。” “出手的,是我爷爷!”苗枫说道:“我爷说:情愫不生,则情劫不生。但是,避劫毕竟是在违逆天意,无论术士动用了什么手段,都无法彻底避开劫数,叶三奇原本的性格,只能藏,不能崩灭。所以,在某种情况下,有人可以破去他的斩情术。” 我当时,没怎么听懂苗枫的意思,后来苗枫给我打了一个比方:劫数就像是锁定了目标的大炮,谁也阻止不了对方开炮。但是,可以想办法去让目标挪动个位置,别傻站在那儿挨打。 换句话说:对方已经开炮了,那就不可能伤不到目标。区别就在炮弹是直接打在目标的身上,还是落在他身边,或者更远一点的地方。目标挪动得越远,炮弹对他的伤害就越轻。 苗枫继续说道:“我爷帮叶三奇避劫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洛凤霞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时候,我就对洛凤霞那人没什么好印象。当初,明明是叶三奇的师父动了人情求我爷爷出手,她非要死皮赖脸的过来,用那个人情在我爷这儿蹭上一卦。” “我长这么大,见过蹭吃蹭喝的,还头一次见到蹭卦的。我爷当时看在叶老爷子的面上,还提醒过她,卦不能蹭,不然可能会被卷进对方的劫数。可那老娘们儿不听,非要蹭不可。” “现在看,当初他们蹭那一卦,确实是把自己卷进了叶三奇的劫数里了。” 我听到这里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听懂了七八分,忍不住低声自语道:“这个洛云熙太会装了。” 九王爷说道:“她不是完全在装。她对叶兄的感情是真的,不然叶兄也不会被她引动情绪。她只是在那个公子和叶兄之间选择了前者而已。” “洛云熙最后说的那两句话,一句是在替那个公子向我们奇门四少宣战。另外一句,怕不是什么真话!我看,她多数是想在叶兄心里留下一根刺,等到需要的时候,再让那根刺发挥更大的作用。” 叶三奇道:“洛云熙想不到这些。” “对!”九王爷道:“我们分别跟落叶庄的厌胜弟子交手的时候,那个公子一定也在落叶庄里,他一直看着我们在逐个取胜的时候,才悄然退走。甚至没去碰落叶庄里的洛凤霞与凤年。” 九王爷说道:“林家的两个护道人应该都是死在了他的手里,他把杀人现场布置得毫无瑕疵,甚至没落下一滴血珠。从这一点上看,那个公子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即便是杀人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在落叶庄的布局没有发挥出最后的作用,也没能把我和叶兄留下,对他来说是一件极不完美的事情。所以,他肯定会抹去这个瑕疵,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找上门来,叶兄说:我们的下一次交锋会在苗家,也就是这个意思。” “哎呀,不好!”我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 第一百零九章一坛英雄血 九王爷被我吓了一跳:“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我赶紧说道:“那个什么公子就在落叶庄的话,我们一走,他会不会杀个回马枪,灭了落叶庄再嫁祸给我们?” 九王爷翻了个白眼道:“对方可能会杀人,但是不会嫁祸。奇门护道人之间有快速通讯的秘法,苗枫早就联络了其他护道人。对方想要嫁祸,需要做出更多的安排,却未必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再做这种事情,得不偿失。” 九王爷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我们跟落叶庄的赌局:“叶兄,你先看看,从落叶庄得来的隐杀,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也好奇的往叶三奇那边看了过去,我很想知道叶三奇拿命赌回来的“隐杀”究竟是什么东西? 叶三奇刚把那只装着“隐杀”的机关密匣摆在桌子上,目光陡然一寒,看向了门口。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时,外面已经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我本能拔刀的时候,叶三奇已经开口道:“进来吧!” “我等依礼拜访,叶先生却让我们自己进门,怕是有违待客之道吧?”站在门外说话的,应该是两男两女,四个人同时说话,发音却一字不差。如果,不是事先演练好了,那么,四人的默契已经堪称恐怖了。 叶三奇在冷笑之间抬起了手来,我却上前一步把他的手给按了下去,低声道:“师父,我去开门。” 能在这个时候来上门挑衅的,除了厌胜门那个公子之外不会有别人。我们不去开门,丢的可不止叶三奇的面子。 要是让叶三奇开门,就等于是他亲自迎接那个什么公子的手下,那些人没有这个资格。 屋里的四个人,只有我的辈分最小,身份最低,不管从什么角度,都应该我去开门。 叶三奇看向我的眼神里带起了几分犹豫,九王爷却点头道:“去吧!别失了奇门的气度。” 我对着叶三奇笑了笑,转身走向了门口。 “开门”在普通人眼里就是个简简单单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但是,江湖中这开门、关门的门道多了去了。 如果,对方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我在开门的那一刻,不死也得重伤。 我几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栓,双手往外缓缓推开了房门,刺骨阴气从门外狂涌而来,我当即就打了一个寒颤,等我向外看时,看到的却是四个穿着同样衣服,生着同样面孔,手里捧着同样的木匣的两男两女。 这四个人虽然都是活人,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人一样,从身形到衣服,甚至站在那里的姿势都一模一样,凭我的眼力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来? 四个人同时向我微微躬身道:“有劳了!” 对方的确是依礼而来,刚才的那股阴气只是他们身上自然流露的东西,并没有攻击我的意思。 我侧过身子:“请!” 四个人再次向我点头示意之后,走进屋里一字排开,齐齐躬身道:“无暇公子门下四鬼使,见过奇门双少,见过苗先生。” 叶三奇点头道:“无暇公子,让你们来做什么?” 四鬼使同时说道:“落叶庄一战,常贵、洛云熙令公子十分不满,他们很多做法不仅没达到公子的要求,也丢了公子的面子。但是他二人已经身死,公子便不再追究了。” “洛凤霞威胁叶少,跟我家公子全然没有关系,四公子对战四少,也无须别人插手。为免去麻烦,公子已经命我四人将落叶庄上下全部处死,洛凤霞,凤年,杨鲲首级在此,请叶少过目。” 四鬼使说话之间,把四个匣子摆在了桌上,那里果然摆着三个人头和一个酒坛。 四鬼使道:“这坛子‘英雄血’算是我家公子给叶少的赔礼,还望叶少笑纳。” “同时,公子让我们转告叶少,他在苗家祖坟恭候双少大驾。” 叶三奇只是在人头上扫了一眼便说道:“替我谢谢无暇公子。另外,你们告诉他,把那个空匣子保存好,我会拿来装他的人头。” “我们一定将叶少的原话带到。”四鬼使丝毫没生气的意思:“我等便不打扰双少休息了,告辞!” 四鬼使倒退出门之间,还不忘了顺手把门给关好。 九王爷看着留在桌子上的那只酒坛子道:“叶惊龙,你看出什么没有?” “没有!”我是实话实话,我除了觉得四鬼使有些诡异之外,真就没看出其他的什么东西。 九王爷道:“无暇公子就跟他的名字一样,不管什么事情都追求完美。他在那四个人的身上动过刀,否则,他们不会分毫无差。” “那三颗人头也一样,无暇公子虽然不能把他们弄成一模一样,却能弄成一样高矮。而且,他为了让四鬼使其中一个人不空手,还搭了一坛子英雄血。” 九王爷说到这里忍不住笑道:“这个无暇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傻?为了补全那一点瑕疵竟然搭进来一坛子英雄血。我看看这个英雄血究竟是什么级别?” 无暇公子的情况,如果放在现在就应该是得了强迫症。那时候,却没有强迫症这个词,九王爷只能用凡事追求完美来解释无暇公子的行为。 九王爷说道:“英雄血,是厌胜门的独门佳酿。主要的原料就是成名高手的心头血。据说,英雄血根据取血的人物不同,被分成武者,术士,半妖三种。作为原料的高手修为越高,酿出来的酒就越是香醇,对饮用者的裨益也就越多。” 九王爷说话之间,拎起坛子把酒倒进了杯子,一股带着淡淡血腥的酒香瞬间飘满了屋子,我眼睛却一直盯在九王爷倒出来的酒水上——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粘稠的酒,如果,不是空气飘浮的酒香,我甚至会以为九王爷倒出来的,是洋人药店里卖的那种止咳糖浆。 那杯英雄血,不仅粘稠的程度像是糖浆,就连颜色都一模一样,九王爷不禁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武者酒红,术士酒清,半妖清中带碧。这种黑色的酒怎么没听过?还有这酒水的粘稠程度也不对。” 叶三奇说道:“这是鬼神血。” ------------ 第一百一十章隐杀拳套 苗枫听到“鬼神血”三个字,噗嗤一声笑了:“我就说,那个无暇公子怎么会这么大方,原来是送了咱们一坛子人喝不了的酒哇!看这样,还特么应该是原浆。” 苗枫敲了敲酒坛子道:“厌胜门暗杀各路高手取血酿酒,其实就跟邪派丹士炼丹一样,都是为了增强自身的实力。” “相传在百十年前,有个厌胜门顶尖高手突发奇想准备用鬼神的血酿酒。在他看来,厌胜传人是最为接近鬼神的人,吸收血液中的鬼神之力,能让厌胜术更进一步。况且,鬼神兼备了武者,术士,半妖的三家之长,服用鬼神血可以同时增强自己的体魄,灵力和感知。可谓一举三得。” “从理论上说,那个厌胜高手的想法没错,他本人对自己的想法也是越想越对,就集结了一批门下高手去猎杀鬼神。” “按理说吧!厌胜门在调制新的英雄血之前,他们应该先杀一些弱小的目标,来验证一下酿酒的效果。但是,他们那次选择的目标是鬼神,也就没办法从小目标开始下手了。” 苗枫没去解释原因,但是我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绝大多数的鬼神都是魂体的存在,哪怕是一方王者也是如此,即便是被人杀伤,身上迸出来的也是磷火,而不是血液。 只有极少数先天存有肉身的鬼神,或者不愿放弃身躯,同时修炼体魄和法力的鬼神身上才有血液。但是,那种鬼神的实力极为强大,也是同类中无可争议的王者。 苗枫继续说道:“当年那个厌胜高手费尽心机,在连番算计之后,又联合了几个鬼王才对那尊鬼神进行了伏击。一场大战之后,厌胜门付出了上百人的代价终于击杀了鬼王,那个厌胜高手也如愿以偿的用鬼神血酿出了一坛子酒。” 苗枫故意卖起了关子:“你们猜,他喝了之后怎么了?” 叶三奇脸一沉:“有屎就拉干净,别留半截!” “粗鲁!”苗枫白了叶三奇一眼道:“那货喝完之后,就像是中毒了一样,满地打滚的哀嚎,偏偏还死不了。厌胜门也请了不少高手给他看病,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货要死要活的疼了七天之后,全身血肉都开始一点点的融化,最后就剩下了一张皮。死得那叫一个惨。” “厌胜门的人,本来还打算把这坛子酒当成毒药用。结果发现,那坛子酒除了厌胜门的人,谁都毒不死,平常人喝了就跟喝了杯带着怪味的水差不多,都不上头。” “这坛子英雄血就成了厌胜门最大的笑话,用还用不了,扔还舍不得扔。想拿去毒同门吧?不管怎么兑水,兑酒,他都是这个色,除非是瞎子,要不然谁能喝?” “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落到我们手里了。” 苗枫顺手把酒坛子给盖上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杯里剩的那点酒,心里就像是猫抓的一样难受,就想拿过来尝尝。 叶三奇看见我站在那儿直舔嘴唇,就问了一句:“你想喝啊?你想喝就喝吧!反正毒不死人。” 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感觉就跟喝糖水差不多:“还挺好喝的。” “那你就拿着喝!”叶三奇也没当回事,顺手把酒坛子推到了我面前,他们三个坐在一起聊起了天。 苗枫道:“你们之前谁听过厌胜四公子?” 叶三奇摇头道:“厌胜门一向行踪隐秘,出手之后都不会留下姓名。江湖上只知道有厌胜门,却很少知道厌胜传人的姓名。这回厌胜四公子公然叫板奇门,厌胜门怕是动了从幕后走向台前的心思了。” 苗枫点头道:“四公子叫板四少,确实有点这个意思!问题是,我们现在只知道一个无暇公子,剩下三个人是谁,统统都不知道。敌暗我明,我们吃亏不小哇!”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九王爷,怎么成了少爷?” 公子和少爷,都是对大户人家子嗣的称呼,公子属于平称,少爷则是敬称。但是,少爷这个词,在江湖上多多少少带着几分轻视的意思,按照我们的话说:少爷不是爷,喊你少爷敬的是你爹,可不是你。 九王爷脸色一沉道:“奇门四少都被江湖人传歪了,四少指的是少宗师,可不是谁家少爷。” 苗枫也笑道:“小子,你这师父可不简单,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就是成名宗师了。跟他齐名的那三位都是实打实的少年宗师。当年他们可是在奇门中大放异彩啊!不过,他们之后就再没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少年宗师。要不,我爷怎么说:奇门一甲子之内的灵秀都让他们四个给占光了呢?” 叶三奇在我面前,从来不提他以前的事情。我虽然是猜到叶三奇不是一般高手,却没想到他一直在刷新我的认知。 叶三奇也叹了口气道:“可惜,奇门四少,而今只剩下我和九王爷两个人了。” 苗枫也面色凝重的点头道:“东少,李少,失踪十年了吧?奇门的两个少年宗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一场奇门悬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解?” 叶三奇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聊,拿出了装着隐杀的匣子,迎着桌子上的油灯把匣子侧过来一些道:“隐杀是用晶石打造出来的透明的刀刃,很适合暗杀。你习惯使用暗器,正好适合你。” 我借着灯光看了过去,才看见匣子里放着三只,长达一尺左右,前窄后宽,像是两爪一样的透明怪刀。 九王爷道:“隐杀虽然不错,但是现在不适合叶惊龙使用。这样,你把刀给我,我给叶惊龙打造一件兵器,起码能让隐杀的威力在他手中翻出两倍。” “那就有劳了!”叶三奇第一次跟九王爷这么客气。 后来,九王爷给我打造了一副看上去像是人的手骨,末端还带着一个骷髅的拳套,把隐杀给藏在了拳套里面,我只要稍稍动一下手指就悄无声息的弹出透明的刀锋。我的对手又被怪异的拳套吸引了注意,很少能看出我身上还藏着致命的杀招。 叶三奇又拿出一本书:“我在落叶庄的时候,搜过那个算命先生的尸体,他身上有本地听秘术的秘籍,你拿去学学,对你会有帮助。” 我心里还寻思着叶三奇什么时候搜过那算命的尸体,小腹里忽然传来一阵像是火烧一样的剧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 第一百一十一章淘小孩气 叶三奇豁然起身道:“你怎么了?” 那时候,我的五脏就像是被绳子给绞在了一起,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头上的冷汗像水一样在往下淌。 叶三奇抓过我的手腕想要给我号脉的时候,我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装满了黑色药汤的大号水槽子里,上下颠簸着在往前移动。 这是马车? 我只是转了一下头就看见了坐在车里的叶三奇和九王爷,叶三奇脸色阴沉道:“你怎么找了个喂马的槽子装我徒弟,你就不会找点别的么?” 九王爷无奈道:“这附近能装下叶惊龙,还不漏水的东西,就这么一个马槽子了。我可是跑了五家客栈,才找到这么大一个马槽子。那老板还嘀咕,从来没见过花十块大洋买马槽子的,真是羞煞人也。” “滚一边去!”叶三奇怒道:“街上就有澡堂子,你不会买个浴桶吗?” “那可不行!”九王爷一本正经的道:“人坐在浴桶里之后,龌蹉的很哪!抠脚的,放屁的,撒尿的,搓灰的,什么不干?相反,这马槽子最多就是让马舔了几下,总比浴桶干净得多。” 叶三奇还要再说什么,我已经开口道:“马槽子也不干净,我就看见过店伙计往马槽子里撒尿。” 九王爷一转头,从马车的车厢里翻出一根芦苇杆子塞进了我的嘴里:“这是剩下的英雄血,你先喝着,慢点喝,我们正在用英雄血给你炼体,内外均衡才能达到炼体的效果。” 九王爷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叶兄,我很好奇叶惊龙究竟是什么体质?竟然能吸收鬼神血。” “这一坛超品的英雄血,如果操作得当的话,足能让叶惊龙在短时间跻身一流高手之列。这恐怕连厌胜门的人都没想到吧?” 九王爷这是在提点叶三奇,说不定,厌胜门的人知道我的体质,故意送来了这一坛子英雄血。 叶三奇傲然道:“叶惊龙是我徒弟,当然不同凡响。” 九王爷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赶到苗家,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叶惊龙吸收鬼神血需要十二天左右,我争取在这段时间给他打造好兵器。” “以叶惊龙现在的体魄来说,就算不修炼奇门秘术,也能成为一代高手。假以时日……” 叶三奇不等九王爷把话说完就打断:“我叶三奇的徒弟,哪有不学奇门秘术的道理?” 九王爷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向叶三奇挑了挑拇指:“如果当年那些人也有你这样的魄力,奇门怕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我去给叶惊龙打造兵器!” 九王爷出了车厢,叶三奇也挪动了一下身子:“小叶子,你躺好,我也出去透透气。” 叶三奇出去之后,苗枫却从水槽边上坐了起来,我被他吓了一跳,苗枫却给我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声说道:“看见你师父和九王爷的真面目了吧?” 我嘴里叼着一根管子,含糊不清的说道:“神马鱼食?” 苗枫神秘兮兮的说道:“别看你师父和九王爷,一天到晚在人前端着,拘着的,一副不苟言笑的德行。没人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幼稚。刚才,你要是装着昏迷,他俩不定能说出什么?” “你醒得太早了,要不,肯定能看场好戏。” 我一时间没弄明白苗枫的意思,也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 苗枫似乎也不用我说什么,自己就往下说道:“我这几天,就要揭开他们的真面目,你得给我做个见证。” 苗枫在我脸上拍了两下:“小家伙,我跟你说,能撕掉一个人的伪装,揭开他真实面目,其实是非常有趣的事情。你就擎好儿吧!嘿嘿嘿……” 苗枫说完像猫一样溜了出去,我躺在水槽子里懵了半天:这人是什么毛病? 他就不怕挨揍吗? 换成我,我肯定能打死他。 没过多久,我就在马车里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之后,就被一声鞭炮的动静给吓醒了,接着我就听见苗枫在大呼小叫:“真特娘的过瘾!” 我好奇之下,坐起身子挑开了马车的窗帘往外一看,顿时呆住了。 苗枫竟然举着根香,用鞭炮炸路边上的牛粪,他自己炸就算了,还拿着一根大号的炮仗往九王爷手里塞:“那边还有一堆大的,这个你来。好玩着呢!” “无聊!”九王爷摇着扇子走了,可我分明看见九王爷往回走的时候,眼睛往那堆牛粪的方向瞄了好几次,他这是动心了? 苗枫见九王爷没搭理他,就跑去找叶三奇:“快过来,跟我炸牛粪!” 叶三奇嫌弃道:“炸牛粪,有什么意思?那边有个茅坑,你把麻雷子扔茅坑里试试?” “对啊!”苗枫举着麻雷子跑了,叶三奇悄悄跟在苗枫身后溜了。 我看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叶三奇这是怎么了? 他总不会是,跟人家炸茅坑去了吧?这不是淘小孩气吗? 这这这…… 没一会儿,我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炮仗炸开的巨响。 然后,叶三奇就跑回来了:“九王爷,快上车!” 叶三奇跳上马车,赶着车就跑了,我顺着窗户一看,就看见一群人举着扫帚、锄头的追着苗枫打,苗枫边跑边喊:“叶三奇,你个王八蛋,你封我修为。” 我大概是明白了:叶三奇糊弄苗枫去炸茅坑,结果趁着他炸人家茅坑的工夫,把他修为给封住了。人家追出来揍人的时候,苗枫能跑,但是用不了秘法也用不了轻功,只能由着人家追。叶三奇自己却赶着马车跑了。 苗枫鬼哭狼嚎的喊道:“叶三奇,你等会儿,人家放狗,你大爷的!” 我刚想去喊叶三奇,就听见九王爷说道:“叶三奇,你看那边是不是个马蜂窝?你把车赶快点,别一会儿,让马蜂追上。” 九王爷要干什么? 我正想去看的时候,就听见马车边上传出来呼的一声风响,足有脸盆大小的马蜂窝被风刮得从我面前飞了过去,啪的一下砸在了马车后面二十多米的地方。 九王爷干的? ------------ 第一百一十二章这话是谁教你的 当时的情况,那叫一个混乱啊! 一大群马蜂乌央乌央的追着苗枫跑,苗枫追着两条狗跑,两条狗追着一群村民,叶三奇却把鞭子甩得震天响,赶着马车往相反的方向跑。 我的下巴都要砸在车厢里了。 三个奇门大佬哇!这是在搞什么啊? 他们不应该是风度翩翩,威风凛凛吗?怎么弄得跟仨小孩似的,这还是江湖大佬的做派吗? 叶三奇赶着马车一口气跑出二十多里地去,在一家客栈停下来等苗枫。 苗枫赶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要不是他身上穿的那套衣服,我还真不敢相信那个脸肿得大了一圈的人就是苗枫。 九王爷一本正经的说道:“苗兄,我等原形毕露矣!” “哈哈哈哈……”叶三奇不顾形象的拍着桌子笑了起来。 “老子嫩你萌……”苗枫从门口抄起一把长凳奔着两个人冲了过去,九王爷,叶三奇哈哈大笑着飘身而退,从窗户逃出了客栈,苗枫也跟着追了上去。 我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够用了,躲在远处的客栈掌柜悄悄探出头来:“这位少爷,你看……” “我什么都不会看!你先给我弄点吃的压压惊!”我确实被他们三个吓到了。 店小二刚把酒菜给我摆上来,叶三奇他们三个就回来了,看样子也没打出什么事儿来,三个人还是在推杯换盏的称兄道弟。 我当时一直觉得他们三个脑袋全都抽筋了。后来,我才慢慢明白了,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关系越熟越没个正经。哪怕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人也是如此,区别就在于他们作弄朋友的方式,高雅了一些而已。 反向,如果男人在一起总是客客气气,进退有据,他们两个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就是有利益上的牵扯。 我虽然弄不懂他们三个之间的友情,我却觉得叶三奇、九王爷的身上像是有了烟火味儿了。以前,叶三奇、九王爷总是让我觉得,他们并不属于人间,或者说,他们站得太高,让人无法接近。 从落叶庄那件事之后,我才感觉到他们也只是强大的凡人罢了!他们也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也有忘不了的情,解不开的愁,渡不过的劫。只是,他们小心的隐藏着自己的脆弱,永远给人看到的都是高深莫测,无可战胜的一面而已。 所有人都觉得神秘、强大、超凡脱俗才是奇门宗师应有的形象,有时候甚至连他们自己都这样认为,我也就看到了现在的叶三奇。 如果可能,我倒是希望叶三奇一直都是如此,可惜,我们人在江湖,一朝醉酒,可以哭笑肆意,酒醒之时,又得变回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见言表的样子。 我在后面的十二天里一直在吸收“英雄血”,九王爷也给我打造出了一只鬼爪似的拳套,装好了隐杀。 九王爷对他改造的隐杀极为得意,甚至告诉我现在的“隐杀”能称得上奇门第十一神兵,可我真就没看出隐杀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等到了第十五天,我们也准时赶到了奇门苗家居住的宋村,我远远看到写着“宋村”的界碑石的时候,忍不住问道:“苗先生,苗家人住的地方怎么会叫宋村?不是应该叫苗村或者苗家庄么?” 苗枫道:“老祖没告老还乡之前,这里的确是叫苗家庄。等到老祖效法张良,范蠡退出朝廷纷争的时候,赵匡胤为表恩宠,除了赐下一大笔钱财外,又以国号宋,赐老祖的家乡苗家庄为宋村,这个名字也一直沿用至今。” “原来是这样!”我往宋村的方向张望了一阵之后又觉得不对了:“村里好像没什么人啊!” 苗枫道:“苗家人已经开始撤离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批高手留守宋村等到取走老祖留下的密匣,你自然是看不到多少人。” “再说,住在宋村里的人,本来就不多。宋村的房子和人数一直都是固定的,人多了,就得搬出宋村去外面谋生,这也是老祖们定下来的规矩。” 苗枫说话之间,我们的马车已经拐进村里,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注意身边的情况。不久之后,我就发现不对劲儿了,我们的马车好像是一直在村里的土道上转圈。我模模糊糊的记着,好像是路过一座栽着桃树的人家三次了。 我仔细往路边看了一阵才说道:“师父,这村里的房子怎么看着像是会动?” “不是看着像,他们就是会动!”叶三奇说话之间,看了九王爷一眼,后者摇着扇子道:“我不想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叶三奇顺手拿起马车上的鞭子,扬手一下抽在了马屁-股上。那匹马吃疼之下,撒开四蹄正对着院墙冲了过去。 我心头一紧之下,本能的抬起双手挡在了眼前,可我没听见马车撞墙的声音,反倒是听见马车前面传来了一声尖叫。 等我放下手再去看时,却看见拉车的马像是被钉住了一样,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停在了一条青砖路上,距离马车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孩。 对方显然是被忽然冲过来的马车吓得坐在了地上,不然也不会连鞋都甩丢了一只。 苗枫哈哈大笑着从车上跳了下去,把那个女孩给拽了起来,还特意跑去给她捡回了鞋子,才介绍道:“两位,这是舍妹苗玲珑。这两位就是……” 苗玲珑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抢先道:“哥,你出去就请这么两个没本事的人回来啊?那你还不如不出去呢!” 苗枫脸色一沉道:“你怎么说话呢?” 苗玲珑不服道:“我说错了吗?他们两个连我的幻阵都破不了,最后着急了才给了那匹马一鞭子,把马抽急了硬冲了我的幻阵。” 苗枫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玲珑,是谁让你过来拦我们的?又是谁让你说的这些话?” 苗玲珑道:“我自己说的,怎么了?” 苗枫的眼睛里已经带起怒意:“玲珑,你别以为我好骗!如果是你自己的话,你肯定会过来拦我们,但是不会说后面这些话。我再问你一遍,这话是谁教你的?” ------------ 第一百一十三章清官难断家务事 苗玲珑被苗枫的脸色给吓到了,却还是结结巴巴的嘴硬道:“没人教我,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还嘴硬!”苗枫是真被气着了,对着妹妹就扬起了巴掌。 “住手!”苗枫的巴掌还没落下去,苗家院子里就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对方长得不是特别漂亮,身上却带着当家人的气势,人往那里一站就像是能镇住场面。 “嫂子!”苗玲珑赶紧躲到那个女人身后。 苗枫的脸色不仅没有缓和,反倒是变得更难看:“是你让玲珑过来胡闹的?” 对方缓缓道:“家主在里面等你,先进去再说。” 苗枫当即怒道:“你回去,让人出来迎客,客人都到家门口了,一个个是腿瘸了,还是人瘫了?连待客之道都不知道么?” “他们是谁啊?凭什么……”苗玲珑话没说完就被那个女人给拦了回去,对方微微施礼道:“在下……” 那个女人还没说出自己是谁,苗枫就抢先道:“你还不是苗家人,用不着你出来迎接,玲珑,你回去叫人。” 那个女人脸色阵红阵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苗玲珑却生气了:“哥,你怎么能这么对嫂子?就两个外人……” “滚回去!”苗枫这下真发火了,苗玲珑吓得哭出了声来,转身跑向了苗家大院,那个女人也赶紧追了上去。 九王爷展开扇子道:“苗兄,我们这一来怕是影响了你们夫妻感情啊?” “她还不是我媳妇!”苗枫说道:“她叫纪明月,是我奶奶给我选的媳妇,人还没过门。让两位见笑了。” 九王爷已经表现出了不满,叶三奇的脸色自然也不太好看。 叶三奇,九王爷,是苗枫代表苗家亲自去请回来的客人,苗玲珑用幻阵挡着叶三奇,还能说是小孩子胡闹。苗家连一个仆人都没出来迎接,就是失了大礼。 这种不把客人放在眼里的事情,哪怕是放在现在都是在打客人的脸面,更何况是在当时那种对礼数讲究到了近乎苛刻的年代? 更何况,那个时候到大户人家做客,除非过来的人都是女眷,否则的话,不管客人是受邀而来,还是主动登门,只要家里还有当家做主的男丁,就不会让女人出来迎接客人。这种事儿,出现在算盘城里,保证得有人挤兑上一句:一来人就是女人出来迎客的,那都是嘛地方? 苗枫脸上挂不住,也是在情理当中!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管家模样的人带着几个下人,一路小跑儿的从苗家大院里迎了出来:“少爷……” “滚回去!”苗枫大怒道:“我请来的是奇门双少,你们特么出来算什么?” 刚喊了一声“少爷”的管家赶紧退了回去,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把红毡铺到了门口,打开了大院中门。 苗枫刚要开口说话,叶三奇便低声道:“礼节可以了,不要计较太多!” 古时候,大户人家尤其出过高官的人家,大门的边上都修着便门。平时的时候,大门不开,不管是下人,还是家里人都走便门。老爷,太太出门的时候是走大门,但是大门也不会全开。只有贵客到来,才会敞开大门迎接客人。 但是,大开中门还不是最高的礼节,最高的迎宾礼节应该是“四门大开”,也就是左右中三扇大门,加上客厅大门都得全部敞开。 苗家迎接叶三奇的方式,终归还是差了几分意思。 叶三奇本来是在劝苗枫消气,却没想到他说的话被出来迎接的苗家人听见了,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迎接两个伪宗师,还得用上迎接宗师的大礼么?” 我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谁说我师父是伪宗师?” 一个跟苗枫岁数差不多大,身穿着紫红色马褂的男子哈哈笑道:“你问问你师父,他是不是宗师?”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宗师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称谓。 现在很多小说里,把宗师当成了一种修行的等级,实际上,宗师并不是等级,而是尊位。 只有在修为上别开天地,自创一家,达到了开宗立派的人才有资格称为宗师,一个人就算是修为通天,但是没能自创绝学的话,也称不上宗师。自创绝学之后,没能教出出色弟子,为门派扬名,开枝散叶,也称不上宗师。 叶三奇和九王爷只是完成了宗师第一步自创绝技,他们虽然是被奇门前辈赐名少年宗师,但是,真要是较真细论的话,他们两个真就是伪宗师。 但是,江湖中人只要不是脑袋让驴踢了,绝不会没事儿当着谁的面去较真他是不是宗师。花花轿子人人抬,才是江湖上做人做事的主流,没事儿拆台,不是欠抽就是故意找茬。 说话那人,显然就是在找事! 苗枫转身之下扬手一巴掌扇在了那人脸上,当场把那人给抽倒在了地上,苗枫摔着手道:“这里是苗家,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明非!”纪明月扶起被打的那个人,怒视着苗枫道:“苗枫,你怎么能动手打人?这是我弟弟。” 苗枫没有理会纪明月,而是目光阴沉的看向了那个领头出来迎宾的苗家长老:“七长老,我问你,现在这座大宅到底是姓苗,还是姓纪?” 苗枫显然是动了真火,七长老尴尬道:“大少爷,这件事还是进去说吧!二长老,全权负责的事情,我也不好插手。” 苗枫冷哼了一声,迈步往苗家大宅里走去。 叶三奇,九王爷却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苗枫是在处理家族内部的事情,他们两个不便,也不愿意插手。 我大概也能理解叶三奇的意思,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情,掺和进去,大概率会里外不是人。 况且,真正邀请叶三奇、九王爷过来的人,应该是苗家,而不是苗枫。苗家没有意愿让叶三奇他们插手老祖坟的秘辛,他们也没有强势介入的道理。 叶三奇能站在这里等到苗枫出来,也是看在朋友情谊的份上。否则,以他们两个的脾气,早就应该拂袖而去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听你老婆说什么 我们三个人在门口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看见苗枫气哼哼的走了出来:“两位,我们走。苗家的事儿,谁特么爱管谁管去吧!老子不管了!” 苗枫指着苗家大院吼道:“老祖一世英名,怎么留下你们这么一群臭傻子,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苗枫本来是打算要离开宋村,可没到村口就被一个老头给拦住了,生拉硬拽着给拽进了距离苗家大院不远的一个小酒馆了。 那个酒馆不大,却显得干净透亮,九王爷摇着扇子在屋里转了一圈,不住点头道:“这馆子不错,是真正喝酒和懂酒的人来喝酒的地方。” 老头笑着拱了拱手:“四位请坐,我去把门关上,今天小号就招待几位,别人的生意不做了。” “气死我了!”苗枫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灌了几口:“老五叔,你怎么还没走?” “不走了!”老五叔给酒馆上着门板道:“我都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了,又是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好躲的?大不了,就是这把老骨头,跟这酒馆都化了灰儿呗!” “几位稍坐,我去弄几样下酒菜。” 老五叔先是给我们端上了几个下酒小菜,摆上酒就进厨房忙活去了。苗枫拎着酒坛子给我们三个人各自倒了一碗:“今天这事儿,让两位见笑了,也对不住二位,我先干为敬。” 苗枫一口酒喝干,又要去倒酒,却被叶三奇给拦了下来:“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别提了,简直就特么的……”苗枫道:“我那二叔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邪风,把这苗家大院给卖了。买下大院的人,就是纪家。要是较真儿的说,这里应该叫纪家院了。” 我听得一愣:“那么大的家产,就这么给卖了?” 那时候,变卖祖产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祖产,不仅代表着先祖给后人留下的荫余,也是一个最后谋生的手段。一旦把祖产卖掉,就代表着那个家族彻底没落,再也无法翻身了。 “又不是没卖过!”苗枫不以为然的道:“苗家后人隐世避难,总得有人看着祖产不是?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让祖产变成他们的东西,这样他们才能尽心尽力的照看。等到苗家人回归的时候,会以十倍的价格再买回来,也算是对照看祖产的人的一种答谢。” 苗枫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苗枫说道:“不过,这回我爷爷临走之前,并没说过要卖大院。我二叔擅作主张把大院卖了也就卖了。可他不知道抽什么疯了,说什么都不让你们进老祖坟取秘宝。” “最后,他被我逼急了,才告诉我,他要跟纪家合作去拿秘宝,这不是闹呢?” “纪家虽然也是术道世家,却不是奇门弟子。要是他们顶用,我爷爷也不至于让我千里迢迢去请你们过来。” “我特么真不知道,我那个二叔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 叶三奇笑道:“你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听听不就知道了?小叶子,你的地听术练得怎么样了?” 我摇了摇头道:“还不行!我现在只能听见附近有没有人,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叶三奇道:“你只管动地听术就行了,苗枫,那个苗玲珑是你亲妹妹吧?” “不是!”苗枫摇头道:“我是家里独子,玲珑是我二叔的孩子。” “血缘也算够了!”叶三奇抓起苗枫的手刺破之后,把一点血珠点在我的眉心上。 我的身子随着那血珠震荡的当口,耳边不仅传来苗玲珑和那个七叔的说话声,我还把他们说的话,原封不动的给重复了过来。 七叔说道:“二哥,我觉得,我们今天做得有些过了。小枫好不容易请来了两个高手,我们就这么把人拒之门外。不仅得罪了两大高手,也是丢了我们苗家的脸面啊!” 苗家二爷说道:“丢了脸面又如何?苗家都已经要避世归隐了,等我们再出来,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那时候,谁还会记得今天的事情?” “就是!”苗玲珑也说道:“枫哥请回来的那两个人,也不像是什么高手?在村里转了几圈才破了我的阵法,我看还不如我呢!” “玲珑,你这么想就错了。那两个人不仅是高手,而且是奇门中最不好惹的几个人之一。”苗二爷说道:“叶三奇、九王爷都是十几年前成名的少年宗师,而今修为更为精进,谁也不知道他们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说他们深不可测,并不为过。” “至于说,他们为什么不一上来就破了你的阵法。那是,他们遵照了奇门的礼节。奇门传人在没有仇怨的情况下出手试探,必须给人留下三分颜面。他们三次走过阵眼却视而不见,就是在给你留面子。” 苗二爷喟然自语道:“十多年前的少年宗师啊!要是他们开宗立派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成了大宗师了吧?” 我没问过叶三奇的具体年龄,但是我估计他也就三十多岁。 要是放在现在,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把一个十五岁的人当儿子看待,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在我认识叶三奇的时候,这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时候,十五六岁的人就能结婚,四十来岁就当爷爷、姥爷的也大有人在。 苗玲珑惊声道:“他们两个那么厉害,你怎么还要把他们拒之门外啊?” 苗家二爷道:“就是因为他们修为太高,我才不能用他们。老祖坟里的东西非同小可,要是叶三奇他们起了歹心的话,我们这些人谁能挡得住他们?” “我不仅不能用他们,还得想办法让他们远离苗家!” 苗玲珑低声道:“可是……他们不是枫哥请来的人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七叔也说道:“二哥的做法是对的,我还是欠考虑了。我这就派人去监视小枫的动向。一次撵不走叶三奇,就多撵几次,我就不信,顶着宗师之名的人会有那么厚的脸皮。” 苗枫听到这里气得差点掀了桌子:“一群蠢货,我简直……” 叶三奇却慢悠悠的说道:“要不要听听你老婆说什么?” ------------ 第一百一十五章奇门有奇门的规矩 苗枫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听听也好。不过,她不是我老婆!” 叶三奇似笑非笑的说道:“只是现在不是而已。” “我爷爷看上的媳妇,我有什么办法?”苗枫摇头道:“纪明月的确能压得住场面,有大妇之姿。可我不需要这样的老婆啊!我还是喜欢听话的媳妇。” 叶三奇抓起苗枫的手,第二次往我眉心上点了个血印子。 我开口就用纪明非的声音说道:“姐,苗枫也太过分了。我好歹也是他小舅子,他当着外人打我?” 纪明月叹气道:“明非,你今天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仗着苗二爷撑腰,就能挑衅奇门宗师了么?” “叶三奇、九王爷真想杀你的时候,苗二爷绝不会出手阻拦。” “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在向着苗枫说话。苗二爷对我礼遇有加,封若上宾,甚至还压低了这苗家大院的价格。他怎么会害我?”纪明非道:“妈,你看看,我姐还没嫁人呢!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嫁了人还了得么?” 纪明月说的一点没错,苗家二爷是故意要把纪明非这个傻子卖给叶三奇。 要不是苗枫在门口的那一巴掌,把纪明非抽得没了动静,这个二货真能挑衅到叶三奇的头上。叶三奇杀了他也是白杀,纪家敢对叶三奇如何,苗家人也不会给他出头。但是,他的死却能起到逼走叶三奇的作用。他毕竟是苗枫的小舅子,苗枫再怎么看不上他,也得做做场面上的事儿,叶三奇自然不可能再留下。 纪明月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把苗玲珑那个傻丫头给拽了进来,让她在纪明非的前面先挡了一阵。等到纪明非闹起来的时候,受了气的苗玲珑肯定要帮着纪明非。那时候,叶三奇再出手,苗家二爷可就真要阻拦了,毕竟,他的女儿也在参与。 我不得不说:纪明月是个聪明的女人! 可惜的是,聪明人身边总有不聪明的人,纪明非的话刚说完,就听见一个老太太说道:“明月啊!明非终归是在苗家挨了打,怎么着也得给他一个台阶,挽回点面子。你去跟苗枫说说,给明非道个歉算了。” “我不去!”纪明月当场拒绝道:“明非要面子,难道苗枫不要么?” 老太太怒道:“明月,明非可是你弟弟!” 纪明月道:“我既然已经跟苗枫订了婚,就是苗家的人,凡事都要优先考虑苗家。而不是跟着纪明非胡闹。” “妈,在叶三奇、九王爷离开苗家之前,你不要纵容他找任何人的麻烦。叶三奇他们不是纪家能招惹的人物。” 老太太冷声道:“不就是两个伪宗师么?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如果,你们这样想,我也没办法。”纪明月说完起身离开了房间,她关上房门远离了亲人之后,才长叹口气。 叶三奇解开秘术对苗枫说道:“你这个未婚妻,倒是很适合你。懂得维护夫家,也识大体,顾大局。有她看着你,苗家至少还能保持三代不衰。” 苗枫摇头道:“我不是说明月不好,相反她非常优秀。但是,明月做事太过理智了。她无论遇上什么事情都会从家族,从大局的方向去思考,为家族争取最大的利益。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思维,哪怕是跟最亲近的人相处,也会这样考虑问题。她当得起大妇,却让人觉得很累。” 苗枫正说话之间,老五叔已经把菜给端上桌了。 叶三奇给苗枫倒了杯酒:“我们没跨进你们苗家门之前,喝的都是兄弟酒。等我们进了苗家,在长桌上分宾主落座之后,你可就得想好怎么跟我们交涉了。” 苗枫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之后长呼了口气:“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 难怪,叶三奇说苗枫娶了纪明月才能保证苗家三代昌盛。 苗枫的修为虽高,却只适合做江湖游侠,而不是一派之主。 那天晚上,苗枫喝了个酩酊大醉,我们也在老五叔的酒馆里住了下来。 那之后的几天里,苗枫告诉老五叔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们,老五叔的酒馆就只开门不开张了。 叶三奇和九王爷不怎么出门,我却没事儿就在村里晃悠,那几天,我每天都能看见有人从苗家出去,却从没见人回来过。 他们每次出去的人都不多,最多的时候也没超过五个人,但是,从那些人的状态上看,苗家派出去的人修为一次比一次高。 直到第五天的时候,我才看见纪明非带着十多人匆匆离开了苗家。也不知道他们是遇上了什么事情,那架势就像是要出去找人报仇一样,一个个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还走得飞快。 我正盯着他们看的时候,叶三奇和九王爷已经到了我身后,九王爷看着一群人的背影说了一句:“看样子是差不多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奇门有奇门的规矩!”叶三奇道:“小叶子,今晚上你要是想看热闹就在子时往苗家大门那看,但是只能看,不能出门,知道么?” 叶三奇说有热闹可看,我-干脆就不睡觉了,捏着个茶壶趴在酒馆二楼的窗户上盯着苗家大门。 我怀表上的指针刚指到十一点,空荡荡的街道上忽然多出了一个人来,那人披着头发,双手垂在身边,身躯僵直的走到了苗家大院的门口,用脑袋往门上撞。 红漆大门被他给撞得砰砰直响,血水也顺着他的脸颊滴在了地上,大院里有人把便门欠了条缝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赶紧招呼一声带着人冲了出来,架住那人的胳膊想要往院子里拖。 那人已经被撞得满脸是血,力气却大得出奇,五六个人硬是拽不开他,那人的脑袋反倒也越撞越狠。 拽人的几个家丁也慌了:“七爷,赶紧开门吧!再不开门他就得撞死了。” “你们使点劲儿往回拽!我在想办法!”七叔在说话的工夫,点着了一道灵符,从门缝里塞了出来。 跳动的火光刚在门上闪了两次,那人就猛的一下把脑袋撞在了门上,那声哐当巨响里面分明带着骨头折断的声音,那人像是弹开了一样仰面倒在地上的时候,额头都已经被撞得塌了下去。 一群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人指着远处喊道:“你们快看!” ------------ 第一百一十六章晾他们一会儿 我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一看,又看见一个人,垂着双手,神色木然的往大门这边走。 七叔站在门里喊了一声:“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一个家丁壮着胆子凑到那人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对方就像是没看见有人挡在自己身前,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大门。 那个家丁又在那人鼻子下面试了一下,才飞快的跑回了门口:“七爷,人还活着,就是不知道被什么给迷住了。你看……” “挡着他!我想办法。”七叔早就慌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他那边还没想出什么办法,从村口走过的那个人,在距离大门十多米的位置上忽然发力狂奔,就像是受惊的马匹一样奔着大门撞了过去。 苗家的家丁想要上去挡人却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头撞在了门上,鲜血顺着大门四下迸射之间,那人横尸门前,苗家门口一时间血腥弥漫,守着大门的仆人也被吓得脸色惨白。 一群人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第三个已经出现在了村口。那几个家丁,不约而同的想要往院子里跑,结果那便门怎么也打不开了。 几个家丁疯了一样的砸门:“七爷,七爷……你怎么把门插上了?你快点开门啊!” “门不是我插的!”七爷也急了:“你们等着……” 第三个人距离苗家的大门越来越近,地上那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竟然随着那人的脚步声坐了起来,扬着已经被撞塌了的脑袋,对着那几个家丁嘿嘿直笑。 “死人活了,七爷,你快开门,死人活了啊!”领头的家丁像是疯了一样在砸门。 院子里的七爷被逼急了:“你们去找苗枫救命,他就在老五叔的酒馆里,快去!” 门外的人想往酒馆这边跑,路却被死人给堵住了,几个家丁过不了路口,也进不去大门,几个人吓得当场哭了出来:“大少爷,大少爷……你行行好……过来救救命吧!” “大少爷,救命啊!” 那时候,我还在纳闷,一个出过那么多护道人的术道世家,家里的下人就算不是高手,也不至于被一个死人给吓成这个样子吧? 后来我才知道,苗家人主修术数,善于排盘推算。除了像是苗枫这样的另类之外,其他人在不修炼禁术的情况下,很少会出现以武力称雄的高手。否则的话,苗枫也就不用去请叶三奇出手了。 苗家的下人差点喊破了喉咙,苗枫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还在纳闷的工夫,就看见第三个人加速冲向了苗家大门,对方的速度快若奔马,只是眨眼的工夫就冲到了距离门口十多米的位置上。 那人还没来得及去冲击大门,门里就传来了哐当一声像是木头落地的动静,七叔气急败坏的喊道:“你个蠢货,怎么把大门打开了。快堵上!” 七叔不喊还好,他这一喊,早就吓破了胆的家丁一拥而上强行推开了中门,闯进了院里。 等到他们想要关门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第三个人合身扑向了大门,双手同时撞在两边门扇上发出一声爆响之间,硬是把大门给推开了一人多宽的空间,紧跟着扑进了院里。 原本还坐在门外的两具尸体,也跟着爬了起来,手脚并用着爬进了门里,苗家大门怦然闭合,院子里也没了动静。 我站在二楼窗口那儿懵了好半天,堂堂奇门家族就这么让死人闯进去了? 这也太儿戏了吧? 苗枫就在酒馆里,他怎么不出手阻拦呢? 我正看得一头雾水的工夫,就听见叶三奇说道:“戏看完了,回去睡觉吧!能睡多长时间,就睡多长时间,不用着急起来。” “不是……”我指着苗家大门道:“那不是苗枫的家,他不管啊!” “话真多!”叶三奇抬手给了我一个脑崩儿:“走江湖要沉得住气,该吃吃,该睡睡,天不塌就不算大事!” 叶三奇背着手走了,我也只能回房间睡觉。 不过,我没有叶三奇那么好的定力,心里有事儿就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趴了半宿,快天亮的时候才睡过去,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上午九点多,我看了一下怀表,赶紧坐起来往楼下跑。 那时候,在我的概念里面,徒弟就是徒弟,不是少爷,师父没起来之前就得把洗脸水给备好,哪有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来的道理。这不是坏了规矩么? 等我赶到楼下的时候,却看见叶三奇他们三个刚把早饭摆上桌,看样儿,他们也是刚醒。 叶三奇招手道:“过来吃饭吧!你小子真能折腾,要不是我点了你的睡穴,你得一宿睡不着。” 叶三奇点我睡穴?他这是干嘛? 我往饭桌上那边走的时候,眼角余光扫见酒馆门口那儿站着两个人,等我回头一看,才知道那是苗家七叔和纪明月。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叶三奇不让我起来,就是故意要晾着他们。 我见叶三奇他们没往门口看,也装着没看见那两人,往桌子那儿走了过去,给叶三奇盛了一碗白粥:“师父,小心烫。” 九王爷说道:“这粥不能盛满碗,尤其有人做客的时候,就不能这样,不然……” 叶三奇不等他说完就开口道:“小叶子,给他盛个满的,别冒出来就行。岁数不大,讲究还不少。大清都亡了,哪儿来那么多谱儿?” 叶三奇这话说的真没错,我在算盘城的时候就见过不少八旗子弟,祖上有钱,自己躺着吃老祖就够了,是个事儿都能讲究几下。饭店从掌柜到伙计碰上,这些人脑袋都嗡嗡响,再简单的菜都能让他们吃出个一二三来。 九王爷被叶三奇气得直翻白眼:“别给盛满碗,小心我揍你!” 我拿着粥碗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我没事儿过来盛什么粥啊?让老五叔过来不就完了吗?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苗玲珑气鼓鼓从外面跑了进来,抢过我手里的碗墩在了桌子上:“哥,你们还有心思吃饭啊?嫂子他们都在外面站了半宿了,你还长点心不?” ------------ 第一百一十七章是否手下留情 正吃着油条的苗枫,抬起头看向苗玲珑:“出去,这儿没你的事儿!” 苗玲珑被气得红了眼圈:“苗枫,现在我们两家有难,嫂子和七叔,天不亮就站在外面等你,你连看都不看一眼,还有心思在这儿吃饭。你还是人吗?” “滚出去!”苗枫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桌上的白粥都震洒了出来。 “你……”苗玲珑气急之下,端起桌子上的粥锅就要往苗枫脸上泼。苗玲珑的粥锅刚倾斜了一点,苗枫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抬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苗枫这一巴掌用力不轻,把苗玲珑的脸都打得肿了起来,锅里的白粥也洒了一身,人也被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站在外面的纪明月赶紧冲进来扶起了苗玲珑:“苗枫,你下手也太重了。” “嫂子——”苗玲珑抱着纪明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苗枫面色阴冷的说道:“玲珑是你故意放进来的吧?” “你给我记住,纪家的人,一个不救!” 纪明月脸色一阵惨白,嘴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苗玲珑放声大哭道:“嫂子,我们不求他,苗家人就算是死光了,也不求他们。苗枫算什么苗家人。” “闭嘴!”七叔从外面赶了进来,对着我们几个人深深鞠了一躬:“让几位见笑了。我们马上回去商量给几位赔罪的事情。” “七叔,你没看见……啊——”苗玲珑话没说完,就挨了七叔一个耳光:“我说了,把嘴闭上!” “你们都欺负我!”苗玲珑捂着嘴跑了出去。 苗枫却脸色阴沉的坐了下来:“老五叔,重做一锅白粥,给我拿点咸菜过来。” 我一时间也傻了眼,按理说,苗玲珑就算是任性了些,苗枫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这事,我看着都觉得有些过不去了。 可是,我跟苗枫不熟,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站在那儿等结果。 老五叔的粥还没端上来,苗枫的眼圈就红了,他悄悄擦了下眼睛,将匕首拍在了桌子上:“叶惊龙,把这个给苗家送过去!”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能看向了叶三奇,叶三奇却看向了九王爷,后者放下筷子道:“做做样子就行了,差的地方后面谈判上可以找回来。” 叶三奇这才点了点头:“送过去吧!” 我拿着匕首赶到苗家的时候,苗家下人不仅没有为难我,还客客气气的把我迎进了院子,我还没走到会客厅就听见了苗玲珑的哭声:“爹!苗枫打我,七叔不仅不帮我,他也打我……” 我拍了一下领路的那个仆人,示意他先不要进去,对方犹豫了一下就闭着嘴站到了一边。我就竖起耳朵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七叔把事情跟苗二爷说了一遍之后,苗家二爷勃然大怒道:“玲珑,你跑去作的什么妖?你七叔打你不多。” “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得罪了奇门宗师!” “奇门里有个规矩:轻慢奇门弟子,虽至亲不救。” 苗家二爷拍着桌子道:“奇门弟子,天生傲骨。绝不趋炎附势,更不会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有人一次不信奇门传人,哪怕你再来跪求,人家也不会出手。” “很多年前,这条规矩被当成铁律,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后来奇门里出了几个心善大度的长老,才把这条规矩给改了过来。有人得罪了奇门传人之后,再想求他出手,就得受他惩戒。” “奇门前辈把惩戒分作了三等:如果奇门弟子不想深究的话,就会用最轻的那一等罚站,或者罚跪。让对方在门外站三个时辰,那是轻到不能再轻了。人家不出来见人,那是给了咱家天大的面子,你七叔他们再站上半个时辰,这事儿就算是了了。你可倒好……” 苗玲珑顿时懵了:“我怎么知道哇?” “你不知道?”苗二爷气得声音发颤:“你不知道,是怎么跑过去捣乱的?谁让你去的?说——” 苗玲珑支支吾吾的说道:“是……是……纪姨,跟我说,嫂子站了多半也没回来……我……我才过去看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苗二爷气得骂了人:“这下好了,又把两个宗师都给得罪了,再想请人家出手就更难了。” 苗玲珑道:“他们不出手,我们不会找别人出手吗?凭什么……” “把嘴闭上!”苗二爷拍着桌子连连怒吼道:“你以为能找到别人,我会去找他们么?就算我们能搬来千军万马,时间上也来不及了。你是想看着苗家毁于一旦吗?” 苗玲珑吓得不敢说话了,七叔却在这时说道:“二哥,我们虽然是得罪了叶三奇和九王爷,但是,叶三奇毕竟是苗枫的至交好友,我看他不会计较太多。” “叶三奇真要是按照规矩办事的话,也不会连看都不看一眼,让我们在外面随便站着了。” 我大概明白了七叔的意思了,如果叶三奇真要计较的话,不仅得让他们站得有板有眼,还得让他们半弓着身子。要是用这种姿势站了三个时辰,就算是练武的人也支撑不住。 苗二爷叹了口气道:“那是玲珑没去闹事之前。现在,人家还能那么好说话吗?” 七叔劝道:“二哥,苗枫不是已经当着叶三奇他们的面儿,教训过玲珑了吗?” 苗二爷再次说道:“你还是没弄明白。现在,不是叶三奇大度与否,是奇门的规矩摆在那儿。他想一笑揭过都不行。况且,我们自己也是奇门世家,苗枫还是专门维护规矩的护道人。这事儿,轻易揭不过去了。” 纪明月低声自语道:“奇门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矩?” “这不奇怪!”苗二爷道:“就算是俗世中有些成就的人,在被人轻慢、侮辱之后,也不会转头就笑脸相迎,热情相待,更何况是超然物外的奇门传人。” “真正的奇门传人都是随心所欲的游戏人间,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他们怎么会为了俗世中的人和事卑躬屈膝。当年定下那些规矩的长老各个都是如此!” “希望叶三奇能手下留情吧!” ------------ 第一百一十八章重新见面 苗二爷还在长吁短叹,我看火候也差不多了,便向那个仆人点了点头,后者赶紧高声喊道:“奇门宗师叶三奇门下弟子,叶惊龙求见。” “快请!”苗二爷亲自从屋里迎了出来,可他看见我捧在手里的匕首时,却变了脸色:“小友,手里的匕首是谁送过来的?” “是我师父!”我站在台阶底下抬头看向了苗二爷:“我师父说了,请二爷自己斟酌。” 我刚才听见苗二爷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我不能一上来就表现出,这件事随便就能揭过去。 苗二爷不是不懂奇门规矩的普通人,作为奇门弟子,奇门的规矩他一清二楚。得罪了叶三奇之后,自己不出面请人,让纪明月和七叔过去,分明就是在躲避责任。 叶三奇不打算深究,但是我也不能让他们觉得这事儿轻易就算了,免得后面再弄幺蛾子。 苗二爷沉声道:“拿酒过来!” 苗家下人赶紧抱过来一坛子酒,在桌上摆上三个酒碗一一倒满。 这是江湖上有头脸的人,自裁赔罪的路数。三碗酒,一碗止疼,壮胆;一碗冲刀;一碗留着洗伤。 苗二爷端起一碗酒来一饮而尽之后,又端起第二碗酒倒在了匕首上,被酒冲刷过的刀锋寒意更胜了几分。 苗二爷握着匕首对准了自己左手,连着往上抬了几次胳膊,却迟迟下不去手。 纪明月上前一步道:“我来!玲珑过去找人,是我妈惹出的事,我来给他们赔罪!” “这……”苗二爷虽然是在迟疑,握刀的右手却已经放了下来。 我看着毅然走向苗二爷的纪明月,沉声说道:“等一下。我师父说,是让二爷斟酌。可不是,让你斟酌。要是我该带的东西不带,把不该带的东西带回去了,怕是不好跟我师父交代。” 苗玲珑喊道:“都是我们苗家人,谁赔罪还不一样?” “要是都一样,我建议把你的两只手一块带回去!”我看了苗玲珑一眼,眼中也带起寒光。 苗玲珑马上被我吓得不敢说话了,我却仍旧盯着对方不放:“我师父让二爷斟酌,已经是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换成我,直接就要你们一双眼珠子。” 苗玲珑一下被我吓哭了,苗二爷却反应了过来:“小-兄-弟,你看现在苗家正值多事之秋,我们几个能战之人还得守护家族,能不能先向叶先生略表歉意,等此间事了,再向叶先生郑重致歉?” 我转头对苗二爷说道:“我师父说了,要是二爷想要意思意思,也不是不行。苗家祖地里的东西,一样可以顶得上两位宗师的面子。” 苗二爷脸色连变了几次:“你们想要什么?” “奇门残篇是肯定不能少,其他的东西,得我师父来了再说。”我估计叶三奇除了奇门残篇之外,对别的东西也不感兴趣。 不过,我也不能把话说死。叶三奇拿钱不当回事儿,我不能这么干,出来一趟不收点银子,还能自己搭钱干活么? 苗二爷听到我说叶三奇想要奇门残篇,显然是松了口气,抬手一刀把自己的头发割掉一绺,连着匕首一起给我递了过来:“请转告叶先生,苗城恭候大驾。” 我点头道:“我一定把二爷的诚意带到。” 七叔跟过来送我出门的时候,悄悄往我手里塞了两根金条:“叶少,还请在叶先生面前美言几句。” 我只装作没有听见,快步往门口走,七叔顿时懵了:“叶少,你这是……” 我扫了对方一眼道:“你轻点拽我手,别掰着我五根手指头!” 七叔心领神会的把五根金条塞了过来,我这才顺手把东西收了:“放心,只要你们不惹我师父,他能心平气和的跟你们谈判!” “那就好……那就好……”七叔这才放下了心来。 我回去之后,把东西全都摆在了叶三奇面前之后,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九王爷拿起一根金条道:“这大黄鱼成色不错。可惜,不是人手啊!” 叶三奇也板着脸道:“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之后,马上说道:“师父,我觉得,这事儿还没闹到非要砍人家手的地步。” 我说话之间,还特意看了一眼苗枫,我的意思是:有苗枫在中间,叶三奇也不想彻底跟苗家结仇。 我看叶三奇没生气就继续说道:“师父,我带个人手回来也没啥用!又不能酱了给你下酒。我换五根金条回来,能给您老买多少骨头?” 苗家这笔钱出得不小,那时候,一根大黄鱼的规格是十两,小黄鱼是一两。五十两黄金,那可是一般的小地主都拿不出来的价钱。 我看叶三奇和九王爷半天没说话,才小心翼翼的往他们脸上看了过去。结果,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九王爷说道:“干的不错!” “叶三奇跟我说,他的徒弟,不用我多说什么就能把事情往最有利的方向办。看来,他是真没看错你。” “这么干就对了,人在江湖得要几分虚名,虚名这种东西有时候会给你带来不少方便,但是,虚名最后还是要落向实利。为了虚名失了利益,就是本末倒置了。” “你这么小的年纪能看明白这点,确实让我意想不到啊!” 叶三奇随手把黄金推了过来:“这些是你弄来的,你留着花,不用给我。一会儿收拾一下,我们去苗家。” 等我们再次来到苗家大院的时候,对方已经摆出了迎接贵宾的礼节,叶三奇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桌上:“我想知道,这次是谁代表苗家?” 苗二爷看了看苗枫,后者起身坐到主人的位置上:“苗家苗枫见过两位宗师。” 叶三奇微微点头道:“我喜欢长话短说,既然苗家雇佣我们出手,我就要知道,苗家为什么会忽然转变态度,又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这个……”苗二爷面带难色的看向了苗枫。看样子,他是不想现在就向叶三奇交实底儿,那样一来,苗家就会优势尽失,永远站不住上风。 苗枫脸色一沉道:“你要是再这样,我也撒手不管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无瑕公子宣战 苗二爷这下真的慌了,他们能请动叶三奇,完全是因为有苗枫作为纽带。如果苗枫退出,叶三奇必然转身就走,不会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苗二爷带着几分苦涩说道:“原本,我做好了和纪家一同探索老祖墓的准备。这些天,我们也陆续派出了两家的精锐弟子,探索老祖坟。结果,他们全部失去了联系。” “直到昨天,才有三具尸体自己跑了回来,他们身上还带着一封信。” 苗二爷挥手之下,有个下人捧着一只木盒走了进来,那人从门口走到桌边,也就是走了五六米的距离,手却抖得几次差点把盒子扔在地上,等他好不容易将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赶紧退出几米。 苗二爷狠狠瞪了那个下人一眼,才掀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带着血腥的人皮,摊在了桌子上:“这就是那封信。” 那张人皮上的血迹虽干,但是皮肤上仍旧没有完全失水,看样子是昨晚上刚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东西。 苗二爷把人皮摊在了桌子上,我才看见那上面写着:“觊觎宝藏者,杀无赦。” 苗枫看见人皮上那几个字之后,不由得脸色一变:“这……这是老祖的字?” “是!”苗二爷点头道:“我和你七叔已经反复核对过了,这字就是出自老祖的手笔。” 一个死了几百年的人,会在坟墓里给人写信? 叶三奇往人皮上看了一眼道:“最近,苗家发生过什么怪事没有?” “没有!”七叔想了想道:“除了昨晚上回来三个死人之外,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三奇看向七叔道:“那三个死人呢?我要看一下。” 七叔挥手道:“来人,去把三具尸体抬上来!” “三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苗玲珑说道:“要看,你们去后面看,别把死人抬过来恶心人。” “放肆!”苗二爷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玲珑,你还能不能分得出轻重?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摆大小姐架子?给叶先生道歉。” “我不……”苗玲珑昂着头道:“我本来也没错,谁到别人家做客,要再客厅里看死人?这礼貌吗?” 苗二爷被气得脸色铁青:“你给我下去。” “爹!”苗玲珑道:“就算我们有求于人,也不能委曲求全啊!他们是奇门宗师,要面子,要风骨。我们苗家也是奇门传人,就什么都不要了吗?” “你住口!”苗二爷起身怒喝之间,叶三奇抬起手指点向面前的茶杯,杯中茶水在他指尖牵引之下飞上了半空,叶三奇手指一转将一颗水珠弹向了苗玲珑的眉心。 “叶先生,手下……”苗二爷“留情”两个字还没喊出来,那颗水珠就在苗玲珑的眉心炸得粉碎。苗玲珑的瞳孔也呈现出了浸血似的暗红。 九王爷冷笑道:“无瑕公子,想必你这是故技重施了吧?” “无瑕见过两位宗师!”苗玲珑像是男人一样拱手之间,口中发出了一阵阴柔的男声:“我只是用这个丫头跟两位宗师打个招呼,谈不上什么故技重施。” “也对!”九王爷冷眼看向对方道:“如果,堂堂无瑕公子总是用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本身就是最大的瑕疵,还谈什么完美无瑕?” 无瑕公子眼中怒意一闪而逝之间,叶三奇也不疾不徐的说道:“无瑕公子想要如何?不妨说来听听,也好让我见识一下无瑕公子的高明!” 无瑕公子道:“昨晚,我用三具尸体向奇门宣战。今日,苗家就正式成为我们的战场。七日之内,本公子将会以一敌三,斩杀两位奇门宗师,一名护道人,断绝苗家秘葬传承。” 无瑕公子这番话狂妄至极,叶三奇、九王爷却毫无反应,只有苗二爷拍案而起:“小子,你太狂了。我们苗家传承数百年,还没遇见过你这样的狂徒。” 无瑕公子笑道:“我的对手是两大宗师,可不是你们苗家。要不是想要借用你们这个百年世家作为战场,完美斩杀三个敌手,你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请你闭嘴,我还要跟两位宗师说话,再打扰我们说话,可就不礼貌了。” 无瑕公子转向叶三奇道:“叶宗师,本公子已经宣战,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叶三奇淡然道:“我正等你把话说完!” 无瑕公子脸色微变之间,深吸了一口气道:“一个时辰之后,本公子会进攻苗家。但是,本公子一定会在第七天的时候杀你。因为,苗训墓会在七天之后崩塌,埋葬所有秘密。” “两位如果离开苗家,那么苗家上下不仅要被赶尽杀绝,我还会借用苗家祖宅向所有苗氏后人下咒,断绝苗氏血脉。” “如果,两位不离开苗家,苗训墓中的一切可就跟你们无缘了。奇门残篇将会大量流失。奇门再没有机会成就人间祖师了。” “两位是不是觉得左右为难呢?” 叶三奇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反而转头对我说道:“小叶子,你以后走江湖的时候,遇上这种在你面前卖狂的人,不需要把他放在心上。他的狂,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胆怯罢了。这就好像,狗想咬你的时候不会叫,叫的时候就是它不敢动。” 无瑕公子恼羞成怒道:“叶三奇,堂堂奇门宗师就只会逞口舌之力吗?” “风度,注意风度!”九王爷微笑道:“一代高手怎么能简简单单就失了风度?难道,你真像叶兄说的那样,名为无瑕,其实不堪入目?” “你……”无瑕公子的怒意已经达到了极点,却还在奋力的压制:“好好……我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叶三奇道:“你现在可以走了!最好不要赖着不走,或者出手杀了那个丫头,那就落了下成。” “事实上,你这些手段也怨不得你,都是厌胜门的传承而已。厌胜在光明正大这一点上,永远比不上奇门。” “混账!”无瑕公子怒吼之间,苗玲珑的身躯栽倒在地。 苗二爷却在这个时候拍案而起。 ------------ 第一百二十章你没开玩笑吧 苗二爷双眼通红的看向了苗枫:“苗枫,你告诉我,那个宣战的无瑕公子是不是厌胜门的人?” “是!”苗枫仅仅说了一个字,苗二爷便怒吼道:“老七,以我代家主的名义传令,遣散苗家所有下人,凡苗氏血脉无论男女全体备战,临阵退缩者,逐出苗门,从今以后不准再用苗姓。” “苗家上下为奇门之荣耀,誓与厌胜妖邪抗衡到底,即便全体阵亡,也不可辱没奇门之名。” “是!”七叔大步走出门外,不久之后,苗家大院里就响起了急促的钟声。 我好奇之下向门外看了一眼,却看见老五叔正带着十多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向苗家大步而来,是那些都没撤离宋村的苗家子弟。 他们老了,故土难离,但是,他们却为了奇门的荣耀在超过花甲之年时披挂上阵,毅然决然的站在苗家年轻一辈的身前。 这就是奇门的凝聚力! 苗二爷起身走向院子,苗枫却对纪明月说道:“纪明月,带着你们纪家人走吧!这是苗家的事情,你们不用留下来陪葬。” 纪明月摇头道:“我们已经有了婚约,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是苗家的人。我会送其他人走,我留下。” 苗枫还要再说什么,叶三奇已经摆手道:“你现在让纪家人走,他们只会成为厌胜门猎杀的目标。” 苗枫沉默片刻才说道:“那就留下吧!” 纪明月正要说话,苗枫又补了一句:“不过,别给我找任何麻烦!不然,我先灭了纪家。” 纪明月的脸色一时间惨白无血,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纪明月的样子,的确是让人心生不忍,可是,这里面的事情也轮不到我去说话。 我也弄不明白,苗枫为什么会对纪明月如此排斥?纪明月是他的未婚妻,苗枫却一次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落她面子,是不是太过了? 我下意识的看向了叶三奇,后者却给我递了一个:不要多管闲事的眼神。 我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叶三奇他们都是奇门高手,尤其是苗枫,更是出自术数世家,他们甚至不用起卦就能推算未来,苗枫的态度很有可能跟叶三奇在落叶庄时的情况一样,因为算出了某些事情,才会一再想要把未来可能发生的危害降到最低。 纪明月无助的坐了下来,苗二爷也赶回客厅:“叶先生,王爷,苗家上下已经集-合完毕,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有人都听从你的调遣。” 叶三奇看向九王爷:“你我谁去苗家祖坟?” 九王爷笑了:“叶兄,其实你心里早就有安排,就是下不了这个狠心啊!” “无瑕公子虽然狂妄,却不是无脑之辈。他既然放下了同时对付我们三个人的狠话,自然是有所依仗。我们分出人去苗家老祖坟,只能是被他逐个击破。我们三个人一起守着苗家才是最佳选择。” 九王爷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我着急道:“那奇门残篇就不要了?” “要,当然得要!”九王爷笑着说道:“你不正好适合去找残篇么?” “我?”我当场就愣住了:“九王爷,你没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么?”九王爷道:“你师父早就想到最佳的方案。可是,他心疼你,不放心你自己下墓,才迟迟不肯开口哇!” 九王爷挑衅似的看向了叶三奇,嘴上却对我说道:“叶惊龙啊!我觉得,你对你师父应该改改称呼。叫他师娘似乎更合适。” 我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来:“九王爷,你过分了!” “我怎么就过分了?”九王爷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你的身手,你的秘术,你的心机,足能超过这里九成以上的人。唯独欠缺的就是经验而已。让你下墓,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么?” “你师父,舍不得你冒险。但是,他护着你,对你真就是件好事儿么?我看未必。” 叶三奇沉声道:“我的徒弟,我自有安排!” “算我没说!”九王爷摇头之间,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我看向叶三奇道:“师父,我想下墓,你让我去吧!” 叶三奇的眉毛拧到了一起,我看得出来,他是想要开口拒绝,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从我认识叶三奇开始,他就一直在维护着我的自尊,这一次也是如此。 九王爷却在边上“煽风点火”似的说道:“叶兄,你有什么可怕的?你怀疑你的徒弟,还是怀疑奇门的秘术?” “你给我闭嘴!”叶三奇咬着牙道:“小叶子,你想去就去吧!路上一定要小心。苗枫,你派个可靠的人送小叶子过去。” 谁知道,苗枫竟然一指苗玲珑:“她最可靠!” 我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你没开玩笑吧?” 苗枫摇头道:“玲珑虽然任性了点,说话难听了点,修为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她带你过去,绰绰有余。” 我看了看刚醒过来的苗玲珑道:“她要跟我一起下墓?” 苗枫摇头道:“不会,她只负责把你带到老祖坟的入口那里!” 我一听苗玲珑不下墓葬,倒是松了口气,我真怕苗玲珑在苗训墓里跟我作妖。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纪明月说道:“我跟叶少一起去吧!” 我顿时懵了:纪明月这是怎么回事儿? 苗枫脸色阴沉着道:“不行!苗家祖坟,不许女人进入。就算是苗氏后人都不行。你断了这个心思吧!” 苗枫话一说完,我听见有人在后窗那边嚎啕大哭了起来,苗枫冷着脸道:“去看看是谁,把人弄回屋里。” 苗家下人还没出去,就看见一个老太太哭着跑了进来:“二爷,苗枫。明非陷在你们老祖坟里都已经快要一天一夜了,他也是为了苗家才下的老祖坟啊!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明月,明非可是你亲弟弟啊!是咱纪家唯一的香火独苗啊!你求求苗枫,让他亲自下墓吧!好歹苗枫也是明非的姐夫,换成别人,我不放心啊!” 这老太太信不着我,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不知道,世上有没有人,会在自己的命都顾不过来的时候,去救一个自己打心眼里讨厌的人。我肯定是做不到。 我本来就烦那个纪明非,就算苗枫让我去救他,我也是嘴上答应,手上不出力。 ------------ 第一百二十一章九王爷请上座(二合一章) 苗二爷转头看向苗枫道:“小枫啊!你看这个事情……” 苗枫冷然道:“二叔,术道争斗容不得半点差池。尤其是涉及到家族利益的时候,你觉得,我是应该去心软要面子,还是要心狠要里子?” “这个……”苗二爷最终叹了口气道:“明月啊!老祖坟的确不能让女人进出。再说,叶宗师与苗枫相交莫逆,他的徒弟见了明非,一定会出手相救。这一点,还请你放心。” 苗二爷是在安慰纪明月,我心里却不以为然。 让我出手救一个我打心眼里讨厌的人,那得比登天还难。 纪家老太太当然能听出苗二爷的意思,当即坐在地上抓着纪明月的衣襟嚎啕大哭了起来:“明月啊!你就这么一个弟弟,你不管明非,谁管啊?” 纪明月一时间也是左右为难:“妈……苗枫……你们……” “玲珑,送叶惊龙进祖地。”苗枫扔了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苗二爷对着苗玲珑摆了摆手:“赶紧去!别在这儿添乱。” 苗玲珑无奈之下,只能领着我往外走。 我虽然知道苗玲珑先前的种种做法,是受到了厌胜术的影响。但是,对她也没什么好感,更不想跟她搭话,一路上都是在低着头走路。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刚离开苗家大院,叶三奇他们三个人就凑到了一个屋子里聊开了。 九王爷先开口道:“叶兄,你说,叶惊龙路上会不会跟苗家丫头说话?要是,叶惊龙多说几句话,苗家祖墓里的事情,他就能多知道一些。对他有好处。” 叶三奇摇头道:“要是小丫头不先开口,他能一直把话憋到回来再说。这小子,平时看着像是个老-江湖,倔劲儿一上来,就是头闷驴,嘴上不吭声,心里跟你较劲。” 苗枫说道:“老叶,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让你徒弟下墓?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九王爷合上扇子往自己手心里一敲:“这话,还真就让你说着了。” “厌胜门弟子出手,绝大多数的时候,会选择两个极端。要么是选择最强的人下手,要么是选择最弱的人下手。” “我反复推敲了几次,都觉得无瑕公子会把目标锁定在叶惊龙的身上。因为,他才是我们这次对弈中最大的变数。叶惊龙在什么地方,无瑕公子主攻的方向就在什么地方。” 苗枫不由得皱眉道:“所以,你们是想把自己最大的短板给藏起来?如果,无瑕公子放弃攻打苗家大院,追进老祖坟里,叶惊龙不就危险了?” 九王爷摇头道:“我们让叶惊龙下墓,恰恰是为了让自己最大的短板,变成最强的杀招。” “苗家祖师,可是跟诸葛亮,徐茂公齐名的人物。他的墓地岂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地方?说不定,令先祖看在叶惊龙是奇门弟子的份儿上还会手下留情呢!” “退一步来说,就算苗家祖墓中危机重重,叶惊龙的修为也不是白练的花架子,加上还有叶三奇给他兜底,他不会有什么危险!” 九王爷说完之后冷哼了一声道:“可恨的是,某些人明明想要磨炼徒弟,自己都不肯去当那个‘坏人’,故意装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让我开口把他徒弟送入险境,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叶三奇慢悠悠的说道:“我这么做,自然是不想影响我们的师徒关系。至于你嘛,反正小叶子也没把你当成什么好人,你再坏点也无所谓。” 九王爷盯着叶三奇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来:“岂有此理!” 叶三奇给九王爷倒了杯茶:“据说,王爷曾经公开宣称自己此生不会收徒。如果,让你这一身所学和独创秘术随你而去,对奇门而言未免是一大憾事。刚巧,我这里有一个不要名分,又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的徒弟,可以继承你一生绝学,你又何必在意那些旁枝末节呢?” 九王爷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铁青:“本王爷,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叶三奇,你这脸皮足能独步江湖了。” “承蒙夸奖,不胜惶恐。”叶三奇微笑道:“不过,我那劣徒,你该教还是得教;坏人,你该当还是得当。” “凭什么?”九王爷拍案而起:“我欠你们师徒的吗?” “今生必定不欠,前世可就难说了。”叶三奇一本正经的说道:“人能相聚,皆因前世之缘。九王爷既然跟我那劣徒,结下了这个没名没分的师徒之缘,就得坚持到底啊!” “九王爷请坐,请上座!” 九王爷还是坐了下来,一把扇子摇得飞快,嘴里还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样子是被叶三奇给气得不轻。 苗枫目瞪口呆的看了两个人半天,才带着几分小心的问道:“你们两个……这是……这是……算了,不问了,奇门的事情问多了容易沾上因果。” 叶三奇转头看向苗枫道:“苗枫,你对纪明月的态度似乎有点过头了?” 苗枫摇头道:“纪明月是苗家兴盛的契机,但也是苗家之劫。她身上的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就容易给苗家惹来难以预料的灾祸。所以,我一直想要把她逼走。” 叶三奇微微皱眉道:“这是你算出来的?” “是!”苗枫无奈道:“奇门秘术中‘天机可测而不可言’,有些事情,我明明已经看到却不能说出来。” “奇门弟子明明可以洞彻天机,却不可言明,正因为这些不可说,造成了多少误会?你明明是为了一个人好,却只能用过激的手段把她逼走。等她渡过了危机,误会,或许就会变成无可弥补的遗憾了。” “你们说,这是不是奇门弟子的悲哀?” 叶三奇沉声道:“奇门的规矩一向如此,一旦言明劫数,劫数便会翻倍而来。当劫数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的时候,你又该如何?” 苗枫摇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两个人正在说话之间,一个下人便闯了进来:“三位爷,外面出事儿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那个下人被吓得脸色发白,叶三奇却不紧不慢的站起身道:“带我过去看看。” 那个下人领着叶三奇到了院子里时,早有几个人在院子里围成了一圈,似乎是在挡着什么东西,领头的老五叔明明知道叶三奇来了,不仅没有回身,甚至连头都没转一下,仍旧挺着脊背大声喊道:“你们别过来,我们几个顶着。” 叶三奇上前几步,推开了老五叔,却看见院子的空地上坐着一口瓮棺。 叶三奇的目光落在瓮棺上的刹那之间,围成一圈的苗家子弟就像是被无形的外力从正面狠狠撞向了胸口,全部摔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瓮棺的正面上也出现了一团猩红色的血迹。 叶三奇的双目也随着那团血迹,微微缩紧。 瓮棺,从外表上看就像是一个大型的陶罐。很多人以为瓮棺是盛放僧人遗骸的法器,因为僧人打坐,寺院才会将坐化的僧人以盘坐的姿势下葬。实际上,僧人用的叫做坐化缸,跟瓮棺是两回事。 瓮棺的主要作用是埋葬儿童的遗体,有时候也用来盛放二次下葬的尸骨。瓮棺底部通常会留下一个小孔,方便鬼魂的进出,也有人说,那个小孔是为了给孩童一定的活动空间,不至于让他们太过拘束。 这口忽然出现在苗家大院的瓮棺却大得有些离谱,就算是一个成年人坐进去都绰绰有余。 呈现在瓮棺上的那片血迹,正以诡异的形态不断扩大,乍看之间就像是有人用笔蘸着人血往瓮子上画一张人脸。 叶三奇气定神闲的看着那张人脸,老五叔却早已经急得团团乱转了:“叶宗师,你快点转过去啊!别对着那罐子……你再看可就着了厌胜门的道儿了。快转身啊!叶宗师……” 老五叔急得想要过去拽叶三奇的胳膊,可是他连着伸了几次手,都没敢去碰叶三奇。 叶三奇一直等到瓮子上的人脸完全成形,才抽出几张灵符围着瓮棺贴在了地上:“这个瓮子就放在这里,谁也不要动。” 老五叔哆嗦着嘴唇道:“叶宗师,那瓮棺上画出来的人可是你啊!你怎么……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有什么可着急的,不是刚开始么?”叶三奇都没多看那罐子一眼,就转身回了客房。 九王爷端着茶水道:“叶兄,没想到这里第一个中了厌胜术的人竟然是你。” “小道而已!”叶三奇不以为然的坐了下来。 苗枫皱眉道:“老叶,你别拿厌胜术不当一回事儿,厌胜术虽然发作缓慢,但是后力极为恐怖。一旦对方完成了厌胜术,就算你是奇门宗师也难逃一死。” 苗枫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传说,厌胜术上斩神明,下斩王侯,一旦全部完成,哪怕是有一国气运护体的帝王,都能被轻易咒杀。 厌胜术唯一的弱点,就是启动的时间。越是厉害的厌胜术,需要的时间也就越长,想要施展高深的厌胜术,首先就需要一个绝对隐蔽的环境,也需要有人在外面护法。如果,施法之人在秘术尚未完成之前就被人斩杀,他的秘术也就不攻自破了。 叶三奇冷笑道:“一群藏头露尾之辈,有什么可怕的?我给他们几天时间又能如何?” 九王爷也笑道:“就算叶兄有事,不还有我坐镇苗家吗?要不是叶兄为了磨炼弟子,苗家的事情,有我一个人在就能解决,何须叶兄出手!” 苗枫急道:“两位大宗师啊!你们也是太乐观了!你们是看不出瓮棺的玄机,还是看不起厌胜门啊?” “瓮棺之所以主要是用来埋小孩儿,就是因为瓮棺形似女子子=宫。相传,把死去的孩子埋在瓮棺里,他们可以通过瓮子下面的小孔吸收地气,可以重新孕育生机让死去的孩子复活。” 叶三奇反问道:“用瓮棺埋葬的孩子复活过吗?” “这不是孩子活不活的问题。是你会不会变成死人?”苗枫道:“那口瓮棺上出现了你的画影,瓮棺里的那个死孩子就会跟你互换。七天之内,你气血会迅速衰竭,那个孩子也会通过吸收你的气血复活,夺走你的所有修为。” “这样一来,厌胜门就会多出一个宗师,而你就得化成一堆枯骨哇!” 叶三奇不以为然的道:“我叶三奇的命,可不是那么好夺的。当年厌胜门的瑶山四妖联手想要夺我命数都没能成功,我会害怕一个小小的瓮棺么?” 苗枫摆手道:“你可别吹了。瑶山四妖是什么人?他们四个联手,你还能安然无恙?” 叶三奇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串有些发黄的念珠扔给了苗枫:“这个给你带着,免得着了那个无瑕公子的道儿。” 叶三奇不等苗枫再问,就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道:“这是用十八个邪派高手的眉心骨做成的念珠,其中就包括了瑶山四妖。你带着它,足够抵挡夺命瓮棺了。” “可惜,你不是奇门修法弟子,只会禁术。要不然,凭着你手里这点东西就能反噬无瑕公子。” 苗枫眼睛一亮:“据说,当年瑶山四大妖人善用傀儡换命的秘术,从未失手。你是怎么躲过了他们的秘术?” 叶三奇笑道:“这个可不能告诉你。不过,我能做到的事情,九王爷也能做到,不如,你问问他?” 九王爷把脸色一板:“你的秘术不可轻易示人,我的就行了吗?” 苗枫正在失望之间,却听见九王爷话锋一转道:“不如,我们赌一把如何?就赌你在杯犀湖下面得来的那份奇门残篇。” 叶三奇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想怎么赌?” 九王爷道:“我现在就去找一口瓮棺,沾染厌胜之咒,然后,赌我们谁能先一步反噬下咒之人。” 叶三奇反问道:“要是我们同时让对方法术反噬了呢?” 九王爷似笑非笑的道:“那就赌,谁能直接要了对方的命。” 奇门中有一句话:修行秘术如同掌心弄火,稍有不慎,形神俱灭。 这句话放在任何一派的秘术上都同样适用,尤其是厌胜术,一旦被人中途打断,施术者必会遭到秘术猛烈反噬。轻则重伤,重则毙命。 苗枫目瞪口呆的看向两个人:“你们……你们也太不拿厌胜门人当回事儿了吧?” ------------ 第一百二十二章你说像谁(二合一章) 九王爷站起身道:“苗兄,你把厌胜门看得太高了。” “我们奇门,乱世可定天下,盛世可保皇朝。厌胜门能做什么?无外乎斩鬼,杀人而已。” “苗兄,是你把奇门看得太低了。” 苗枫担忧道:“话虽如此,但是厌胜秘术一向霸道,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九王爷边走边说道:“叶兄有七日之内反制厌胜的豪情,我怎么能不舍命相陪?走吧!看看无暇公子能耍出什么花招?” 九王爷像是散步一样走进了苗家大院,站在了一株桃树下面,仰头看向了树冠。 “瓮棺?”苗枫这时候才看见桃树的枝杈上,竟然架着一口沾着黄土的瓮棺。 那口瓮棺,乍看之下就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东西,却闻不见那种埋过死人的土腥,反而带着一股桃花香气。 更为奇怪的是,那口瓮棺竟然与桃树的颜色融为了一体,树干,树叶间的色彩错落分明。如果,不是九王爷忽然站在了树下,谁也不会注意到树上还放着一口瓮棺。 九王爷走到树下,平伸右手,手心向上的对准了瓮棺,傲然说道:“来吧!” 树上的瓮棺只是颤动了一下就恢复到了原位,九王爷冷笑一声道:“无暇公子,本王爷是在给你机会,怎么还不动手?” 九王爷见树上的瓮棺迟迟没有动静,再次冷笑道:“本王爷就站在你眼前让你下咒,你都不敢,还妄言挑战宗师?” “我再给你三息机会,过时不候!” 古人说的“一息”也就是常人一次呼吸的时间,换做现代的计时方式应该是三秒钟。 九王爷把手平举了十秒之后,瓮棺上终于滴落了一串血珠。九王爷毫无顾忌的将血珠接在了手里,冷眼看向了树杈说了一声“废物”转身而去,跟着过来的苗家人也在树冠中,清清楚楚的看见一张血红色的人脸。 那张人脸的五官虽然与九王爷一模一样,双目中的阴毒却能让人不寒而栗。 苗枫的眼睛在九王爷、叶三奇身上来回转了几圈,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去睡觉!等着诅咒发作!”叶三奇真就回到客房把门一关躺到了床上。 苗枫扒着房门往里看了一眼,转头对九王爷说道:“他这就睡觉了,那你?” “一样!”九王爷进了隔壁客房也是倒头就睡。 苗枫无奈道:“来人,看好这两间客房。不许任何人打扰两位宗师休息。” 叶三奇不仅弄懵了苗枫,就连苗家人也被弄得莫名其妙。守着屋子的那些人,一开始,还是规规矩矩,时间一长就有了怨气,有人低声道:“老五叔,你说屋里那俩人靠谱么?” 老五叔冷着脸道:“有啥不靠谱?那都是成名已久的宗师,谁敢说他们不靠谱?” 一个跟老五叔岁数相当的人说道:“狗屁的宗师!宗师能随随便便着了人家的道儿么?老五,你当时舍了命的挡着瓮棺,结果那叶三奇上来就坏了咱们的阵法,这是一个宗师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另外一个下人也说道:“老五叔,不是我说。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装逼,这么托大的人。一个叶三奇中了厌胜术,咱们就不说了。那个什么王爷,自己跑去往咒术上撞,这不是找死吗?装逼,还有玩命装的?” 又有人说道:“你还没见更装逼的呢!你是没听见,那个叶三奇在屋里说什么?他跟大少爷说……你们听听,他们说的那些玩意。就算他们都是宗师,那厌胜门是吃素的吗?别说是宗师,就是死在他们手里的护道人都有多少了?” “小齐说的对!装逼也没有他们两个这种装法,自己不要命也不能拖着别人啊!” “都给我闭嘴!”老五叔虎着脸道:“那两位都是顶尖宗师,他们有傲世群雄的资格,也有他们做事的道理。谁都不许瞎猜,好好看着门。” 一群人见老五叔生气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可是,他们那番话也已经在老五叔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又过了许久,苗家下人提着食盒赶了过来:“老五叔,两位宗师还没睡醒么?大少爷让我把饭送过来。” 老五叔看了看房门:“两位宗师还没醒,等等吧!” 对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有人却小声嘟囔道:“里面那两位爷睡着了不饿,咱们得吃饭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闭嘴!”老五叔脸色阴沉着道:“少吃一顿能饿死你们么?要是失了礼数,丢了苗家的脸面,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老五叔不知道,怨气这种东西,只能解,不能压,越压怨气越重,等到真正爆发出来的时候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送饭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一次,那饭菜的香味,就像是一只小手,勾着早就饥肠辘辘的苗家子弟的眼睛往食盒上看。 有人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声说道:“老五叔,要不,咱们喊喊那两位爷吧?都这时候了,咱们喊一声不算是失了礼数。” “放屁!”老五叔骂道:“你知道两位宗师在屋里干什么呢?说不定正在跟厌胜妖人斗法,咱们贸然喊上那么一声,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谁来负责?” 这下,那个人吓得不敢说话了。 那个年长的苗家人说道:“五哥,咱们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分出几个人先去吃饭,等他们吃完了回来换我们?” 老五想了想道:“别回去了,让人把饭菜送过来吧!就在这儿吃。” 那个送饭的下人见老五叔点头,就把食盒放在了地上:“这菜不能再热了,你们先吃,等那两位爷醒了,我们再重做?” 老五叔随手把食盒递给了身边的人,嘴上说道:“行!你去再弄点吃的过来!” 那个下人忽然笑道:“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老五叔顿时就是一惊,紧紧盯住了对方眼睛:“你……你说话怎么像是……像是叶三奇的动静?” “你觉得像谁就像谁吧!”那人嘴角上掀起一道诡异的笑容:“要死的人,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按照常理,老五叔在面对突发状况的时候,应该盯紧眼前之人,可他却莫名其妙的转头看向了食盒的方向。 这时,已经有人打开了食盒,从里面端出来两碗带着生肉的白饭,在那儿狼吞虎咽往嘴里扒饭。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全都直勾勾看着那两个人吃饭的样子咽口水。 老五叔的脑袋顿时嗡的一下,人也跟着晃了两晃。 到了这会儿,他才知道,厌胜门已经对自己下手了。 送饭的那个下人冷森森的笑道:“都吃饭吧!吃饱了,好干活儿!” 那人说话之间,远处便传来了一阵白瓷碗在地上擦动的声响。等到老五叔再回头时,十多只装着生肉、白饭的瓷碗,像是被鬼推着一样,贴着地面往自己脚下滑了过来。 白瓷碗停在距离苗家人脚边一尺的位置上之后,搭在碗边上的筷子,像是被人操控着一样在碗边上连着敲了三下。 老五叔像是被人控制一样,眼神中明明是在抗拒,人却蹲在地上拿起了那碗白饭往嘴里乱扒。 白饭塞进嘴里,老五叔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吃的是一碗“断头饭”,这碗饭吃下去,他就该走上黄泉路了。 从古自今,死囚在处刑之前,都要吃一顿断头饭。监狱里的官吏,不管如何贪墨,都不会在这顿断头饭上做手脚。狱霸,牢头儿再怎么横行霸道,也不敢抢这最后一饭碗,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也就是监狱里的禁忌。 断头饭,最明显的标志,就是碗里的那一块生肉。 那块生肉,必须得有肥有瘦,还得连着肉皮。 很多人,都以为那块生肉,是监狱为了贪墨伙食买来充数的东西,或者是,只有象征性的意义,意思是:让死囚带上黄泉路,喂给黄泉里的恶狗,别让狗咬自己的魂魄。有些死囚还会把那块肉给吃了,在他们看来生肉带不进黄泉路。 实际上,这些说法都是因为后来的狱卒不清楚那块生肉的秘密,弄错了传说而已。 真正有传承的狱卒,会盯着那块生肉,如果死囚把肉吃了,那就是他自己倒霉。如果,死囚把肉留下了,狱卒收碗的时候,也一定要把生肉收回来,等到死囚被押出监狱之前把肉悄悄塞在死囚的身上。 因为,古代死-刑很少能给囚犯留下全尸,就算是最常用的斩首,刽子手那一刀下去,也可能把死囚脖子上的肉给带飞出一块儿。收尸的时候,谁还会去注意掉下来的一块肉?肉少了那么块儿,死囚的鬼魂就会缺那么一点儿,就算是投胎,身上也会带着一块残缺的地方。 狱卒给死囚带着的那块生肉,就是为了补全他们丢的那点肉。断头饭里的生肉必须肥瘦相间还得连着块皮,就是为了能跟人脖子对上。 老五叔碗里的那块生肉,不仅像是被风干了一样带着几分蜡黄,上面还明显能看出用粗针麻线缝过的窟窿。 这分明就是缝尸匠在缝合尸体的时候用过的生肉,又被人从尸体上拆下来,装进了他们的碗里。 围着生肉的白饭被老五叔飞快的送进了嘴里,他的筷子也离那块生肉越来越近,老五叔还在拼命抗拒的当口,却听见身边传来刺的一声怪响,那声音就像是有人撕开了自己的衣服。 老五叔人不能动,眼珠却能往边上转,等他看见身边的情景顿时间心凉了半截——他旁边那人已经撕开了身上的衣服,抓着那块生肉贴在了自己心口上。那块生肉竟然在他手掌的挤压之下,硬生生的贴在了他的身上。那人随后便站起来,往客房那边走了过去。 片刻的工夫,守在客房外面的苗家人便一个个放下饭碗,往客房的方向围拢了过去。 老五叔听着饭碗落地的声响,眼泪止不住的在往下流,送饭的下人却在老五叔面前蹲了下来,轻声催促:“吃吧!快点吃!现在就差你了。” “你们苗家人打卦算命的本事天下无双,说到术士斗法,你们差得远了。” “你们从上午到这会儿,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么?我差点笑出声啊!” “你自己就是奇门中人,就不知道奇门之人多怪癖么?” 真正的奇门中人确实跟常人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行为怪异。可那些种种怪异的举动,有些是奇门弟子刻意而为,有些只是他们不愿意与常人多做接触罢了。 奇门弟子看待问题的角度与常人不同,他们往往能提前看到一个人命数的走向,甚至是结果。所以,他们异常清醒,也极为冷静。一个在常人眼里失去了情绪变化的人,要么显然高高在上,要么就是不入凡尘,要么就是疯疯癫癫。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奇门的门规,还是奇门秘术,都不允许奇门弟子向人解释自己为什么去做什么?如果,真要解释起来,先不说是不是会泄露天机,单就是你跟一个不懂秘术的人解释奇门遁甲,他不仅听不懂,还会当你是招摇撞骗。 真正的术士,无论出自哪一门都不会跟人解释什么,大不了就是不去合作罢了。 还在往嘴里扒饭的老五叔,身躯微微一颤,眼中懊悔却再也掩饰不住了。那个人却仍旧不打算放过老五叔:“你真以为里面那两个人,直面我们的秘术是他们狂妄自大?他们是要利用我们的咒术进行反击。” “我不得不说,这两位宗师非同小可啊!” “我们厌胜弟子施展咒术,必须藏身于隐秘之处,甚至可以杀人于千里之外,想找到我们难如登天。他们两个却选择了最为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利用咒术反击。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哪,我们就损失了七个高手哇!如果他们不出手,这七条人命就得落在你们苗家。” “如果,你们苗家能一直守着这两扇门,我们熬不过今晚。可惜啊!你们非要怀疑叶三奇,你是奇门传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奇门弟子最忌讳的是什么吧?” ------------ 第一百二十三章我不是无瑕公子 老五叔的眼泪已经停不下来了,他知道,奇门弟子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当事者不听告诫,不肯配合。 奇门秘术,很多时候是在捕捉天道留下的生机。而那一线生机往往伴随着无尽的变数,就连奇门弟子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可惜,最大的变数却不是落在奇门弟子的身上,而是会落到不相干的外人头上。 一旦某个不听劝告,或者因为好奇,或者因为逆反的心理,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就有可能会让奇门弟子精心布置的一切功亏一篑。诸葛亮禳星续命,被魏延弄灭了一盏七星灯,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人说道:“里面的那两位宗师手段不凡,但是我家公子却更有耐性。拼着每半个时辰就死一弟子的代价,硬是把你们拖到了心烦气躁的程度才动手,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你们的两个宗师。” “实话告诉你,你吃完这碗饭之后,我们第八位弟子就得死于非命。那时候,也到了两个宗师和我家公子决胜的关键时刻。”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群鬼邪附身的弟子冲进去,你说结果会怎么样?” “吃吧!快点吃!” 那人嘿嘿冷笑之间,老五叔已经把最后一口白饭送进了嘴里,拿筷子的手颤抖着夹起了碗里的生肉,往自己脖子上贴了过去。 老五叔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片生肉只要接触到自己的皮肤,苗家就算完了。 两大宗师一死,就没有人能挡得住无瑕公子了。 那片生肉,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贴在了老五叔的脖子上之后,再次睁眼的老五叔眸子里已经充起了一片血红的颜色。 那人退到几步开外,抱着膀子看向了站在一起的苗家子弟:“我给你留了一丝神识,让你们看着苗家如何毁灭?动手!” 那人一声令下,无论苗家子弟如何抗拒,都只能身不由己的抬起双手拍向了客房的墙壁。 十多人的手掌一齐拍落,客房门窗甚至连带着墙壁都跟着轰然一震,等他们抬起收手,墙上已经留下一排大大小小的血色掌印,肉眼可见的阴气像是泼墨一样从掌印的边缘上蔓延而起,转瞬间便将整座客房包裹其中。 从外面看,两间客房就像是落进黑色迷雾,唯独那一排血色手印显得异常清晰。 很快,那些被对方控制的苗家子弟便再次抬起手掌,往同一个位置拍了下去,墙上不仅变得鲜红刺眼,而且往墙内陷落少许,苗家人脸上手上的血色却褪了几分,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了一种失血似的苍白。 控制着苗家人的厌胜弟子神色忽然变得异常凝重,口中咒语不住诵出,苗家子弟第三次抬起手掌时,半条手臂都呈现出了充-血似的紫红,似乎是把身上仅剩的气血逼向了手臂。 等到他们第三次出手,那些被印在客房上的血手印就会透过墙体出现在客房当中,这些人也会被同时抽空气血,化作干尸,他们的鬼魂却会顺着那血色手印进入房间,将客房变成生人无法逃离的鬼域。 那个厌胜门的弟子知道叶三奇不好对付,才用上了这种先困后杀的手段。 “动手!”那人再次怒喝之下,苗家弟子第三次出手拍向了墙壁之间,那个厌胜弟子的双目中也随之放出了渗人的血光。 轰然一声剧震之下,苗家弟子全部倒飞数米摔倒在了地上,那名厌胜弟子双目炸裂,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那人还没站起来,苗家子弟已经纷纷起身,贴在他们身上的生肉,全都掉在了地上。 老五叔心有余悸的厉声喝道:“打死他!” “等一下!”叶三奇,九王爷同时推门走了出来。 那个厌胜弟子也坐起了身子,他虽然没了眼珠,却顶着一双血糊糊的眼眶转向了叶三奇的方向:“叶三奇,你……不是在跟公子斗法吗?” 叶三奇道:“对付你们,何须我们同时出手?有九王爷一个人就够了。” 叶三奇转头道:“老五叔,麻烦你去把他的脸皮扒下来,说不定,会给你带来一点惊喜。” “把他抓起来!”老五叔指挥着苗家人按住那人的胳膊把他押跪在了地上,自己亲自走过去抓住对方的头发,拽起他的脑袋,从那人脸上扯下来一张人皮面具。 “是你!”老五叔看着那人的面孔愣了半天,又在对方脸上连抓了两下,确定她的脸上再没有人皮面具之后才厉声问道:“我们苗家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苗家?” 那人正是苗枫未来的岳母,纪老太太。 纪老太太冷笑道:“你们苗家待我不薄?你们所谓的不薄就是把苗家大院低价卖给我是么?你们拍拍屁-股走人,我们纪家就得给你们看家护院,等到你们回来,再把房子还给你们,这就叫做不薄?” 老五叔的巴掌猛地往起一扬,却又放了下来,扯着脖子喊道:“大少爷,大少爷,你出来看看啊!” 老五叔喊了半天,苗枫才不紧不慢的从后院里走了过来。不过,苗枫却没去理会老五叔,而是径直走向了叶三奇:“让两位久等了。” 叶三奇冷眼看向苗枫道:“初次见面不报个名号么?” 老五叔一时间懵住了:“大少爷,叶宗师,你们在说什么?” 苗枫笑道:“他说,我不是苗枫,而是厌胜门传人。” “两位宗师……”老五叔话说到一半就反应了过来。 如果,对方真是苗枫,绝不会在苗家遇袭,自己的岳母成了内奸的情况下,还表现得如此淡然。 老五叔指着对方怒吼道:“你……你把大少爷怎么了?” “也没如何,就是在落叶庄的时候,换掉了他的魂魄罢了!”苗枫看向叶三奇道:“在下并非无瑕公子,作为公子的手下能跟两位宗师周旋许久,就算死在两位手里,我也足以自傲了。” 苗枫倒背着双手,抬头看向天空道:“在下自知不是两位的对手,就不做多余的反抗了,两位宗师尽管动手吧!” 老五叔上前一步抓住对方衣领:“大少爷的魂魄呢?你们还有什么阴谋?说!” 老五叔虽然紧紧攥着拳头,却怎么也不敢去打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孔。 ------------ 第一百二十四章让他来见我 那个厌胜弟子控制着苗枫的身躯,老五叔把牙咬得咯咯直响,却不敢对他如何。 九王爷说道:“老五叔,你不用着急,苗枫的魂魄就在他自己体内,只不过是被人压制了而已。” “苗枫虽然是在落叶庄里着了无瑕公子的道儿,但是他身上的秘术,却是在四个时辰之前才发作。那时候,他还在苗家大院里。苗枫的魂魄不可能被带到别的地方。” 假苗枫挑起拇指道:“九王爷果然料事如神。可惜都是事后诸葛亮啊!” “我家公子知道两位宗师的修为非同小可,对付你们自然不会掉以轻心。所以,你们每走一步都在我家公子的谋算之中。” “我家公子利用纪家,让你们在外面守了三天,这三天里,我家公子便已经开始谋划苗家祖墓了。你们的目光都是集中在了苗家大院上,却不知道,我家公子早就进入了古墓。这样说吧!被你们隔空斗败的八个厌胜师全都死在了古墓里面。” “公子让我转告二位,我们真正的战场是在苗家祖墓,而不是在苗家大院。你们已经输了一半。” 九王爷摇着扇子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啊?” 假苗枫说道:“当然得从我家公子的神机妙算说起。” “九王爷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那就是厌胜门出手,一般都是从对手最强或者最弱的人身上下手,我家公子早就把叶惊龙当成了目标。” “公子故意通过纪老太太,让纪明月和苗玲珑给你们捣乱,就是为了让你们对那两个丫头产生怀疑。” “通过落叶庄一战,你们的心里一定会留下公子善于控制女人替他卖命的印象。所以,你们会在第一时间提防苗玲珑和纪明月。但是,你们想不到,真正被公子控制的人是纪老太太。” “你们觉得支走了苗玲珑,纪明月一定会悄悄跟上去,想办法混进苗家祖墓去救纪明非。你们觉得,这样就排除掉两个容易给你们捣乱,你们又不好出手收拾的隐患。实际上,却等于把叶惊龙送进了虎口。” 假苗枫得意道:“两位宗师,我家公子的谋划说起来并不算高明。只是,往往都是破绽百出的计谋才能骗得了高手。” “就拿那些瓮棺来说吧!厌胜术可以隔空杀人,也能驱使鬼物。瓮棺忽然出现,并不会怀疑什么?因为,厌胜弟子下咒杀人时,从不现身。” “你们觉得自己身在苗家大院,又有一个护道人守卫,才会放心跟我们斗法。我们也才有时间在苗家祖墓布下天罗地网,等待两位宗师。” 假苗枫声音一顿道:“当然啦!我家公子并不认为纪老太太能将两位如何?所以,对这场小斗的胜负,也没有任何期待。” “在下此来,只不过是为了表达我家公子的两个意思:一是通知两位,公子在苗家祖墓恭候大驾。二么,则是确定一下两位宗师中的哪一位要进入古墓。毕竟。你们得留下一个人帮助苗枫还魂不是么?” 假苗枫声音一顿道:“两位想好了,由谁动身前往苗家祖墓了么?” 叶三奇淡淡道:“我放你一条生路,回去告诉无瑕公子,让他来见我。决战之地就在苗家大院。” 假苗枫哈哈笑道:“叶宗师,你怕是没听明白我刚才说的话吧?我家公子已经占尽上风,为什么要来苗家大院跟你决战?” 叶三奇道:“就凭,他拿走了我的人骨念珠。” 自古以来,术道上以人骨,人皮,人血制成的法器,都介乎于正邪之间。比如,最常见的人骨念珠既是辟邪法器,也是下咒的邪器,区别就在于制成念珠的人骨,出自谁的身躯,法器又是落在了谁的手里。 叶三奇说道:“无瑕公子可以给我做局,我为什么不能给他设局?而我设局的代价只不过是一串小小的人骨念珠而已。” “我把那串念珠交给苗枫,无论他当时已经被你替换,还是你暗中窥视,都抵抗不了那串法器的诱惑。所以,他很快就会被交到无瑕公子的手里。” “我和九王爷在斩杀第八个邪徒的时候,无瑕公子就已经动用了那串念珠了。所以,他也中了我的诅咒。” 九王爷笑道:“夫善游者溺,善骑者堕。无瑕公子怕是也想不到,自己某一天会被厌胜术所害吧?” 假苗枫脸色惨白的怒吼道:“叶三奇,你是奇门宗师,却用厌胜术杀人,你就不怕奇门的家法吗?” 叶三奇哈哈笑道:“你还是辈分太低,不知道奇门中人的辈分要比你们厌胜门高么?你们厌胜门祖师爷,只是奇门的第三位支脉祖师而已。” 叶三奇并不是在信口胡说,厌胜门里确实有一部分人拜姜子牙为祖师爷。当年姜子牙箭射丁候,逼其臣服,用的就是厌胜术。 但是,另外一部分厌胜传人,却觉得拜姜子牙为祖师,自己便在奇门弟子面前低了一辈子。他们则是拜陆压为祖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厌胜传人拜陆压更为贴切。陆压的钉头七箭书,斩仙飞刀等符合厌胜术的特点,而且陆压辈分极高,不拜三圣。而且,陆压的“压”字又与厌胜的“厌”字同音,更为符合厌胜传人的需要。 假苗枫颤声道:“你是奇门、厌胜同修?” “你说对了!”叶三奇一口承认了下来。 其实,奇门传人当中会用厌胜的人并不少见,在他们看来,就连姜子牙都用过厌胜术,自己修炼厌胜秘术又有什么不可?只要保持底限也就可以了。也有一部分奇门中人视厌胜术为邪术,完全不肯修炼。 后来,随着奇门、厌胜门之间的恩怨不断加深,奇门弟子也就对自己修炼厌胜术的事情绝口不提了。换句话讲,厌胜术在奇门当中“可用不可说”,否则,遇上了凤家那种视厌胜为死敌的人,就会惹来麻烦。 叶三奇就是奇门、厌胜同修之人,只是他的奇门秘术更为高深而已。 叶三奇道:“留下苗枫的身躯,回去给无瑕公子送信。顺带也转告他一句:只要他能破了我的厌胜术,我可以去找他,就怕他没本事破我的秘术。” ------------ 第一百二十五章客厅变灵堂 假苗枫镇定下来之后,冷哼一声道:“叶先生大言不惭这一点倒是达到了宗师之境,在下告辞。” 假苗枫说话之间,转身就往外走。叶三奇冷然道:“站住,我说过,把苗枫的身躯留下!” 假苗枫哈哈笑道:“抱歉得很。我这替身秘术是我家公子亲自施术,我自己也解不开。想要苗枫的身躯,你就自己去找我家公子吧!” “用不着那么麻烦!”叶三奇移形换位之间,看似身形未动,人却已经到了近前。假苗枫眼中惊骇未落,就被叶三奇一巴掌抽在了脸上。 叶三奇掌落之间,一道人形的黑影就被叶三奇生生抽出苗枫体外,倒飞数米贴在了院门之上,苗枫瘫软在地的当口,院门上已经多出一道像是用墨水画上去的人影。 叶三奇把苗枫交到了老五叔的手里,倒背着双手看向那人影道:“现在,还敢说我破不了无瑕公子的秘法吗?” 黑影冷笑道:“你能把我打出来又如何?还是救不回苗枫的魂魄!” “想让我家公子过来找你?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在下告辞了。” 黑影身形往外一晃,看上去似乎想要溜走,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那扇木门。 叶三奇冷声道:“我不让人走的时候,没有几个人能轻易在我面前说‘告辞’” 叶三奇说话之间,脚尖往地面一点,地上青砖顿时被他给震碎了一角,裂开的砖块也随着他那一震飞上半空之间,又被叶三奇稳稳接在了手里,往门板上弹射而出。 只有龙眼大小的碎砖,却在空中带起了劲弩般的风声,硬是将过寸厚的门板给打了个对穿。 叶三奇道:“现在你可以走,不过,你得走快点,不然可就来不及给你家公子报信了。” 黑影稍稍往外一晃,就像是一张纸片一样站在了院子当中,只是胸口多出了一个透明的窟窿。那道黑影倒也有几分硬气,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还是抬起手来向叶三奇抱拳道:“多谢叶宗师赐死,此仇我家公子必报。告辞!” 黑影簌然隐没在了夜色当中,老五叔也颤着声音道:“叶宗师,大少爷他……” 一直在查看苗枫状况的九王爷低声:“苗枫现在的情况不怎么乐观。无瑕公子在他身上下了连环咒。” “他的魂魄确实被压在体内,但是压制他魂魄的法器却藏在了这个院子里,那件东西藏匿得十分隐蔽。怕是不太好找哇!” “找,一定得找!”老五叔眼睛通红的说道:“哪怕是拆了苗家大院,掘地三尺,也得把东西给找出来。” 九王爷没去接老五叔的话,而是看向了叶三奇:“压制苗枫魂魄的那件法器,才是无瑕公子真正的杀招。” “如果,我们真像对方说的那样,分出一个人去苗家祖墓,留一个人救援苗枫。结果,很可能是我们两个都会栽在对方的手里。”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我们两个人先联手救治苗枫,再一起赶往祖墓,但是,那样一来……” 老五叔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他已经听懂了九王爷的意思,九王爷是说,无瑕公子摆了一道让人无法破解的阳谋。 他在苗家大院里留下的法器足以坑杀一个宗师,想救苗枫,叶三奇、九王爷就得放弃弟子,同时留在苗家;要想救援弟子,就得放弃苗枫。 叶三奇无论怎么选择,苗家人都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但是,嘴上不说,并不等于心里不怨。不救苗枫,叶三奇和苗家之间就会留下一道无可修复的裂痕。那道裂痕说不定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出来,造成苗家后人与叶三奇,或者是他弟子之间的冲突。 老五叔连着张了两次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三奇沉吟片刻道:“我们留在苗家,先破了无瑕公子的法器再说。” 九王爷微微一笑道:“叶兄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 老五叔当即跪在了地上:“两位宗师高义,苗家感激不尽。惊龙少爷那边……” 叶三奇淡淡道:“我的徒弟,不会那么轻易死在别人手里。九王爷,你给我护法,我要推算一下那件法器的下落。” 老五叔道:“叶宗师,不如让我家二爷一起来吧?苗家推算的本事还是有的。” “也好!”叶三奇点头之间,老五叔跑去把苗家的两个当家人给带了过来。 谁也没有想到,一直没有露面的苗家二爷和七叔,像是老了二三十岁,头发都已经白了小半。 叶三奇双目微微一缩道:“两位这是怎么了?” 苗二爷拱手道:“让叶宗师见笑了。两位宗师与人斗法的时候,苗枫便找我们推算厌胜邪器所在,我们两个学艺不精,没能算出邪器的位置,反倒是被秘术反噬,伤了元气。” 叶三奇没有说话,九王爷却咬牙道:“两位这可是帮了一个大大的倒忙啊!” 在术道上,无论是奇门弟子,还是其他流派的命数师,一直都有一个忌讳,那就是不能有两个以上的命数师在同一个地方,推算同一件事情。 无论是排盘推算也好,还是打卦算命也罢,都是在窥视天机。几个人在同一个地方推算同一件事,就等于是扰乱了天机。最后很有可能是所有人算出来的都是不同的结果。 一旦出现天机混乱的情况,就算有高手继续推算,准确程度也不会超过三成。想要重新推算,就得等到天机平复之后,这个时间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个月。 苗家两个命数高手已经被天机反噬,就代表着叶三奇、九王爷不可能再算出那件邪器的准确位置了。 叶三奇正在沉默之间,一个苗家下人便急匆匆跑了过来:“二爷,两位宗师,客厅那边出事儿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叶三奇,九王爷对视了一眼之后,便赶向了苗家客厅。 等他们到了那里,才看见苗家客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改成了灵堂,客厅里虽然是没摆棺材,却立着一张灵位,上面写着:爱徒,叶惊龙之灵位。 ------------ 第一百二十六章下一局有点难了 叶三奇脸色陡然一沉,七叔已经对着几个下人怒吼道:“这是谁干的?” 那个下人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刚才叶宗师跟假少爷斗法的时候,这里还好好的,谁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 七叔不等对方说完就怒吼道:“我不是告诉你们,各自守住位置,有事立刻示警吗?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跑到后院看热闹去了?” “七爷,我再也不敢了!”那个下人当即跪在了地上。 “滚!”七叔一脚踢开了那个下人,对叶三奇道:“叶宗师,这是我们的疏忽。” 叶三奇的目光落在那牌位上时,牌位上的字迹同时渗出了血珠,“叶惊龙”那三个字更是显得猩红刺目。 活人牌位,名讳见血,分明就是厌胜邪咒。 叶三奇从容地走到灵位跟前,以指做笔在我名字边上写到:“无瑕公子”。 叶三奇的手势一停,“无瑕公子”那四个字竟然像是活了过来,硬生生的把我的名字给挤到了一边,这下再看那牌位,就成“爱徒,叶惊龙,无瑕公子之位”,而且,我的名字还排在了无瑕公子前面。 叶三奇这一手,不仅跟无瑕公子定下了师徒名分,我还成了无瑕的师兄。 叶三奇收手之间,牌位上顿时冒出一串绿火,无瑕公子的名字就像是被火点着了一样,泛起了寸许高低的绿焰。 如果,那时候有厌胜门的弟子在场,一定会被吓得目瞪口呆——叶三奇只不过用了一招,不仅逆转了咒术,而且还把无瑕公子挡在了我的前面。 施术的人,想要咒我,就得先咒无瑕公子。如果,他不敢对自己的主子动手,就得撤回秘术,这样一来,他必遭秘术反噬,当场重伤。 对方本来是想把叶三奇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不曾想,自己先被叶三奇给架到骑虎难下的位置上了。 叶三奇冷然道:“用白布把这里给我拦起来,我要在这儿给我的次徒守灵。” 苗家下人去找白布的工夫,苗家二爷和七叔凑在一起商量了片刻,苗家二爷才走过来对着叶三奇深鞠了一躬道:“叶宗师,我苗家还要全力寻找厌胜门留下的邪器,您能不能移驾到附近空房里跟厌胜门斗法?” 七叔一见叶三奇脸色发冷赶紧上来,一躬到地的说道:“叶宗师,苗家正值多事之秋,苗枫又是苗家的长房长孙,将来还要继承家业,我们不敢有半点马虎啊!” “还请叶宗师看在苗枫的面子上,移驾他处吧!” “这宋村当中,无论你看中哪一间房子,我们马上派人过去安排。” “怠慢之处,还请宗师海涵。” 七叔一直是在弓着身子跟叶三奇说话,这番姿态已经与跪求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叶三奇沉声道:“我出去之后,苗家大院里的人无论生死,我都不会再踏半步进来。” 苗家二爷和七叔全都躬着身子站在叶三奇面前,两个人都没说话,但是态度却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叶三奇随手抽下灵堂上的一条白布,包住了桌子上的牌位:“给我找一座有井的房子。有人带我过去即可,进门之后,我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苗家人。” “来人……”七叔刚说了两个字,老五叔就站了出来:“还是我去吧!” 七叔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也好,记得……” 老五叔根本没去理会对方在说什么,带着叶三奇走出了苗家大院。老五叔这一路上都在悄悄看叶三奇的脸色,几次想要开口说话,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生生憋了回去,直到叶三奇要关院门的时候,老五叔才站在门外,深深鞠躬道:“两位宗师,我知道,苗家这次做事太过了。苗家脱离江湖太久了,已经不懂江湖了,还请两位宗师看在苗枫的面子上包涵一二。” 叶三奇说了一句:“苗枫是我的兄弟,仅限于此!”就关上了房门。 老五叔在门外重重叹息了一声才转身离去。 老五叔给叶三奇找的那间院子,虽然已经没人居住,但是院里院外都算干净,至少没看见杂草。院子原来的主人,显然是一位风水高手,院子里的风水局足以让这家人富贵三代。 叶三奇把包着牌位的白布扔进了井里,九王爷摇着扇子在院子里闲逛:“苗家也是人才辈出啊!只可惜,没出一个像样的江湖人。” “叶兄,你刚才那一手厌胜术怕是把苗家人吓着了。不知道你根底的人,真容易把你当成奇门叛徒,或者是厌胜门的奸细。只是苗家唯一知道你的根底儿的人,却昏迷不醒了。” “无瑕公子这一手玩得很是漂亮。只是用了一块小小的牌位,就让你离开了苗家大院,甚至,跟苗家决裂。” 如果苗枫还处于清醒的状态,他不会对叶三奇先后两次用厌胜术反击无瑕公子的事情有什么疑问。可是,叶三奇的手段却足以让苗家现在的两个当家人心惊胆战。 他们本来就怀疑叶三奇造访苗家,是为了利益而来,加上叶三奇动用了厌胜术,就更让两个当家人怀疑他的目的了。所以,他们不敢让叶三奇继续留在苗家。 是苗家的两个当家人蠢么? 他们不仅不蠢,还极为聪明。 他们是站在苗家利益上去考虑问题:潜伏在苗家大院里的高手已经被叶三奇拔除,剩下那个布置牌位的人,手段不算高明,苗家人足够应付。 而且,叶三奇换个位置与无瑕公子斗法,不会波及到苗家大院,他们只需要重新布防死守,就能坚持到双方分出胜负。 只要这段时间里,苗枫醒来,他们就有足够的底气去应付后续的一切。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只不过是与叶三奇交恶而已。况且,苗家也做好了避世的准备,得罪了叶三奇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无论怎么看,他们都能占到便宜。 九王爷看叶三奇不说话,又继续说道:“这江湖上最通用的秘术,就是人情之术啊!无瑕公子就是看准了这点,才一招拆分了我们跟苗家的同盟。”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九王爷转过身道:“不过,下一局对你来说可就有点难了啊!” ------------ 第一百二十七章不能也得能 九王爷说道:“叶兄,到了你我这个级数,早就不需要用飞扬跋扈,逞凶斗狠来彰显自己的身份了。那样做,不仅不会抬高我们的身价,反而会失了宗师的气度。你一再激怒无瑕公子,无非是想把他弄来与你斗法,好给叶惊龙创造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 “无瑕公子又在追求完美无瑕的胜利,在他看来,如果他过来与你决战,就等于是落了下风,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利用了苗家人的心理,逼你离开苗家,就是他催你去找他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一定会向叶惊龙发起猛攻,而且会把战况全部展现在你的面前,逼着你赶去援救叶惊龙。” 九王爷声音一顿道:“我知道,你通过那串人骨念珠在无瑕那边做了手脚。但是,这并不代表无瑕没有办法逼你离开此处。因为,你们这次比的是谁心狠。” “无瑕能狠下心来用手下抵命,他便能占据上风;你能不顾叶惊龙的生死,你就能压制无瑕。叶兄,你真能狠下这个心么?” “不能也得能!”叶三奇说话之间从随身的褡裢里拿出朱砂笔,在井口上画起了符文。 很多人都觉得古代人,有身份的人不背包,东西都是放在袖子里,多余的东西都是随从、书童背在身上。实际上,古代人不仅背包,而且样式精美,种类不一。有人斜挎在身上的褡裢,也有人用系在腰间的佩囊。 那时候,虽然不少人都用洋人的皮包,但是叶三奇和九王爷却不喜欢用洋人的玩意。叶三奇习惯用褡裢,九王爷喜欢用佩囊。九王爷的佩囊还是宫里的东西,真正金丝银线的好东西。 九王爷疑惑道:“叶兄,我们已经离开了苗家,你也说过,不管苗家人的生死。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走?” 叶三奇道:“我们去苗家祖墓,小叶子更危险。因为,苗训墓不准奇门中人踏足,我们过去,那里就会变成让所有人都有来无回的杀阵。” 九王爷震惊道:“这是为什么?” 叶三奇微微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十多年前,我跟师父来见苗家老太爷的时候,苗老太爷提出的条件就是:他帮我破情劫,我为苗家出手一次。那次,老太爷还特意把我单独留了下来,跟我说:苗家找我出手的原因,一定跟祖墓有关。但是,决不能让包括我在内的奇门正统弟子进入祖墓,甚至不能在古墓范围内使用奇门秘术。否则,将会给所有人惹来杀身之祸。” “这个秘密,就连苗枫都不知道。这也是,我为什么冒着被人误解的风险,一次次动用厌胜术的原因。” 九王爷一时间面色凝重道:“苗家一向以推算之术著称,看来苗家老太爷,是算到了什么事情。” “你让叶惊龙下墓的选择没错,可是叶惊龙真能应付得来么?” 叶三奇道:“所以,你一直都在想办法牵制无瑕公子。” 叶三奇说话之间深吸了一口气道:“接下来,是小叶子的生死关了。我有些担心啊!” “哈哈……”九王爷笑道:“叶兄,我发现只要涉及叶惊龙的时候,你就容易自乱阵脚,这可不是宗师该有的气度哇!” 叶三奇看向九王爷:“你是准备一辈子没有传人么?” 九王爷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九王爷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关于叶惊龙会不会成为我传人的问题,不如,整一桌酒菜,我们坐下来边吃边谈如何?” 叶三奇的脸色冷了下来:“你想让我做饭?” 九王爷一摊手道:“没办法,本王爷一向信奉‘君子远庖厨’,所以只能麻烦叶兄。” “叶兄,方才我见那路口第一家院中的蔬菜长势喜人,第三家的鸡鸭甚是肥硕,第五家有头小猪,将可入口……村口那里还有处鱼塘,想必已有河鲜可用。” “你还点菜?”叶三奇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君子远庖厨哇!”九王爷倒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摇着扇子道:“本王爷心善啊!对那飞禽走兽,不忍见其死,不忍闻其声啊!所以还是叶兄来吧!” 叶三奇的脸色铁青道:“那你怎么忍心食其肉?” “杀都杀了,总不能糟蹋了东西吧?”九王爷振振有词的说道:“叶兄,在教导叶惊龙的事情上,我当坏人;在做饭这件事上,你当坏人;我想应该不过分吧?” 叶三奇深吸一口气道:“坐着等着!” 九王爷哈哈一笑,从屋里搬出来一张桌子,大模大样的坐在了院子里等着叶三奇回来。 叶三奇不仅把九王爷要的东西弄了回来,还跑到老五叔的酒馆里弄来一坛子好酒。 他们两个人一个忙着做菜,一个等着上菜的时候,我已经赶到苗家祖墓的附近。我本来以为苗家祖墓距离宋村不会太远,没想到竟然走了一天时间。 苗玲珑指着远处山坡道:“前面就要到了,我先歇会儿。” 我往附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传说中被潘美掘开的六丈深沟。 当年潘美掘断了地脉之后,就算苗家人再把沟填回去,也不可能再恢复最初的风水地脉。苗家人为什么要留着这么一条有碍观瞻的深沟?为了表达对当局者的不满? 不对啊! 这条深沟历经了宋,元,明,清四大王朝,就算没有人特意回填,也应该在风吹雨淋之下不见痕迹了。这道深沟,怎么像是有人看护一样,到了今天还像是刚挖出不久的样子。 我无意间一抬头却隐隐看见了远处的宋村,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苗玲珑,你耍我!” 苗玲珑昂着脑袋道:“我怎么耍了你了。” 我指着远处的宋村道:“你明明可以直接带我过来,为什么非要带着我绕了一天的路?” 苗玲珑愤怒道:“你师父是不是让我带你来祖墓?我有没有把你带过来?你管我从哪条路走?都已经到地方了,你还叽叽歪歪什么?” 我右手轻轻一抖,双尖刀就滑进了我手里:“你在等谁?” ------------ 第一百二十八章一概不答应 苗玲珑被我吓得脸色煞白:“你要干什么?” 我眼带杀机的紧盯着苗玲珑,一步步向她逼近:“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故意带我绕圈是在等谁?” “我不告诉你又怎么样?”苗玲珑还在嘴硬,我眼中杀意已经毫无顾忌的流露而出:“不说,就死!” 苗玲珑被我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别过来……是你师父让我带着你绕路的,真的。” 我一皱眉之后,厉声喝道:“我师父什么时候跟你说的绕路?” “是我哥说的……”苗玲珑被吓坏了,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我哥传音告诉我,一定要带着你绕上一天一夜再把你带到祖墓。不行的话就用迷阵困住你,总之,不能直接把你带过来。” “他还说,要是你发现我绕路的话,就告诉你,这是叶三奇的安排!”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苗玲珑。 按照奇门中人的做法,叶三奇的确不会事先告诉我,他推算出了什么?至多是提醒我,应该在什么地方小心行事。 不过,叶三奇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而是要通过苗枫转告苗玲珑? 这个圈子未免绕得太大了吧? 我刚想着再问苗玲珑的时候,却听见远处草丛里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来人的速度极快,也在刻意的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如果,不是我练过地听秘术,对方至少还要再往前挪动十多米才会暴露行踪。 我上前一步用双尖刀顶住了苗玲珑的咽喉:“别出声,不然我马上杀你!” 冷森森的刀刃顿时将苗玲珑吓得没了动静,我左手一抖又从袖子里滑出了第二把双尖刀,扬手甩向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化作刀轮的暗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的寒光,蒿草草丛中横扫而过,又飞回到了我的手里。远处被利刃拦腰斩断的蒿草纷纷落地,藏在草叶背后的人,也露出了她的真容。 纪明月? 我看清了对方的样子之后,心底不由得微微一沉。 洛云熙算计叶三奇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纪明月忽然追来,我顿时全神戒备的看向了对方:“纪小姐,你怎么来了?” 纪明月抬起双手道:“你别误会,是苗枫让我过来,跟你一起下祖墓救我弟弟。” “往祖墓方向走!”我顶在苗玲珑咽喉上的双尖刀稍稍往外一偏,把刀刃压在了苗玲珑的脖子上,推着刀一步步往后挪动,苗玲珑在我的威胁之下,只能顺势往前。 我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纪明月:“纪小姐,我怎么记得苗枫说过,苗家祖墓不许女人进去呢?是我听错了,还是苗枫临时改口了?” 纪明月上前一步道:“苗枫当时是不想让我过来冒险,才编出了一个理由。玲珑就在你手里,你可以问问她,苗家有没有女人不许进祖墓的说法?” 苗玲珑连忙说道:“我哥是骗你的,苗家没有女孩不能进祖墓的说法。” “你把嘴给我闭上!”我一边推着苗玲珑往前,一边紧紧盯着纪明月:“纪小姐,你最好别往前来了。不然的话,我一不小心杀了你,可就不好跟苗枫交代了。” 纪明月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 那个时候,很多地方都有女孩不能祭祖的规矩,苗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不让女人下祖墓才是正理。 纪明月果然站了下来:“叶惊龙,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一个字都不想听……”我正在说话之间,忽然听见一阵流水的声响,我用眼角余光往外一扫,却看见一股清流顺着山坡上飞快的流落下来,水流涌进的方向正好是在我的脚下。 我刚才退过来的时候,一直在留意附近的动静,这片山坡上没有溪流,我也没站在下雨冲出来的水道上,附近怎么会忽然冒出一股清水? 仅仅片刻之间,水流就在距离我脚边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刺骨寒气也向我的脚腕上席卷而来。 这水是来自地底?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闪过,停住的水流便一分为二,从两边向我和苗玲珑围拢过来。 我眼看着自己要给水流困住,立刻刀尖微微向上一挑,逼住了苗玲珑的下巴,厉声喝道:“跳出去!” 如果,没有纪明月在附近,我能拎着苗玲珑跳出水流的范围。现在,纪明月就在身侧,我再带着苗玲珑起跳,就等于是把自己的要害暴露在了纪明月眼前,我不敢去赌纪明月不出手。 苗玲珑刚做了一个发力的姿势,纪明月便喊道:“玲珑别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苗玲珑竟然真的停了下来,我眼中杀意闪过的当口,纪明月便飞快说道:“只有玲珑知道开启墓门的口诀,你杀了她,别想进苗家祖墓。” 纪明月还真说对了,没进苗家祖墓之前,我只能吓唬苗玲珑,却不敢杀她。 真要是弄死了苗玲珑,带不回奇门残篇,我怎么跟师父交代? 纪明月微笑道:“叶惊龙,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了?你放心,我没有恶意!” 纪明月正在说话之间,围绕着我和苗玲珑的两股水流已经汇聚在了一处,在我们身外形成了一个可以循环流动的水圈。 我冷眼看着纪明月道:“你想跟我在这里谈?” “当然!”纪明月仍旧笑容不改:“你们奇门中人太难说服,如果不是趁着你处于劣势跟你定下条件,等你可以跟我平等对话的时候,我就左右不了你了。” “我们现在可以谈条件了么?” 我收回了双尖刀对着苗玲珑说道:“傻妞,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对她言听计从的嫂子。她明知道,我们两个身处险境,还不赶紧放你出来,拿着你的命跟我谈条件。你对她的一番信任算是喂了狗了。” 苗玲珑不敢置信的看向了纪明月:“嫂子,他说的是真的么?” 纪明月胸有成竹的说道:“玲珑,你放心,叶惊龙不敢赌跟你同归于尽。只要他答应了我的条件,我马上放你们出来。” 我冷笑看向纪明月道:“你的条件,我一概不答应。” ------------ 第一百二十九章谁比谁狠 到了这会儿,我已经大致判断出,纪明月不是无瑕公子的人了。 如果,她是受命于无瑕公子,那就不应该跟我谈条件,而是直接对我发动攻击,拿下我和苗玲珑反过头去威胁叶三奇。 纪明月忽然到来,肯定是因为纪老太太的原因。那个老太太再怎么不明事理,也是纪明月的亲妈,她有无数种办法逼着纪明月过来援救纪明非。 也正因为如此,我就更不能跟她谈什么条件。 我的目标不是什么纪明非,而是苗家祖墓里的密匣。 如果,是叶三奇、九王爷他们被困,我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任务转头救人。至于那个纪明非么?他在我眼里真就不值几块大洋,就更别说跟苗家祖墓里的宝藏相比了。 而且,纪明月想跟我斗狠,她可真是找错了人。 我虽然不是混混出身,却是算盘城里混出来的人。在算盘城里混江湖,讲究的就是斗狠。双方看谁狠,谁横,谁不要命。 只要一方下了手,对面的人就得跟上,你跟得上,咱们再往后谈,跟不上那你不算英雄好汉,入不了我的眼,咱们什么都不用谈了! 算盘城里混混斗狠,可不是凭你一咬牙一跺脚的猛劲儿,而是真敢面不改色的下狠手。 你敢攥着烧红的煤球跟我说话,我就敢把手伸油锅里跟你比比谁先松手。没这个胆子,也就不用在算盘城里混了。 我见过最狠的码头掌柜,当着一群人的面,用一把小刀硬生生把自己手指头上的肉给剔了个干净,举着一根白森森的骨头给对方看,吓得对方当场抱拳认了怂。 我-干脆连看都不看纪明月,蹲在地上专心盯着水流看了起来。 从山上流下来的水,刚好围着我和苗玲珑形成了一个顺时针循环转动的圆圈,看上去就像是某种阵法,却又让人弄不清楚这阵法究竟有什么意义? 术道中人,在能打断对方布阵的情况下,绝不会给对手成阵的机会,阵法一成,哪怕绝顶高手都容易在这上面栽个跟头,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布阵,动都不动,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我这会儿摆出了不要命的架势跟纪明月对峙,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在赌她不会看着我死。 没过一会儿的工夫,苗玲珑就先绷不住了:“叶惊龙,你在干什么?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你动,我就杀你!”我冷森森的看向了苗玲珑道:“我不走,你也别想走。” 苗玲珑受不了了:“叶惊龙,你对付不了我嫂子就威胁我,算什么英雄好汉?叶三奇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谁告诉你,我是英雄好汉?我本来就是个无赖!”我笑呵呵的道:“反正这里就我们三个,你我一死,我师父也饶不了纪明月,三个人一块儿死个干净,谁知道,我-干过什么?” “你放心,我们两个一死,我师父肯定会拽着苗家、纪家给我们陪葬。” “对了!”我又补上了一句道:“我还没娶媳妇,我们俩要是死在一个坑里,也算是我入了回洞房,到了下面还能闹个团圆不是?” “你混蛋……”苗玲珑被我气得七窍生烟却无计可施,只能向纪明月求助道:“嫂子,你快想办法啊!这是阵法……要是阵法发动了,我就出不去了。” 纪明月紧紧攥着拳头道:“玲珑,你再坚持一会儿,只要坚持一小会儿就行了。” 纪明月说话之间,地上水流转动的速度加快了一倍不止,水面上也渐渐飘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白雾。 苗玲珑眼看着阵法即将发动,下意识的就想往外跑,可她刚迈了一步就被我抓住脚踝掀翻在了地上,苗玲珑的惊叫声没落,就被我用双尖刀压住了脚脖:“别动,动,我就先挑了你的脚筋。” 纪明月冷声道:“叶惊龙,你威胁一个女孩算什么本事?” 我抬头看向对方道:“我正在被一个女人威胁,为什么不能威胁别的女人?” “现在不是我们两个废话的时候,我们应该说说有用的东西。” “我记得,奇门遁甲推算已经发生的事情,要比推演未来准吧?你能屏蔽天机,让苗枫无法推算现在发生的一切么?” 事实上,任何一种推算命数的秘法,都是算过去更为容易,因为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神仙下凡,也不可能逆转时空去改变过去,最多只是模糊天机,让术士推算不准。但是,未来却存在着无限的变数。哪怕是最顶尖的高手,都不敢说自己能完全算准。 如果,我们真死在这里,以推算著称的苗家人,轻易就能算到我们的死因。那时候,只怕纪家会迎来灭顶之灾。 我正在说话之间,水面的雾气已经氤氲而起,眨眼之后,就挡住了纪明月的大半个身子。 苗玲珑吓得哇哇大叫:“叶惊龙,你快放开了我,阵法要成了。赶紧跑哇!再不动,我们就真出不去了。” 我提着苗玲珑站起身来,隔着不断上升的雾气看向了纪明月:“纪小姐,还坚持么?” 纪明月的十指都已经扣进了肉里,嘴上却是一言不发。 我们两个都清楚,这场比斗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谁松口,谁就得落进下风。 这就好比是两个人对赌,看谁敢喝毒药,真正较力的时候,不是你端不端杯,而是毒药含在嘴里,你敢不敢往下咽。 水中雾气一寸寸抬高,很快就遮住了我们彼此的大半个身子,我和纪明月只能隔着雾气看见对方面孔,等到白雾挡住了我们两个人的脸,阵法可就真要发动了。 苗玲珑几乎崩溃了:“纪明月,你到底要干什么?阵法都要发动了,你还挡在外面……” 苗玲珑不喊还好,她这一喊,本来准备开口的纪明月却生生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估计,在她看来我们这边是两个人,我再怎么耍狠,也得顾忌一下身边的苗玲珑,她是在赌,我坚持不住最后那几秒钟。 我眼看着水雾快要上升到我脖子的高度时,下意识的挪了一下压在苗玲珑脖子上的双尖刀。 ------------ 第一百三十章石碑留信 我那个挪刀的动作,本来是想要防备阵法发动,没想到,刚才还大哭大闹的苗玲珑会忽然抓住我的胳膊,一口咬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剧痛之下,本能一个回手打向了对方太阳穴。 “住手!”纪明月再也绷不住了,纵身往我身边扑了过来。 “住手!”纪明月第二次喊住手的时候,不仅已经到了阵法的边缘,双手也通过水雾抓向了我的手腕。 我那一下确实把纪明月吓到了。 我出手速度太快,而且力道极重,真要打在了头部最为薄弱的太阳穴上,足能把苗玲珑当场打死。 纪明月不能不怕。 我出手之后,自己也反应了过来,赶紧把力道收回来大半,拳头却仍旧落在了苗玲珑的脑袋上。 苗玲珑被那一拳打得连晃了几下差点栽倒在地,纪明月的双手也在这时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本能想要回手出刀的当口,脚下地面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沿着那一圈流水陡然塌陷,我们三个人连带着塌落的地面一起落进地底。 等我从一堆土块里站起来时,头顶上那方塌陷的空洞,也正在飞速合拢,仅仅是眨眼的工夫,地面便完全闭合,我也落进了一座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空间里。 下一刻间,附近火光四起,等我看见贴在洞壁上的长明灯时,才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一座大墓的墓道。 我一时间还判断不出,那座墓究竟有多大,但是从墓道两边一直向内延伸的上百只长明灯上看,这座大墓至少占了半个山体。 我看向苗玲珑道:“这是你苗家祖墓?” 除了,苗家之外,我想不出谁能在这里修建出如此宏伟的墓葬。 苗玲珑含着眼泪看了我一眼:“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最好一直别跟我说话!”我冷笑了一声,迈步往墓道深处走去,谁知道,我刚刚迈出一步,脚下地砖便向下沉落了两寸。 机关? 我震惊之下立刻抽身倒退,落到了三米开外,我的身形还没站稳,就见远处竖起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某年某月某日,三人到此,两女一男,一女为苗家后人。三人齐心,可得密藏。三人离心,无人生还。 在石碑刻字的人,像是怕我们看不懂一样,把话说得极为直白。 苗玲珑颤抖着声音道:“这……这是苗家老祖的笔迹。” 我这才注意到,石碑上的字,真的跟人皮信笺上的字迹一模一样。难道,这真是苗训苗光义留下的石碑。 苗玲珑犹豫了好半天才小声对我说道:“叶惊龙,我们握手言和吧!老祖的命令,不可违背。他说,我们离心必死,就一定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块石碑来得太过蹊跷,上面的字究竟是不是出自苗光义的手笔还不知道,万一这是无瑕公子用的障眼法呢? 苗玲珑看我不说话,顿时急了:“叶惊龙,你怎么这么小气,我都不计较你差点杀我了,你就连个态度都没有吗?” 我看向纪明月道:“握手言和,我没意见。但是,我们三个在一起,该听谁的?必须先说清楚。” 三人齐心?这分明就是个天大的难题。 没有纪明非的话,我们三个人,或许还能维持一种平衡。但是,有纪明非的事情挡着,我们就不可能齐心协力。 苗玲珑竟然出乎意料的回答道:“我听你的!” 我一怔之下不由得露出了笑意,看来这个苗玲珑虽然是任性了一些,但是人并不傻。 纪明月能拿她下一次赌注,就能再下第二次。 如果,刚才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她说不定就真活不成了。 纪明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也听你的!不过,我希望,你能在适当的时候,帮我援救一下纪明非。” “可以!”我也知道,现在不是应该待在原地讨价还价的时候。 我看向苗玲珑道:“这里是苗家祖墓么?” “应该不是!”苗玲珑道:“从我们刚才掉下来的位置算,我们离着祖墓还有一里左右的山路。而且,祖墓属于地上墓,下面没有这么大。” 我大概是明白了苗玲珑的意思了,他是说苗光义的墓葬是山顶,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在山脚。所以,我们应该是在祖墓的斜下方。 纪明月说道:“你确定祖墓是地上墓?” “嗯!”苗玲珑点头道:“我虽然没进过祖墓,但是也听叔伯们说过,祖墓下面没有多大。” 我摇头道:“那么说,上面的祖墓很可能是假的。” 在盗墓者的眼里,坟墓分为地上墓和地下墓两种。地下墓就是墓室主体深入地底,或者建有地宫的雄伟大墓;地上墓出现的年代相对比较晚,墓葬地面部分修筑得极为精美,甚至会被直接修成房屋楼台的模样,但是,地下墓室却没有多大,最多就是够把棺材抬进去罢了! 苗光义是宋初名臣,无论是他生活的时代,还是他的身份,他的墓葬都不应该这么小。 苗玲珑道:“我也不知道,总之叔伯们都是这么说的!” 我沉声道:“先不管这些,在这里瞎猜,永远猜不到结果。我们往里面走走看看。” “我打头,纪小姐殿后,苗玲珑走中间。” “看着点脚下……” 我在说话之间跟苗玲珑换了一个位置,我还没站稳就觉得脚下地砖又是往下一沉,与此同时,苗玲珑和纪明月也不分先后发出了一声惊呼,等我转头看时,她们两个人脚下的地砖也已经沉落几寸。 我能踩中机关并不意外,可是苗玲珑、纪明月她们两个人连动都没动,脚下的地砖怎么就沉下去了? 我思维飞转之下喊了一声:“都别动!” 原本想要挪开的两个人,这下又站回了原位。我也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阵机关转动的声响,等我抬起头时,墓道天棚上已经打开了一道只有一尺见方的缺口,一张像是皮革样的东西,也从缺口中飘然而落。 我右手往腿边一沉,带上了隐杀拳套,翻掌把那张皮革接在了手里。 ------------ 第一百三十一章苗玲珑的推测 我用两指夹住皮革一角,向下一抖,将它拎在半空,当我看见最上面那八个字的时候,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三人齐心,可得留信”。 那藏着留信的机关,分明是需要三个不同体重的人,站在特定的位置上才能启动。这说明,苗光义在数百年之前,就算准了会有几个人踏入这片墓地,还算到了我们能短暂的握手言和?甚至算到了我们三个会站在什么位置上说话? 这座密藏究竟是苗光义设下的一个局,还是他真正留给后人的东西? 我顺势往密卷下面看了过去,那上面写着:“遇人即杀,遇尸莫问,遇水莫绕,遇鼎莫近,可得活命。” 再往下看就是一张地图,图上画的好像是宋村跟苗家祖墓,我看了好半天也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把地图递给了苗玲珑:“你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苗玲珑道:“这应该是一张风水堪舆图,不过,这张图不是教人怎么寻龙点穴,而是教人怎么断了风水地脉。” 我刚一皱眉头,就听见纪明月说道:“玲珑,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要乱说,扰乱了叶惊龙的思路就不好了。” “我怎么就瞎说了?”苗玲珑不满道:“我说的明明就是实话。” 我也冷眼看向了纪明月:“我现在没让你说话,是在让苗玲珑说话。” 纪明月被我呛了一句,脸色不太好看,却没跟我争辩什么。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还是积淀太少,底子太薄啊! 图纸都已经摆在我的眼前了,我硬是看不明白,只能靠苗玲珑和纪明月给我讲解。要是她们像事先跟我说的一样,全都听我的指挥倒没什么。怕就怕,她们只说一半还留一半。 尤其是纪明月,她一直想要援救纪明非。如果,她再像刚才在关键的时候摆我一道,逼我去救纪明非,那就更糟糕了。 苗玲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继续指着密卷上的地图道:“你看,这个位置应该是宋村,正好是压在了龙尾上……这个地方就是我们刚才看见的壕沟,等于是把龙脉拦腰斩断了。” 我看了半天,也愣了半天:“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苗玲珑道:“会不会先祖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墓地会被人破去风水?” “对啊!”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当年,苗光义会不会是故意让人掘开了那六丈深沟。” 苗光义以能掐会算闻名,他怎么会算不到有人会对自己的陵墓下手?况且,苗光义即使找到了可以让子孙后代与帝王平起平坐的风水宝地,又怎么会大张旗鼓的修建陵墓,那不是等着被人一眼识破么? 苗光义是在利用赵匡胤的疑心办一件大事? 当时,我只是猜到这个结果,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后来,叶三奇也证实了我的猜测,他告诉我: 历代帝王只要不是昏君,就不会毫无保留的去信任某个臣子,越是雄才大略的帝王疑心病也就越重,尤其是如何对待开国功臣的问题上,更不会心慈手软。 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确是一种温和的手段,却不代表他不会继续监视那些开国功臣。否则,苗光义也不会效法张良辞官归隐。 在帝王眼中,一个精通奇门遁甲的谋臣,比百万雄兵更为可怕。赵匡胤给苗光义的故乡赐名“宋村”,难道仅仅是恩宠?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赐苗光义本人国姓?非要以国号赐名宋村? 这分明是要以国号压一族气运。 苗光义的陵墓带有帝王之气,怕也是他故意卖给皇室风水师的破绽。 他知道,帝王绝不会允许有皇陵之外的龙脉存在,见之必断。尤其是,传说中以龙脉立国的帝王更是如此。赵匡胤、朱元璋都是占据龙脉得天下的帝王。所以,朝廷只要听到风声就一定派名将率重兵,以军中煞气震慑鬼神,再以国运压龙,断去龙脉。 但是,苗光义是大宋的开国功勋,在毫无过错的情况下,朝廷为了顾及脸面,不会对他本人掘墓曝尸,那就只能在附近下手,也就是事先算好的位置上开凿壕沟。 苗光义不仅算计了朝廷,也算计了那个风水师。 苗玲珑听我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先祖其实是在破坏这座大墓的风水?苗家先祖修了一座墓上墓?” 苗玲珑的意思是:苗光义当年所选的墓地,原本就是一座大墓,只是当年修建大墓的人,把陵墓隐藏得太好,才没被人发现。 苗玲珑的脸色有些发白:“先祖修出墓上墓,是要镇压这座墓葬里的东西,这里……这里不会是什么绝境吧?” 墓上墓,并不算罕见,不过,上面的墓穴都是作为疑冢的存在,并不会用来埋葬墓主。即使,里面的棺椁中有尸体,那也是真正墓主的仆役而已。 盗墓者挖开了上面的疑冢,很少会继续向下挖掘,这样一来,也就保住了真正的陵墓。 苗光义在明知道地下藏有墓葬的情况下,还要把自己的陵墓修在上面,肯定不是为了给墓主人看大门。 而且,苗玲珑手指地图的位置正好是这座大墓的正上方,苗光义的确是在镇压大墓。 这座大墓,只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凶险。 或许,这座大墓,就像是杯犀湖一样,藏着奇门残篇。 我正在思忖的时候,却听见纪明月说道:“你的说法有点道理,但是,你怎么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 “如果,我们所在的目的不是出自苗家先祖之手,他怎么会提前设下机关?” 苗玲珑反驳道:“哪有什么奇怪的?这段墓道是古墓的主体么?先祖就算贴着大墓修出一段墓道出来,又有什么不对?光义老祖特意留下这条通道,就是为了方便我们进入墓葬,不然,我们也不会直接到达了墓葬入口。” 纪明月耐心道:“玲珑,我还是觉得,不要这么早下结论的好,密藏当中每走一步……”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话!”苗玲珑怒吼道:“现在不下结论,难道等你再耍手段,用诡计的时候下结论吗?” ------------ 第一百三十二章初见无瑕 纪明月被苗玲珑一阵抢白之后,脸色变得一阵阵的惨白,委屈的泪水也在眼里不住的打转。 我不得不承认纪明月的分析,有她的道理。但是,苗玲珑已经不会再相信她的话了。 苗玲珑的确任性,但是单纯。单纯的人,通常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们容易相信别人,而且不做保留的相信对方。不过,当他们发现自己被骗之后,也会彻底抹除原有的信任,不再相信对方说的任何一句话。 这个时候,如果我承认纪明月的分析有些道理,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同盟马上会分崩离析,那时候,我就得同时应对苗玲珑和纪明月两个“麻烦”。 所以,我也只能先稳住苗玲珑了。 我把手中地图递给了苗玲珑:“我们往里走,看看墓门在什么地方。” 苗玲珑得意的看了纪明月一眼,直接绕到我前面走进了墓道。我们三个人往前走出了差不多二百米的距离,就到了墓道的尽头。 那里除了两只并排的火把,就只剩下了一面没有门的石墙。 苗玲珑顿时尴尬到了极点:“我……我好像是弄错了!” 我眯着眼睛看向石墙道:“你没弄错,有人比我们先来了。” 我虽然看不出那面墙上究竟有什么名堂,却感觉到了藏在墙里的杀机。 我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就看见我们三个人的影子全部被火光给映在了墙上,乍看之下,就像是我们三个人并排站在了一起。 墓道尽头左右两侧的墙上各有一只火把,火光不可能把我们的影子直接投在正前方的墙壁上。而且,我们过来的时候,墙上还没有我们的影子,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我们的影子怎么就映到了墙上? 我正在震惊之间,苗玲珑已经往墙壁的方向走了过去,我伸手拽住了对方急声道:“别往前走了,原路退回去,快!” 苗玲珑被我吓了一跳:“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我刚说了三个字就看见苗玲珑脸上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苍白,她眼仁中的黑色向外飞速扩散,苗玲珑嘴里发出的声音变得异常阴冷:“你看见什么了?” 苗玲珑明明还没接触到黑影的范围,怎么会忽然出现被恶鬼附身的状态? 我凛然震惊之间,忽然看见我们三个人的影子,不止全都映在了苗玲珑身侧的那面墙上,而且,苗玲珑的影子竟然从墙上把手伸了出来,隔空跟她的本体将手牵在了一起。 这样一来,我们两个人和那道黑影就连成了一道直线。 我正要撒手后撤的工夫,却听见身后传来了砰的一声闷响,等我回头时,却看见纪明月被两只从墙里伸出来的鬼手从后面勒住脖子,给按在了墙上。 与此同时,苗玲珑第三次厉声喝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这时,我已经放开了苗玲珑的手臂,脚掌向后一错,飞快的退出了一尺左后,从袖口上滑出双尖刀刺向了身后的墙壁。 我出手之前,并没想太多,更没判断出身后有没有鬼魂埋伏,出手只是一种自保的本能——墓道里的空间就只有那么大,我还是处于被动反击的状态下,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鬼魂。我不事先出手试探,等我靠在墙上,再去分辨墙上有没有鬼魂就更来不及了。 双尖刀扎进墙体的瞬间,绿火便顺着刀锋两次迸射而出,我手腕向下稍一用力,双尖刀的锋刃就在墙上划出了一道半尺长短的口子,大量的磷火也顺着墙面汹涌而出。 我顺势收回双尖刀时,却觉得脖子上一凉——有人把一只凉冰冰的手掌压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只觉刺骨的寒气从我脖颈直冲后脑,身子往后一仰就昏死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听见身边有人在说话,那人好像说的是:“明月,拜见公子!” 我微微张开眼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了跪倒在地的纪明月,她身前还站着一个脸带面具,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的人,从他手臂上的皮肤来看,这个人的年纪应该不算大。 他是无瑕公子? 我的目光稍稍往边上一转,就看见在客栈跨院里见过的无瑕公子四鬼仆,正恭恭敬敬的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这个人如果不是无瑕公子,大概也不会让四鬼仆如此恭敬。 无瑕公子冷声道:“纪明月,本公子相信,你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所以,我只给你一次机会,错过了机会,我就让你看着纪明非怎么死在你的眼前。”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从生门的位置上进入密藏?” 纪明月道:“那些都是叶三奇的亲传弟子,叶惊龙的安排。我是跟着他们……” 纪明月把她出现之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只不过,她一直在强调,我们进入墓道的过程都是我刻意的安排。 纪明月是在骗无瑕公子? 我虽然没学过骗术,却见过在算盘城里行骗的人,骗人的办法无外乎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纪明月说的话,九成九都是真的,唯独是谁安排进入大墓的路线才是假的。 无瑕公子冷笑道:“区区一个叶惊龙,能算到这么多事情?我怎么觉得,这些都是苗光义的安排。” 纪明月道:“我也怀疑过墓中一切都是苗光义推算的结果,但是,我听苗枫说过,一卦不可能算千年。他的意思是,奇门的推演之术,不能去算太久以后的事情,否则就会出现偏差。而且,卦象推演的事情越小,出现的偏差也就越大。甚至可能完全不准。” “况且,叶惊龙是奇门宗师叶三奇的亲传弟子,这一切,很有可能是叶三奇通过叶惊龙之手的布局。” 纪明月说完,四鬼仆便同时说道:“启禀公子,我等在叶惊龙身上发现了传讯符,疑是叶三奇所留。” “嗯!”无瑕公子稍稍点了点头道:“本公子暂时相信你的说辞,你来告诉我,叶惊龙为什么能轻易破去魂影秘术?” ------------ 第一百三十三章请公子吩咐 纪明月微怔道:“我不知道……我也没看见叶惊龙破掉秘术。” 无瑕公子冷声道:“带上来!” 几个全身黑衣的厌胜门弟子,很快架着一个从胸口往下缠着白布的人走了上来,那人身上的白布已经被血给浸透了大半,人也是奄奄一息。 无瑕公子道:“叶惊龙隔空一刀开了他的膛,你告诉我,没看见叶惊龙破除秘法 ?” 纪明月颤声道:“公子,我确实没看见叶惊龙怎么破除了秘法。我当时只是看见叶惊龙在用刀在墙上划了一下。” “把刀给她!让她给我演示一遍。”无瑕公子挥手之间,一个鬼仆便将我的双尖刀扔到了纪明月面前。 纪明月抓起双尖刀靠向墓道一侧:“当时叶惊龙大概是站在这个位置上……” “等一下!”无瑕公子阻止了纪明月,抬手指向那个受伤的厌胜门弟子:“你使用影术,把影子投到墙上。” 那名弟子挣扎之间掐动了法决,墙上很快就出现了一道淡淡虚影。纪明月接下来的动作,几乎是还原了当时的情景,除了我出刀的位置有一点偏差之外,其余的动作分毫不差。 无瑕公子亲手接过了纪明月手里的双尖刀:“叶惊龙只是用了这么一刀,就破了本公子亲传的秘术?” 无瑕公子像是自言自语道:“这把刀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难道叶三奇在厌胜术上的修为,比我还要高深?” 一个鬼仆说道:“公子,刚才我们已经对叶惊龙他们使用过摄魂术,苗玲珑所述与内线传回来的消息没有偏差。对叶惊龙使用摄魂术的人……” 鬼仆看了看无瑕公子的脸色才说道:“被秘术反噬,已经死了。” “人在什么地方?带上来我看看。”无瑕公子下令之后,便有人拖上来一具尸体。无瑕公子站在一米开外,轻轻一抬手掌,那具尸体便像是被线牵引的木偶,以诡异姿势,支撑着身子跪在了无瑕公子的面前。 无瑕公子伸出右手按向尸体天灵之间,拇指指甲瞬间暴涨过寸,犹如利刃般刺进尸身脑门上向外旋转而去,在一阵令人牙酸的裂骨声中,尸体的天灵盖被无瑕公子硬生生的掀了下来。 当无瑕公子掀开尸体天灵的一刻,包括他本人在内的所有厌胜弟子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那尸体脑壳里的东西就像是被人凭空给掏了个干净,除了一片白森森的骨头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无瑕公子身躯剧震之下,下意识的自言自语道:“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无瑕公子忽然厉声道:“去给我查叶惊龙的身世,在没有弄清叶惊龙身世之前,任何人不得对他不敬。” 一个鬼仆小声说道:“公子,接下来我们还要带叶惊龙进入密藏。我们该怎么对待叶惊龙?” 无瑕公子沉吟片刻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任何人不要声张。带着叶惊龙继续往里走就可以了。” 无瑕公子摆手道:“把这里收拾好,再把他们两个弄醒。” 一个鬼仆躬身领命之后,又问道:“公子,苗光义留下的那四句谶语,我们该如何应对?” 无瑕公子道:“那四句谶语是苗光义专门为叶惊龙等人所留,必有其深意,我们还是按照上面的话去做吧!” “是!”鬼仆退了下去飞快的处理好了地上的尸体,又将一壶冷水倒在了我和苗玲珑的头上,我装着醒过来时,就被几个厌胜门弟子给拽了起来,跟十多个俘虏绑在了一根绳子上,被厌胜门弟子驱赶着往山洞里走。 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双方的人数,刨除无瑕公子之外,厌胜弟子与俘虏的人数大致相等。如果,真要拼命的话,我们这边不是没有机会。 我还在悄悄观察附近的动静,队伍忽然停了下来,我顺势往前一看,才发现队伍前面出现了五条岔路, 那五条幽暗的岔路就像是一个能够主宰我们命运的存在,凭空伸开的五指,掌心向上的托举着两支队伍,看着我们如何在他掌心里挣扎。 无瑕公子说道:“带一个人上来探路。” 鬼仆大步走向俘虏,提着其中一人走向路口:“摆碗,上香,准备祭魂。” 厌胜门弟子飞快的在俘虏面前,摆上了一碗白饭,又在饭碗前面点上了三支黄香。那名厌胜弟子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始终是站在我们走过来的主路上,就连脚尖都没探出去半点。 对方摆好了东西之后,一刀划开了那名俘虏的咽喉,拎住对方衣领顺势将尸体慢慢放倒,那具尸体被人提着跪在地上时,脖子上的伤口刚好对准了地上那碗白饭,殷红的血迹一串串落在了白饭上,没一会儿,鲜血就顺着碗边儿四溢而出。 厌胜门这是在以人血沟通鬼魂,想让墓室中的冤魂给他们指路。 这种事情,听上去并不靠谱,事实上却有很大的成功几率。 《鬼怪谱》里有过请鬼破墓的说法:在撰写《鬼怪谱》的人看来,大墓中的鬼怪并非都是墓主的守卫,其中也包括一部分殉葬的奴隶和建造大墓的工匠,甚至还有一部分盗墓者。 那些无辜冤死在墓葬里的人自然不用说,他们最后都会化成怨鬼。至于,被埋在墓道里的盗墓者,就更是对墓主恨之入骨的存在,一旦给他们机会,这些怨鬼就会不遗余力的报复墓主。所以,能够沟通鬼魂的人,更容易打通大墓的机关。 厌胜门的人就是在沟通这一部分冤魂。 墓中冤魂还没出现,我就看见无瑕公子的身躯猛然一震,一行鲜血从他面具下面流了出来,四大鬼仆紧忙上前道:“公子,你怎么样了?” 无瑕公子呵呵笑道:“叶三奇果然不是等闲之辈。简简单单的一招,就能让本公子进退两难。好得很。” “叶三奇想杀本公子,也没那么容易。给我带一个苗家人上来。” 四大鬼仆同时飞身而起,将一个苗家人强行拖到了无瑕公子的面前:“请公子吩咐!” ------------ 第一百三十四章你要干什么 无瑕公子从手腕上解下来一串人骨念珠,沉声道:“叶三奇想要用这串人骨念珠,将我置于死地,我就用这串念珠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看看什么才是厌胜正宗。” 无瑕公子冷眼看向被按在地上的苗家人道:“把他的眉心给我钻开!” 一个鬼仆立刻抽出匕首,单膝压住那人胸口,扭动着匕首活生生钻向了那人眉心,对方一声声惨叫且丝毫没能换来对方的同情…… 我趁着无瑕公子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俘虏身上的时候,悄悄往苗玲珑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道:“我后腰裤带里藏着一把刀片,你帮我拿出来!” 厌胜门弟子以为他们搜走了我身上所有的暗器,事实上,他们却小看了空门儿弟子藏东西的本领。 如果,不是我的手被绳子绑在了身前,我自己就能把刀片拿出来割断绳子。现在却只能让苗玲珑帮忙了。 我没想到的是,苗玲珑竟然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又想耍什么阴谋?” 苗玲珑说话的时候,丝毫没做掩饰,不仅是我身边那几个人,就连远处的厌胜门弟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个鬼仆同时转身之下,将兵器指向了我的咽喉:“你要做什么?” 我无奈道:“没有,我就是跟她说两句话!” 苗玲珑厉声道:“你们别演戏了,你们本来就是一伙儿!叶惊龙,你这个厌胜奸细,还想掩饰到什么时候?” 我莫名其妙的看向苗玲珑的时候,后者狠狠盯着我道:“刚才那狗贼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他一开始吩咐手下,不能对你有丝毫不敬。后来,怕暴露了你的身份,才让人把你跟我们绑在了一起。” “你不仅是厌胜门的人,还是厌胜门的高层。” 我被苗玲珑气得七窍生烟:“你长的是猪脑子吗?” 不对,苗玲珑肯定不是猪,猪只是蠢,却不会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更不会凭着听到的只言片语就给我补充了一个厌胜门高层的身份出来。 苗玲珑眼圈发红道:“我笨,我蠢,我才会相信你这个奸细!我还在纳闷,为什么会有厌胜妖人埋伏在先祖特意给我们安排好的路线上,原来是你这个奸细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亏我哥,还那么信任叶三奇,那么信任你。原来,你们都是奸细。” 有人在背后呵斥道:“玲珑,不要乱说,叶三奇是奇门宗师,不会背叛奇门。” “就算叶三奇不是奸细,也是有眼无珠,错信了这个奸细。”苗玲珑仰着头道:“他告诉我,他后腰里有把刀片,让我拿出来给他。肯定是有阴谋。” 我心里的火气不由得一阵阵的在往上窜,那个鬼仆顺势在我腰上一捋,把我藏在腰上的刀片给抽了出来:“你有什么话想说?” 我咬牙道:“你帮我抽苗玲珑两个嘴巴,我就告诉你一件事。” 鬼仆被我给气笑了:“叶惊龙,你怕是没睡醒吧?身为阶下囚,还敢命令我做事?” 无瑕公子淡淡说道:“听他的话,去打!” 鬼仆一怔之下,回手就给了苗玲珑两巴掌。 苗玲珑尖叫之下,冷冷看着我道:“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们还想演戏么?” “再来两下!”我话音一落,鬼仆又给了对方两巴掌,苗玲珑这下不说话了。 无瑕公子饶有兴趣的看向我道:“你想说什么?” 我指了指正在被厌胜弟子放血的尸体道:“苗光义留下的四句谶语中说:逢尸莫问。你们现在不正在问一句尸体么?” 无瑕公子眼神微微一动之后,才笑道:“苗光义也说:遇人即杀。那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些俘虏全都杀了,才能躲过一劫?” 我提醒无瑕公子,是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在这儿,没想到,他竟然反过来将了我一军。 无瑕公子呵呵笑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苗光义的谶语,可以给你们,也可以给任何一个拿到谶语的人看。” “遇人即杀!是说,我应该杀掉所有与我相遇的人,才能化去我身上的劫数。叶三奇用十八颗人头骨对我下了咒。我正好可以杀十八个人,把秘术返给叶三奇。” “来人,动手!” 无瑕公子一声令下,他的手下便同时扑向了俘虏。 苗玲珑顿时哭出了声来:“住手……你们不能杀人……” 可惜,没有一个人去理会她的哭喊,只顾着将俘虏一个个的按倒在地,抽出匕首钻向了对方眉心。 密道之中一时间惨叫四起,无瑕公子却说道:“你们总共有二十一个人,我可以留下三个不杀。谁让苗光义的谶语中说,你们三人同心,就能活命呢?” “你们可以站着看一会儿,等到我的手下把他们的眉心骨全都打穿,我就可以把叶三奇的人骨念珠塞进他们的眉心里了,将十八个活人化作十八罗刹,让他们去追杀叶三奇。” “可惜啊!我还得继续找苗光义留下的秘密。没法去看十八位厌胜前辈如何向叶三奇复仇了。” 无瑕公子长叹道:“还是不完美啊!” 无瑕公子叹息之间,最先动手的那个鬼仆起身禀报道:“公子,此人眉心已经打穿,请公子检验!” “嗯!”无瑕公子只是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俘虏,便从手串上摘下了一颗珠子,缓步走向了目标。 无瑕公子俯下身子将念珠对准那人的瞬间,缠在我手上的绳索悄无声息的断成了两截,顺着我的手腕滑落在了地上。 我身上藏着的最后一把刀片虽然是被人搜走了,但是厌胜弟子冲过来虐杀俘虏,却给了我机会。 那么多人跟我擦肩而过,我要是偷不到他们身上的东西,我空门儿秘术不就全都白练了? 我趁着所有厌胜门弟子各行其是的工夫,割开绳子悄然滑向了护卫在无瑕公子身边的鬼仆。那个人身上带着我的所有暗器,我不先拿回自己的东西,还怎么斗无瑕公子? 我正在飞快接近目标的当口,苗玲珑忽然喊了一声:“叶惊龙,你要干什么?” ------------ 第一百三十五章怎么不多说几句 我本来是要偷袭那名鬼仆,拿回我的暗器,没想到被苗玲珑暴露了行踪。我只能孤注一掷,加快身形向鬼仆的方向爆射而去。 听到声音的鬼仆骇然回身之下,我已经到了对方跟前,手里的匕首凶狠扎向对方咽喉,鬼仆却在刀尖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往旁边挪动半尺,险之又险的避开了我那致命一击。 我一击落空,马上转身奔向了被鬼仆提在路口放血的那具尸体。 此时,五条岔路也传来了脚步声响,听上去就像是有人在从不同的方向往那碗带血的白饭上围拢了过来。 拎着俘虏尸体的鬼仆,明明听见了同伴的呼喝声,也知道有人往他背后接近,却死死抓着尸体不敢放手。 我也是看准了对方不能自废法术这点,才会往他身边冲进。 眨眼之后,我们的身形就站在了一齐的位置上。 我一脚踩向尸体的脊背,借力跃上空中时,左手刀也顺势送进了鬼仆的脖子。染血的刀尖透体而出的瞬间,那具被我踩中的尸体也砸在了地上,把那碗血饭给砸了个粉碎。 我人在空中,本能向下看去,却看见了五只染血的面孔,心底不由得往下一沉。 这下糟了! 那五只鬼魂分明就是被厌胜弟子用秘术召唤而来,准备跟他们交易的怨鬼,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享用血食,就被我给砸了饭碗,还迸上了一脸的血。 这不单单是对鬼魂不敬,而是在抽他们的脸了。就算厌胜门的人不杀我,那几个冤魂也会缠着我不放。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闪过,我就已经落在了地上,身形顺着地面往外划出一米才停了下来,等我再抬头看时,厌胜门的追兵已经到了岔路边缘,却始终没有越过边界半步。 刚才那五只被血溅到脸上的鬼影,也在这时失去了踪迹,可我却看见,一串串带血的脚印,往我身边围拢而来。 那时候,我已经顾不了哪儿是生路,哪儿是死路了,转身就冲向离我最近的那条路口。 我一路飞奔之间,脚步擦地的声响也紧贴在我身后尾随而来,我只是稍稍往后看了一眼,就见成片的血脚印卷动着尘土,往我身后飞速接近。 此时,墓道岔路就在眼前,我拼命加速之间,纵身一跃双手抱头贴地滚出数米,人一进入墓道边缘,马上撕开了装着暗器的背包,抓起两把双尖刀,直接往身后甩去。 我背对墓道出刀,并不是我狂妄自大,而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来不及回身了,怨鬼带起的阴气,都已经透过我的衣服碰到了我的脊梁。 那一瞬间,我甚至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鬼爪的五指正扣在我脊梁两侧,划破了我的皮肤向内收紧,我再不出手,那只鬼手就能把我的脊梁给拽出体外。 千钧一发之间,两把双尖刀向我身后飞旋而出,弧形的寒光犹如两把弯刀,在我身后不断交错之间,鬼哭乍起,我跟着转过了身来。 墓道已经被鬼魂炸成的磷火完全封闭,我只能隔着朦朦的绿光与远处的无瑕公子对视一处。 无瑕公子抚掌道:“不愧是叶三奇的弟子,知道如何把握时机。不过,这密藏之争,也仅仅是开始,后面的较量才是真正的好戏。” 我冷笑道:“你说的没错,你也只配和我较量。今天,你家小爷,就陪你在这密藏里好好玩玩。” 无瑕公子不怒反笑道:“你想激怒本公子,好让我去追杀你么?” “本公子可以告诉你,你跳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无瑕公子轻轻碰了一下那具压碎了血碗的尸体,那具尸身慢慢坐了起来,旁边的厌胜门弟子马上递上来一只装满了血饭的瓷碗。那具尸体把碗端在胸前,一边用手往嘴里送着血饭,一边说道:“生路,不在那五座密道里。那里每一个地方都是死路,你们想活命就往回走。走到你们刚才停过的地方,那里有暗门。” 我听完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鬼魂既然吃了生人供奉的血食,就不会说谎。 我真闯进一条死路里了。 无瑕公子笑道:“叶惊龙,你这一跑,让我能做三件事啊!” “第一件,你误闯险境,叶三奇一定能算到你有一劫,他很快就会赶过来救你,本公子为他准备的小小礼物,也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无瑕公子的目标是叶三奇。 我心里再次一沉。 那时候,我虽然不知道叶三奇在做什么?但是,也能猜到他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缠在苗家大院,不能脱身。否则,他早就应该赶过来了。 叶三奇要是赶来救我,说不定苗家和祖墓都会沦陷,那我们不是满盘皆输了么? 无瑕公子再次说道:“第二件,你再也无法对苗玲珑构成威胁了,我不会杀她,而是会把她以合理的方式放出去,让她觉得,自己是死里逃生之人。” 我下意识的看向苗玲珑的时候,却看见对方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无瑕公子要是把那个傻妞放出去,她必然会一口咬定,我是厌胜门奸细。奇门护道人肯定要再次发难。以叶三奇的脾气,不仅不会跟他们妥协,还会为我辩解,双方一言不合就得大打出手。 无论我在密藏中是死是活,叶三奇都得惹上护道人,那时候,叶三奇就算不死,也得身败名裂。 我双拳紧握的当口,无瑕公子继续说道:“叶惊龙,你这么跑出去,对我而言还有第三个好处。那就是,你可以帮我吸引密藏中的危险。让我畅通无阻的进入密藏核心。” “你说,我先一步拿到奇门残篇的话,叶三奇会在你和残篇之间选择哪一个呢?” 无瑕公子不等我说话便笑道:“看来,苗光义的卦象还有几分道理。他说:三人齐心则生,离心则死。” “你们三个本来有两次机会可以死里逃生,可惜啊!你不信纪明月,纪明月不信你,苗玲珑又是两个都不信。” “我很奇怪,苗光义既然留下了谶语,怎么不多说几句呢?” ------------ 第一百三十六章我们怎么办 无瑕公子轻蔑笑道:“奇门遁甲,推算千古,呵呵……不过是奇门中人在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叶惊龙,以你的身份本来没有资格跟本公子对话。我说这番话只不过是为了让叶三奇听见而已。” “好了,你我之间的对话也该结束了。你现在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了,不……” 无瑕公子话锋一转道:“不是你想做的事情,而是你该做的事情。弱者在强者面前,没有资格说自己想做什么?更没有资格说不做。” “往山洞里走吧!那才是你应该做的!” 我死死盯着无瑕公子道:“纪明非,纪明月,只要我不死,我就让你们生不如死。再会!” 无瑕公子震惊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呵呵……”我冷笑之间手持着双尖刀一步步退向了墓道深处。 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想要冲出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但是,我也很快压住了这种念头。 外面连同纪家姐弟在内,有二十多个厌胜门弟子,再加上十八个随时可能化成罗刹鬼的尸体,我冲出去的结果,最多就是拼掉其中一两个对手之后,被杀或者是被抓。 我只有退进墓道,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我连退了几步之后,墓道入口上忽然落下一块石闸,将我和厌胜门人隔在了墓道两端。 墓道之中尘土飞扬,我却站在那漫天的烟尘当中伏下身子,把耳朵贴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我就听见石闸另外一端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声,纪明月怒道:“谁让你自作聪明激怒叶惊龙?” “公子息怒!”三个鬼仆的声音同时传来。 无瑕公子是纪明月? 谁能想到无瑕公子会是一个女人? 很快,纪明非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姐,我也没想到叶惊龙会看穿我的身份!” “笨蛋!”纪明月怒吼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两大宗师非同小可,他们的传人也不能等闲视之,你偏不肯听。我费劲心思,才让我们稍占了上风,结果,都被你的一时得意给毁了,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公子息怒!”厌胜弟子同时跪倒为纪明非求情的当口,我却听见一声喷血的动静。 “公子……” “不好,快……” 厌胜门弟子好像是遭遇到了什么意外,惊呼此起彼伏,过了好一会儿,才在纪明月的呵斥下停了下来。 纪明月沉声说道:“你们几个把衣服脱掉。” 片刻之后,我就听见纪明非惊呼道:“剜心咒!谁给我们下了咒?会不会是叶三奇?” “不是!叶三奇没有凭空给人下咒的本事。”纪明月咬牙道:“给我们下咒的人是叶惊龙。” 纪明非再次震惊道:“姐,你没弄错吧?叶惊龙虽然跟我们有过接触,也没办法同时诅咒这么多人吧?你不是弄错了吧?” 纪明月道:“你不是也怀疑那个传说是真的么?” 纪明非低声道:“我也只是怀疑,可我后来怎么看都觉得叶惊龙不像是惊龙老祖!” “如果,惊龙老祖那么容易被看出来,还是他么?”纪明月厉声呵斥了纪明非一句之后,才带着几分担忧道:“不管他是不是惊龙老祖,我们必须马上找到他,才能验证真假。” “所有人,听我命令,马上想办法弄开石闸。” 纪明月一声令下,厌胜门的弟子全部忙碌了起来,听声音,他们像是在找什么工具,准备撬开挡住洞口的巨石。 纪明非站在远处说道:“姐,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叶惊龙就是惊龙老祖?” 纪明月说道:“这件事关系到厌胜门的秘辛,我也了解得不是很清楚。” 相传,厌胜术的由来,并不输于奇门遁甲。只是,奇门传人一直为朝廷所用,厌胜传人始终混迹于江湖,才会被奇门压制。 奇门、厌胜相争多年,却发生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每当奇门出现一名宗师,厌胜门便会出现一位王尊。这一切,就好像是上苍故意的安排,总会让奇门、厌胜维持着某种平衡。 直到五百年前,厌胜五祖的横空出世才打破了这种平衡,其中惊龙老祖更是自创绝世秘术“无灭咒印”与天争命。 据说,当年惊龙老祖同时把“无灭咒印”打在了厌胜五祖的身上之后,便同时离奇失踪。但是,五祖却又会在若干年之后再度以本体出现,抗衡奇门。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惊龙老祖的“无灭咒印”。 那“不灭咒印”的奥妙,就在于它可以让修行者不入轮回,而是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上,出现在某个人的身上。 纪明非说道:“那不是夺舍重生么?” “不是!”纪明月摇头道:“如果不灭咒印只是夺舍重生那么简单的话,就不会被称为厌胜第一秘术了。至于不灭咒印真正的秘密,在厌胜传人中也流传着各种传说。除了当事人之外,恐怕没人能说清楚了。” 纪明月声音一顿道:“但是,所有关于‘不灭咒印’的传说,都有两个共同的地方。” “一个是,不灭咒印是五祖留在人间的印记,所以,一定要跟印记相对的人出现,五祖才会重临人世。” “相传,惊龙老祖天生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一样长短,他将这个特点作为自己的印记。所以,惊龙老祖只要复生,就必然是右手两指一齐之人。” “我在落叶庄的时候,就在怀疑叶惊龙可能与惊龙老祖有关。” 纪明非点头道:“叶惊龙身上的事情的确透着几分诡异。那第二个特征呢?” 纪明月说道:“第二个特征就是,老祖真身对厌胜弟子有绝对性的压制。” “就算老祖真身是个没有修炼秘术的凡人,也不是正统厌胜弟子可以忤逆、挑衅的存在。敢对老祖真身施展厌胜术,必遭反噬。” “叶惊龙一刀破去鬼影,隔空开膛厌胜弟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可能跟老祖有关。刚才,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只要他不死,就让我们生不如死,结果,我们全都中了剜心咒。这还不够证明,他是惊龙老祖吗?” 纪明非惊声道:“那我们怎么办?” ------------ 第一百三十七章必须找回的三件东西 纪明月沉声道:“杀他!” 纪明非被吓了一跳:“姐,你不是开玩笑吧?你要弑祖?” “不然呢?”纪明月反问道:“不杀叶惊龙,谁来解我们身上的诅咒?” “老祖是比奇门宗师还要可怕的存在,他下的咒术,除了同级人物和他本人之外,无人可解。更重要的是,叶惊龙并没恢复到巅峰时期,就算我们跪下来求他,他也解不开我们身上的剜心咒。” “你想死么?不想死的话,我们就只能弑祖。” 纪明非道:“可是……可是叶惊龙不是不受厌胜术的影响么?再说,万一惊龙老祖已经恢复了真身,只是隐藏在叶三奇身边呢?我们对他动手,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纪明月道:“叶惊龙肯定还没恢复真身。” “越是强悍的秘法,就越是不为天道所容,哪怕奇门秘术也是如此。你没见,因为修炼奇门遁甲而疯癫之人比比皆是么?” “相传,不灭咒印就是引动无数因果的秘术。施术之人想要重回巅峰必须找回三样东西。第一个,就是他的名字。而且,这个名字不能自己去取,只能由别人帮他找回,或是父母,或是师长。这便相当于在赌天命。” “第二个需要找回来的,就是他们当年留在世间的法器。五祖每次发动不灭咒印之前都要留下一件法器,作为自己回归的凭证。那件东西虽然不会离开他们下一个真身太远,但是,也容易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回到他们的手里。这相当于是在赌运气。” “至于第三个需要找回的东西,才是他们能否恢复真身的关键。那件东西极为神秘,厌胜门里也没有传闻。” 纪明月沉声道:“我估计,叶惊龙应该只是找回了他的名字而已!” “对对对……”纪明非连连赞同道:“我们搜他身的时候,并没搜到什么特殊的法器,看来他并没找到自己的法器。” 纪明月说道:“我们接下来杀叶惊龙的时候,决不能动用厌胜术,只能靠修为或者火器去要他的命。” “最好是能让苗玲珑动手杀人。这样既能避免秘术反噬,又能让叶三奇跟苗家结仇,一举两得。” 纪明非恭维道:“姐,你不愧是无瑕公子,考虑问题就是全面。我这就去控制那个傻妞,让她去干掉叶惊龙。” 纪明月叹了口气道:“可惜,这一次,我没法赢得完美无瑕了,起码我在叶惊龙的身上就输了。” “我一直演戏给叶惊龙看,就是为了能慢慢接近叶惊龙。赢得他的信任,再想办法把他拉拢过来。要知道,控制一个老祖,对我们来说,就等于是凌驾于其他三位公子之上了。” “现在,我却不得不去杀他。” “这一局,我输得好恨啊!” 纪明非低声道:“姐,我错了。” 纪明月道:“或许,这不是你的错。我总觉得苗光义留下的谶语里藏着什么玄机,那道玄机对我们来说足以致命。” 纪明非不屑道:“姐,你也太高看苗光义了,他已经死了七八百年了,还能算准密藏里的事情么?” “要是,他真能算得那么准,还说什么三人同心啊?一个苗家弟子,一个厌胜弟子,可能同心协力么?” “要我说,苗光义就是算错了。” 纪明月像是在低声自语道:“或许,有这种可能吧!” 纪明月姐弟不再说话,我心里虽然已经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但是,我也知道,现在不是我停下来感慨身世,或者是探索秘密的时候。能活下来,从这个密藏里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想要站起身时,却忽然觉得背上像是压了什么东西,把我死死按在了地上,怎么也动弹不了。 我试着用双手撑着地面,往上挺了一下身子,但是很快就又被压回了原位。 只是这一次支撑,我就清楚感觉到有人像是盘膝坐在了我的身上,压着我的脊背不让我起来。 我这是在墓道里遇上“鬼压身”了? 我不知道墓道里会不会出现“鬼压身”的情况,但是,我在《鬼怪谱》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鬼压身”跟“鬼压床”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其含义却截然不同。鬼压床,属于家居闹鬼,就算能要人命,也是需要一个比较缓慢的过程。 “鬼压身”却是说,冤魂一直站在人身上寻找机会。那些冤魂或是悄无声息的蹲在人肩上,或者揽着人的脖子趴在生人背上,只要时机合适就会将人压倒在地,按住对方等着车轮在人身上碾过。 等人看见面色狰狞的厉鬼,按住自己四肢的时候,他已经离死不远了。 鬼魂把我压在地上,肯定不是仅仅要按住我那么简单,我再不想办法自救,可能就得命丧当场了。 我刚才虽然拿回了自己的暗器,可我没来得及把所有暗器都取回来,手边只有两把双尖刀。 我再往身后甩出暗器,能不能碰到压在我背上的鬼魂,我自己都不清楚。要是一击不中,我就只能等着对方来杀我了。 我双手同时摸向双尖刀的当口,忽然觉得有人抓着我的脚踝,把我向后拖出去一尺多远。我的两只手腕同时被人给按在了地上,强行掰开手指,抽走了手里的双尖刀。 等我身形停下来时,脚尖也触动了墓道里的机关,石闸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只过米高的石球从天而降,墓道之中尘土飞扬,石球卷动着隆隆巨响向我身前碾压而来时,压在我身上的鬼魂忽然抱住了我的下巴往上一提,我的面孔便随着对方的手掌仰了起来,双眼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只石球。 我的目光落向石球的刹那间,却看见球体上冒出几只的鬼魂,几只血肉模糊的恶鬼就像是推动着石球往我头上冲撞而来。 仅仅几秒之间,石球就冲到了我的眼前,被石球带起的尘土和冤魂身上特有的气息,同时扑向了我的面门。 我也在绝望之间闭上了眼睛。 ------------ 第一百三十八章这货傻了 那是我,拜叶三奇为师之后,第二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人,也只有在真正的生死之间才能回忆起自己的一生。 无数个片段在我眼前飞快闪过之后,我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诡异宏伟的祭坛,从我的视角上去看,一个身穿白衣,用头罩遮住了面孔的人,正捧着一颗带血的心脏,一步步走向祭坛,往我身前走了过来。 那人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动了一下手腕,耳边却传来一阵铁索碰撞的声音。 我是被人给锁在祭坛上了么? 下一刻间,我便听那人说道:“你的心,我带回来了!” 那声音,给了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等我看向对方的时候,那人也跟着抬起了头来。 就在我要跟那个人正面相对的刹那之间,忽然被一股巨力给掀飞了出去,重重的撞上了墓道的天棚,我眼前的景象也在一瞬间变成滚动的石球。 那时候,我不知道被什么力量给死死的压在了天棚上,就算是我想要挣扎也掉不下来,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石球从墓道飞快的滚了过去,支撑着我的那股力量也随之消失无踪。 我从天棚上落下来的时候,还在想刚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是谁,把我扔到了墓道天棚上? 又是谁,出手干掉了推着石球的那几只恶鬼? 我一时间想不通,自己究竟遇上了什么事情?但也没有时间再去考虑这些问题了——厌胜门的人已经撬开了石门,我甚至跟对方的先头人马打了个照面,才抓起地上暗器往墓道深处跑去。 我越跑就越是觉得右腿发沉,越跑越没有力气,就好像是什么东西吊在了腿上,不止拉慢了我的速度,也在飞快的消耗着我的体力。 追兵在后,我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去看自己腿上究竟挂着什么玩意?只能拖着右腿不断向前。 我还没跑出去多远,就看见远处十多个青铜巨鼎。 我也来不及仔细去看,就用刀割下自己的衣角,念了几句空门儿的法决,咬破舌尖把血喷在了那块布上,扬手扔了出去。 沾着我舌尖血的破布刚一落地,就化成了一道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影飞快的绕过青铜鼎跑向了墓道深处。 我自己借着巨鼎掩护钻进了一口鼎里,屏住呼吸藏了下来。 我用的那招是空门儿弟子逃命的绝技,名叫“小鬼儿领路”,实际上就是一种初级的障眼法。拿去对付一般的巡捕,或者是追踪过来的狼狗,倒还有些作用,遇上捕快里的高手可就不灵了。 我也不知道,那招“小鬼儿引路”能不能骗过厌胜门的人,万一他们看破了我的障眼法,我真就得死在这口鼎里了。 我屏住呼吸之间,听见有人喊道:“他绕过去往里跑了,快追!” 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苗玲珑说道:“他没跑远,就藏在这附近了!” 我的心猛地一下提了起来,苗玲珑那个傻妞又被人给骗了? 纪明月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妹妹,你怎么知道,叶惊龙藏在附近?” “我算出来的!”苗玲珑得意道:“苗家推算之术独步术道,我刚才就一直在算叶惊龙落脚的地方,他不止在附近落脚,身边还藏着另外一个人。” 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我身边还藏着一个人?谁? 刚才,我腿上像是吊着东西的情景在我脑中一闪而过。 那时候,不会是有只小鬼抱着我的腿,跟着我一起跑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作用,那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之间,我腿上就传来了一阵麻酥酥的感觉,就像是有两只小手抱在我的腿上。 我本能的往自己右腿上看过去时,却看见我蜷起的膝盖后面,冒出来一颗滚圆的小脑袋。 紧接着,一个小女孩粉嘟嘟的脸蛋儿,就从我膝盖前面探了出来,对方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把手指竖在自己小嘴前面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我耳边很快就传来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哥哥,我是在救你的!” 救我? 我第一时间扣住了隐杀! 我一点都不相信对方是要救我,她想救我的话,也不会抱着我的腿往这边跑。 小女孩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委屈的眨了眨眼睛,像是想要跟我说话,可她一开口,嘴角上就流出来一行鲜血。 我赶紧往自己腿上一看,却看见裤子上多出了四个圆滚滚的带着血迹的窟窿。 那个小丫头刚才趴在我身上,悄悄吸我的血? 这是来救我的吗? 我不相信那小女孩,但也不敢对她出手——我一刀下去,就等于是暴露我的位置,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我还在跟小女孩对视之间,却听见有人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小女孩跟我比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就悄悄站起了身来,把半个身子探出了鼎外,晃着小腿坐在了鼎口的边缘。 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厌胜门的弟子已经走到了鼎边,探着脑袋往巨鼎里看了过来。我紧紧握着双尖刀,正想将他一刀封喉的当口,那个小女孩把双手绕过了那人脑袋,从后面蒙住了对方双眼。 那人就像是不知道自己眼前挡着东西,左右晃了两下脑袋,像是往鼎里看了两个来回就转身走了。 小女孩从鼎沿上跳下来,坐到了我的旁边:“我厉害吧?你的血丢得不算亏哦!” 我哭笑不得之间,对那小孩儿的戒心也又提高了几分。 厌胜门的弟子,常年都在跟鬼怪打交道,他们竟然看不见有鬼在自己身边?这个小女孩,绝不是一般的鬼魂。她现在不对我下手,可不代表她过一会儿,不杀我! 我正紧盯着小女孩的当口,就听见苗玲珑怒吼道:“你们不相信我的卦象是不是?我告诉你们,叶惊龙就在某一口鼎里。” 纪明非冷声道:“我看你是故意帮着叶惊龙逃跑吧?” 苗玲珑咬牙道:“我恨你们,也恨叶惊龙,我巴不得你们狗咬狗,两败俱伤。你们不信我能算出叶惊龙的位置,我现在就起卦,把他藏在哪口鼎里给算出来。” 我差点没被气得当场吐血:这货是真傻了! ------------ 第一百三十九章快找叶惊龙 纪明非像是故意在激苗玲珑:“你们先祖苗光义都没算准,你还敢说,苗家卦象天下第一么?” 苗玲珑怒道:“先祖已经算准了。如果,你们按照那个死人指引的方向走,会遇上这里的铜鼎吗?” “遇尸莫问,难道说错了吗?” 纪明非冷笑道:“那遇鼎莫近呢?这里多数人都靠近过铜鼎,我们出事了吗?” “你……”苗玲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驳,声音里已经带起了哭腔。 纪明月说道:“好了,不用多言。既然玲珑妹妹想要证明自己,那就让她去算叶惊龙的位置好了。” 我很快就听见了苗玲珑的摇卦声,心也随着那摇卦的动静狠狠揪了起来。 片刻之后,我就听见纪明非哈哈笑道:“怎么,第一卦就落卦了?你还敢说苗家卦术天下无双吗?” “你给我闭嘴!”苗玲珑怒吼道:“我就不信,算不出叶惊龙在什么地方?” 这个祸害! 我悄悄从背包里抽出了两只“五瓣花”,掐在了手里。 “五瓣花”是五把勾玉形状刀刃组成的暗器,发出之后可以在空中一分为五,扫向附近的目标,最适合群战。但是,这种暗器打出去就收不回来,九王爷也只给我做了六枚,用一只就少一只,我一直都没舍得用。 现在,我也顾不上吝啬暗器了。 我掐住了两把“五瓣花”把身子贴向铜鼎的时候,一股湿乎乎的凉意隔着我的衣服直透了过来。 鼎里有水?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铜鼎内部上冒出了一串串的水珠,没过一会儿的工夫,鼎里凭空出现的清水就没过了我的脚踝。 我震惊之间,小女孩忽然跳到我的身上捂住了我的嘴,趴在我耳朵边上小声说道:“别动,水还没开,等到水热了再出去。放心,有我在,这口鼎里水的不会先开。” 我猛然睁圆了眼睛:这小女孩说鼎里的水会被煮开? 我在《鬼怪谱》里看到过关于“鼎”的记载,鼎,最初的作用就是用来烹煮食物,后来才转化成了祭器,礼器。 古代大巫,就会用铜鼎祭祀鬼神。 现在,铜鼎有了,水有了,应该烹煮的祭品呢? 外面所有人都可能会成为祭品,苗光义警告我们“遇鼎莫近”的原因在这儿! 片刻之后,青铜鼎里的水已经超过了一半儿,水温也在逐渐加热,小女孩站在水里小声道:“水马上就要开了,你先别动!” 我刚一点头,就听见苗玲珑喊道:“叶惊龙就藏在那边那口鼎里,他身边还有人。” “动手!”纪明月急促呼喝之下,厌胜门弟子便向青铜鼎上围拢了过来。 对方的脚步声飞速贴近铜鼎的当口,沸水翻腾的声响陡然间响成了一片,似乎我们附近的铜鼎都在一瞬间被全部烧开,唯独我所在的这口巨鼎还保持着原来的温度。 小女孩颤抖着声音道:“你得快点往出跑,我坚持不了多久。” 小女孩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小小的身子也在铜鼎里左右扭动,似乎也是在苦苦坚持。 与此同时,我附近传来噗通一声怪响,紧接着惨叫声便冲天而起。 我悄悄把脑袋探出铜鼎一看,外面到处都是翻滚的水汽,不管往哪儿看都是茫茫白雾和慌了手脚的人影。 我还没看清外面的情景,一个厌胜门弟子便冲开水汽贴到了铜鼎的边缘:“叶惊龙在这儿!” 对方喊声刚起,我也从铜鼎里站起了身子,挥刀抹向了对方咽喉。 我的刀尖马上要贴近对方的当口,那人忽然被水雾中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头发,对方猛力向后一拽,那人的脑袋便跟着往后仰了起来。就像是一只待宰的鸡,挺着脖子把咽喉送到了我的刀锋之下。 我手中刀在他脖子上横扫而过,对方喉咙里的鲜血也迸在了我的脸上。 抓住了那人头发的鬼爪,也松开了五指,任由着尸体躺落在地,又张开五指往我头上抓了过来。 我正想出刀的当口,却听见背后有人说道:“他是我的,你越界了。” 水汽中伸出的那只鬼手,只是稍一迟疑,便再次张开五指往我头上抓来。 我举刀迎向对方手掌的当口,一股带着温水的劲风便从我身后呼啸而来,我本能侧身闪避之间,另一只鬼手便跟我擦身而过,与凌空抓来的手掌对碰在了一起。 一声闷响之后,我被两只鬼手对碰所带起的气流推向一米开外,撞上了我身后的那口铜鼎,等我扶着铜鼎想要转身的当口,却觉得肩膀一沉,又被人给生生按回了原位。 那个小女孩从铜鼎里探出半个身子:“别出声,等水汽散了再跑。一会儿,过来的鬼神只吃熟的东西。” 我压低了声音道:“这个鼎里没有鬼么?” “有!我正踩着呢!”小女孩带着哭腔道:“我的脚好热!” 我顺着她身子往鼎里一看,她的小脚正踩在一团乱糟糟的头发里,那蓬乱发边上飘浮着的手掌,不就是刚刚跟我擦肩而过的鬼爪么? 我和那小女孩只说了两句话的工夫,厌胜弟子的惨叫声便此起彼伏的接连传来。 我隔着水汽仍旧能看见厌胜门弟子被一个个拽进了青铜鼎,有人的脑袋,被鬼手死死按在水里,只能挥动着双手拼命挣扎;有人被开水烫得从铜鼎中一跃而起,但是很快又被鼎中的鬼手给抓了回去; 片刻之后,墓道中的惨叫声渐渐平息,煮肉的腥味却弥漫墓葬。 我不知道,古代巫师如何祭神,可我见过贡神的东西。祭祀先人,祭拜神明都是用那种没盐没料,煮得半生不熟的神肉。 那些青铜鼎里翻滚的肉块,不正好就是这种东西么? 小女孩轻声说道:“一会儿,鬼神就要来进食了,我让你往哪儿跑,你就往哪儿跑,千万别跑错了地方。要是被鬼神抓住,你也得被煮熟了吃。” 我不信那小丫头,但是也不敢等在这儿看鬼神享用贡品,只能对着她点了点头。 小丫头刚一露出笑脸,我就听见苗玲珑在远处说道:“快找叶惊龙,我们的生机都在他身上。” ------------ 第一百四十章令人费解的谶语 又是她! 这已经是苗玲珑第二次出卖我的位置了。 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露出了一丝杀机。 小女孩死死按着我的肩膀道:“你现在不能动!那些人肉的味道压住了你身上的人气,你一动,让鬼神闻到你身上的人气,你就死定了。你先等一会儿!” 小女孩让我等一会儿,苗玲珑却不给我等的机会:“你们几个听我的,按照我告诉你们的地方走,不出十息就能找到叶惊龙。” “你们先往前走……” 我轻轻推开了小女孩的手,从腰间抽出了双尖刀。 小女孩急了:“你现在不能动手!” “我要动手的时候,你别说话!”我猛然回头看向小女孩,对方被我眼中流露的杀气吓得捂住了嘴,眼睛里也满是委屈。 我现在没心情去哄小孩,我不止要跟厌胜门动手,更重要的是,我得杀苗玲珑。 或许,在别人看来苗玲珑不该死,我也应该去跟她解释误会。但是,现在任何人不会给我解释的机会。 如果,这是在苗家大院,我可能会一走了之,不去跟苗玲珑计较。现在,苗玲珑一门心思的想让我和厌胜门打个你死我活。 我不杀她,她就能一次次把我给找出来,直到看见我死在纪明月他们手里为止。 我不是圣人,更没有圣人的情操,让我赌上自己的命去找机会跟苗玲珑解释误会,我做不到。 我还在侧着耳朵辨别苗玲珑方位的时候,墓葬当中狂风乍起,漫天水汽随风散去,墓葬一侧变得黑烟滚滚,鬼神的低吼瞬间压过了沸水的声响。 我的目光只是在黑烟上稍一停顿,就转向了苗玲珑的方向,两只“五瓣花”也脱手而出。 “别动手!”小女孩想要阻止我出手却已经来不及了,五瓣花闪出的黑芒,交错变换着向目标飞袭而起。 “啊——”苗玲珑尖叫之下抱着脑袋钻进一座铜鼎底下。 纪明月则是抓起身边一个厌胜门弟子砸向了飞来的暗器,那名厌胜弟子惨叫飞向暗器当口,两只五瓣花却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组成花瓣的十把刀刃同时崩飞,其中两片便直奔着铜鼎下方飞射而去。 如果,没人阻挡那些淬毒的暗器碎片,只要刮伤了苗玲珑一点皮肤,就能让她命丧黄泉。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纪明月会在千钧一发之间合身扑向了铜鼎,挡在了苗玲珑身前,两片暗器一前一后的打进了纪明月手臂,迸溅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对方衣袖。 “暗器有毒!”纪明月死死按着手臂喊道:“明非,带玲珑走,快点!” 为了躲避暗器扑倒在地上的纪明非飞快的爬了起来,往纪明月身边冲去。那个小女孩死死抓着我的袖子喊道:“别看了,快点跑!”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拎起那小女孩往墓道深处狂奔而去,小女孩不断喊道:“绕着鼎走,别……” 小女孩刚说了一个“别”字,我就在慌不择路之下把地上一块石头踢飞了起来。 小女孩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块石头落进了附近的鼎里,呆呆的说了一句:“完啦!”马上又尖叫道:“笨蛋,快跑啊!什么都别管了,使劲跑!” 我也反应了过来,撒开腿玩了命儿的往墓葬深处跑。 我们刚才所在的地方,说白了就是鬼神的饭桌,我把石头踢到人家饭碗里,他们还能不生气么? 就好比,你炖好了一只鸡,正要吃饭的时候,却发现一只活着的鸡跳到了你的桌子上,还把你盘子踹翻了。你能不怒火中烧? 除非,你抓不住它,否则的话,你一定会把它弄进厨房里炖上。 我再不跑,就得变成鬼神的盘中餐了。 我拎着那小女孩一路狂奔的时候,就听见混合鬼神咆哮的风声向我身后怒卷而来。 我的速度已经不慢了,但是比起鬼神仍旧略逊一筹,被他们追上只是早晚的事情。 我一边跑,一边把小女孩抱到了胸前:“不管你是谁,又为什么来找我。谢谢你,救了我一次。” “一会儿,鬼神冲上来,你就走吧!我挡不住他们多久,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如果,我师父进来找我,你替我跟他说:徒弟给你丢人了。来生,我还当你的徒弟。” “我师父叫叶三奇!” “走——” 我暴喝声中抓起小女孩,拼命往外扔了出去。 小女孩人在空中倒转了半圈,双手往下抓住我仍旧扬在空中的手腕,猛力往后拉扯了过去。 我被小女孩拽得一个踉跄,身形往前连栽了几步才算是站稳了下来。 小女孩却借着拽我的力道落在了我的身后:“你快跑!我替你挡着鬼神,你有话自己跟你师父说吧!” “记住,我叫洛洛。” “你……”我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听见洛洛喊道:“你放心,我不会为了你不要命。我一会儿就跑。” 我再不迟疑,转身往墓道深处跑了过去,洛洛与鬼神的厮杀声从我身后不断传来,我也在墓道中越跑越远。 可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我好像是一直在墓道里转弯儿。 我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干脆把手贴在了墓道的墙壁上飞速向前,很快我就发现,墓道里的灯光实际上就是一种巧妙的障眼法,有人在利用灯光的角度,让我觉得自己是在跑一条直线,事实上墓道却带有一定的弧度。换句话说,我是一直被困在螺旋形的墓道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苗光义留下的四句谶语就让人费解了。 那四句谶语中,有一句是“遇尸莫问”,纪明月恰恰是违背了那句谶语,用一具尸体问出了墓道核心的方向。 但是,附身在那具尸体上的鬼魂说:“让他们往回走!” 如果,我当时还在他们俘虏的队伍当中,应该已经跟着他们原路折回了。但是,这是一个螺旋形的墓葬,我们就算是原路返回,也一样会遇上那些青铜鼎,那不还是应了“遇鼎莫近”? 这究竟是苗光义算得太准了,还是说,那四句谶语和这座墓葬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如果是后者,他们要算计的人是谁? ------------ 第一百四十一章叶惊龙淹死了 越来越多的疑问向我脑中纷纭而来,我心里却在一阵阵发颤。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个局,那么,苗家要算计的人,肯定是叶三奇。 我死在密藏里不要紧,要是连累了叶三奇,我死不瞑目。 可我如何破局呢? 我的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洛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后面追了上来:“你怎么跑这么慢?想死啊?” 我刚要说话的工夫,洛洛就火急火燎的拽住了我的手:“快点跟我跑,前面有个地下湖,你从湖边绕过去就安全了。” 我不由得愣在了当场:遇水莫绕,那不是苗光义留下的第三句谶语么? 洛洛看我不动,顿时急了:“你干嘛呢?在这儿等死啊?鬼神马上就要追下来了,快点走!” “哦,哦……”我也从恍惚中回过了神来。 我被洛洛拉着往前冲出两三百米之后,果然看见了一座地下暗湖。 我的目光在暗湖附近扫过一圈,就发现几处明显是人工开凿过的痕迹,而且,那看似平静的湖水不仅漆黑如墨,更显得死气沉沉。 洛洛拉着我的手道:“当年修建这座密藏的工匠,全都死在了这座湖里。而且,那些工匠是被人用铁链锁住了双脚之后,凶手才开始往湖里灌水。数以百计的工匠在绝望之中被淹死在了湖里化成了厉鬼。但是,他们的鬼魂又被铁索镇压无法离开,怨气就越来越重,这座湖也就变成了鬼阵。就算是那些鬼神也别想轻易跨越湖面。” 洛洛道:“我知道一条路,可以贴着湖水绕过去,你跟我走就行。” “等一下!”我看向湖面道:“你等我想想。” 洛洛急了:“你要想什么?我们不绕过去,你打得过那些鬼神么?” 我看向洛洛道:“不是还有你吗?你帮我再挡一会儿,一小会儿就行。” “不是……”洛洛急得连连跺脚:“我帮你挡了一次追兵把修为都要耗光了,哪有本事再挡他们一次啊!” 我看向洛洛沉声道:“我信了你一次,你也信我一次,可以么?” 洛洛的眼睛都红了:“行,我信你一次,大不了陪你一起死,你要干什么?” 我指了指身后的墓道:“你估计鬼神会从什么地方追过来?” 洛洛说道:“我哪儿知道啊?鬼神没有实体,他们从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穿过来。只有湖对面那段墓道,他们不敢进去。咱们快点跑,还有活命的机会!” 我再次说道:“那些鬼神是从哪儿来的?你知道么?” “是……”洛洛的眼睛里露出茫然的神色:“我不知道,我就是记得墓道里有鬼神。” 我紧盯着洛洛的双眼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总知道吧?” “不知道!”洛洛再次摇头道:“我只记得,我是在这里等一个人。那人来了,我就能感应到。然后,我就出去找你了。” 我急声追问道:“你是从哪儿出来的?” “我是……”洛洛忽然抱着脑袋哭喊道:“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我应该也在这座墓里。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看向洛洛之间,心也在一点点往下沉! 我也知道,追杀我的鬼神很快就要来了,可是,我却还是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去碰湖水。 就在我左右为难的当口,却听见墓道里的脚步声响。从脚步声上我可以判断出对方的人数大概是在二十人上下,能忽然调集这么多人,除了纪明月不会再有别人。 这下,我真要被堵死在这个墓道里了! 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也听见苗玲珑说道:“叶惊龙就在里面,他应该是已经停下了,我们再往前一些,就能找到他。” 又是苗玲珑,我刚才没能要了她的命,到底是被她给追过来了。 我把剩下的四枚五瓣花全都抽了出来,掐在手里对准了墓道入口。 就在我屏住呼吸准备出手的当口,耳边忽然传来了叶三奇的声音:“别动手,把你的鞋踢到水里去,你跟着那小丫头走,我说停,你就停。” 我的心顿时放下来一半,叶三奇来了,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当即把自己的鞋踢进了水里,拽起洛洛道:“不用想了,先带我绕过去。” 洛洛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我道:“你刚才不是还没打算走么?”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没时间解释,快走!”我拽起洛洛就往湖边跑。 我明明看见湖面右侧的岩壁上有几块突起的岩石,换做身法高明的人,想要踩着岩石从湖边绕过去,并不算困难。 洛洛却说道:“你往左去。右边的石头一踩就塌。左边有机关!” 洛洛说话之间,抬手在墙上拍了一下,湖边墙壁上毫无声息的伸出来一根五寸见方,一尺长短的石条,我拽着洛洛跳上了第一根石条之后,叶三奇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别动,就在那站着。” 洛洛见我停了下来,立刻催促道:“你赶紧往前走啊!你跳出去,第二根石条才会出来。我告诉你跳多远,你就跳多远,掉不进水里。” 我压低了声音道:“别说话,你说过相信我一次!” “我……”洛洛正要说话,却发现我的眼睛紧盯着水面,也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等她看清了水里的情景,差点被吓得喊出了声来:“你怎么漂在了水里了?” 远处的湖水里,的确飘着一个人。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 我刚站下来的时候,也被水里那人给吓了一跳。要不是,我事先往水里扔了一双鞋,就连我自己都会怀疑,自己已经淹死在了湖里了。 洛洛正要问我,水里那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纪明月就带人从外面闯了进来,厌胜门的弟子除了纪家姐弟之外,就剩下了三个鬼仆。那些跟在鬼仆后面的,只是被他们凿穿了眉心的死人。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那些死人的嘴角上就露出了獠牙,看样子,他们距离化身罗刹鬼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纪明非看见湖里的人影之后当场暴怒,抓着苗玲珑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你不是说叶惊龙在这儿吗?他怎么淹死了?” ------------ 第一百四十二章她叫纪无瑕 苗玲珑惊声道:“不对!我的卦象显示,他明明还活着!” 纪明非厉声道:“尸首都飘上来了,你说他还活着?来人,下去把他弄上来。” 一个鬼仆取出摄魂铃往空中摇动了两下,他们身后的活尸立刻扑进湖中往那人影的方向游了过去。 我眼看着活尸快速接近人影当口,几具活尸忽然失去了控制,往不同方向游了过去。 操纵活尸的鬼仆,不管怎么拼命摇铃,水中活尸就是置之不理,一直游到某个特定的位置上才停了下来,并拢手脚,像是石头一样沉进了水里。 “这是怎么回事儿?”纪明非呆立了半晌才怒吼道:“苗玲珑,你不是说:叶惊龙就在这附近。我姐的生机也在这儿么?” “这是怎么回事儿?” 苗玲珑也激动道:“我都跟你说了,叶惊龙没死!你就是不听,他装成尸体漂在水里,分明就是在引你们上钩。” 纪明非强压怒火道:“苗玲珑,我姐是因为救你中了毒镖,救命之恩,你是不是应该还?” “对!”苗玲珑竟然点了头:“我帮你们推算叶惊龙的位置,就是在还恩。” 我听完苗玲珑的话,差点从石条上掉下去。 我已经没办法去形容苗玲珑了。 苗玲珑念着纪明月的救命之恩,倒也无可厚非。但是,她选择在这个时候报恩,跟寻死没有任何区别。 或许,在她看来,自己就算死在这里,也算是跟纪明月一命抵一命,两不相欠。但是,她也不想想,纪明月是为了什么救她? 只怕,纪明月让她报的恩,不只是把我找出来这么简单。 纪明非厉声道:“那你告诉我,我的行尸无法接近叶惊龙是怎么回事儿?” 苗玲珑冷然道:“那是你们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纪明非还要说话,纪明月已经说道:“妹妹,你帮我算算如何接近叶惊龙可以么?” “我……”苗玲珑本来是想拒绝,看到纪明月重伤虚弱的样子又把话给咽了回去:“你等着吧!” 苗玲珑刚刚拿出竹筒, 纪明月就吐出了一口黑血。 五瓣花上的毒药发作了,九王爷打造的暗器可斩鬼神,纪明月能坚持这么久,其修为也可见一斑。 纪明非急了:“让所有行尸下水,不惜一切代价带回叶惊龙的尸体!” 鬼仆再次摇动摄魂铃,所有行尸全扑进湖中,但是那些行尸又像刚才一样,到了一定位置上,就开始失去控制。 纪明非厉声道:“全力催化行尸,让他们化成罗刹,不管如何,都要把解药拿回来!” 手持镇魂铃的鬼仆,挥手一张拍向了自己胸口,又仰头对准摄魂铃喷出一片血雾,染血的铜铃瞬时间爆出一阵鬼哭神嚎似的声响,仿佛鬼仆手中摇动的不是一只铜铃,而且攥着一个疯狂哭嚎的恶鬼。 原先,已经不受控制的行尸,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全都停在了水里,额头上的鲜血迸流,打进了他们眉心骨的念珠,就像是被血顶了出来,在行尸的额头上形成了一个突起的圆点。 “不好……”摇动摄魂铃的鬼仆刚喊了一声“不好”,口中鲜血狂喷入空,人也一头栽进了湖里,殷红的血色从尸体四散开来。 浮在水里的行尸也跟着发出了一阵阵惨嚎,眉心上鲜血成行流落之间,那些被强行打进尸体眉心的念珠,就像是一只只惨白的眼珠在随着血流飞快转动。 殷红的血水也开始在行尸四周飞速蔓延,按理说,那些行尸在被人凿开眉心,放入念珠的时候,体内血液就应该流失过半,尸体内即使有血液也不可能源源不断的流进湖里,可是这十几具尸体的血,已经把湖水染红了小半,却还在像染料一样的疯狂蔓延,片刻之后,竟然染红了整座湖面,原本浮在水面上的行尸,也同时沉进了水里。 下一刻间,湖水下面爆出了雷霆震动似的轰鸣,地下暗湖一时间形同血海,血浪翻滚,鬼哭如啸,听上去,就像是有数以百计的鬼神,在湖底亡命厮杀。 纪明非一时间脸色惨白:“叶三奇,是叶三奇……他在用人骨念珠布阵。” 纪明月在恍然大悟之间,惊声道:“叶三奇早就算好了,我们会把人骨念珠打进活人的脑袋,才把念珠给我们送了过来。原来,我们一直都没跳出叶三奇的手心!” “跑!明非,快点跑。再等下去,我们谁都走不了了。” “不!”纪明非咬牙道:“姐,你走吧!你走了,无瑕公子还在,我帮你拖住叶三奇。” 纪明月姐弟两人还在争执之间,苗玲珑忽然往我的方向指了过来:“我算到了,叶惊龙在那!” 苗玲珑抬手之下,原本还看不见我的纪明非,竟然在转头之间目露凶光的往我身上看了过来:“叶惊龙——” 对方看见我了? 纪明月死死抓住了纪明非的胳膊:“快走,别去管叶惊龙。刚才,我们谁能看到叶惊龙?为什么苗玲珑用手一指,我们就能看见他了?那是叶三奇留下的杀招,你快走啊!” 纪明非忽然反手扣住了纪明月:“姐,从小到大,你就比我聪明,也是你在照顾我。我却从没为你做过一件事。今天,让我替你做一件事吧!” 纪明非说话之间,身上翻起了一股血色的气浪。 “明非,你要做什么?”纪明月话音刚落,纪明非的身上就从里向外的爆出一声巨响,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炸成漫天的血雾。 紧接着,纪明月也同样炸成了漫天血雨,空中血色也更浓了几分。 后来,我才知道,纪明非用出来的秘术叫“血遁”,这种以生命为代价的遁术,几乎无可阻挡,就算叶三奇就站在他们眼前,也阻止不了纪明月逃逸,更何况,纪明月逃走的只是她的魂魄而已。 我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消失在了血雾当中,纪明月的声音却凭空传了过来:“叶惊龙,你去转告叶三奇,我纪无瑕与你们师徒的仇恨不死不休!” 原来,她叫纪无瑕! ------------ 第一百四十三章叶三奇到来 纪无瑕的声音随着血雾一同消散之后,还留在岸边的两个鬼仆,对视了一眼,便抽出匕首毫无犹豫的抹向了自己的咽喉,刀锋过处两人倒地气绝。 全场当中就只剩下了苗玲珑。 这时的苗玲珑就像是傻了一样,看着满地血腥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抓起洛洛飞身落在了苗玲珑的眼前,抽出双尖刀一步步往她面前走了过去:“苗玲珑。你想怎么死?” 苗玲珑脸色惨白:“叶惊龙……你……” 苗玲珑想要为自己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只知道连连后退,我却提着双尖刀步步紧逼。 苗玲珑惊慌之下,竟然掉进了血湖里。 那座人工开凿出来的血湖,根本没有浅滩可言,苗玲珑直接被湖水没过了头顶,又再次挣扎着浮上了水面:“我……不会游泳……救命……救命……” 我提刀站在水边,冷然看向了在水中挣扎的苗玲珑。 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想过要救她一命,苗玲珑死在我眼前,能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善于推算的苗家术士。 我不救苗玲珑就没法跟苗枫交代,可是让我救人,我却咽不下这口气。 我眼看着苗玲珑就要被水淹死的当口,血色湖面上却飘来了一艘用草叶编成的小船。 那艘绿色的草船,虽然只有一尺长短,在血浪中穿行的模样却带着乘风破浪的气势,只是眨眼之间,就划到了苗玲珑身边。 我目光与草船刚一接触,船上的草叶便如同飞剑,往我脸上激射而来。 我右手上的双尖刀向前隔档的当口,碧绿色的剑影却由一变百,遮天蔽日的向我倾落而下。 我手里只有那么一把双尖刀,想要破解那漫天剑雨难如登天,干脆猛一转身把洛洛给护在了怀里:“欠你的命,还你了!” 我想要闭目等死的瞬间,却看见藏天伞迎面飞来,伞身贴着我的肩膀滑向身后的刹那,也撑开了伞面。像是利箭射中盾牌的脆响在我身边如雨暴起,折断的草叶也一片片的落在了我的脚下。 直到声音停止,我才抬头看向了墓道,叶三奇、九王爷并肩而来。 “师父!”我惊喜之间,却听见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三奇,你的徒弟没死,放过玲珑吧!” 叶三奇面无表情的道:“你对我徒弟动手,我不让你救你的孙女,是不是很公平?你杀不了我的徒弟,是你本事不济,我为什么要因为你拿不出杀人本事而退上一步?” 我打着藏天伞转过身时,水面上已经没了苗玲珑的影子,对方似乎已经淹死在了湖里。 那人说道:“没想到,你我之间会闹到如此地步!” 叶三奇缓步向前道:“你算计我徒弟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是你现身与我一见,还是我过去找你?” 那人犹豫了片刻道:“你过来找我吧!我们见面之后,你或许会改变原来的想法。” 叶三奇走过来,拉过我的手道:“跟我走!” 我眼看着叶三奇径直往血浪涌动的湖面上走去,赶忙阻止道:“师父,前面有水。” 我的话没说完,就看见水面升起了一根石柱,叶三奇向前迈步之间,湖中血水也顺着石柱边缘流落而下,等到叶三奇的脚踩在石柱上时,那上面已经变得光滑如洗。 叶三奇再次抬脚的工夫,第二根石柱也像是迎接他一样,自动摆在了脚下。 我一边跟着叶三奇在往前走,一边问道:“师父,你们进来的时候,没遇上鬼神么?” 叶三奇道:“你说的那些鬼神就在这座湖底下,那些只是死在这座墓葬里的一群怨鬼罢了。哪有什么成群结队出现的鬼神?那些怨鬼已经被我用人骨念珠给压住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鬼魂跟鬼神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实力上却是天差地别。 再强的鬼魂,也只是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能杀人;再弱的鬼神,也有他的神通,在某些时候可以横行无忌。 我往血浪翻滚的水里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师父,你是在跟谁说话?” “苗枫的爷爷,苗家当代家主。号称‘一言定乾坤’的大术士,苗金斗。”叶三奇说道:“我到苗家之后,就觉得奇怪,一直心系家族的家主,为什么提前离开苗家,把拿出先祖遗物的事情扔给能力相对较差的二爷和做事随心所欲的苗枫?” “直到苗家出现瓮棺的时候,我才怀疑,有人在故意布局。事实证明,那个人不仅布了一个大局,而且把厌胜门也当成了自己的棋子。无瑕公子自诩计谋百出,实际上,她也只是被那人引进陷阱的一只猎物罢了。” 我听到这时不由得问道:“师父,你是怎么看出苗家那边有人布局的?” 叶三奇道:“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 “苗家虽然是以推算见长的奇门世家,却不代表,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在苗家如入无人之境。就算,有纪家人在内部接应,也不会让厌胜门如此肆无忌惮。” “厌胜门能在苗家肆虐,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人故意把他们放进了苗家。” “苗家二爷谨小慎微,七爷又没什么主意,对二爷马首是瞻,他们两个就算是想耍阴谋诡计,也没到把握全局的本事。” “老五叔,心眼太实,做不到机变百出,更没办法跟我和九王爷斗法,所以,他在整件事里,只能作为棋子般的存在。” “苗枫,也就不用说了,他有控制局势的本事,也有掌控局面的手段。但是,苗枫是性情中人,很难做到算计我,还不露马脚。” “我算来算去,能在苗家布局把厌胜门无瑕公子当成棋子的人,也就只有家主苗金斗了。” “苗金斗最高明的地方,就是抛出一个消息,就什么都不做了。任由着纪无瑕在苗家施为,直到彻底把我们师徒引入他布好的局里,再在纪无瑕的计划上稍加改动,把我们师徒各自逼入困境,才开始他的计划。” ------------ 第一百四十四章苗家想要如何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苗家大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叶三奇的话,我只是听懂了一半。 我也知道,他这番话,不是在说给我听,而是在说给墓葬里面的苗金斗。 叶三奇说道:“苗枫魂魄被人扣住,有人干扰天机,让我们无法判断苗枫魂魄所在,只能在苗家大院里一寸寸搜寻。这样也就把我们留在了苗家。” “这种安排,看似出自纪无瑕之手。实际上,却跟纪无瑕作风相悖。” “纪无瑕自视极高,是一个喜欢掌控全局的人。她一直想要逼我来苗家祖墓与之决战,又怎么会故意把我困在苗家大院呢?” “扣住苗枫魂魄,是出自无瑕公子之手,扰乱天机这件事却是有一个站在局外的旁观者,在她布局的基础上做了那么一点点的改动。这个人,非苗家高手莫属。” “本来,我还在想怎么能合理的从苗家走出来不被发现。没想到,苗家二爷竟然给了我一个完美的理由。” 我听到这时,忍不住问道:“师父,纪明月不是布下陷阱等你了么?你怎么进来的?” 叶三奇说道:“厌胜门的确布下了一处绝阵。要是我一脚踏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苗光义的墓葬之下,还镇压着一座密藏。只是把绝阵布置在了苗光义的墓里。” “纪明月在山腰那里找上你和苗玲珑,其实是想把你带进绝阵引我上钩。只是苗金斗棋高一着,借着苗光义的名义,把他们全都骗进了这座密藏。”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原来,那四句谶语不是出自苗光义,而是出自苗金斗。 叶三奇说着话,已经领着我走过那片地下暗湖,进入了一座空旷的大墓,当我看见墓葬中那座三层祭坛的时候,不由得呆立在了当场。 我越看越觉得那座祭坛似曾相识,我敢肯定,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去过有祭坛的地方,可是那座祭坛带给我的熟悉感,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一时间,竟然连祭坛下站着什么人都忘了去看了。直到听见叶三奇跟人寒暄我才回过神来,往站在祭坛下面的那个老头脸上看了过去。 那个老头的长相,与苗枫有七八分相似,打眼就能看出他们是祖孙的关系。 这老头就是苗家当代家主——苗金斗。 叶三奇平视着苗金斗问道:“苗家主,在下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算计在下?还请家主为我解惑。” 苗金斗长叹一声道:“三奇,我真正想要算计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徒弟叶惊龙。” 我一时间愣在原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跟这个老头,别说无冤无仇,就连见都没见过,他怎么会算计上我了? 苗金斗道:“三奇,你可知,光义先祖为什么会定居宋村,为什么自卜墓地于西岭,又为什么不惜将墓地王气暴露给朝廷,引来大军破去西岭风水?” “这一切,都是为了镇压厌胜五王尊。” 苗金斗声音一顿道:“或许,那些人不应该称为厌胜王尊,称为巫王更为合适!” 叶三奇微微皱眉道:“据我所知,苗家先祖苗光义离世两百年之后,厌胜五王尊横空出世,称霸江湖。难道苗光义算到两百年之后的事情?” 苗金斗从怀里拿出一本发黄的手札,交到了叶三奇的手里,才说道:“先祖不止算到五大王尊,更算到了无数大事。你请看。” 叶三奇看了一会儿,脸色也逐渐阴沉:“九王爷,你看看。” 九王爷接过手札翻看许久才说道:“手札是真的。看来苗光义应该是在晚年得到并且破解一部分奇门残篇,才将推演之术发挥到了极致。” 九王爷的话,无异于证实了苗光义手札的真实性。 我身上不由得一阵发冷。 叶三奇目视苗金斗道:“然后呢?” 苗金斗说道:“先祖之所以要镇压此处密藏,是因为这里是暗月王尊洛千羽的转生之处。惊龙王尊,也会在某个时间赶到此处助其转生。为了奇门,我必须想办法诱杀五王尊。” “你的弟子叶惊龙,就是惊龙王尊的转生之人。” 叶三奇沉声道:“你凭什么断定,我徒弟就是惊龙王尊?” 苗金斗道:“三奇,你仔细去看先祖留下的最后一篇手札。里面种种记载,难道不能证明你的徒弟就是惊龙王尊么?” 九王爷摇着扇子说道:“厌胜出,惊龙至。无瑕壁,暗月升。” “就这么十二个字,便能证明叶惊龙是惊龙王尊不成?” 叶三奇冷笑道:“苗家主,你所说的一切仅仅是推测。有什么真凭实据可以证明我弟子就是厌胜王尊么?” 苗金斗淡淡道:“三奇,如果,这句话是从普通人嘴里说出来,还情有可原。你却万万不该说这句话。” 苗金斗一字一句的说道:“奇门弟子,难道不信奇门秘术么?” 九王爷先开口道:“奇门秘术固然神妙,却无人敢说自己一卦不落。更何况,还是推算数百年之后的事情。” 苗金斗正要反驳,叶三奇已经开口道:“苗家主,我不想跟你争辩什么?我只问一句:如果,我不许你动我徒弟,苗家想要如何?” 叶三奇说话之间,已经将白玉笛滑过掌中。 苗金斗深吸一口气道:“三奇,你应该知道,五王不除,天下不宁。难道,你要看着天下大乱么?” “哈哈哈……”叶三奇哈哈笑道:“乱世避祸的苗家,也配跟我说什么天下大乱?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苗家想要如何?” 苗金斗的脸色一时间阴晴不定,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想什么? 叶三奇正要开口之间,苗枫已经急匆匆赶了过来:“老叶,手下留情!” 叶三奇稍稍错开了身子,让苗枫从自己身边走过,后者停在苗金斗身前时,贴在腿上的符箓已经冒出了火苗,可见苗枫一路赶来是如何着急。 苗枫不断拍打着腿上的火苗道:“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 第一百四十五章我才是受害者 苗金斗面色阴沉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苗枫听完之后当即急了:“爷爷,先祖的推算里,提到过一定要杀叶惊龙吗?” 苗金斗微微一怔,才摇头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非要杀叶惊龙不可?”苗枫反问道:“再说,苗家已经要避世了,就算叶惊龙是惊龙王尊,把奇门杀得天翻地覆,跟我们苗家又有什么关系?” 苗金斗低声道:“我们也是奇门弟子。” “是奇门弟子怎么了?”苗枫直接把话给怼了回去:“是奇门弟子就更应该知道怎么趋吉避凶。” “你执意要杀叶惊龙,结果是什么?就算你把苗家所有护道人全都调过来,跟两个宗师开战,最后也是两败俱伤。苗家的传承要不要了?苗家族人的性命要不要了?” “如果是那样,我们还避什么世?直接出世,打他个山崩地裂算了。” 苗金斗小声说道:“可是,五王不除,天下不宁啊!” “这话谁说的?”苗枫就差没指着鼻子骂人了:“是先祖说的?还是你算出来的?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怎么就没听说过五王不除,天下不宁?” “还有,当年厌胜五王尊跟奇门四宗师齐名江湖,他们谁去干掉了谁?不还是保持微妙的平衡么?” “你仔细想想,当年五王尊,四宗师并存的时代,是不是厌胜,奇门最为和谐的时代?那时候,正是因为九大高手互相制约,才让两大流派得以发展。” “十五年前,奇门四个少年宗师横空出世。十五年后,五王尊陆续回归。这难道不是天命?” “天命就不可违,苗家为什么要去逆这个天?” 苗枫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对!你往常可不是这样想。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这个……”苗金斗低着头支支吾吾的道:“这个……没有吧!” “胡说!”苗枫怒道:“你告诉我,是谁在你面前煽风点火了?” 苗金斗见实在是躲不过去了,才说道:“是我的一个忘年之交。他叫李玄安。” 叶三奇,九王爷震惊之下,互相对视了一眼:“你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李玄安?” 苗金斗一时间也没弄清两个人的意思,九王爷只好把我们在兴古城的事情说了一遍,苗枫这才说道:“看样子,这个李玄安绝非等闲之辈,而且所图不小哇!” 苗金斗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狠狠一拍大腿道:“亏我还把他当做忘年之交。还把先祖留下的奇门残篇赠给了他,原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苗枫一听这话差点跳了起来:“你……你……把奇门残篇给他了?你真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哇?” 苗金斗只能说道:“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你这真是老糊涂了!”苗枫道:“你信了五王不除,天下不宁。怎么就不想想,奇门,厌胜不可独存呢?” “奇门,厌胜,游仙不可独存”是奇门前辈得出的一个推论。只是,这句话,没有人敢在公开场合去说罢了。 这个推论,听起来跟两大流派之间的恩怨极其矛盾。事实上,却有它的道理。 从古自今,上到庙堂,下至江湖,都存在着某种平衡。这是天道,也是人治。奇门,厌胜相斗千年,始终没有分出胜负的原因,不仅是在术士本身。其中最大的因素,就在于天道和江湖都需要这种平衡的存在。 双方高层都知道这一点,却不代表着这些话可以随便去说。 苗金斗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苗枫却不依不饶的道:“你说说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就四五六都分不清呢?” “我们苗家跟厌胜有仇吗?厌胜五王尊跟我们有怨吗?你非要弄一出心系天下干什么?能得点什么么?” “是不是人上了岁数,就更好糊弄了?给你灌下去二两酒,就浑身气血上涌,觉得自己能拯救苍生了?奇门,厌胜矛盾再深,也仅限于江湖跟苍生,一个大子儿的关系都没有。” 苗枫看上去是在数落自己家老爷子,其实是化解苗家和叶三奇之间的矛盾。 苗枫看火候差不多了,才说道:“你现在告诉我,这场闹剧怎么收场?” 苗金斗咬牙道:“什么怎么收场?叶三奇的徒弟没事儿,我孙女却死了。难道,还要让我给他们赔命么?” “死个狗屁!根本没淹死!”苗枫往外面一指:“我已经把人捞上来了,就扔在外面,要不要我把她给你叫进来看看?” 苗金斗这下傻眼了,站在那里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苗枫向叶三奇拱了拱手道:“老叶,你是受害者,你说怎么办?” 苗枫已经把姿态压到了最低,我们这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叶三奇自然不会再下杀手。 不过,叶三奇的脸皮有点薄,被苗枫这么一说,反倒不好意思计较了。 九王爷不动声色的在后面踹了我一脚,我赶紧说道:“枫爷,你问错人了吧?我才是受害者,这事儿,总得我说赔偿才行吧!” 苗枫点头道:“那就你说!” 我指了指祭坛道:“这里的东西全都归我们所有。你们拿走的东西,也得给我们拿回来。” “没问题!”苗枫一口答应了下来。苗家没有人会用厌胜术,这座密藏里的东西,他们用不上,倒不如送给我们。 苗金斗冷声说道:“这里的东西,我一件没拿!你要都给你。” 我再次说道:“我们折腾这么一圈,我师父,九王爷都出了手,你们该给的东西也没给,总得折算点钱吧?” “行!”苗枫道:“三万大洋,可以么?” 我本来是打算要个三五百大洋就得了,没想到,苗枫一开口就是三万大洋。这么多钱,买个村子都够了。 我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不动声色的道:“行,就这么着吧,谁让我师父跟你是朋友呢!” 苗枫还没来得及说话,我马上又补上了一句:“第三个条件,也是最后一个条件。你家老爷子既然耍了我们,那就给我们三个各算一卦,作为赔礼吧!” 我话一出口,苗家一老一少同时变了脸色。 ------------ 第一百四十六章在警告谁 我的话一出口,不仅苗家祖孙愣住了,就连叶三奇也愣住了。 我正琢磨着是自己说的哪里不对的工夫,九王爷忽然拿起扇子敲在了我的头上:“大胆泼猴,竟敢胡言乱语。你知道,苗家家主的金卦代表什么么?那可是帮人破解劫数,了却因果的神卦。江湖之上,万金难求。你开口就要三卦,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捂着脑袋看向九王爷的时候,却看见他的眼珠动了一下。我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叶三奇脸皮薄,容易让人几句话给绕进去,不要老苗头的卦了。 但是,我脸皮厚啊! 到嘴的鸭子,我还能让它飞了吗? 我梗着脖子道:“苗家卦象金贵咋啦?我师父不要面子啊?这么大一个宗师,不端架子,不要报酬,千里迢迢跑来给兄弟助拳,撑场面。谁见了,不得挑大拇指。” “这事儿,得得罪厌胜门知道么?到时候,苗家往深山老林里一猫,厌胜门找不着苗家,就得找我师父。我师父助拳苗家,不仅是帮了苗家的忙,还承受了因果。这是多大的情义?” “结果呢?发现被一个糊涂老头子给骗了。” “这叫什么?这叫一片真心错付。不对,叫遇人不淑,知道么?” 我话没说完,九王爷又一扇子敲在我脑袋上:“让你多读点书,你就不听。你听听,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 我捂着脑袋道:“我这叫,话糙理不糙。” “我不管,反正老苗家要是不给合理的赔偿。我就花钱雇说书先生,天天讲他家这点破事儿。反正他家也要避世了,没谁替他家辩解,等他家避世出来,那名声就得臭不可闻。” 九王爷板着脸道:“泼皮无赖,简直就是泼皮无赖。你就不怕丢了你师父的脸面吗?” “老苗家都不怕丢人,我怕个甚咧?” “行了,别说了!”苗金斗擦着汗道:“三卦,我接了,我这就走。” 我对着苗金斗的背影喊道:“你往哪儿去?” “回家算卦去!”苗金斗头也不回的走了。 苗枫看了看叶三奇:“你徒弟那嘴跟你学的?” “不是!”叶三奇断然否认:“除了我,别人也教过他。” “哦!”苗枫看了九王爷一眼也走了,九王爷却被苗枫看毛了:“叶惊龙那嘴,不是我教的,跟我没关系。” “好好……”苗枫虽然是在点头,神色里全是敷衍。 叶三奇淡淡道:“告诉老爷子,我那卦让给小叶子了。” 九王爷也说道:“我那卦也让给叶惊龙。” 苗枫又看了九王爷一眼,带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走了。 九王爷用扇子敲着手心,眼睛直往我脑袋上瞄,看那样是准备一扇子敲死我啊! 我吓得赶紧躲到了叶三奇身后,叶三奇淡淡的看了一眼九王爷:“这是我徒弟,想打他,你得收他为徒。” 什么? 叶三奇让九王爷收我为徒? 可我仔细一想,叶三奇好像一直存着这样的心思。不过,九王爷肯定是没叶三奇好,我给他当徒弟,那不是等于落后妈手里了么? 九王爷眯着眼睛道:“你那徒弟在说,我要给他当后妈。” 叶三奇回头往我身上看了一眼:“以后在心里骂他的时候要快,越快,他越看不出来。” 九王爷被气得脸色发白,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把手里的扇子摇得飞快。 叶三奇也没继续在这事儿上纠缠:“九王爷,你不觉得这祭坛有点奇怪?” “确实奇怪!”九王爷就这点好,不管多生气,只要遇上正事儿,马上能恢复状态。 九王爷摇着扇子道:“祭坛整体构造,应该出自奇门。但是,祭坛上的符文却又出自厌胜。” “我觉得,当年很有可能是奇门,厌胜两派高手合力修建了这座祭坛。” 在我眼里,祭坛差不多都一样,要么是方的,要么是圆的。事实上,不同流派的祭坛有着一定的区别。 厌胜门的祭坛与上古巫师祭坛并没有任何区别,其主要的作用就是请鬼神降临。甚至在没有合适祭坛的情况下,用几块石头也能临时搭造一个出来。奇门的祭坛,在尺寸,高矮,方位上都有严格的要求。 叶三奇也点头道:“关于四宗五王的传说,你知道多少?” 九王爷摇头道:“年代太久了,很少有人说清当年的事情了。” “不过,我一直在怀疑当年的四宗五王是友非敌。至于,其中的理由,我暂时还不能详说,毕竟大半是来自于猜测。” 九王爷说话之间,叶三奇已经把脚尖踩在了祭坛边缘,随着那块石板在叶三奇脚下沉落之间,整座祭坛如同被中间敲裂的圆盘,由下而上的裂开一道贯穿祭坛的口子。 紧接着,祭坛便向左右分离而去,原本覆盖在祭坛上的沙土,在剧烈的震荡之下,顺着祭坛两侧如水流落,却没有一丝沙尘落进裂开的缝隙。 九王爷说道:“看来,祭坛真是出自奇门之手。” 后来,我才知道,奇门传人负责修筑的任何建筑,都能暗合天地之理。传说中修在龙脉上的清东陵,每年都会下七十二场浇陵雨,不仅分毫不差,也把东陵瓦片清洗如新。 祭坛开裂,墓葬出世,祭坛上的灰土却不沾染棺椁。正是奇门的手法。 我正注意着祭坛那边的动静,却感觉到有人在拽我的裤脚,等我低头一看,正看见了扬起小脸的洛洛。 洛洛小声道:“别让他们去碰那祭坛,会死人的!” 我顺口说道:“你怎么自己不跟他们说?” “他们看不见我!”洛洛道:“只有你能看见我,相信我啊!” 叶三奇,九王爷会看不见洛洛? 这不可能吧? 他们两个人的修为,想要斩杀鬼神都不在话下,怎么会看不见一个小孩儿? 可是,叶三奇他们真就没提洛洛的事情啊! 我正在疑惑之间,却听见叶三奇的宏声喝道:“奇门弟子到此,请诸神回避!” 我顿时被吓了一跳! 这密藏里的鬼神不都被压住了吗?叶三奇是在警告谁? ------------ 第一百四十七章三个猎手 没等我反应过来,洛洛就抱着脑袋倒在了地上:“快让他别喊了,我脑袋好疼啊!” 叶三奇只不过喊了一声而已,难道“诸神回避”这四个字能镇杀鬼神吗? 不对! 以前,叶三奇“请诸神回避”只是一种警告,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满是杀气,他是在宣战。 我顺着叶三奇的目光看向那敞开的祭坛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口漆黑的棺材上,那口棺材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尊生着八只手臂和一大一小两颗头颅的石像。 那尊用青石雕刻而成的神像,竟然会带给我一种像是活人一样的错觉。 叶三奇把藏天伞交到了我的手里:“自己注意安全,这才是真正的密藏!” 真正的密藏? 所有人都被骗了? 我脑子里陡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之后,不由得一阵苦笑:原来被骗的人只有我自己啊!姜还是老的辣,我怎么就没看出苗老头在做局呢? 其实,我早就应该看出来了。 苗玲珑是苗老头的亲孙女,我和叶三奇眼睁睁的看着她淹死在水里,不去伸手,苗老头就算脾气再好,也不至于和颜悦色的跟叶三奇说话吧? 尤其,苗枫赶过来之后,苗老头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 这只能说明,苗老头早已经洞悉了一切,只是在跟人演戏而已。 苗老头能成为一家之主,绝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而且,就像是苗枫说的那样,苗家已经准备好举族避世了,再去招惹厌胜门,不是节外生枝又是什么? 以苗枫护道人的身份,想要找人助拳并不困难,为什么非要千里迢迢跑到关外去找叶三奇?这难道不是苗老头推算的结果? 对了!苗枫一开始来找叶三奇的时候就说过,是请他出手帮助苗家度过危机。 苗枫赶到关外之前,无瑕公子正在落叶庄跟叶三奇较力。哪有时间来布局苗家? 纪无瑕真正布局的时间,应该是在我们离开落叶庄之后到叶三奇被苗家二爷拒之门外,等待苗家改变态度的那几天里。 这样看的话,无瑕公子并不是苗家危机,苗家真正的危机是来自于祭坛下面的密藏,和一直没有露面的李玄安。 如果,仔细去想的话。 苗老头一开始就从这个局里跳出来了,他不断在无瑕公子的布局上进行修改,一方面是在提醒叶三奇,一方面也是在迷惑李玄安,同时,也在以旁观者的身份等待李玄安的出现。 叶三奇带着我走过地下暗湖的时候,跟我说的那些话,就是在暗示苗老头,他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 苗老头,叶三奇,李玄安全都从局里跳到了局外,就像是三个看客在围观无瑕公子怎么一步步深入密藏。 无瑕公子就连他们三个的猎物都算不上,只能算是误入猎场的一只兔子罢了。 李玄安的目的是祭坛下的密藏,只有在某个难以应对的高手直逼密藏的情况下,他才会放弃苗家,转头跟那人较力。无瑕公子不是李玄安的对手,叶三奇却能逼出李玄安。 叶三奇开启密藏,苗老头抽身而退,李玄安被逼下场,才是这场较量真正开始的时候。 我思维飞转之间,棺材上的石像忽然四目圆睁,诡异血光从他眼中四射而出之间,鬼神的威压也跟着汹涌而来。 我急忙撑开了藏天伞,一只手撑着藏天伞护在身前,一只手拎起了地上的洛洛,跟她一起躲在藏天伞背后步步倒退。 我拜叶三奇之前,只知道世上有鬼,地府里有鬼神。拜师之后,我才知道,世上的鬼神多不胜数。那些鬼神或是隐身于深山大泽当中,或许游荡在尘世之间,他们多数的情况下不会跟凡人有什么交集。但是,被人召唤出来的话,就很难再送走了。 召唤鬼神的办法,在民间流传极广,方式也不一而足。更重要的是,民间流传的那招鬼法基本都是源自古时的巫师,在流传的过程中又被传走了样儿,很难说清最初的作用是用来沟通亡灵,还是用来召唤鬼神。 如果,只是沟通亡灵,只要不是招出了冤魂厉鬼,多满足对方一些条件也可以把它送走。如果,真正招来了鬼神,就可能一辈子跟他纠缠不休了。 古巫术里,人沟通鬼神,就等于是要成为鬼神的奴仆,侍奉鬼神换取神力。召唤鬼神最为明显的标志就是必须给鬼神塑像,鬼神不会像是亡魂一样,栖身在写个名字的牌位上,他可以用真面目世人,却不会让人知道自己的鬼神真名,就算是他们的使徒也一样如此。 在术道上,没有谁会因为好奇就去召唤鬼神。因为鬼神的力量绝非常人可以触碰,就连一般的术士都没有跟鬼神较力的本事。 那个建造了密藏的人,竟然用一尊石雕把鬼神禁锢在了暗无天日的祭坛之下,去镇守一口棺材,可见其修为达到了何种程度? 我躲在了藏天伞背后探头看向祭坛的方向时,鬼神的八只手臂暴涨数米,直袭叶三奇和九王爷要害。两人也各自幻化四道掌影迎向鬼神八只手臂。 两个人掌到中途之间,掌心上已是雷光狂闪。十六道掌影凌空相撞之下雷声狂震,鬼哭神嚎。湛蓝色的电光盘绕着鬼神的八只手臂往他肩头直袭而起,鬼神全身上下雷光连闪,扬在空中的八只手臂也同时炸裂,碎开的石块四下崩飞。 让人没想到的是,鬼神手臂被毁,不仅没有怒意,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狞笑。眨眼之后,盘绕在他身上的电光便顺着对方的身形冲向他身下的棺椁。 暴烈的电光,只是围绕着棺材转动了几圈,便消失不见了。那情形就像是雷电直接没入了棺材当中,再找不到踪影。 坐在棺材上的鬼神却发出一阵狂笑,那笑声像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更像是在嘲笑叶三奇、九王爷这两大宗师。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守关鬼神叛主了!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把叶三奇他们的雷法给导入棺材,他这样做分明就是要让棺中人魂飞魄散。 ------------ 第一百四十八章谁中了幻术 控制了墓葬的人,计算太过精准了,他把鬼神置身于棺椁上方,就是为了引动来者使用雷法? 雷法专克阴邪,叶三奇发现鬼神拦路,第一个反应肯定是用雷法杀敌,他和九王爷谁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秘术会被鬼神借来杀人。 鬼神身下的棺木,顷刻间,青烟四起,失去了手臂的鬼神却在狂笑之间踩在棺材上往叶三奇身上扑来。 我本以为鬼神再次出手,会离开那口棺材。没想到,鬼神的双脚竟然形同兽爪一样,五指如钩的抓进了棺盖,带着棺材一并扑向了叶三奇。 叶三奇的笛中剑,九王爷的折扇,化出上百道锐利如刀的气劲,劈天盖地的斩向了棺材上的鬼神。好似钢刀劈在石块上的声响,在鬼神身上连续爆响之间,鬼神的躯体也在被一寸寸削薄。片刻之后,那尊身材原本跟棺材同宽的鬼神就被削成一副骨架,鬼神双脚却还死死的抓着棺材,眼中杀气丝毫不减。 那只鬼神想要干什么? 难道他还打算拖着一口棺材去撞叶三奇不成? 我正在疑惑之间,却听见叶三奇喊道:“往后退!” 我本能的举起了藏天伞挡在自己身上,漆黑的伞面遮住我视线的一刻,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便从远处传来,紧接着被炸碎的石块就像是暴雨一样打中了藏天伞,击打伞面的碎石还没停歇,滚滚气浪便接踵而来,将我推出了几米开外。 我虽然是站稳了脚跟,却被那阵爆炸震得头晕目眩,迷迷糊糊的看见那口棺材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往祭坛深处飞窜。 叶三奇,九王爷一前一后的追了上去,我也赶紧收起藏天伞跟在了他们身后,我刚追到祭坛边缘,就被叶三奇回手一掌给推了出来:“别跟进来!” 我连退了三步之后,叶三奇、九王爷就同时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 我再往祭坛里面看的时候,却一眼就看到头了,那座中空的祭坛里面,除了支撑着祭坛的石柱子之外,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叶三奇呢?棺材呢? 我试探着往祭坛里看的时候,却听见洛洛在我身后问道:“你是谁啊?” 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洛洛这是在跟谁说话? 我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时,却看见一个衣着华丽,披散着头发,盘坐在地上的女人,我的目光顺着对方的头顶往下一挪,就看见一双苍白无血,指甲乌黑的手掌。 我背后什么时候坐了一个死人? 那时候,我只知道对方那身行头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东西,却不知道,女尸穿着的是一身王袍。 如果,我对古董稍有点常识,肯定会转身就跑——老苗头已经说了,这座密藏是暗月王尊的葬身之地。密藏里忽然冒出来一具穿着王袍的女尸,她不是暗月王尊,还能是谁? 我正在小心戒备的当口,洛洛第二次问道:“你是谁啊?” 原本,还是一动不动的女尸,却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来,可她看的不是说话的洛洛,而是我。 我跟那具女尸目光触碰到一处的瞬间, 洛洛再次说道:“你是谁?” “暗——月——”女尸嘴里刚刚说出两个字来,我右手上的隐杀便弹出了刀锋。 我出手的目标,同样不是那具女尸,而是站在我身边的洛洛。 隐杀的刀刃从洛洛背后透体而过,对方却是毫无反应的问出了第三句话:“你在等谁?” “惊——龙——”暗月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在我头顶炸开的一声惊雷,把我震得头晕目眩,抱着脑袋摔倒在了地上。 等我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四肢已经不听使唤了,不管我怎么挣扎,就是用不上一点力气。 洛洛强行抱起我的一只胳膊,拖着我往暗月的尸身前面走了过去:“苗光义的卦象没有错:遇人即杀,遇尸莫问,遇鼎莫近,遇水莫绕。这四句话说的,其实不是从进入密藏开始。而是,从这座祭坛开始。” “你的反应很快,从发觉叶三奇、九王爷看不见我的时候,就把我带在了身边。你带着我走,不是想要保护我,而是想要杀我。只不过,你一直在留意叶三奇,没有时间出手罢了!” 我问道:“你是李玄安的御使鬼神?” “准确点说,我就是李玄安!”洛洛的声音没变,说话的方式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是我用秘术化出的影神,既然我不是鬼神,叶三奇又怎么能看得见我?”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暗月王尊。这个密藏并不难进,只是让你进来有些困难。” “没有你的血,就无法激活尊身上的巫符,我又怎么带走暗月王尊?” 洛洛说话之间,用刀挑开了我手指上的皮肤,将我的血点上了暗月王尊的眉心。 我那一滴血,就像是化去了尸身上的戾气。原本,已经抬起头来的王尸,又缓缓将头垂了下去。 洛洛说道:“原本,我在你的身上吸了点血。可惜,全都用在对付冤魂的身上了。没办法,我只好冒着被叶三奇发现的危险继续藏在你身边了。” “现在,他们两个不在,你那点本事,我还不放在眼里。” 我仰起头来死死盯着洛洛:“你把我师父他们怎么了?” “我能把他们如何?”洛洛说道:“他们只是陷入了暗月王尊的幻境而已。暗月王尊以幻术称雄天下,即使当年的四大宗师都要避其锋芒。” “相传,暗月王尊的幻术把人耗死之后,鬼魂仍旧会迷失在幻境中不得而出。叶三奇、九王爷从打开密藏开始,就已经中了暗月王尊的幻术。” “不然的话,以暗月王尊的手段,怎么会让人轻易在自己棺椁上做了手脚?那尊八臂鬼神,其实就是暗月王尊的幻术。她故意摆出不合理的假象,才能吸引叶三奇那样的高手一探究竟,等他们踏入祭坛,也就踏入了暗月幻境,他们还能出得来吗?” 我看向洛洛冷笑道:“你怎么知道,中了幻术的人不是我们?” ------------ 第一百四十九章你叫过我洛洛 洛洛的身子顿时一僵:“我怎么可能陷入幻象?” 我大声回应道:“那我问你,你眼前的尸体从哪儿来的?” 洛洛一下子呆立在了当场,好半天才喃喃自语道:“暗月的尸体是哪儿来的?” “不对!”洛洛像是忽然醒悟一样的反驳道:“如果,暗月施展了幻术,她应该给我一个完整的幻象。不会只让我看见一具尸体。” 我再次厉声问道:“那你告诉我,尸体是哪儿来的?” “这……”洛洛又答不上来了。 叶三奇给我说过,鬼怪和术士都善于用幻象骗人,修为越是高深的对手制造出来的幻象就越是逼真,甚至可以给人编造出一个完整的故事,让人陷落其中无法自拔。 但是,叶三奇也跟我说过,再完美的幻象也仅仅是幻象而已,制造幻象的人虽然狡猾如狐,却有一个致命短板,那就是无法与你共情。 叶三奇说:你给一个幻术高手的时间越久,他的幻术就越为可怕。一旦与幻术高手狭路相逢,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幻象破绽,打破对方的幻象。 制造幻象的人,没有那么多时间以自己作为蓝本编一个故事,引你入局。他只能以你为蓝本,去编织幻境。但是,他只能猜测你的想法,永远无法跟你共情。所以,他的幻象一定存在漏洞。 我能这么快就分辨出自己落进了幻象当中,是因为我跟丢了叶三奇。 叶三奇的确是一直在磨练我,但是,他不会不分轻重的把我扔到险境当中。 这就像是,老狼在教授小狼狩猎的时候,一定会悄悄守护在附近,一旦狼崽子遭遇危险,老狼不惜战死也要为子嗣杀出一线生机。 叶三奇不会不知道祭坛开启的危险,他怎么会连一句嘱咐都不留下,就直接把我给扔在祭坛外面? 我看向了洛洛道:“你不是洛洛,也不是李玄安,而是暗月对么?” 洛洛这一次连戏都懒得跟我演了,直接换上了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本王的身份?” 我回答道:“李玄安布局良久,同时算计了苗家和两大宗师,岂是易与之辈?他分身出来的影灵,可能遇事就不知所措吗?” “你在跟我演戏,你一定是暗月!” 洛洛笑道:“那你告诉我,从密道里就开始陪着你的洛洛究竟是影灵,还是本尊的幻影?或者说,洛洛是在中途换了一个人,还是由始至终都是我?” “你只有一次机会,猜对了,我送你一件礼物;猜错了,连叶三奇都救不了你!” “本尊一向言而有信!”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眼前的局面! 暗月王尊紧盯着我不放,眼中的杀机犹如实质,让人不寒而栗:“我不会等你太久,你只有三息时间。”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一开始的洛洛是李玄安!” “你答错了!我始终都是同一个人,”洛洛冷笑之间,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化,仅仅十多秒便由四五岁的小孩,长成了一个身穿王袍,贵气逼人却又冷艳无双的女子。 我刚刚看清了暗月的容貌,暗月手中便多出了一把长剑。 暗月的脚尖稍稍往地上一点,我就被对方真气从地上震了起来,身形笔直的站在了暗月对面,对方挺剑往我胸口上直刺了过来。 我只觉得心口一凉,暗月的面孔也与我的脸贴在了一起:“这柄剑,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曾经,你叫过我洛洛。” “我是什么人?”我强忍着心口上传来的剧痛:“告诉我!” 暗月一只手握着剑柄,一只手抱住了我的肩膀:“想知道你是谁,就回到你来的地方。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是你故意的安排,还是你的计划出现了意外!所以,什么都不能说。” “还有三个人在等着你,希望你不要像以前一样,无法……” 暗月王尊声音一顿:“我又忘了,你不喜欢别人说不该说的话,你有自己的选择。” “我得走了!” 暗月王尊的身影消散在了我的眼前,我的手里也多出了一把连鞘的长剑。 我双手捧着长剑不知所措的时候,叶三奇、九王爷同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叶三奇一句话都没说就抓过了我的手腕,将两指搭在了我的脉门上,直到确定了我没事儿才算松了口气:“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我把刚才遇上暗月王尊的事情说了一遍,九王爷抓过我的右手看了一眼:“你的确是在暗月的额头上点过血。” 叶三奇心有余悸的道:“好一个暗月王尊。我们差点就着了她的道儿。” “暗月王尊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比不了当年的四宗师!”九王爷的话带着几分恼火,我大概能判断出,他和叶三奇刚才肯定是被困在了暗月王尊的幻境里了。 暗月王尊没杀他们,却羞辱过两个人,而且,暗月王尊肯定说过,他们两个不如当年的四大宗师。 我抬起头道:“师父,这个面子,我早晚会帮你们挣回来。暗月说你们不如当初的宗师,我就让她知道,她不如师父的弟子。” 我心里很清楚,暗月王尊的话没错,当年是四宗师与五王尊齐名江湖,四宗师不会被暗月轻易困住。但是,我不会允许暗月王尊瞧不起我师父。现在,我不是暗月的对手,将来就算是动用禁术,我也得亲手碎了暗月的幻境,给师父讨还今天的面子。 “哈哈哈哈……”九王爷忽然大笑道:“叶兄,看来你我着相了。你我不如当年四宗师又能如何?” “你徒弟都有与王尊争斗的决心。你我二人难道连你徒弟都比不了么?” 叶三奇摸了摸我脑袋:“小叶子,你的心意为师领了。不过,这个面子,得我自己去要回来。你跟我来!” 叶三奇带着我走进祭坛道:“为师不得不说,这一次我遇上对手了。无论是李玄安,还是暗月王尊,都让人难以应付啊!” 叶三奇说话的工夫,我已经看清了祭坛里的情景,刚才被鬼神压住的那口棺材,早已经被打成了碎片,祭坛内部到处是雷击、火烧的痕迹,其中也掺杂了不少剑痕。 我看向叶三奇道:“师父,你们刚才在祭坛里面交手了?” 叶三奇苦笑道:“准确点说,是我们被人给算计了。为师自诩聪明,却在暗月手里吃了个亏啊!” ------------ 第一百五十章诸多疑惑 叶三奇说道:“准确点说,是我放出了暗月王尊。” “困住了暗月王尊的那口棺材,必须在雷击之下才能开启,我和九王爷的雷法-正好帮她打开了棺材。” 我恍然大悟道:“这才是李玄安算计我们,让我们进入这座密藏的原因?” 叶三奇点头道:“李玄安的招数其实很简单,他只要把我们引入密藏就完成了他的全部计划,剩下的事情,他根本不需要再做什么安排。因为,我们进入了密藏就一定会留下来,一探究竟。” “等我们找到了那口棺材,想不出手都不行了。” 我正要说话的时候,九王爷已经不太高兴了:“叶兄,你为什么不告诉叶惊龙,你落入对方圈套的真正原因。” 九王爷不等叶三奇说话,就抢先一步道:“叶惊龙,你师父发现我们中了幻术之后,就开始发疯一样的攻击那口棺材。他知道,不破棺木就无法救你。结果,他放出了暗月王尊。” 九王爷看向我道:“如果,这件事传到了奇门护道人的耳朵里。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叶三奇微怒道:“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九王爷刚要说话,我就看见叶三奇往我手里的宝剑上看了一眼,又往九王爷身上看了一下,我赶紧把从暗月王尊那儿得来的宝剑塞进了九王爷手里:“王爷,这个给你。” 九王爷莫名其妙的拿着宝剑道:“这是什么?” “暗月王尊给我的!”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九王爷:“送给你了。” 九王爷眯着眼睛道:“你是不是想说,我拿了这把剑,就是你们的共犯?将来遭遇护道人追杀,也得有我一份?” 叶三奇板着脸道:“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这把剑,是我徒弟的拜师礼。收下这把剑,你可以把一身所学教给小叶子,但是他不会叫你师父。” 九王爷低吼道:“都是师父,我凭什么没有名分?” 叶三奇理所当然的说道:“你收了我徒弟的重宝!等于是他买来的教头,不算是师父。” “要不,你把剑还给小叶子?” 九王爷看了看手里的长剑犹豫了片刻道:“一个称呼而已,就这样吧!再说,这把剑邪气太重,不适合叶惊龙,我替他化去邪气再说。” 我懵了半天,才看向了叶三奇,却看见他对着我眨眼睛。 我们师徒俩,就这么把九王爷给绑定了? 九王爷发现我在看他,不由得脸色微红道:“你是觉得,我贪图你的宝剑么?我是在帮你了却因果。” “没有,没有!”我就算这么想,也不会这么说:“王爷,这把剑究竟有什么名堂?” “这是一把邪器!剑名:万魂。”九王爷道:“曾经有高手封印了万千冤魂于此剑当中。这把剑最主要的作用,是用来施展邪门秘术。现在,还不适合你使用。况且,以你现在的修为也压制不住剑鞘里的冤魂,这把剑在你手里有害无益。” 兵器放在术士的手里,可以用来厮杀,也可以用来施法。这把万魂,说不定就是厌胜门用来施法下咒的东西。放在我手里,还真容易要了我的命。 九王爷收了我的万魂剑,才说道:“小叶子,你进来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 “奇怪的事情?”我想了想才把自己差点被石球砸死时,眼前闪过了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的事情跟叶三奇和九王爷说了一遍。 叶三奇低声自语道:“看样子,你真的跟五王尊有关系!” “不过,我现在还确定不了,你是不是惊龙王尊,叶惊龙这个名字本来就是我随意给你起的,没想到,竟然暗合了惊龙王尊的王号。但是,单凭这一点,还无法确定你是不是惊龙王尊。” 九王爷也点头道:“老叶子不是在安慰你。就算暗月王尊是因为你的到来完成了转生仪式,也不代表你就是惊龙王尊。你也有可能是惊龙王尊留下的接引人,专门负责接引五王尊转生。” “可是……”我犹犹豫豫的把暗月跟我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叶三奇说道:“暗月的那番话,或许只是对你,或者对我的一种误导。在没有完全确定你就是惊龙王尊之前,不要疑神疑鬼。” “退一步讲,就算你是惊龙王尊又能如何?” “奇门和厌胜,什么时候分出过胜负?又为什么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叶三奇这番话,听上去惊世骇俗,在江湖上却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先不说厌胜门不是彻头彻尾的邪门,就算厌胜门就是邪魔外道,奇门就一定要跟他们势不两立么? 江湖正邪两道,从来就不是泾渭分明,正邪两道千百年来能够共存于江湖的奥秘,说穿了,只不过是,不求名利,只求以正义之剑扫清奸邪的侠客实在太少。 真正发生正邪大战的时候,往往都是其中一方触及了另外一方的根本利益,否则的话,正邪两道就会在江湖中维持着默契与平衡。 见面就分出生死的事情,要么出手的一方是纯正的侠客,要么就是双方之间存在世仇,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奇门,厌胜之间的争斗,远远没有达到必须剿灭其中一方的程度。 如果,我真的是惊龙王尊的话,护道人一定会找我的麻烦,但也不会达到所有奇门弟子同时出手杀我的程度。 叶三奇的话多少让我放心了一些。 我跟着叶三奇往出走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师父,你说,苗光义的卦象到底准不准?” “准!准到了可怕的程度!”叶三奇道:“厌胜出,惊龙至。无瑕壁,暗月升。被他算得丝毫不差。” “暗月王尊的魂体和躯体并不在一起,她的躯体被封在了棺材当中,她的魂魄却藏在了无瑕玉璧里。这才是,她能用魂体把你困住的原因。” 我问道:“你说的无瑕玉璧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看见?” “无瑕玉璧藏魂的事情,是暗月自己说的。”叶三奇道:“那块玉璧应该是藏在了墓葬的某个地方,只是我们没遇见罢了。” “这样啊!”我抓着脑袋道:“我怎么就弄不明白,苗光义留下这些个东西究竟要干什么?” ------------ 第一百五十一章诸多疑惑2 我一直没弄明白,苗光义想要做什么? 他用自己的陵墓压住了密藏,又引来王朝大军泄去了风水地气,留下指引后人进入密藏的谶语,预言了暗月王尊会在此重生。 苗光义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要击杀暗月王尊?还是要阻止五王转生? 苗光义推算到了一切,却没明确的表达自己的目的,这不奇怪么? 叶三奇回答道:“苗光义应该表达过自己的目的,只是那段密函被人拿走了。” “我怀疑,抽走了密函的人,是李玄安。” “李玄安?”我疑惑道:“李玄安又想干什么? ” 九王爷摇头道:“我们连李玄安的身份都没弄清,又怎么会知道他的目的?” 如果说,李玄安是奇门弟子,他为什么要算计叶三奇,助五王转生? 如果说,李玄安是厌胜门徒,他又为什么要收集奇门残篇?厌胜门杀了奇门弟子,甚至灭掉了奇门一个流派,都不可能引发两派大战。但是,厌胜弟子拿走了奇门残篇的话,那就等于触及了奇门的底限,那就是与整个奇门为敌。 九王爷说道:“老叶子,你不觉得有人在给奇门编制一张遮天大网么?这张网,只怕是快要收紧了。” 叶三奇点头道:“不管李玄安是什么来路,我们都要跟他斗一斗!” 叶三奇和九王爷再没说话,我却一直在胡思乱想。 我和叶三奇的师徒缘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波折? 刚见到叶三奇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在他身边?等我拜叶三奇为师,我又不能学奇门秘术;现在,我竟然会跟厌胜门扯上关系。 或许,惊龙王尊在别人眼里是高不可攀的存在,甚至做梦都想成为号令厌胜,叱咤风云的王者。可我却宁可什么都不要,只要能跟着叶三奇,给他当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徒弟,我就满足了。 九王爷说我不一定是惊龙王尊,也许是五王尊的引路人。但是,引路人也是厌胜门人啊! 叶三奇讲的道理我都懂,可我也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叶三奇是少年成名的宗师,盯着他的人太多太多。在某些人的眼里“你比我强”就是你最大罪,哪怕与你素不相识,也会对你恨之入骨。我的身份一旦被揭露出来,有多少人会来找叶三奇的麻烦? 我知道,叶三奇不会放弃我,但是,我真要是给叶三奇惹来了麻烦,我自己都没脸在他身边待下去了。 难道,老天连这么点小小的奢求都不肯给我吗? 我越想越觉得委屈,眼圈也不自觉的红了。 走在我前面的叶三奇,放慢了脚步,拉住我的手道:“哭包徒弟,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怕有人找我麻烦?” “你想多了。就凭‘奇门四少’的名号,有没有你在,都会有人找我麻烦。而且,我叶三奇也从没怕过麻烦。” “师父!”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叶三奇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也得做到。我还等着你在暗月王尊那里给我找回颜面呢!” “你怕给我带来麻烦,就跟着我们两个好好学本事。大不了,你我师父就联起手来在江湖上杀他个天翻地覆。看看谁还敢找我们麻烦!” “嗯!”我紧紧握着叶三奇的手。 小时候,我看见街上与父亲牵着手的孩子,不知道有多羡慕。那时候,我总在想,被父亲的手牵着能有多暖。 十五年了,有师父拉着我的手了。 谁敢让我师父放开我,我就杀谁,无论他是神是魔! 我心念转动之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鬼神的咆哮。 鬼神狂啸的声音,本来是在往我身边接近。眨眼之后,那怒吼声就变成了惊恐的尖叫,瞬息之间又从我身边飞速退去。 等我抬头的时候,却看见叶三奇、九王爷满脸震惊的看着我。九王爷先一步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我没做什么啊!”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因为,我确实没做什么。 “不可能!”九王爷反驳之后马上又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发誓了?或者说,你想什么了?” 我马上回答道:“我刚才在想,谁要是想让我师父把我逐出师门,我就杀谁。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我不死,他们就都得死。” “好大煞气!好大因果啊!”九王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叶子,你这是动了心誓了。” “术士最怕发誓,因为术士的誓言不同常人,发誓便会牵扯因果,也最容易应验。但是,术士发誓,必须是开口无悔。誓言才会被天道聆听,鬼神共监。” “只有极少数,天生能沟通鬼神的人,心中所想一样可以成为誓言。这种事情叫做:心誓。你能发心誓,我并不觉得奇怪。但是,你能把赶来监督你誓言的鬼神全都吓跑,就让我难以理解了。” “难道,你不用开口,就能让诸神回避?” 九王爷看我的目光满是好奇,叶三奇却淡淡说道:“小叶子身上的秘密早晚都能解开,你着什么急?再说,你已经点头做他师父了,天大的因果也得有你一份,不用急,该来的早晚会来。” 九王爷被气得咬牙切齿:“我造了什么孽,才认识了你们师徒两个?” 叶三奇面无表情的回答道:“要不要,我帮你推算一番? 不过,我推算出来的东西多了,我怕你会恼羞成怒。” “滚!”九王爷怒吼道:“我自己不会算么?” 九王爷被气得转身走了,叶三奇笑呵呵的拉着我跟在了后面,一点上去劝他的意思都没有。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我们这么气九王爷真的好么?” “没事儿,没事儿!”叶三奇道:“小叶子,你要记住。九王爷跟你不是师徒,他是你用一把上古巫器换来的教头。该气他的时候,不用心软。教头跟师父,有本质上的区别。” 叶三奇说这话,也不怕九王爷听见? 我悄悄瞄了九王爷一眼,却看见他走得更快了。 我们三个从秘境里出来的时候,老五叔已经等在外面了,他把一封信和三支锦囊交给叶三奇就走了。 叶三奇看过那封信之后,却是脸色微沉。 ------------ 第一百五十二章找个懂规矩的 叶三奇把锦囊交到我手里:“这是苗老爷子给你的救命锦囊,将来遇到危机,可以逐个打开。这封信……” 叶三奇把信交到了九王爷手里:“看看吧!” 九王爷看完才说道:“这个苗老爷子倒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竟然告诉我们,想解开叶惊龙身份之秘,一定要去算盘城找李玄安。更妙的是,他还加了一句,你没找全算盘城里的奇门残篇。” “这个苗老爷子怕是准备让你去算盘城,跟李玄安再斗个你死我活啊!” 叶三奇道:“那就回算盘城。” “我当年,明明已经算到算盘城里有奇门残篇的存在,可我在城里连找了三个月,都没找到残篇的踪迹,才不得不放弃了算盘城。” 九王爷略带几分得意道:“老叶子,这点就是你修为不到了,学艺不精了。想要找到算盘城的密藏其实也不难。只要,我们能造出一座足以覆盖全城的阵法,就能逼着密藏中的残篇与阵法对抗,那时候,还怕找不到密藏么?” 叶三奇摇头道:“造一座覆盖全城的阵法谈何容易?如果,能做到的话,我当年早就下手了。” 叶三奇话说到一半忽然抬头道:“难道你有办法?” 九王爷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我们先出发,路上说。” 老五叔等在外面的时候,已经把我们的马车给带了过来,车里除了装着三万大洋之外,还留下了十张残篇,我估计那是苗家珍藏的东西。 叶三奇和九王爷研究了几天,才定下了布局算盘城的计划。只是,我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叶三奇定计算盘城的关键。 我们刚在算盘城里找了一家旅店,叶三奇就把装着大洋的箱子推到了我的面前:“算盘城算是你半个老家。这一次,我不仅要让你衣锦还乡,你还得成为算盘城的一方之雄。我不要求你控制算盘城,但是,你至少得做到,在算盘城里横行无忌。” 我大致估计了一下,才说道:“师父,你给我多长时间让我做这件事?” 叶三奇道:“你需要多久?” 我想了想道:“至少需要五年时间。” 我这还是保守的估计,算盘城里的三教九流可以打生打死,但是决不允许外来人到算盘城抢地盘。一旦有人想要在算盘城里强插一手,他们就会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我想到算盘城里做买卖,问题不大,但是,想去抢地盘,就等于是跟整个算盘城的江湖人为敌。我在只有钱,没有人的情况下,想要达到叶三奇的要求,五年已经算是短的了。 叶三奇点头道:“如果,我让你帮我坐上这个位置呢?你需要多久?” “两三年吧!”我咬牙道:“最快也得两年。师父,在算盘城立足,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叶三奇微微摇头道:“这事儿,必须着急。这样吧!进了算盘城,我听你的。你尽快给我占一块地盘出来。我要做偏门的买卖,而且,那地方还得是闹邪之地。你能做到么?” 我想了半天才咬牙道:“地方,我能找到,不过,我出面拿不下来,还得师父亲自走一趟。如果,九王爷能出面那就更好。如果,九王爷不去,那就得借我一套衣服。” “行,看中哪件儿随便挑!”九王爷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去屋里翻衣服的时候,却听见九王爷在揶揄叶三奇:“老叶子,你不是不想锻炼你的徒弟的枭雄心性么?这回是怎么了?” 叶三奇缓缓道:“小叶子可以没有枭雄之位,却不能没有枭雄之心。不过,让他出现办事,确实有点为难他,他的岁数不行。” “呵呵……”九王爷笑道:“就怕你的宝-贝徒弟能把你气个半死。” “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如果,你徒弟能完成你的目标,我输给你一份残篇。反之,你输给我一份残篇。” 九王爷这是在打叶三奇奇门残篇的主意啊! 我没空去研究那老哥儿俩,究竟是兄弟,还是对头。让叶三奇换上九王爷的衣服,就领着他上了街。 我多半年没回算盘城,这里倒是没什么变化。 叶三奇说要让我衣锦还乡,可我身穿锦衣,又给谁看呢? 当年伙子里的人死光了,剩下认识我的人,跟我也仅仅是认识而已,我在他们面前炫耀,能给我带来什么? 我一路溜达走到一家中介行门口,才压低了声音对叶三奇说道:“师父,这家老板是个贝勒。你进去一定要唬住他。糊弄好他,起门面的事情就成了一半。” 叶三奇淡淡一笑,迈着方步走进了中介行的大门。 不说别的,就叶三奇这气派,就足够唬人一阵子了。 不管到了什么地方,你想唬住那些跑堂儿的人,进门就得慢,气派就得足。 进门快了,那是你着急买东西,人家自然拿捏你;拿不出气派,你进门慢就是怯着胆子,人家不糊弄你糊弄谁啊? 我进门之后,中介行的伙计看了我一眼却没挪地方。 这要是在正经买卖行里,掌柜的出来就得给伙计俩耳刮子,客人进门,你不起身,你当自己是大爷么?不过,我选的这家中介行,真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买卖人,这里的水深得很。 不过,正是这样的地方,老板手里才有好东西。 我往屋里扫了一眼,没用叶三奇说话就开口道:“去问问里面的奴才,还认不认主子?” 这时候,屋里的伙计才站起了身来:“两位爷,你们这是要买什么?” 我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叫屋里的奴才出来说话。” 那伙计的脸色顿时变了,悄悄给同伴递了个眼色,后者飞快的跑进了后堂。 我来的这家中介行,老板叫宁玄烛,道上的人都叫他宁贝勒。至于他是不是满清的遗老遗少没人真去考证过,但是,他手下的人全都扎着辫子。这在算盘城里也算是独一份,他手下的势力也被叫做辫子堂。 我之所以过来找他,是想通过九王爷的身份跟他拉上关系。有他这层关系在,事情才好办。 九王爷没来,就得看叶三奇的了。 ------------ 第一百五十三章叶三奇的买卖 没过一会儿,后堂里就走出来一个三十上下,身穿长袍马褂,身后垂着一条辫子,有几分书生模样的人来。 对方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朋友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叶三奇道:“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想跟宁贝勒做点生意,你手下人不懂规矩,我只能叫你这位懂规矩的人出来。” 叶三奇话一出口,屋里的气氛就冷了几分。 叶三奇明明知道屋里几个人脸色不善,却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宁贝勒。 满人八旗的等级森严,旗人见面自然要分出个高低。真正的旗人可以通过衣服,头饰这些细节认出自己旗主。 九王爷的马褂上的图案,就代表着他是正经八百的旗人,而且地位极高。 不过,那身行头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我却没仔细问过。大清都亡了,除了少数遗老遗少之外,谁还会在乎,你是亲王,郡王,还是贝勒,贝子? 宁贝勒抱拳道:“敢问兄台名讳?” “我叫叶三奇!”叶三奇道:“至于我的身份么?就是一个生意人罢了。” “我已经说过了,我来就是想跟宁贝勒做点生意。与其让外人赚了钱,倒不如把钱拿给旗人来赚。你说是么?” 宁贝勒也坐了下来:“叶先生,好像不太在乎旗人的规矩?” “宁贝勒的意思是,我们该守着老礼对么?”叶三奇道:“要是遵着老礼,宁贝勒见了我可得请安打千儿了。” “老祖宗的东西,我们不止丢了一样儿,洋人的东西,我们又没学全。所以,有些东西用不着细究,心里清楚就行了。” 叶三奇的态度分明就带着几分说教宁贝勒的意思,没想到,宁贝勒竟然两眼放光道:“在下受教了,不知道,叶先生想做什么买卖?” 叶三奇道:“我想盘下一间闹邪的地方,开家赌场,不知道,宁贝勒有没有门路?” 叶三奇要开赌场,早就在我意料之中。能在城里明着支起来的偏门生意也就那么几样,清楼,赌场,烟馆都在其中。叶三奇和九王爷不可能去碰清楼和烟馆,就只能开赌场。 叶三奇的话一说完,宁贝勒的一个手下就开口道:“朋友,你是故意来消遣我们的吧?谁盘铺子,还专挑闹邪的地方,嫌自己命长了么?” “放肆!”宁贝勒训斥手下道:“你不懂,就不要随便说话,掌嘴。” 那个手下结结实实的往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才躬身说道:“叶先生,是小的多嘴了。” 宁贝勒再次看向叶三奇道:“叶先生,除了那房子还要什么?” 叶三奇道:“十二个手上沾过人命的人,这十二个人只能是男人,属相也得占上十二生肖。你能弄来么?” 宁贝勒想了想道:“这个怕是不太好找,也得需要点时间。叶先生能不能给我透个实底儿,要这十二个人做什么?” 叶三奇道:“我要他们的命。价钱,你随便开,但是人过来之前必须是活的。” 宁贝勒倒吸了一口凉气:“先生大才,只是生意,我不敢做。先生还是另请高明吧!” 叶三奇淡淡一笑,从身上拿出一块银元摆在了宁贝勒面前:“这块银元送给宁老板了,明天中午之前,你想通了可以来找我。” “我们走!” 我跟着叶三奇从中介行里走了出来,叶三奇道:“你好奇的话,就留下来听听他们说什么?我得带着宁贝勒的人认认路,不然,他明天该找不着我了。注意别让宁贝勒的人盯上你。” 我往身后瞄了几眼,瞅准机会混进了人群,飞快的躲进了中介行的隔壁。我很快就隔着墙听见有人说道:“贝勒爷,我看那人就是过来唬事儿的。我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谁买鬼宅开买卖。” 宁贝勒说道:“他要是个骗子到还好些,怕就怕,他真是来开赌场的人。” “我早些年遇上一个江湖奇人,他给我讲过很多奇闻异事,其中就有用鬼宅开赌场的说法。他们故意找鬼宅,就是为了让鬼魂帮着庄家出千。” “进了赌场的人,先是被鬼魂搬走了财运,然后再跟看不见的死人对赌。你有多大的本事能赢对方?那种赌场,就算是千门的人进了,也得把命输进去。” “江湖上能摆出这样赌场的人可不多!” 那个说话的人,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他要十二个活人又是怎么回事儿?” 宁贝勒道:“但凡是赌场,都得有看场子的人,一旦遇上了高手,就得出手镇住场子。别人是用活人看场,他是用死人看场。一个死人代表一个时辰,十二个死人,不是正好能轮上一天一夜吗?” 那人反问道:“他的赌场里不都已经有鬼魂了吗?怎么还让死人看场子?” 宁贝勒说道:“我只知道,那种赌场人能进去赌,鬼也能进去赌。能赢活人的钱,也能赢死人的钱。具体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 “如果,那个叶三奇能支起这么一家赌场的话,整个算盘城也没有几个人能惹得起他。” “这个叶三奇真是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啊!” 那个手下再次说道:“贝勒爷,你也别太担心那个叶三奇,算盘城里的能人多着呢!我就不信,没人能收拾他。你要是不放心,他留下的那枚银元,我把东西送到秦爷那去,他肯定有办法应付。” “不!”宁贝勒摇头道:“当年,那个奇人给我算过一卦,他说:我在三十五岁的时候,有一场大劫。除非,遇上一个给我五钱银子的人,才能救我一命。” “今年,我正好是三十五。那个叶三奇给了我一块大洋,这不就是五钱银子吗?” 宁贝勒说道:“叶三奇,让我明天中午过去找他,说明这五钱银子,今晚能帮我挡过去一劫。如果,这块大洋真救了我的命,叶三奇的这笔买卖,我就一定要接。” 我知道,叶三奇不会无缘无故给宁贝勒留下一块大洋,我也好奇,这块大洋究竟怎么能救宁贝勒的命。 ------------ 第一百五十四章我要买扳指 宁贝勒拿起大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叶三奇给了我一块大洋,却没告诉我该怎么化解劫数。” “你说,他是在等着我主动去求他,还是这一块大洋就能救我命?” “小的,不知道!”那个手下道:“贝勒爷,要我说,不如我们出手探探那个叶三奇的底……” “胡说!”宁贝勒怒道:“那种游戏红尘的术道高人,是能随便试探的吗?惹怒了对方,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宁贝勒正说话之间,他的一个手下跑了进来:“贝勒爷,跟着叶三奇他们的人回来了。叶三奇进了东街那边旅店,跟他一起住的还有一个人,那人气派不凡。” “跟在叶三奇身边那个小孩被跟丢了,那小子……” 宁贝勒声音一沉道:“谁跟丢的?把那人给我扔河里。” 那人手下赶紧说道:“贝勒爷,下面人虽然是把小孩给跟丢了,他认出了那个小子。那小子原先是城东空门儿里的一个小绺。后来,他在的那个伙子被人灭了,那人也不见了。” 宁贝勒顿时来了兴趣:“你们没看错?” “肯定没看错。”那人道:“以前,他到我们店里送过东西。” 宁贝勒点头道:“天-黑之前,把那小孩给我找过来。跟丢了人的那个小崽子就砍一只脚吧!” 宁贝勒已经开始派人找我了,我自然不能继续待在隔壁铺子里,我从那个铺子溜出来之后,就往附近的古董行里去了。 叶三奇虽然没给我安排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要想搭上宁贝勒这条线,仅凭着一枚银元远远不够。 救江湖大佬一命,只不过是一个人情。 “受人滴水,必将涌泉报”在江湖上并不适用,任何一个大佬,都不会无休止的去还一个人情。索取太多反倒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的计划里,可不只是要用宁贝勒一次,我得想办法套牢这个宁贝勒。 我正在盘算着怎么能压住宁贝勒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见了不远处的九王爷。 九王爷没喊我,就说明他现在不想暴露身份。我装着逛街慢悠悠的往前走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九王爷的声音:“前面有家叫林和堂的古董铺子,你想办法,把他家金蟾肚子里的血玉扳指给扣走。金蟾就在他家水缸下面,记住,等那个姓宁的过来,你再动手。” 九王爷想的跟我一样,只不过,他先做了安排。 我按照九王爷的吩咐走到那家古董铺子转了一圈,掌柜的就迎了上来:“这位爷,有什么看中的东西么?” “外面这些玩意,我就不看了。有上好的玉扳指拿过来给我看看。”我说着话,用手指头在一个古董花瓶上敲了敲:“这样的东西,就别拿了。” 掌柜的哈哈一笑:“今天小号是碰上行家了,我这就去把小号压箱底儿的东西拿出来给您过目。” 掌柜的不一会儿就拿上来七八个品相不错的扳指摆在了桌上。 要说,我会不会鉴宝,我只能说:会,但是也不会。 空门儿秘术里,就有鉴宝本事。真正的空门儿弟子,可不是靠着小偷小摸过日子的江湖底层了。更不会去偷那些只值个仨瓜俩枣的东西。但是,你想偷值钱的玩意,就得有那个眼力。越是珍贵的东西,主家保存得越好,弄出几个赝品防贼也是常有的事情。空门高手也就练出一眼识宝的能力。但是,你让我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只能说一概不知。因为那些事情都不在空门儿弟子考虑范围之内。 我扫了几个扳指一眼,就笑道:“看来老板这里是没什么好货,我去别家转转再来吧!” “等一下!”老板笑道:“小号没有能让您入眼的东西,那是小号的不是。不过,小号也不能轻易就折了名头。这样,小号还有几样东西,我拿出来给您老看看如何?” “东西好,价钱不是问题!”我知道,那个掌柜的是动了火气。但是,他越是动气,我就越有可能拿到好东西。 掌柜的脸色阴沉着拍了拍手,一个伙计转头往后面走了,没一会儿,又拿出了三个扳指。掌柜的脸上略带着几分得意道:“这位爷。您看着这几个扳指的成色?” “还算过得去!”我在扳指上扫了一眼道:“掌柜的,你是不是看我年轻,不想做我的生意。家里藏着好货不往外拿,是看不起我么?” 掌柜的顿时变了脸色:“这位爷,你这话说得可就过了。小号在这儿经营了几十年,三代人攒下来的信誉,有口皆碑。您这话,怕是要毁了小号的信誉啊!” 我笑道:“掌柜的,我来买东西。如果,你这店里没有好东西也就算了。有好东西,不拿出来,不是瞧不起我,又是什么?” 掌柜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转头对伙计说道:“去把街上几位掌柜都叫来。” 真正做买卖的人,做的就是一个口碑,掌柜的这是怕我出去乱说,坏了他的名声,把周围的掌柜叫来就是为了做个见证。 没一会儿,店里就进来了五六个掌柜,后面还跟着几个混混儿。 在算盘城里,不管什么店面都有混混看着,掌柜的供着他们吃喝,他们也替掌柜的解决麻烦。 林和堂掌柜的把事情一说,就有个混混不阴不阳的开口道:“这位爷,您要东西,总得亮亮底儿,人家才能放心拿货出来是不是?” “说的对!”我点头之下,拿出五根大黄鱼扔在了桌子上:“掌柜的请。这就是定金,要是,谈好了价格,我马上再回去拿钱。” 我这是以前穷怕了,有钱就想带在身上,免得遇上什么麻烦,来不及带走。 掌柜的拿起桌子上的金条,反复验了几次,才向了说话的那个混混儿。 那混混儿也愣了,桌子上那几个扳指虽然成色不错,但是不值五根大黄鱼的价格。我也说了,是要谈价买东西。这要是真跟我动了手,是他们不占理。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才拱手道:“这位爷,我看你也不像是来闹事的,小号真就没有值你这五根金条的东西。” ------------ 第一百五十五章水缸下面有东西 我脸色一沉道:“掌柜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手里明明有好货,你不肯卖我,我也不挑理。但是,你一直跟我推三阻四,是什么意思?” 掌柜的脸色再次一沉道:“这位爷,你这话说得过了。小号有什么东西,我自己还不知道么?” 掌柜说话的时候,我眼角余光就看见了从门外走进来的宁贝勒。 我淡淡一笑,把三枚扳指全都拿了起来,托在手心里:“掌柜的,你看好!” 我话一说完,三枚扳指上就浮现了一层淡淡的光圈,三团光圈不仅颜色不一,而且有浅有深。我托着扳指说道:“掌柜的,你久走江湖,应该是知道这叫宝光。只有真正上了档次的东西,才能浮现出宝光。宝光越强的东西就越是贵重,我是在你家看见的宝光,才带着诚意进门求宝。掌柜的,还觉得,我是在闹事么?” 掌柜的愣了半天,才对我说道:“这位爷,如果,小号真有重宝,还请您给指出来。小号承您这个情了。” 掌柜的被我这么一闹,想不点头都不行了。 他要是把我撵出去,别人肯定以为他铺子里藏了重宝,我不惦记,别人也得惦记;他不撵我走,等着让我把东西找出来。我要是找不出来,怕是也走不出这个屋子。 我向掌柜拱手道:“原来掌柜的,也不知道重宝藏在什么地方。这是一场误会,我先给您赔个不是。要是东西找到了,我愿意再加两成价,就当给掌柜的赔礼了。” 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这位爷客气了。咱们的古董行就是这样,老祖宗藏宝的办法太多,说不定谁就走了眼,您把东西指出来,也是给小号带财不是?” “那我就逾越了!”我站起身来就往铺子后面走, 掌柜的,赶忙从后面跟了上来,一路小心翼翼的陪在我后面。 我走进后宅的时候也犯了难,九王爷说话没说明白啊!他只是告诉我:东西在水缸下面。没告诉我在哪口水缸下面。 算盘城的商家一般都备着两三口水缸,一口是装着饮用水,一口放在铺子里,为的就是防火。 我刚才能让戒子出现宝光,其实用的空门儿里的“点鬼火”,真让我去看宝光在哪儿,我也看不着啊! 我前面已经装到头儿了,现在就应该直奔着有宝光的地方去,要是我找不对地方,别说扣走血玉扳指,能不能囫囵个儿从铺子里走出去都难说。 掌柜的,看不出这里的门道儿,后面那几个混混儿,可不是好糊弄的人,看我走得慢了,就跟了上来:“这位爷,您这是等什么呢?还怕走快了,把那宝-贝吓跑了么?” 对方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九王爷说:血玉扳指在金蟾肚子里,金蟾在水缸下面。这就是说,那金蟾八成是活的。要是泥塑或者铜铸的金蟾,那肯定是林合堂前面几个掌柜埋下去的东西,现在这个掌柜的,不可能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个东西。只有外面跑来的蟾蜍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了水缸底下。 我转头就往后院那口水缸边走了过去,水缸边上就是古董铺子排水用的水道,我就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掌柜的,麻烦你给我弄八根铁钎子过来,钎子一定要尖,最好一尺长短。再弄一捆红绳,绳子越长越好。” 掌柜的,让人把东西拿过来之后, 我握着铁钎子说道:“请各位不要出声,免得吓跑了那宝物。” 我故意屏住呼吸,把八只铁钎子围着水缸一根根的插-进了地里,把红绳系在铁钎头上,围着水缸连成了一圈,才长吁了一口气道:“行了,把水缸挪开。挪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下面的东西伤着你们。” 掌柜的,安排了四个伙计去挪水缸,自己站在远处跟我说道:“这位爷,听你的意思,水缸下面还有活物啊?” “那是!”我回答道:“我在外面看见宝光的时候,就觉得那宝光时明时暗。我还以为,是掌柜的在擦拭宝物,用手挡住了宝光……” 我正跟掌柜说话的工夫,就听见那边传来了一声惨叫,等我再转头看时,一个伙计已经捂着眼睛,满地打滚。被他们抬起来的那口水缸,也翻倒在地碎成了几块。 我围出来的那块圆圈中间,虽然淤积了一滩污水,透过水面却能看见半尺见方满是疙瘩的黑绿色皮革在上下起伏。 “蛤蟆……”掌柜的,吓得连着往后退了几步:“快点救人。” “别过去,用钩子把人拽过来。谁给我拿点家伙过来!”我抬手阻止了几个伙计,那只蛤蟆虽然是趴在了水里,但是身形已经膨胀了不少,看上去就像是充了气的皮球,背上的疙瘩也在个个发红,从水底下露出来的眼睛也透出了血丝,这个时候有人靠近,只能被他喷上一身蟾酥。 旁边的一个混混儿,赶紧塞给我一只短把斧子:“您看着这个合用吗?” 那只斧子分量不轻,斧刃子也被磨得飞快,我把身上的马褂脱了下来,扬手往那蟾蜍身上扔了过去。 马褂盖向蟾蜍的当口,我一把夺过混混儿手里的短柄斧子甩向了水里的蟾蜍,斧刃子硬是透过了衣服钉进蟾蜍身上,蟾蜍吃痛之下顶着那只斧子从水里爬出来半米多远,盖在他身上的马褂也跟着冒出了丝丝青烟。 掌柜的,看见那蟾蜍要往我们这边来,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弄死它……” 满院子的人都慌了神儿,各个铺子的掌柜谁都没带家伙,那些混混儿平时带的都是短斧,短刀这些能藏在身上的玩意,仅凭这些东西,谁敢往蟾蜍身上靠?没看,被蟾酥喷着的伙计现在都没动静了吗? 一群人都在往后跑,我却拽住一个伙计把衣服扯下来拎在手里,跟蟾蜍奔来的方向错开一步,侧过身子把衣服当成鞭子往蟾蜍身上抽了过去。 那只蟾蜍被我抽得在地上连着翻了几圈才停了下来,我也把手里的衣服给扔到了蟾蜍身上,把它盖了个严严实实:“都别往前来。” ------------ 第一百五十六章地方找到了 我紧盯着被衣服盖住的蟾蜍道:“给我弄几把长钩子过来。” 几个伙计赶忙去把铺子里挂字画的钩杆儿给我拿了过来,我拿着钩子小心翼翼的挑开了地上的衣服,那只已经不动的蟾蜍,趁着这个工夫飞快爬了出来,身上的蟾酥形同暗器,往我脸上迸射而至。 我侧身之间,掰断钩杆前面的铁头儿,调转竹竿奔着蟾蜍的脑袋上扎了下去,一头带尖儿的竹竿当即穿透了蟾蜍的脑袋扎进了地里,这回那只跟海碗差不多大小的蟾蜍才算是死透了。 我下意识的摸刀,手伸到一半儿又给缩了回来:“谁有刀?借给我用用。” 边上看热闹的混混儿,赶紧走上来递给我一把匕首。我用竹竿挑着那蛤蟆把它给翻过来,用刀划开了肚皮,把手伸进蛤蟆肚子,抠出来一枚带血的扳指:“快,拿水过来洗洗,看看这是什么宝-贝?” 我说着话,把扳指递给了掌柜的:“掌柜的,洗洗吧!估个价。” 旁边给我递刀的混混儿,不由得挑了挑大拇指:“这位爷,仗义。” 这只扳指,虽然是从林和堂院子里挖出来的,但是,一看就不是林和堂的东西。就算我直接把扳指拿走了,林和堂也说不出什么太大的理来。 我把东西交给林和堂,那就是江湖仗义。算盘城的混混儿,最讲究的就是个义字。自然对我佩服有加。 掌柜的一抱拳:“这位爷仗义,那我就不客气了。” 掌柜的洗扳指的时候,我也往水盆里看了过去。 我在拿刀划蛤蟆肚子的时候就在纳闷:不像是《鬼怪谱》里记载过的异种金蟾啊!传说中的异种金蟾,虽然不是天生三足,但是体长可以超过一尺,差不多有脸盆大小。可以吞食珠宝玉器,并且把珠玉藏在体内吸取灵气,帮助自己修炼。如果,珠玉被吞掉的时间不长,剖开金蟾取出珠宝的话,被吞掉的珠玉不仅不会变得暗淡无光,反而会变得更为光滑无瑕,灵气十足。 被我弄死的这只蟾蜍,虽然个头不小,但也没超过常人不能理解的范畴,能轻易被刀划开,也说明它不是天生异种。普通的蛤蟆,怎么会把一枚扳指给吞到肚子里? 这是九王爷干的? 我正在疑惑之间,店伙计已经端来了一盆清水,掌柜的亲手把扳指放进水里洗了几遍,等他满心欢喜的把血玉扳指拿出来之后,吓得哎呀又把扳指给扔进了盆里。 等我往他脸上看的时候,那掌柜的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这位爷,这……这扳指不是我们林和堂的东西……你想要就拿走……不是……” 掌柜的语无伦次的说道:“这扳指,那可是要命的玩意啊!这位爷,你要是有本事就把东西收了,要是压不住邪,我就把这玩意儿扔了,绝不连累您。” 我从水盆里捞出了那枚血玉扳指看了一眼,那上面的血纹看上去虽然是艳丽鲜活,却让人觉得那不是天然的血纹,而是人死的时候染上去的血。 从血纹蔓延的角度上看,我甚至能判断出,当年是有人带着这枚扳指倒地暴毙,尸体的手掌落在了死尸面前,死者嘴里吐出来的鲜血也刚好浸在扳指上。 我拿着扳指低声道:“这确实是件凶物,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不能说……不能说……”掌柜的吓得连连摆手:“这位爷,您要这东西,我马上给您封个红包。您不要,就麻烦您,把它放在太阳底下,我找人处理。” 我摆手道:“东西我要了,红包就算了,你给我找三尺红布就行!” 古董行里有现成的红布,拿过来也不费什么工夫,片刻之后,掌柜的就拿着红布和一卷大洋走了过来:“这位爷,我知道,您老是世外高人。但是,这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你把那宝-贝弄出来,算是救了我们的命,我再不知道好歹,也得尽点心意。” “那就谢谢了!”我拆开大洋外面的红纸封,从里面拿几块钱放进兜里,又把装着大洋的盘子送到了混混儿面前:“刚才多亏几位帮忙,这点钱,算是请几位喝杯茶水。” 算盘城的混混儿,一向百无禁忌,这钱换了别人不一定敢收,他们却不在乎这个。那个混混儿一抱拳:“这位爷义气,有用得着我青眼雕的地方,到街尾的锅伙找我,我绝不含糊。” 我抱了抱拳,包起扳指出了古董铺子。我还没走出多远,就看见宁贝勒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宁贝勒当街一拱手:“这位小-兄-弟,能不能赏光来用个便饭。” 我刚要说话,青眼雕就从后面走上来:“贝勒爷,请我兄弟吃饭,不请我吃饭么?” 我离开算盘城的时候,还没听说过这个青眼雕,这人肯定算不上什么大混混。但是,他看见宁贝勒拦我去路,能站出来帮我挡灾,足够说明他有混混儿的义气和胆色。 宁贝勒淡淡一笑道:“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吧!” 宁贝勒带着我和青眼雕回了他的中介行,命令手下人把门关了才说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叶惊龙!”我淡淡道:“半年前,我还在算盘城的时候,他们都叫我小七。是个小绺。” 宁贝勒试探道:“龙少,衣锦还乡,可喜可贺。一会儿,我得陪着龙少多喝几杯。” 我摆手道:“贝勒爷,有话我们可以直说。在下不才,但也讲得起这江湖光棍。” “这样说吧!我们师徒过来,是要办点事情。我们做事,绝不会影响城里爷们儿的财路。” 宁贝勒这才点头道:“有龙少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实不相瞒,在下有点事情想求叶先生帮忙。不知道,龙少能不能代为引荐?” 我笑道:“我师父给你的那块银元,就能把你的事情解了。我师父找你做的事情,还请贝勒爷多多费心。” 宁贝勒笑道:“说实话,叶先生要的地方,我已经找到了。你手里那枚血玉扳指就是从那儿出来的东西。” ------------ 第一百五十七章掌柜的要找谁 我下意识的摸向扳指的时候,青眼雕一拍桌子:“贝勒爷,我家兄弟找你办事,你就这么糊弄人么?那扳指的来路,是人能去的地方吗?” 宁贝勒笑道:“这你可就说错了,叶先生要的就是闹邪的地方。” 青眼雕眼睛瞪得溜圆:“小-兄-弟,你家要闹邪的房子?” “嗯!”我点头道:“那样的房子,别人不敢住,我师父敢住。” 青眼雕还要说话的时候,又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干脆一言不发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起来。 我看向宁贝勒:“贝勒爷,能不能给我说说那地方。” 宁贝勒说道:“那地方叫宝丰楼。就在林和堂铺子后面,离着林和堂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宝丰楼和林和堂用的是一条水道,那只蛤蟆八成就是在宝丰楼里吃了血玉扳指,又爬到了林和堂。” 我回忆了一下道:“我当时就是站在林和堂的院子里,怎么没看见那座宝丰楼?” “因为,宝丰楼看不见。”宁贝勒回答道:“宝丰楼最奇怪的地方,就是你得绕过林和堂,站在后墙的地方才能看见。不然的话,不管你从街上走多少次,都看不见高达三层的宝丰楼。”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宝丰楼外面有阵法?” “这我就不知道了。”宁贝勒道:“几年前,被我低价给买下了宝丰楼之后,就去过那么一次,再也不敢去了。一心想要找个怨种把宝丰楼兑出去,可惜,一直也没找到买家。” 我沉吟道:“贝勒爷,我也算是在算盘城里长大的人,怎么没听说过宝丰楼这个地方?” 青眼雕说道:“那宝丰楼原先就是个赌场,那地方吃宝局开始就透着邪气,附近街上的人知道也不敢说,说了就得倒大霉。宝丰楼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算多,今儿个兄弟仗义,哥哥我知道多少就告诉你多少。剩下的,还得贝勒爷跟你讲。” 青眼雕看了宁贝勒一眼:“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您先来,您先来!”宁贝勒笑呵呵的端了端茶杯,这是跟青眼雕服软了。 青眼雕哈哈一笑:“承让了。” “吃宝局”是算盘城混混儿的黑话,就是从赌场里拿钱的意思。 要说,算盘城的混混儿,商家看了头疼,老百姓对他们真就没有太大恶感。称得上“混混儿”对他们来说,是职业也是身份,敢称混混儿,就得守着这行的规矩。欺负平头百姓,骚扰邻居的事情他们不会干,但是从商家往出讹钱的时候,他们也不含糊。 吃宝局,就是针对赌场的手段。 想吃宝局的混混儿,到了赌场说明来意,赌场老板自然得给他出点难题,最轻的也是挨顿打,身上骨头打折了,混混儿也不能吭声,出声儿就算输了。要是能挺过去,那就是英雄好汉,赌场负责给治伤,每个月都能从赌场拿一份例钱。 但是,这个例钱可不是白拿的,赌场有事儿,混混儿得出面解决。跟人逞凶斗狠,抽死签的时候,混混儿得先上。说白了,就是把命卖给了赌场。 青眼雕喝着茶道:“要说宝丰楼的事儿,还得从大清朝没亡的时候说起。宝丰楼平地起楼的时候,不少人就在猜宝丰楼要做什么买卖。后来,总算打听清楚了。宝丰楼连着清楼,赌场,烟馆一块儿开,这么大的买卖谁还不眼红?” “当年,宝丰楼开业的时候,那规模属实不小。憋着劲儿要吃宝局的人也不少。要说,二掌柜也是个狠角色,开业前一天,就在门前贴了个告示,想吃宝局必须过他三关。能过去的英雄好汉,宝丰楼的例钱翻倍,过不去的人,死了别怨。” “都是算盘城里的混星子,谁能怕死?当天,去吃宝局闯三关的人就有十多号。结果,平时搓火,下油锅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混混儿,没一个能闯过二掌柜的三道关,全都折在宝丰楼的门口。” “宝丰楼的三道关摆了五天,连死带伤三十多人,就是没人能吃下这个宝局。城里的混混也就消停了。” 算盘城里的混混儿输赢都要面儿,做事讲究光明正大,吃不下宝局也不会暗地里使坏,那么干就等于是丢了混混儿的名声,比斗狠认怂还丢人。不仅被同行瞧不起,就连要饭的都能吐他一脸吐沫。 我不解道:“当初,宝丰楼是用了什么本事,折了这么多混混儿?” 青眼雕摇头道:“说不清楚,过去的时间太长了,没人知道当年二掌柜用了什么手段。” “宝丰楼开业之后就是日进斗金啊!更邪性的是,宝丰楼里公开赌命。赢了,你能得到一笔半辈子花不完的钱,输了,就得把命留下。那一阵子,宝丰楼几乎是天天往外推死人。” “后来,听说宝丰楼办了一场大赌局。那场封门赌局,赌了三天宝丰楼才打开了大门,可是宝丰楼里却只有死人了。” “我听说,当时进了那宝丰楼就跟进了十八层地狱一样,从二掌柜到赌客,二三百号人,怎么死的都有,仵作进去都觉着头皮发麻。从那之后,宝丰楼里彻底封楼了。” “据说,当年在宝丰楼里收尸的人,因为害怕落下了不少东西。宝丰楼封楼之后,总有鬼魂回去找东西。附近的人时不时就能碰上回去找东西的鬼,被吓死吓疯的人也不少。” “又过了几年,宝丰楼里的东西就开始往外流了。附近街面上总能看见有宝丰楼的东西莫名其妙的流出来。凡是拿着那些东西的人,就没一个能活命的。甚至,还有人连累了全家。”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是宝丰楼里出来的?” 青眼雕解释道:“宝丰楼里出来的东西都带着血,那血色就跟刚滴上去的一样,鲜红鲜红的,而且那些东西拿在手里,就像是握了冰块一样凉得刺骨。只要有这两样特征,那东西肯定就是出自宝丰楼。” 我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刚才掌柜的,不是说:能找人处理么?他要找谁?” ------------ 第一百五十八章你闯了大祸了 宁贝勒说道:“那条街往北去的八卦胡同里,住着一个付先生。有那么点本事,救过几个撞上宝丰楼邪物的人。不过,他也不是谁都能救。大概也就是五五分吧!” 我沉吟道:“宝丰楼这么邪,林和堂是怎么立住的?” 宁贝勒道:“这就不知道了。” 宁贝勒的话倒也没错,林和堂都已经传了三代了,当年的事情谁也说不清。 我又问道:“贝勒爷,你又是怎么拿到的宝丰楼?” 宁贝勒说道:“说句实话,我一开始,真就不知道有这么个宝丰楼。那是在十五年前,有个小伙儿,过来找我,说是要卖三栋楼给我。” “当时,那小伙儿跟我说自己手里握着三层楼的时候,我还在纳闷。算盘城里能叫得上来名字的三层楼,我都去过啊!房主是谁,我也知道的七七八八。怎么就没听说过还有三层房子?” “我故意探了探他的底儿,当时,那小伙儿的原话说:那房子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但是从来就没用过,一直放在那儿荒着。他爹抽大烟把家底儿都抽光了,也没去动那房子。” “他爹活着的时候,他就对那房子动了心思。但是,他爹死把着地契,钥匙就是不肯往出卖。哪怕是烟瘾上来用脑袋往墙上撞,撞得满脸是血,也不肯卖了那房子。” “那小伙儿熬了好几年,总算是把他爹熬死了,没等他爹下葬就拿着地契、钥匙过来卖房子。” 宁贝勒话音一顿道:“我当时就觉得这房子古怪,特意问了那么一句:那房子在哪儿,你看过没有?” “那小伙儿说:就在林和堂后面。他过来之前,去看过一回。说那房子,从外面看卖相不错,就是窗户、门上都蒙着红布。” “我当时就听出不对了。我虽然是没学过法术,但是在中介行里干了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凶宅。用红布封住门窗的房子必然有些蹊跷啊!” 我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 在民间,房子盖好之后,如果长时间不住人的话,就用红布系门,红纸贴窗,为的就是防止外面的游魂野鬼住进来占了房子。但是,用红布封门封窗的话,那就不止是要防着外面的游魂野鬼,而是要困住屋里的冤魂。 这不是妥妥的带着蹊跷么! 宁贝勒继续说道:“我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哪有那么一座房子。就让那小伙儿带我过去看看。他领着我绕到了林和堂后面,果然看见了当年的宝丰楼。” “我绕着宝丰楼看了好几圈,越看越觉得那房子大有赚头啊!那房子,就算是凶宅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就是找人来做做法事,或者干脆卖出去。” “我拿着小伙儿的钥匙开了门,又找人验了他的房契。用了一个非常低的价格把那房子给买了下来。” “我本来以为自己占了便宜,谁知道,当天晚上我就撞邪了。” “那天晚上,我只要一闭眼睛,就能看见穿对面的桌子边上坐着一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是做噩梦。翻了个身面向着床里又睡,可我还是一闭眼就能看见那人。” “我吓得睁开了眼睛,结果发现自己是面向着床外。我明明就是翻了身啊!” “我好不容易定下神儿,从枕头底下摸出枪,想要下床去看看。我忽然听见背后有人跟我说:别下去,他等你呢!” “那天,我明明是自己睡的。床上哪儿还有别人?” “我吓得回手往后面打了一枪,结果,枪响了之后,我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也跟着失去了知觉。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人都躺在棺材里,要不是葛道士赶来得及时,我就得被家里人钉棺材给埋了。” 宁贝勒说到这里,又解释了一句:“那个葛道士,是我阿玛生前养的一个老道。我‘死’之后,他就在棺材边上守了两天,直到快要钉棺材的时候,他才找了个机会把我拽起来。” “葛道士说,他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有恶鬼一直趴在我的身上,压着我的心脉。他怕伤了我,就一直等在棺材边上,直到快要钉棺材的时候,那只恶鬼才被棺材钉给吓退了。他也把我给拽了出来。” 宁贝勒应该不是在信口开河,从古至今,豪族、富商都有“养士”的习惯,只不过是方式上有所差别。有些相信鬼神的人,自然会供养和尚,道士或者术士,为的就是能在关键的时候救自己一命。 那个葛道士正是如此! 宁贝勒说道:“葛道士救了我之后,问我怎么会撞邪。我就把那天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葛道士听得连连跺脚。让我赶紧带他去宝丰楼看看。” “我们到了宝丰楼的时候,宝丰楼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打开了。当初卖给我宝丰楼的那个人,被人给剁成了几块。尸体就像是叠衣服一样,整整齐齐的堆成了一个方块,只有脑袋被摆在了方块中间。” “葛道士的那脸色沉得吓人,当时就告诉我赶紧离开宝丰楼,去路口那等他出来。他还特意跟我说:他出来的时候,一定要拿着红灯往他脸上照,隔着他看地上有没有影儿。要是有影,就叫人把他抬回道观,要是,没有影儿,就赶紧往他身上倒油,一把火把他给烧了。” “葛道士自己留在宝丰楼里,我就带着人守在了路口,一直守到半夜的时候,我才看见葛道士从胡同里走出来。他,人就像是僵住了一样,身子直挺挺的往前走,每走一步,地上都带着一个血脚印。” “跟着我过去的那几个手下都吓坏了,有人拿着枪就要往葛道士身上打。好在是被我给拦住了,我奓着胆子用红灯往他脸上一照,却看见葛道士的眼珠子都被人给挖了,就剩下了血糊糊的两个眼眶子。” “好在葛道士身后还有影子,我赶紧吩咐手下人,把他抬起来往道观里跑。那一路上,葛道士好几次都要断气了,最后强撑着一口气回了道观。” “说也奇怪啊!那葛道士进了道观之后,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的坐了起来,跟我说了一句:你闯了大祸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人到齐了 宁贝勒说道:“葛道士,当时就像是怕自己来不及交代后事一样,一句话不让我说,自己不停的往下说。” “葛道士告诉我:当年建了宝丰楼的人,修为通天啊!杀人之后,还把鬼魂都留下了。本来宝丰楼再封十八年,里面的鬼魂就能烟消云散。可是因为你贪便宜,开了宝丰楼的大门,把里面的厉鬼给放出来了一些啊!要不是我去得及时,又封住了楼门,后果不堪设想啊!” “你们家养了我一辈子,我本来应该拿命还你。可我把命搭进去也救不了你啊!我只能保你十五年零八个月。如果,你能在最后一天,遇上一个给你五钱银子的人,他就能救你的命。如果,遇不上,那就是你命里该有一劫。你要是能度过一劫的话,不出三个月,你就能飞黄腾达。” “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记住,在你等到那个人之前,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宝丰楼。等你遇上那个人,就算倾家荡产也得帮他。跟紧他,你才有活路。” “我死之后,你不用埋我。用油布把我包起来,埋在你中介行的客厅里。我能保你多久,就保你多久。” “葛道士说完这话就咽气了。” 宁贝勒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道:“我是真后悔啊!要不是,我一时贪心,葛道士也不会惨死了。” 青眼雕听到这里一下站了起来:“那老道,不会是在我们脚底下吧?” 宁贝勒点头道:“就在这桌子下面啊!” “你你……”青眼雕赶紧挪开几步恭恭敬敬的给桌子鞠了躬才说道:“你怎么不早说?这是大不敬。” “葛道士不会在乎这些……”宁贝勒的话没说完,青眼雕就说道:“这些年宝丰楼里的东西动不动就往外流,是不是因为你打开了楼门?” 宁贝勒道:“葛道士没说,不过,我估计应该是这样。” 青眼雕气得脸色发青,但也是毫无办法。 宁贝勒看向我道:“龙少,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如果,叶先生能拿下宝丰楼,我愿意分文不取,将宝丰楼拱手相让。” 我沉声道:“我师父肯定能镇住宝丰楼。但是,你得把他要的人都给找过来。否则,我师父也帮不上你。” 宁贝勒想了想道:“龙少,实不相瞒,叶先生想买十条人命不难。难的是,他要十二个不同属相的人,这可不好找啊!” 青眼雕听到这儿,来了兴趣:“小-兄-弟,你说,你们买人命能给多少钱?除了属相,还有别的要求么?” 我看向青眼雕:“要男不要女,除了属相,别的要求没有,老弱病残都可以。至于钱嘛,你开价!” 叶三奇没说过“只要男,不要女”,这话是我后加上去的,在我看来,让青眼雕找人更放心一些,我加上这一条,青眼雕找来的人,就肯定都是混混儿。 混混儿挣的,不就是这个玩命钱吗?算盘城里抽了死签的混混儿,就算前面支起来一口油锅,你也得睁眼睛往里跳。因为,他们拿了上家的钱之后,命就不是自己的了,人家什么时候要,你什么时候就得把命交出来。 况且,叶三奇事前就说好了,是买人命,你不愿意卖命,我们也没强逼着你过来。你情我愿,算不上谁对不住谁。 青眼雕竖起两根手指道:“二百大洋,一条人命,你要是能给得起,我马上去给你找人。” 那个时候,混迹在江湖底层的人命不值钱,真要是打出人命的话,二三十块大洋就能让死者家属闭嘴了。青眼雕开出这个价格已经是天价了。 宁贝勒抢先道:“这钱我出了,你找来一个人,我给你五个大洋的中钱。” “我稀罕你那五块钱?”青眼雕脖子一梗道:“这事儿,包我身上,晚上我就把人带来,老子一块钱都不要你的。” 青眼雕走了之后,我就坐在宁贝勒的中介行跟他闲聊等人,脑子里也在寻思着九王爷让我把血玉扳指弄回来究竟要干什么? 我怎么感觉,九王爷早就盯上了宝丰楼? 不对,九王爷没来算盘城之前,应该是不知道宝丰楼的存在,他是在我和叶三奇到了中介行的那段时间才发现了宝丰楼。 可他为什么非要让我去拿这个扳指? 九王爷现在不在,我只能等见着他再问了。 青眼雕果然是在天-黑之前,给我带回十二个人来,这些人,不是残了手脚,就是上了岁数,看他们走路那架势,都是伤残之后的老混混。 十二个人大摇大摆的,往中介行里走,后面家属一路哭哭啼啼的跟着。等人到了地方,打头的老混混对着宁贝勒一抱拳:“让您久等了。” “不算久!”宁贝勒一挥手,就有人端着大洋走了上来,宁贝勒拿起红纸封好的大洋双手递了过去:“您点点了。” “不了!信得着您!”老混混拿过大洋,掂都没掂一下就交给了身后家属:“回吧!我过几天就回去。家里好生照料着,不用想着我。” 跟来的家属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他们是想多看那老混混几眼,因为他们知道,老混混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他说过几天就回”回去的只能是鬼魂啊! 老混混却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撩起袍子坐到了客厅椅子上,慢悠悠的端起了茶水。 十二个混混坐下之后谈笑风生,谁也不问去哪儿,谁也不提多余的废话,这就是算盘城的混混,生死之间谈笑自若。 宁贝勒看看人齐了才说道:“龙少,人都齐了,要不要我派人去请叶先生过来?” “不用了,他们人已经来了!”我早就看见了远处走过来的叶三奇和九王爷。 叶三奇走进门来一番寒暄之后,才说道:“宁贝勒,麻烦你借我块地方,我要办点事儿。” 宁贝勒一摆手道:“后院就有地方。几位后面请。” 叶三奇道:“宁贝勒,你的劫数,我们师徒给你挡下了。但是,天亮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也不许有人来窥视。否则,被怪我不客气。” “小叶子,你把扳指给我,今晚你陪宁贝勒在屋里等着。来的那东西,你足够应付了。别丢了,为师的脸。” ------------ 第一百六十章特殊的地方 叶三奇吩咐了我一句之后,就向那十二个混混儿拱手说道:“几位好汉,跟我走吧!” 岁数最大的那个老混混端着茶碗道:“这位先生,给兄弟们上盅酒怎么样?” “上酒!”叶三奇挥手之下,宁贝勒的手下就端上来十二坛好酒。 叶三奇把十二个酒碗倒满,端起其中一碗送到老混混的面前:“请!” 那老混混哈哈一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说了一声:“好酒!”就拿起酒坛自斟自饮了起来。 叶三奇也不催促,就看着那些混混儿在那喝酒。那些混混儿虽然有人喝得多,有人喝得少,却只是喝到微醺就放下了酒碗。 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的一顿酒,他们却不会因此喝得烂醉如泥。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还没做,喝得烂醉该怎么做事? 这就是混混儿的信用。 叶三奇,九王爷等到对方喝得差不多了,就带着人去了后院。 我向青眼雕拱了拱手:“多谢张爷帮忙,天晚了,我就不留张爷了。贝勒爷,麻烦你派人送送雕爷。” 我跟宁贝勒聊天的时候,知道青眼雕名叫张阿魂,这才称呼对方为“张爷”。 青眼雕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抽出刀来钉在了桌子上:“我这辈子什么玩意儿都见过了,就是没见过鬼。今儿,还就想留下看看热闹。” “小-兄-弟,你要是,不让我留下,就是不给我面子。” 我笑道:“那就谢谢张爷了。” 真正的混混儿,讲究的是明刀明枪,讲信用,讲义气。当然,真正害怕的时候,也可以认怂。两个混混儿斗狠时,一方认怂,另一方绝不会赶尽杀绝。但是,认怂的人,也不用再混了。 严格的说,青眼雕从林和堂出来就欠了我两个人情,他留下来就是为还这两个人情。 宁贝勒也乐得多一个人留下陪他,冲着门外喊道:“来人,上酒菜。” “两位,我们边吃边等!” 宁贝勒的手下给我们摆上了酒席,我就摆手道:“这里用不着你们伺候了,都出去,把门从外面锁好,明天早上过来开门。” 那几个人看了看宁贝勒,见他点头才赶紧锁上门跑了。 青眼雕听见外面那几个人忙不迭逃命的动静,嘿嘿一笑道:“贝勒爷,你这几个手下不行啊!” 宁贝勒脸色铁青的看了对方一眼,一句话没说,我给宁贝勒倒了杯酒:“贝勒爷,你对宝丰楼还知道什么?给我说说呗!” 宁贝勒看了看外面天色:“天都黑了,说这些怕是不好吧?” 我笑了笑道:“反正是等他来。你越说,他不就来得越快么?” 老辈人讲:“日不说人,夜不说鬼。”却说不出其中的道理。事实上,鬼魂也有好奇心,而且耳朵比人好使得多。鬼魂听见你在说鬼,尤其是说他本人的时候,他就会凑过来听听,你究竟说他什么? 如果,说鬼的人体质弱点,或者勾来了厉鬼。听他说话的人里也就多一个了。 我故意问宁贝勒宝丰楼的时候,并不是我对宝丰楼有什么兴趣,而是在好奇叶三奇、九王爷想要做什么? 我们这次回到算盘城,有两个目的:解开我的来历和寻找藏匿在城里的奇门残篇。 我听叶三奇和九王爷聊天的时候,大致可以判断出,他们是想要用邪地建一座赌场,把赌场当做阵眼,布下一座足够覆盖全城的大阵。 能够支撑这座大阵运行的,就是赌客带来的邪气。 在术道中人看来,几个朋友闲来无事摸上几把,输赢有限,绝对不伤筋动骨,算不上赌博。只有,那种兜里揣着一个儿,敢往上赌仨,输红了眼,连老婆、孩子都敢往上押的赌徒,才算得上赌博。 赌徒,不论大小都有邪念,邪念生,邪气生。 这种邪气,善加运用,足能成阵。 当年修建了宝丰楼的人,会不会也在布置法阵,他们布置法阵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总觉得,宝丰楼的秘密,比我想象中的更为惊人。 宁贝勒说道:“实不相瞒,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宝丰楼的消息。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听到的传闻是真是假,我才没敢跟你说。” 宁贝勒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传说这种事情“九假一真”,但是,你抓住了那仅有一成,甚至不足一成的真相,就能反推出藏在传说背后的恐怖。 我不动声色的说道:“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对不对的,我自己可以判断。” 宁贝勒点上一根香烟,才慢慢说道:“葛道士死了之后,我就一直活在恐惧当中。我虽然知道,葛道士在护着我,可我还是害怕啊!” “这些年,我一直费尽心思打听宝丰楼的事情。也顺着卖给我宝丰楼那小伙的线索往下追查过。我挖得越深,就越是心惊胆战啊!” “当年,卖给我宝丰楼的人,原本就是个死人啊!” “我知道自己上当之后,马上派人去找那小伙儿。等我们找到人的时候,那人都已经生蛆了。那家的一老一小,最少也死在屋里半个月了。老的那个都烂得没了人模样。小的那个身上的衣服穿得干干净净,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一掀开衣服,身上都已经烂透了。我给那小伙儿的大洋,一块都没动,全都包好了放在屋里。我这不是跟死人做了笔买卖吗?” “我后来那么一打听才知道,那家一老一小,早就把家产败坏光了,家里穷得连稀粥都喝不上,却还琢磨着抽大烟。” “他家邻居最后一次看见那爷俩,是老头把家里最后一点东西卖了,去买了烟土,酒肉。邻居还问他:这是发财了啊?老头说:最后快活快活,往炕上一躺,死了就完事儿。” “那家人,也就真像老头说的一样,快活过了,就蹬了腿儿。” “至于说,他家房契,是打什么地方来的,谁也说不清。” 我看向宁贝勒道:“贝勒爷,冒昧问一句,你的生辰八字,或者祖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算盘城里能拿出钱来买下宝丰楼的人多了去了,对方为什么一定要选宁贝勒? ------------ 第一百六十一章死要面儿 宁贝勒说道:“我也怀疑过,那小伙儿为什么会找上我?可是,那个时候葛道士死了,别人,我又信不着,也就没个人可以问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直到我遇上了,八卦胡同里的莫先生。” 我反问道:“就是那个,你说能救下一半人的莫先生?” “对!”宁贝勒说道:“那个莫先生有几分成色,我看他的本事不比葛道士差,但是,他有一点比不上葛道士。那就是:胆小。” “莫先生遇上大事儿的时候,宁可把钱加倍退给你,也不接你的生意。” 我大致可以判断出,莫先生是个术士。 按照术道上的规矩,术士遇上生死生意的时候,可以漫天要价,只要你觉得对方给的价钱,值得你豁出命接,没人会说你什么,毕竟是卖命钱。接了生意之后,就是把命赔进去,也得护住雇主的安全。 不过,不管哪一行都有坏规矩的人,术士也一样,那个莫先生大概就是如此。 宁贝勒继续说道:“我找到莫先生的时候,他本来什么都不肯说。后来,被我拿枪顶了脑门子,才算是开了口。” “他说:我属鼠,要是按生辰八字算,我应该是:钻墙鼠。天生是干空门儿的料,只不过,我没有那个机缘才没入空门儿。但是,我的八字摆在那儿,要是我想去开某个密藏的话,密藏的禁制能挡住别人,却挡不住我。” “宝丰楼当年封门的时候,肯定有人在门上下过禁制。那个死人骗你开门,就是因为你的命格能破禁。当时,那个死人给你的钥匙,八成也不是原先宝丰楼的钥匙,而是后配的玩意儿。”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宝丰楼的锁头都已经上锈了,钥匙却是新的。可惜我当时心里就想着占便宜了,也没往这方面想啊!” 原来,宁贝勒是“钻墙鼠”的命格啊! 我在空门儿秘籍上看过,天生可以入空门儿的人,除了我这种天生“神仙指”的人之外,还有“五鼠”命格的人。“钻墙鼠”命格压禁制,专破密藏。 不过,有空门儿命格的人,未必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偷儿,他们有命格没机缘的话,入不了空门儿,自然不会以盗窃为生。但是,他们不管干什么,都带着几分贼性,不偷钱也能偷运,偷命,偷权。 仔细想想的话,宁贝勒能在算盘城里混出现在的名头,凭的就是他身上的三分贼性。 宁贝勒说道:“我当时也逼问过莫先生,究竟是谁在给我下套儿。他却一直说自己算不出来,那人太厉害了,他没本事探人家的底。” “我当时,没信莫先生。直接让人把他给吊起来,支上了油锅。不说,我就把他扔进油锅炸了。” “莫先生害怕了,才跟我说:他是真不知道,给我下套儿的人是谁?但是,他知道,那人是要放一个人出来。被他放出来的人,在十五年零八个月之后,还会回到宝丰楼里。你只要掐准那个时候,去等那个人,就知道前因后果了。” 宁贝勒深吸一口气道:“十五年零八个月啊!那不就是葛道士给我算的时间么?我马上又问他:被我放出来的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有没有什么特征?” “莫先生告诉我:你放出来的那个人太厉害了,我不敢去算他。我去算他的事情,先不说能不能算出来,能不能保住命都是难说啊!你就算把我炸了,我也不敢算他。” “我看实在是逼问不出来什么,才把莫先生给放了。” 我点了点头道:“那个莫先生还在八卦胡同?” “在!”宁贝勒点头道:“但是,从那之后,我再没见过他。” “后来,我去找过他几次。可我每次去都会扑空。他就像是知道我会去一样,总是能避开我。最可气的一回儿,他正跟邻居喝着酒,忽然站起来说要上茅房,结果从茅房下面钻出去,趟着粪坑跑了。我赶过去的时候,桌子上的酒还是热的,茅房后面那条道上,还留着一串踩了屎的脚印。” “从那之后,我就再没去找过他。” 我自言自语的道:“这个莫先生倒是有点意思!” “他怕你找他,宁可跳茅坑也不见你,却还守在八卦胡同里不走。我看他八成是在守什么东西。不然的话,他离开算盘城,你上哪儿找他去?” 宁贝勒说道:“我也这样想。但是,我也没敢往深里去挖莫先生的来历。我怕再惹出别的麻烦。” 宁贝勒的顾虑倒也没错,一般人不愿意去得罪术士。 术士,可不是什么佛门道门里修身修心的世外高人。相反,术士里心眼小,爱记仇的人更多一些。尤其是那些修为不算高,却手握杀人术的人,真要是豁上几年寿命或者折损气运,给你做点手脚,甚至可以祸及全家。 我正要跟宁贝勒继续往下聊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青眼雕的脸色不对,我赶紧问道:“张爷,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啥!”青眼雕明显就是在嘴硬。 我赶紧说道:“张爷,现在可不是你斗狠,要面儿的时候。我们对付的不是人,你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妥,赶紧告诉我。要是说晚了,不光你得死,我们也得跟着玩儿完。” 混混儿斗狠,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在“要面儿”,走铁板,下油锅不皱眉头,才是混混儿本色。但是,这事儿放在术道上可不行。 我们三个人坐一桌上,他要是被鬼拽脚了,还在那要面儿不出声,那可就是把我和宁贝勒给坑进去了。 我不说话还好点,一说话青眼雕那股子混混儿劲儿又出来了:“有嘛大不了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就算鬼魂出来,我也能跟他斗上仨回合。” 我差点没让他给气死,坐在我对面的宁贝勒往后一撤身子,就想低头往桌子下面看。 我赶紧喊了一声:“别动,你不要命了。你知道桌子下面有什么?小心低头就抬不起来脑袋了。” 宁贝勒顿时被我吓了一跳:“我该咋办?” ------------ 第一百六十二章我好像做错了 宁贝勒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勉强才说道:“这……这桌子下面是葛道士。” 我沉声道:“你看着了么?” “没……没……”宁贝勒被吓得身子拔得笔直,两只手压在桌子上,说话都不利索:“龙少,我怎么办?” 青眼雕笑道:“看你那个怂样儿?鬼钻桌子怕啥,它扑在你腿上,还能咬了你的鸡儿啊?” “闭嘴!谁都别出声。”我瞪了青眼雕一眼,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投到了桌下,那根筷子在地上连着弹了两下,桌角就像是被撞到了一样,猛地往外一震之后才落回了原位。 别看筷子不起眼,在术士的手里却能变成打鬼的东西。就算平常家里吃饭,筷子掉在地上,也可以称之为“落箸惊神”,意思是筷子落地可以惊扰到家中供奉的先祖,或者神明。 术士故意把筷子扔在地上,则是为了吓唬溜进屋里来的游魂野鬼,筷子落地,在鬼魂耳里,就相当于一声重鼓。鬼魂知道屋里人在警告自己,多少会选择退走。 我扔筷子无非就是吓唬对方,好确定那只鬼魂的方位。对方撞到了桌角时就已经暴露了位置,我抽匕首直奔鬼魂停顿的位置扎了下去,桌上的盘子连带着汤汤水水被我那一刀全部震向了空中,我的匕首也透过桌子射向地面。 “退!”我怒喝声中第一个起身退向两步开外,宁贝勒和青眼雕同时起身躲向远处。 我停下身时,手里已经多出了两把双尖刀。 我打出去的那把匕首,刀刃已经完全没入地面,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被我一刀扎出来个窟窿的桌子,摇晃了几下之后,从中间裂成了两半,一左一右翻倒在地。 奇怪的是,从桌子上落下来的杯碗就像刻意的避开了桌子中心,围着原先桌边儿的位置散落成了一圈,就连洒落的汤水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界线给挡在了外围。 这就代表着藏在地下的鬼魂已经开始觉醒了。 宁贝勒躲在一张椅子后面颤声说道:“龙少,葛道士出来不会是要对付外面的鬼吧?你别光看屋里,你也看看外面啊!” 我紧盯着地面道:“别说话!人在地底下。” 我屏住呼吸看向地面时,地上的青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一块块的顶了起来,很快就出现了一道人形的轮廓。 片刻之后,藏在砖块下面的人渐渐有了呼吸,盖在他胸口上的砖块随着他呼吸的频率上下起伏之间,一阵阵尸臭也从砖缝中四溢而出。 我知道,不能再耗下去了,悄悄收回双尖刀,从身上取出两只铁陀螺,手指勾住陀螺线上的铁环向外一抽,两只陀螺就像是两只准备悄然索命的恶鬼,毫无声响的落在地上,飞快旋转着绕向了地上隆起的砖块。 九王爷给我打造暗器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怎么能让我在短时间内做到“攻防一体”,这两只铁陀螺,就是防御型的机关暗器。 如果,我分不清对手将会从什么地方进攻的情况下,就可以放出铁陀螺,让它围着自己旋转,形成一道贴地的屏障。 但是,放出铁陀螺也等于限制了我的活动范围,虽然是在短时间内能护我周全,却不利于久战。所以,我一直没有机会动用铁陀螺。 两只陀螺绕向对方头部的当口,藏在砖块下面的尸身猛然站了起来,被尸身上的阴气振飞的青砖形同暴雨往我身上飞射而来。 我双手同时出刀,往那满天砖石上劈斩而去时,地上那具被白布缠住的尸体也穿过满天碎石冲到了距离我不足两尺的地方。 我连想都没想,就出刀刺向了对方双目。 按照我的判断,忽然跳出来的葛道士,应该就是今晚要来击杀宁贝勒的恶鬼。 当年,葛道士八成是把恶鬼封进了自己体内,才帮着宁贝勒度过了一劫,时间一到,封印崩溃,那只恶鬼自然带着尸身,重回阳世。 我是照着斩杀僵尸的办法,一招直取对方双目。 雪亮的刀锋穿透了缠住尸身的白布,扎进对方眼中两寸之后,我竟然感觉到刀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钳住了一样,不仅难以寸进,甚至被强行带偏了方向。 双尖刀的刀锋,仅仅是向上一挑,我便松开了刀柄飞速后撤。双手连续抽出断魂刺,飞快拍向对方身躯,我的双掌在对方身上不断发出爆响,人也在跟着步步后退,被我夹在指尖的断魂刺,也被一根根留在了对方体内。 与此同时,绕过尸身的两只陀螺,也已经转向了尸体背后。 我再退一步之间,单脚拍向了地面,从我脚尖上爆出的真气隔着尸体震向了从背后逼近目标的暗器,两只旋动的铁陀螺周围各自弹出四道刀锋,形同刀轮自下而上扫向尸身脊背,锐利的刀刃瞬间撕开了尸身上的白布,巴掌宽窄的布条纷纷崩落在地,葛道士的骸骨也暴露在我眼前。 葛道士的尸身已经化成枯骨,他骨缝之间却跳动着十二道惨绿的鬼火。 我先前打出去的暗器,全都精准无比的打进了魂火当中。 我本能感到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下一刻间,暗器上的符文同时爆发,猛烈的红芒如同在枯骨中轰然爆开,熊熊烈火瞬间覆盖了尸身,凄厉的鬼哭也在烈焰当中冲天而起。被禁锢在尸骸中的魂火,一团接着一团怦然炸裂,两道红绿相间的火焰从尸骨双目中爆出体外之后,葛道士的尸骸随之散落在地。 宁贝勒,青眼雕一先一后的从椅子后面爬了出来:“龙少厉害啊!三两下就把恶鬼收拾掉了。” 我看着散落在地的尸骸,不自觉自言自语道:“我好像是做错了!” 我看得出来,当年葛道士肯定是用某种秘术把十二只厉鬼封在了体内,我刚才确实杀灭了十二只恶鬼的魂魄。可我总觉得自己是被人给算计了。不然,我为什么能隔着一层白布精准的打中十二团魂火? 我转头看向了宁贝勒:“葛道士身上的白布是你缠上去的么?” ------------ 第一百六十三章你去看看砖头 宁贝勒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意思道:“是,是我绑上去的。葛道士告诉我,要这么埋他,我就照做了。” 我追问道:“葛道士当时还说过什么话?他有徒弟没有?” 宁贝勒摇头道:“葛道士当时走得太急了,没交代太多的事儿。他当年倒是有个徒弟,但是那个徒弟本事不行啊!在葛道士那儿就能干个端茶倒水的活儿。葛道士死了以后,他倒是在道观里待了一两年,把葛道士那点老底儿吃光了,道观里也断了香火,他也就走了。” 宁贝勒抓着脑袋道:“葛道士,那个徒弟叫什么来着?我记不住了……” 我正跟宁贝勒说话的当口,脊梁上忽然窜起了一股凉意,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站在我身后盯着我看。 其实,人的感觉非常敏锐,尤其是对鬼魂的感觉更是如此。常人虽然看不见鬼魂,但是当你在空无一人的阴暗之处,感觉到附近有人的时候,那就真的是有“朋友”站在你附近了。 我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宁贝勒,却看见他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外……外面……” 我猛然转身之下,却看见窗户上整整齐齐的透着十二道黑影。 十二道人影虽然只跟我隔着一道玻璃,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们的五官。 “躲起来!”我低吼之间,身形直冲房门,双臂同时向左右扬起,十二枚金钱镖也随着我的手势向外飞射而出。十二道金芒击碎玻璃的瞬间,我猛然挺身而起,一脚踹在了门上,借着反震的力道抽身暴退。 我站稳身形的瞬间,前方的门窗已经全部炸裂,滚滚阴气形同狼烟从门外汹涌灌入之间,十二道人影卷动着阴气并肩而入。 我在连连倒退之下,一手拽住宁贝勒,一手拽住青眼雕,强行把他们推到了身后:“都躲我后面别动!” “鬼魂过来啦!”宁贝勒已经吓得声音变调了,满身阴气的厉鬼向我的方向蜂拥而来。 眼看着阴气要将我们三人湮没的瞬间,我的右脚猛然跺向了地面:“幽冥开,地狱现,吾为人间阎罗,诸神回避!” 奇门禁术,其实并没什么口诀。这几句话,还是九王爷给我编的。他告诉我:有时候,你显得高深莫测才能唬得住人,对方的震惊,恐惧,猜疑或许不会持续太久,但是江湖搏杀,往往一瞬之间立判生死。对方的一个迟疑,就足够你杀人了。 我声落之间,一方满布符文的巨大磨盘,便裹挟着来自地狱的凛凛神威冲开地表,浮现人间。 两块磨盘飞转之下,水桶大小的磨眼如同狂龙吸水,将几乎充塞了房间的阴气吸向磨盘,一蓬蓬的磷火也在厉鬼的惨嚎声中,从磨盘边缘四溢而出。 仅仅片刻,屋里就只剩下了缓缓转动的磨盘和贴地浮动的磷火。 “龙……”宁贝勒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我挥手制止:“别出声,我看看屋里还有没有鬼魂?” 本来,我应该坚信自己的禁术,可是,忽然出现的十二道鬼影,却让我不敢轻易判断了。 我刚才对敌葛道士的时候,明明已经打中了他身上的魂火,也看见了尸身上迸出的磷光,那就代表着,被葛道士封在体内的十二只鬼魂已经灰飞烟灭了。 屋子外面为什么会第二次出现鬼影? 我一时间不敢放松警惕,便任由着地狱磨盘在屋里缓缓转动。 奇门禁术虽然威力无穷,但是对施术者的消耗,也极为猛烈。没过多久,我就觉得四肢发软,头晕目眩,像是随时都能昏厥过去。 就在我苦苦支撑的当口,忽然听见九王爷说道:“别撑着了,附近没人了。” 我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弛,人便坐在了地上。 信步走来的九王爷看向宁贝勒道:“你也看见了,我这记名弟子,为了救你请动了地狱的阎罗。地府的诸神可不是随便能请来的鬼神,既然来了就得有所孝敬。” 宁贝勒忙不迭的道:“是是是……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二十根大黄鱼。” “住口!”九王爷冷声道:“你以为地府正神是花钱能请得到的么?鬼神允许叶惊龙以石墨地狱斩杀十二只鬼魂,你们就得还十二条人命回去。杀人这种事情也得我弟子去做么?” “这事儿我去做!”宁贝勒看向青眼雕道:“张爷,还有愿意卖命的人么?” “等等!”九王爷再次阻止道:“这十二条人命,可不是谁的命都行。必须是死了之后能下石磨地狱的人。传说,贼人小偷,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之人死后下石磨地狱。要杀谁,你自己去找。必须在天亮之前把事儿办好,这个儿不难吧?” “不难,不难!”宁贝勒顿时松了口气,又对青眼雕说道:“张爷,劳烦你给引个路。杀人的事儿,你不用出面,事后,我有重谢。” 算盘城,并不全是混混的地盘,真正的大佬,混混也不敢轻易招惹,宁贝勒就是算盘城的大佬之一。青眼雕不敢随便杀人,宁贝勒却有这个实力。 宁贝勒不敢轻易去杀贪官污吏,但是让他一晚上弄死十二个小偷,或者欺压百姓的无赖,却不是什么大事儿。 宁贝勒带着青眼雕去安排人手的时候,九王爷拉着把椅子坐到了我的边上,用扇子敲了敲我的脑袋:“看你那熊样儿,我告诉你,危机关头,决不能犹豫不决。哪怕明知道是赌,也得做出自己的判断。” “我不出来的话,你是不是能一直这么耗下去,直到把自己累死为止?”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可就蠢到家了。人家随便放几只鬼魂出来,就活活累死了叶三奇的徒弟,丢人的可就不只是你自己了。” 我喘着粗气道:“你是说,第二批鬼魂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九王爷用扇子往外一指:“你去外面看看,地上砖头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强撑着身子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外面铺地的青砖像是被人给动过。我赶紧蹲下身子,掀开了地上的青砖,却看见砖头下面压着一只破破烂烂的布鞋。 厌胜术! ------------ 第一百六十四章别把我徒弟敲傻了 我用刀挑起一只布鞋就往屋里走,九王爷看我拎着只鞋走了回来,马上嫌弃道:“你把那玩意扔了,恶不恶心?” 我这才反应过来:“王爷,你早就知道院子里藏着东西?” “当然!”九王爷点头道:“我和叶三奇早就看见了,我不告诉你,就是要给你点教训。” “人在江湖,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你觉得跟着我和叶三奇就绝对安全?不需要留心潜在的危机?如果,我和叶三奇也失手了呢?” 我脸上顿时一红:“王爷,我错了!” “嗯!”九王爷点头道:“现在告诉我,你看出什么了?” 我想了想道:“王爷,我们不会是又被厌胜门的人盯上了吧?” 九王爷展开扇子摇了几下:“我没猜错的话,纪无瑕已经到算盘城了。她在向我们宣战。” “所以,这一次……” 九王爷的话说到一半,宁贝勒就走了回来,九王爷也跟着改了口:“这一次,你让我非常不满意。” “宁贝勒说葛道士那番话,你听明白了么?徒弟没本事,人家只会记师父,连徒弟叫什么都懒得记了。” “记得好好跟你师父学本事,别丢了叶三奇的脸面。” 这个九王爷就是喜欢说教,要是叶三奇肯定不会这么说。 要是我能打得过他,肯定喷回去,现在先忍忍吧!谁让他占着理呢?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我一开始确实击杀了葛道士封印的鬼魂。在院子里施展了厌胜术的人,恰到好处的放出十二只御鬼,让我产生了自己失手的错觉。这种情况下,我不敢再用常规手段去对付那些御鬼,对方又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去施展禁术,也就导致了我强撑着禁术等待时机的结果。 能这么做的人,不仅要了解宝丰楼的过往,还得了解我修炼过的秘术。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只有纪无瑕。 更重要的是,站在窗外的十二只鬼魂,原本可以从我背后偷袭,不给我一丝反抗的机会就将我置于死地,可是他们却选择了,逼着我使用秘术。这种做法非常符合纪无瑕的风格,在她看来,轻易杀掉我,会让她显得不如叶三奇。即使能用我的死打击叶三奇,也是显得不那么完美。 这才是,我低眉顺眼的站到九王爷身后不敢出声的原因,前者摇着扇子说道:“你觉得,自己惹祸了,倒也没错。尸体里的那些魂火,其实是十二盏魂灯的灯芯,也是封禁宝丰楼大阵的关键。” “那个葛道士觉得自己把鬼魂封在体内,等于是封住了宝丰楼里的鬼魂。其实,他不知道,布阵之人用了反向布阵的手法。那十二只鬼魂不死,大阵永远无法开启。反之,只有他们魂飞魄散,连在他们魂魄上的阵法才会开启,宝丰楼里真就要鬼门大开了。”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不是说,十五年前,葛道士也被人算计了。” “可以这么说!”九王爷看向宁贝勒道:“宝丰楼的秘密没有被揭开之前,你随时都会有危险,你是选择离开算盘城避祸,还是打算跟我一起闯闯宝丰楼?” 宁贝勒没去回答九王爷的问题,反倒是向九王爷拱手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又是哪一旗的贵人?” 九王爷一笑道:“你可以叫我九王爷,我的祖上是镶黄旗。至于,我的名字么……家国未复,不可提名。” 宁贝勒当即跪了下来:“奴才,拜见王爷。” 我以前听人说过,大清朝的八旗里面,最尊贵的不是正黄旗,而是镶黄旗,旗中贵人都是皇族成员。宁贝勒真是满清贵胄的话,九王爷就是他的主子。 九王爷淡淡道:“大清不在了,这里没有什么奴才,更没有什么主子。这些话,不要再提。” 宁贝勒眼含热泪道:“主子,皇上还在,八旗还在,您可不能自暴自弃啊!大清……” “好了!”九王爷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先把自己的命保住,再跟我说其他的事情。在这之前,不要跟我提什么主子,奴才。” 宁贝勒见九王爷面带不悦,才生生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曾经私下里问过叶三奇:九王爷是真的王爷? 我问这话,就是因为我怀疑九王爷不是满清的皇族。我在算盘城的时候,见过不少满清的遗老遗少,那些人都是恨不得披着黄马褂上街,一有机会都往出抖落自己八旗子弟的身份,一开口就是我祖上如何! 九王爷却从来不提大清的事情,有时候说起大清朝,颇有几分不以为然的意思。我这才怀疑他不是什么王爷。 叶三奇告诉我:他也不知道九王爷的真名是什么?说不定“九王爷”这仨字就是他名字,他姓九叫王爷。 我怀疑叶三奇是故意贬低九王爷。 宁贝勒躬身道:“奴……在下愿意随王爷去宝丰楼。” “好!”九王爷点头道:“明天一早,你派人抬着十二顶轿子过来,用黑布把轿子蒙住,跟我们一起进宝丰楼。然后,派人用最快的时间把宝丰楼清理好,越早让宝丰楼开业越好。” “在下一定照办!”宁贝勒一口答应了下来。 宁贝勒跟九王爷闲聊的时候,我才知道,别看宁贝勒明面上只是开了一家中介行,实际上他在算盘城明理暗里的产业,足够他称霸一方了。 只不过,宁贝勒隐藏得太深,没几个人知道他真正的实力而已,否则的话,青眼雕绝不敢跟他坐在一张桌上。 宁贝勒和九王爷一直聊到了天亮的时候,叶三奇才把那十二个混混给带了出来,从他们走路的样子上看,那些人就算是没死,也已经跟死人差不多了。而且,他们每个人左手大拇指上都带着一个血玉的指环。 叶三奇应该是把我从蛤蟆肚子里抠出来的扳指给切成了十二份,带在了那些混混的手上。我不由得看向了九王爷:那只蛤蟆不会是九王爷弄进宝丰楼里的吧?要不然,他为什么非要把那血玉扳指弄回来? 九王爷拿着扇子往我脑袋上一敲:“看不懂了吧?没事儿,我一会儿给你讲。” 叶三奇冷声道:“别把我徒弟敲傻了,不然,我饶不了你!” ------------ 第一百六十五章以邪镇邪 九王爷面无表情的说道:“就怕他没让我敲傻了,就先让你弹傻了。” 九王爷一本正经的说道:“小叶子,你放心,你傻了之后,我一定会确定你是被谁弄傻的,绝不会让你傻不瞑目。” 这老哥俩儿是要干嘛? 这儿还有外人在呢,咋就掐起来了? 我有心劝劝他俩别掐了,却不敢随便开口,万一他俩,你一扇子,我一脑崩,说不定真把我打傻了。 我正站那儿装恭敬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扫见了神态肃然的宁贝勒,他看我的眼神里已经带起了几分敬畏的意思。 我明白了,九王爷和叶三奇很有可能布置完宝丰楼之后就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能镇住宝丰楼的人只有宁贝勒。 他们这一搭一唱,只是在给宁贝勒传递一个信息。 我的身份是他们的徒弟,但是在他们眼里,我跟儿子没有任何区别,我在算盘城出了事,第一个死的就是他宁贝勒。 在江湖上,到了顶尖的级数,往往不需要直接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要释放某些信号,就会有人把你的事情处理妥当。 宁贝勒没用九王爷开口就让人收拾好了客厅,重新摆上茶点座椅,特意把我安排到叶三奇下首的位置, 他自己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边。 这完全就是奴才伺候主子的位置,宁贝勒已经把我给当成了少主子。 九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宁贝勒一直在他身边站到了天亮,动都没动一下,直到看见天色发白才小心翼翼的道:“王爷,天快亮了。” 九王爷睁开眼睛:“叶兄,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可以了!”叶三奇微微点头道:“一人一顶轿子,自己上去。” 一直站在客厅里的十二个混混儿,整整齐齐的转过身去,排着队往轿子里进,坐好之后,还不忘了自己放下轿帘子。 我有点怀疑,那十二个混混,是不是真的死了?坐轿落帘是混混的习惯,混混儿走路的时候,可以歪着脑袋,栽楞膀子,但是坐轿就得要个体面。行尸的动作不会如此自然,更不会保留了生前的习惯。 “抬上轿子跟我走。”叶三奇,九王爷走在队伍前面,我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了东街。 按理说,这个时候,街上的早点摊子应该早就生火支摊了,可是整条街上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也静得出奇,整条街上,只能听见轿夫脚步踩地的声响。 我下意识的回头往后看时,当即就是一愣,那些轿夫竟然像是跳舞一样,每次都把腿抬到与腰平行的位子再落向地面,脚掌落地的声响不大,听起来却是极为诡异,被他们抬着的轿子却是稳稳当当,丝毫不晃。 这是小鬼儿抬轿? 不对,这是小鬼儿抬神! 只有小鬼儿抬着神明的时候,鬼魂才是欢天喜地,连蹦带跳的一路前行,但是他们抬着的轿子却不会晃动半分。因为鬼魂再怎么撒欢,也不敢冲撞到他们抬着的神明。 叶三奇是在用活人抬死人啊!怎么就成鬼,成神了? 叶三奇和九王爷究竟是要在宝丰楼里布置什么法阵?奇门阵法再如何杀机凛然,也占了一个正字。 叶三奇现在的布置跟“正”字不仅挨不上关系,甚至到了以邪压正的程度,这不像是叶三奇的作风。 我在背后看向叶三奇的时候,九王爷背对着我说道:“看不懂了是么?这叫以邪镇邪。” 九王爷意味深长的说道:“小叶子,你记住一点,行走江湖也好,斗战鬼神也罢!决不能被条条框框把自己圈死,否则,你的修为再高,也只能沦为猎物。因为,一个满身破绽,尽是弱点的人,只配做猎物。想要成为猎手,你就得在自己的底限之上不择手段。当然,你没有底限,反倒更好一些。” “那座宝丰楼,原本存在的邪阵完全破解。我们如果以奇门阵法强行破阵,就会引发两种阵法的激烈冲撞。那时候,只要鬼门跑出去一只厉鬼,都会伤及无辜。” “我和你师父就选择了,用先修后镇的方式处理宝丰楼。我们带十二个人进去,是为了修复邪阵,等到我们把事情办完再倒转邪阵,自然可以在毫无损失的情况下抹去宝丰楼。” 我大概是听懂了九王爷的意思:可是我怎么觉得他这话,不是在说给我听,而是在说给别人听呢? 我还在疑惑的时候,叶三奇已经拐进了一条胡同,等我跟着他在胡同里走出去五六十米之后,眼前呈现出“品”字形的三栋砖楼。 我再仔细看时,又觉得那三栋楼排列的方式不对,尤其是主楼的大门正对着胡同口,中间就连一点遮挡都没有,这是犯了风水上的大忌,尤其这种偏门生意更是如此。 当年修建宝丰楼的人,既然是术道高手,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还在盯着楼门的时候,叶三奇已经推门走进了宝丰楼,叶三奇的脚步刚刚站稳,就抬头看向了天棚。 我顺着叶三奇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却只看见了裂开了口子的楼板。 我正在不明所以的时候,九王爷将扇子一横挡在了我的眼前:“小叶子,你的眼功一直练得不到家,是你按照奇门的方式修炼了眼功。我用邪门秘术打开你的灵目,你的眼功即可速成,但是速成的眼功,容易引起鬼神注意,你要慎用。” 九王爷话音一落,便将扇子抽了回去,我的目光再次碰上天棚的时候,天棚上已经出现了一尊鬼神的形影。 从那鬼神的衣着上看,对方应该是个女人,但是她的身体却伸展着如同羽翼般的十二条手臂,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只从空中俯视猎物的鹞鹰,虽然与它距离甚远,却足以让人感觉到它的杀机。 “别看了!”九王爷扔给我一本书之后,用扇子敲着手心道:“我先上二楼给你找个房间,这三天,你不用出来,好好学学书上的东西。跟我走。” 我跟着九王爷走上二楼的工夫,却听见他向我传音道:“这三天之内,宝丰楼里的鬼神都会出来找你,你想办法与最强的一只缔结契约,让它为你所用。这个过程,我和叶三奇不会帮你,是生是死,看你的本事。” ------------ 第一百六十六章那肯定是梦 九王爷说这话,给我扔下了一包东西:“这里有些零零碎碎的玩意,你需要的话,可以自己拿着用。记住,三天之内不能出屋。” 九王爷关上门走了,我也打量起了他给我安排的这间屋子。 这间屋子不知道闲置了多久,可是屋子里不仅不见灰尘,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看来,我这三天怕是要借住在别人的屋子里了。 脏乱破败的屋子,不一定闹鬼,但是,常年无人却整洁无尘的房子里必有鬼魂。 这间屋子的主人,说不定在什么地方等我呢! 我打开了九王爷给我的东西看了一眼,就靠在窗边拿出了九王爷留下的那本书,我刚翻看了几页就觉得心中一暖。 那本书根本就不是什么古籍,而是叶三奇和九王爷一起写出来的一本笔记,上面记载了很多民间的秘术,他们两个知道,我在短时间内无法成为术道高手,一旦他们分身乏术的时候,就无法护我周全,这才给我写了一本只有技巧,不用修炼的笔记。 民间有很多打鬼,镇邪的办法,只要懂得其中技巧,普通人也能惊退鬼魂。可惜的是,这些办法在民间流传的时候被传走了样儿,要么是少了关键的地方,要么就是传说的过程中被加进去一些自以为是的说法,结果,弄得不仅打不走鬼魂,还容易激怒对方。 叶三奇整理出来的这些技巧,正好适合我现在的情况。 我跟着叶三奇一路赶来算盘城,并没看见他什么时候写了这本笔记,仔细想想,叶三奇应该是在火车上,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写出了这些东西。 叶三奇晚上在写笔记,白天还在跟九王爷探讨如何布局算盘城,他这是几天都没休息啊! 能遇上叶三奇,是我最大的幸运。 可是,这种幸运却让我无比惶恐。如果,我是惊龙王尊;如果,叶三奇因为我被奇门追杀;如果,叶三奇被指为奇门叛徒…… 太多的如果,我不敢去想,一想就觉得害怕。 我强行控制着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再次看向了手里的笔记,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觉得眼皮发沉,没过一会儿,就拿着笔记睡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之后,就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说话,说话的人好像是九王爷:“叶兄,叶惊龙这个人非常聪明,万一被他看穿了我们的布局,怕是会给我们惹来麻烦啊!” 叶三奇冷笑道:“叶惊龙对我无比信任,就算是我当着他的面,说我在利用他,他也不会相信。” “只要,我让他留在宝丰楼,就算是宝丰楼被烧了,他也会坐在这里葬身火海,绝不会离开宝丰楼半步。” “那就好!”九王爷问道:“叶兄,你能确定叶惊龙就是惊龙王尊么?” “当然。”叶三奇道:“我给他取名惊龙,就是为了让他拿回自己的名字。五王尊,拿回了名字之后,命运就会发生转折,在无数机缘巧合之下恢复王尊之身。” 九王爷试探着说道:“叶兄,叶惊龙可是你的徒弟,真到了要让你出手斩杀叶惊龙的时候,你会心慈手软呢?” “笑话!”叶三奇冷笑道:“我们奇门与厌胜不共戴天,也必有一战。你我身为奇门宗师,怎么能看着五王重生无动于衷呢?” “叶惊龙,在算盘城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姓的小偷,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徒弟?堂堂奇门宗师收一个小偷为徒,不怕污了我的名声么?” “当年,我是算到了惊龙王尊会现身算盘城,才赶到这里寻找叶惊龙。不过,叶惊龙好像是在转生的时候出现了些问题,不然,让他忘掉了自己身份,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寻找自己留下的异宝。” “我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故意告诉他,见我三次,就收他为徒。我自己也在暗中观察了他五年。直到确定了他确实在转生时出现了问题,才设计了我们的见面,也帮他找回了名字。” 九王爷接口道:“叶兄的这番设计,我可以理解。现在斩杀叶惊龙虽然易如反掌,但是我们得不到任何好处。只有让他找到自己当年的葬身之地,才能掠其宝藏,夺其修为。” “不过,我也听说,想要得到惊龙王尊的修为,就必须是他心甘情愿的把修为给你。否则,你必遭秘术反噬。这点,你准备好了吗?” 叶三奇道:“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事情,有什么可准备的?” “我为什么要对叶惊龙如此爱护?为的就是让叶惊龙在关键时候,把自己的命交出来。” “叶惊龙,一直生活在江湖底层,看惯了尔虞我诈,却从没有人给他温情与信任。这种人,其实最好控制,只要你给他一点,他从没得到过的东西,他就会舍命相报。” “我给叶惊龙的东西,与他前十几年的经历截然相反。他必然会患得患失,唯恐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师徒之情,但是又怕他惊龙王尊的身份会影响到我的安全。” “这种情况下,我能不能只用三言两语,就让他甘愿赴死?” “叶兄高明!”九王爷笑声刚起,我就被惊醒了过来。 我就像是一个刚在窒息中缓过来的人,蜷缩在床上抱着脑袋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许久,才算是让自己安静了下来。 我不自觉的往自己的脸上一摸,手上便沾满了汗水和眼泪。 我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哭了一场。 那是梦! 可我为什么觉得这个梦那么真实,甚至怀疑我刚才在睡觉的时候,无意中发动了“地听”秘术,才听到了叶三奇和九王爷的对话。 那肯定是梦! 肯定是! 叶三奇不会这样对我! 我嘴里一遍又一遍说着同样的话,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听见叶三奇说道:“九王爷,你让小叶子收服鬼神未免太冒险了吧?与鬼神缔结契约,是术士的机缘,但也是在赌命。” “他必须这么……”九王爷后面说了什么,我全都没听清楚。我只觉得脑袋在嗡嗡直响,什么都不敢去细想了。 ------------ 第一百六十七章会是什么反应 我刚才发动过地听秘术,我敢肯定! 我在进入算盘城之前,已经把“地听”秘术给连到了第二重“隔墙闻声,鬼音惊梦”,换句话说:地听术的第二重,可以在我有所防备的时候,把我从睡梦里唤醒。 我从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就一再的小心,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被鬼魂趁虚而入。我刚才虽然是睡着了,却发动了地听术。 我现在听到的声音,无论是大小,还是方向,都跟我梦中的一模一样。 我刚才真的听见叶三奇和九王爷说话了! 不会! 绝对不会! 是这个房间里的鬼神,在故意设计害我,想让我跟叶三奇自相残杀。 就像是,叶三奇说的那样,我是因为患得患失,才会不知所措。 叶三奇不会这样对我。 就算是叶三奇想要我的命,又能如何? 我五年前就该死了,没有叶三奇,我活不到现在。 躲在这房子里的鬼神,敢拿我们师徒的感情来算计我,我不让他灰飞烟灭,难解心头之恨! 我拿过水壶灌了两口,脸色阴沉的坐了下来。耳边却再次传来叶三奇的声音:“这个宝丰楼里,能入我眼的鬼神至少有七只,但是,小叶子只能缔约一只鬼神,我觉得……” 九王爷不等叶三奇把话说完就笑道:“你是不是又心疼他了,想要亲自出手把鬼神打服,拽到他面前,让他达成契约?” “这么做,确实是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却不是小叶子自己的机缘和因果,你强加一道因果给他的话,就不怕鬼神在关键的时候反水么?” “可是……”叶三奇的声音里还是带着犹豫,九王爷却再次说道:“退一步讲,就算是小叶子只留下了一只最弱的鬼神,那也是他自己的机缘。将来如何去还鬼神的人情,都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如果你出手,肯定会抓住这里最强的鬼神,将来要还债的时候,小叶子能还得起吗?” 叶三奇沉声道:“他还不起,我替他还。大不了,就是把那鬼神杀了,也就不用还了。” “你了不起!”九王爷差点被叶三奇一句话给噎死:“你真把鬼神弄死了,就不怕小叶子后半辈子都跟鬼神纠缠不清么?小孩子啊!吃点亏,没什么坏处。总惯着,不是什么好事儿!” 叶三奇沉默了片刻道:“那好吧!看他自己的机缘吧!就像你说的那样,签个最差的鬼神,未必就是件坏事。”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叶三奇,是我师父! 我扭头看向了九王爷给我留下的那包东西,重新拿起叶三奇的笔记一字一字的看了起来,就连宁贝勒给我送饭的时候都没停下,一直到了天-黑,我才敞开了房门,在门口点起了两根白蜡。 本应该照进走廊的烛光,却在到达门边的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一样,贴着门框停了下来,门里门外就像是被光影分割成了一阴一阳两个世界。 宁贝勒给我送饭的时候,特意送进来一盒五谷杂粮,一盘子生肉和一碗鲜血,为的就是让我晚上的时候献祭给鬼神。 我把那三样东西依次摆在桌子上没动,反而是把自己吃剩的残羹剩饭,一件件的给扔了出去。我扔菜的时候用上了柔劲儿, 盘子虽然是落在了地上,里面的汤汤水水却一点没洒,盘子也摆成了祭祀鬼神的形态。 只要有个术士看见了这时候的情景,保证能骂我一句“疯子”之后,再夺门而逃。 我这是拿自己吃剩下的东西去祭神,是对鬼神的大不敬。 附近的鬼神,不出来跟我拼命都是怪事。 我扔出东西之后,就不慌不忙的把自己身上的暗器都给拿了出来,一件件摆在了桌子上,最后用八把飞刀钉着灵符,在自己身边围成了一圈,才抓起一把五谷塞进自己的嘴里,咯嘣咯嘣的慢慢嚼了起来。 与鬼神缔结契约的办法,古今中外都是大同小异。这其中最关键的一步,不是你怎么能把鬼神召唤出来,而是,怎么不让鬼神碰到你。 召唤鬼神,其实带有一定的随机性,哪怕是已经明确要召唤某种鬼神,都有可能召出其他灵体。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也有不同的说法,其中最可信的是:术士的祭品没入本尊鬼神的眼,却被其他鬼神看上了,才会出现有求无应和不请自来的矛盾。 但是,无论召来的是什么鬼神,它出现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术士。这就好比是,有人在你餐桌上摆了一盘子隔夜的肉和一盘新鲜肉,你会先吃哪个?术士在鬼神眼里就是那盘最新鲜的肉。 所以,想要让鬼神心平气和的跟你谈条件的话,第一件事儿,就是别让他把你给吃了。 术士防守的过程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直到鬼神觉得吃人无望,退求其次的吃掉了祭品之后,才是鬼神和术士讨价还价的时候。 鬼神享用祭品之后,虽然算是欠了术士点人情,但这不是他跟术士缔结契约的理由。 鬼神从不会无缘无故,不计报酬的去帮助术士,契约也就是相当于双方签订了一份互利互惠的合同,鬼神能帮术士做什么?帮多久?术士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都需要写得清清楚楚。 双方完成契约之后,任何一方都不能反悔,否则,必然要付出代价。 如果,你非要问我鬼神契约能不能赖账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你手法,实力,布置都达到了一定程度的话,可以凭本事赖掉鬼神的账。但是,古往今来赖账的人多,成功的却太少了。 本来,我应该念上一段咒语, 契约的仪式才算是正式开始。但是,我需要契约的鬼神,并不是来自幽冥,而是一直潜藏在宝丰楼里,这段咒语也就免了。 我正嚼着五谷杂粮的时候,走廊里也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听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慢悠悠迈着方步往门口踱来。 这是鬼神故意摆出的姿态。 也不知道,他看见我摆了一地剩饭,还把他祭品吃了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 第一百六十八章对手是谁 短短片刻之后,走廊里的脚步声响就在房门外面停了下来。 下一刻间,被我摆在地上的盘子全部被阴风掀上空中,往我脸上砸了过来。 我抓起了一把五谷杂粮,迎着盘子打了过去。 形同暴雨的五谷与阴气在空中相撞之后,掀起一片璀璨的火花,空中的碗盘纷纷落地之间,五谷燃烧的花火也铺满了地面。 五谷,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却是古时献祭神明的必备之物,尤其是祭祀社神稷神时必须要有上等五谷。五谷中单纯一样无法镇邪,但是把五谷混在一起就能打鬼。 我打出去的一把五谷,不可能击退鬼神,却足够让它恼羞成怒。 这就像是,一个上位者可以不屑蝼蚁的叫嚣,但是蝼蚁要是往他脸上吐口吐沫,再好涵养,再高身份的人,也得勃然大怒。 果然,五谷落地之后,走廊上的空间便剧烈的扭曲,一尊身穿儒服的鬼神,面色铁青的走了进来:“小子,你敢冒犯本尊。” 我拿起桌子上的匕首,不紧不慢的割下一片生肉放进嘴里:“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明知故问,有意思?” 鬼神脚踩地上的五谷,往我面前走了过来,鬼神每走一步,地上都会留下一个漆黑的脚印。他这是在向我示-威,明确告诉我,地上的五谷奈何他不得。 我淡淡说道:“你用不着吓唬我。如果,你想杀我,就不会这么拖拖拉拉了。” 儒装鬼神强压怒火道:“小子,很多年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了,你……” 我不等对方说完就仰头看向儒装鬼神的面孔:“你也很多年没从这里出去了吧?” “我不想跟你多说废话,我现在只告诉你一件事,我能让跟我缔结契约的鬼神离开宝丰楼。但是,我只要一个鬼神,你听懂了么?” 儒装鬼神一愣之后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是么?你这把戏实在是太嫩了。几位,你们说怎么办?” 我身后有一尊鬼神阴冷笑道:“还能怎么办?抓住他剥皮抽筋呗!” “剥皮抽筋还不够!起码得用阴火焚魂才行!”一尊鬼神的冷喝声从我头顶传来。 第四尊鬼神森然出现在了墙角却一言未发,只是紧盯着我不放。 紧接着第五尊,第六尊……第八尊鬼神也依次显出了形影。 我连看都没看那些鬼神一眼,仍旧拿着匕首一片片割着生肉往自己的嘴里送。 儒装鬼神终于忍不住了:“死到临头,你还想着跟我们缔结契约,我真没见过这种找死的人,给我死来!” 儒装鬼神抬手抓向了我面门,对方的指尖距离我不到半尺的时候,就被我身前陡然冲起的一道白光斩断了一根手指。 对方既惊又怒,捂着断手连退了两步,我扬起头来对着他冷然一笑:“连我的阵法都破不了,还想杀我?” 我声落之间,围在我身边的八把飞刀同时震颤之间龙吟四起,我的嘴角上也随之流下了一行鲜红的血迹。 比起,我眼前那一身儒装的对手,只怕是我的样子才更像是鬼神。 “拿下他!”儒装鬼神厉喝之下,屋里所有鬼神同时向我攻杀而来,八只飞刀化出的白光,就像是用钢刀连成的囚笼,不仅挡住了鬼神的攻杀,也把我给囚禁在其中。 刀光在我四周不断闪烁之间,我大致上也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鬼神的实力受到了限制,在这栋楼里,他们至多只能发挥出等同于厉鬼的实力。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比厉鬼更难收拾而已。 九王爷说:能不能契约鬼神,是一场看我运气的生死局,绝不会是夸大其词,宝丰楼里肯定还有更严重的危机。 我正在思忖之间,却听见儒装鬼神喝道:“把他弄到中间去,让大姐收拾他。” 对方喊声一落,我觉得自己所在的空间像是被人整体挪动了一个方位,连人带着飞刀一起挪到了屋子中间。 等我低头看时,地板下面同时伸出的八只鬼手,一齐握住了飞刀刀柄。 鬼手与飞刀接触的瞬间,刀上灵符烈火骤燃,八只鬼手顿时浓烟四起,烈火烧过人皮的滋滋怪响不绝于耳。 想要拔我飞刀的那只鬼神,应该就是被钉在宝丰楼门口的八臂女人。我现在的位置正好是在她的头顶上。 儒装鬼神冷笑道:“小子,等到大姐把刀拔出来,我看你怎么死?” “谢谢你帮我找到了最强的鬼神,你们没什么用了!”我把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放到了桌子上,手中法印蓦然发动:“奇门禁术,石磨地狱!” 我声落之间,巨大的磨盘从天而降,石磨转动的声响也在瞬间充塞全场。围绕着我的八尊鬼神,半数当场被卷进石磨当中,对方虽然是在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出石磨的束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石磨一寸寸的吞噬,最后只剩下几只伸在磨眼外面的人手在徒劳的往空中抓动。 剩下的几尊鬼神转身想跑,却被石磨吸住了身形,无论怎么挣扎都只能被磨盘的吸力倒拽着向后滑动。 儒装鬼神拼命喊道:“你放了我,我愿意跟你缔结契约。” “不需要!”我冷声道:“不是最强的鬼神,我要你何用?” “我愿意跟你缔结主仆契约!”儒装鬼神到了生死关头,哪还顾得上什么尊严?就连主仆契约都搬出来了。 我再次拒绝道:“我不需要你的契约,你还是乖乖等死吧!” 几秒之后,儒装鬼神就被拉到了磨盘的边缘,一只脚也被吸进了磨眼,磨盘下面的磷火陡然增强了一倍。看样子,儒装鬼神的修为应该是这些鬼神中拔尖的一个,难怪其他的人要听他号令。 儒装鬼神惨叫道:“你杀这么多鬼神,就不怕幽冥的报复吗?” “你觉得,现在威胁我有意义吗?”我淡淡说道:“不过,你要是能回答我一些问题,我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儒装鬼神忙不迭道:“你说,你问什么都行。” 我厉声道:“白天的时候,是谁控制了我的梦境?” ------------ 第一百六十九章你在怕什么 我只是问了一句话的工夫,儒装鬼神就被磨掉了半边身子,对方惨叫道:“没人对你下手,这里没谁能控制梦境!” “那你可以去死了!”我冷喝之下,磨盘转动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我没骗你……真没骗你……”儒装鬼神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跟着剩下的三尊鬼神一块被吸进了磨眼。 最后的一团磷火在石磨边缘炸开之后,石磨地狱的形影也随之散去。 我看向唯一活下来的八臂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了?” 八臂的笑声从地板下面幽幽传来:“当然可以谈了,不过,你得跟我缔结主仆契约,你是仆,我是主!” 我冷声道:“你想找死么?” “哈哈……”地板下面很快便浮现出了八臂的面孔,对方直视着我道:“别硬撑了,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吧?” “其实,书生回不回答你的问题,他都会死。因为,你的修为不足以支撑你再发动一次禁术,你放开他,也就杀不了他了。” 八臂说话之间,八只手臂扬起,我用来布阵的飞刀,从她手心里落在了地上:“你的阵法没了,禁术也不能再用了,你还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么?” 八臂不等我说话,就抢先道:“当然了,你还可以用你的两个师父威胁我。” “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两个现在抽不开身过来帮你。奇门宗师虽然厉害,却不是什么都能算到。他们能算到你的劫数,算不到你会跟我结成契约,只要,我不想杀你,他们就感应不到你的劫数,自然不会赶来。” “你可以大声呼叫,我相信他们能听见。但是,他们现在一动,先前所有的布置就会功亏一篑。你是想用你师父要办的大事,换你自己的命么?” 八臂比其他鬼神狡猾得多,她说的这些话,处处都打在我的软肋上。 我沉声:“你说了这么多,好像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你不敢杀我。” 八臂笑道:“我的确不敢杀你。但是,你别忘了,你的师父为什么要让你跟鬼神缔结契约?” “我跟你打赌,他们很快就会离开宝丰楼。而且,会把你留下来镇守宝丰楼。你守不住的话,就容易坏了他们的大事。” “你的修为在短时间内不会大幅度的提升,所以,与鬼神缔结契约,是你唯一的选择。” “现在,整座宝丰楼,就只剩下我一尊鬼神了。我不同意跟你签订契约的话,谁也没办法对我用强,为了你的师父,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八臂再次把我逼到了墙角,她说的话,跟我先前的推测差不多。 我还在想着如何应对的时候,八臂又一次开口道:“书生并没骗你,你中午做的那场梦,不是我们当中有人在你身上做了手脚。至于,其他的事情嘛,等我们缔结契约之后,我再告诉你。” 八臂是故意的,我的弱点被她给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才会处处拿捏我! 我看向八臂道:“你的话说完了么?说完了,该轮到我来说了。” “我现在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不会跟你缔结任何契约,哪怕你作为仆人的主仆契约也不行。” “你,我杀定了!” 八臂笑道:“小朋友,你不会舍得杀我的。要不,我给你一段时间恢复修为,等你再施展一次禁术。” “好吧!你最好是别打扰我!”我说话之间,拿出藏在桌子下面的藏天伞,撑开伞面用一只手把伞举在了空中,另外一只手平放在了身上,摆出了打坐的姿势。 我隔着藏天伞,看了八臂一眼,便闭上了眼睛,真的盘膝坐在地上,开始恢复修为了。 八臂也不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跟我耗在了一起。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八臂才说道:“小朋友,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吧?要不要出手哇?姐姐,可是一直在等着领教你的禁术。” 我心里很清楚,就算我再动用一次禁术,也收拾不了八臂。否则的话,她刚才就应该被卷进地狱石磨里了。 八臂见我不说话,又继续道:“小朋友,你动用了禁术,就得赶紧去还利息,你今晚不去杀人的话,明天阴司可就要找你的麻烦了。” “赶紧跟我缔结了契约,也好省去你的麻烦不是么?” 我冷然回应道:“我说过,我一定会杀你。” 八臂笑道:“你何必这么执着呢?做我的仆人,其实对你没什么损失。而我,能给你带来的好处,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我缓缓睁开眼睛道:“你在欺负我不懂鬼神契约的秘密么?” 术士跟鬼神一旦缔结了主仆契约,谁是主人,谁就会占据绝对的主动,甚至一个念头就能将仆人抹去。 我成了八臂的仆人之后,如果,八臂拿着我去威胁叶三奇,那我们师徒不是都要落进对方手心了么? 八臂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你放心,我可以保证,你跟我缔结主仆契约之后,我绝不会用你去威胁你的师父。” 我装作犹豫的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缔结主仆契约?” “为了自保!”八臂说道:“你的师父,太厉害了。就算我在全盛时期,也不是他的对手。不把你攥在手里,我怕自己早晚会在他手里灰飞烟灭。” 八臂也放缓了声音道:“小朋友,我可以发誓,我只要跟你缔结契约就可以,不会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情,更不会用你的性命要挟你。” 我淡淡道:“我考虑一下吧!” 八臂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但是,我又想不明白,她非要跟我缔结主仆契约的用意是什么? 不知道对方的弱点,也就无从反击,这才是最让人难受的地方。 我正在飞快思忖着对策的时候,八臂再次说道:“你考虑好了没有?” “你在怕什么?”我忽然反问道:“你虽然保持着平静,可你刚才那句话却带着一丝神魂的波动,你其实在害怕跟我这样耗下去。” 八臂冷笑道:“你太自以为是了!” 我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的地听术已经练到了第四层,无论是活人的心跳,还是死人的魂魄波动,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 第一百七十章地下有人 八臂笑道:“小朋友,你的小把戏,在我面前就像一个想在大人手里骗糖吃的小孩儿。大人一眼就能看穿你的小伎俩,不说破只是在逗你玩。等到我对这种消遣的游戏失去兴趣的时候,你就有苦头吃了。” 我赌对了! 我目光不由得微微一缩:我刚才只不过是抱着诈八臂一下的想法,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话而已,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八臂肯定是在害怕什么? 我悄然打开了地听秘术,极力将监听的范围向外扩散而去。 我的地听秘术虽然已经练到第二层,能听到声音的范围仍旧是超不过十米,如果是直线偷听的话,十米就是我的极限。能不能听到什么动静,得看我的运气。 谁知道,我的秘术一动,八臂就发出了一阵冷笑:“小朋友,你想听什么?要不,我给你讲讲,是谁在宝丰楼里对你动手,让你陷入了梦境?” 八臂想要打断我的秘术! 我现在停下来,就别想压制八臂了。 我皱眉之间,却觉得八臂的身形稍微往后挪动了一下,她是想要挡住我的秘术? 我一言不发的把地听秘术压向了地底,很快我就听见地下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地下有人? 我还没来得及确定自己的判断,就听见八臂说道:“小朋友,你再不听话,我可要打你了。” 我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那你试试!” 我不是受不了对方一句挑衅,就要跟她玩命。而是我在赌,八臂现在动手,不会痛下杀手。一旦让她知道,我锁定了藏在地下的目标,她说不定会全力出手。那时候,我怕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不乖的小孩,打一顿就老实了!”八臂的四肢携带万钧之力往我身上拍落了下来,我把藏天伞往前稍一倾斜,挡向八臂的攻击。 密如暴雨的掌劲,虽然无法击破藏天伞的防御,但是我却在对方连续不断的拍击之下一寸寸挪向远处。 八臂让我远离现在的位置,是怕惊动了地下那位? 我强撑着藏天伞阻挡八臂的攻势,思维也在飞快的转动。 呼吸传来的地方离我太远了,我没有叶三奇那种驱使鬼神的本事,更不可能隔着两层楼板用暗器打中目标。我碰不到它,又怎么能把它惊醒? 我在思忖之间,八臂的攻势又狂暴了几分,藏天伞虽然无惧鬼神之威,顺着伞柄传来的力道却把我震得手臂发麻,已经要把持不住伞柄了。 八臂连声冷笑道:“小朋友,你手里这把伞是好东西,可惜你不是能把持住这把伞的人。等我震飞了你的伞,不仅你要死,这把伞也是我的东西了。” “小朋友,我要出手了哦!” “奇门禁术,刀山地狱!开!”我怒喝之间把手按上地板。 禁术发动的一刻,我的五脏六腑就像是被人狠狠拍了一掌,鲜血顿时从我口中喷涌而出。 禁术反噬了! “哈哈……你修为没恢复,就动用禁术……”八臂的话只说了一半便陡然变色道:“你把禁术打到哪儿去了?” “你说呢!”我抬手擦着嘴角的鲜血道:“斗狠,我不会输。” “你疯了……”八臂惊叫声没落,被她扔在地上的飞刀便同时悬在了空中。 “饶命!”八臂求饶的神功刚起,八只飞刀就在她惊恐至极的眼神中,将八臂透体而过。 鬼神炸裂的磷火还在漫天乱舞,我已经松开藏天伞,瘫倒在了地上。 这下,我是真的使不出一丝力气了,就算跳出一只猫来,也能把我给咬死,更何况,是一尊能轻易斩杀八臂的鬼神。 九王爷这回真把我给坑死了。 没多久,我闻到了一股诡异的香味儿。那种不像是来自于人间的香气,就像是传说中冥河岸边的花香,让人嗅到花香之后,就忍不住想要去一睹彼岸花如梦如幻的绝美。可是,当你看到那绝世惊容的时候,却代表着你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那暗香渐近时,我眼前也出现了一个娇美妖娆的女人。 或许,她就是彼岸花化作的鬼神,把死亡之美发挥到了极致,让人畏惧却又忍不住想要接近的女人。 那个女人蹲在了我身边道:“你想要契约鬼神?” 我笑道:“想,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只有给你做血食的份儿了。” 那个女人道:“你给我什么?” 那个女人的话,反倒让我愣住了。 我沉默了好半天才说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在举手就能杀我的情况下,跟我缔结契约?我可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可以好到随时能遇上化险为夷的程度。” 那个女人说道:“你会用禁术:无间地狱。” 原来,我的禁术叫做无间地狱。 这似乎不是奇门的禁术? 可是,谁又能在奇门禁术上做手脚? 那个女人继续说道:“我只知道,无间地狱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不过,你好像没有学会完整的无间地狱?” “我只能观想三种地狱!”我骗不了一个鬼神。除非术士的修为跟鬼神旗鼓相当,否则,他的谎言绝对瞒不过鬼神。 那个女人点头道:“我跟你缔结契约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在有生之年学会完整的无间地狱。” 我笑道:“这个,我可保证不了。毕竟,我没有完整的禁术。” 女人点头道:“是我-操之过急了。你尽量去学全无间地狱吧!你每次使用禁术之后,我负责替你杀人,杀人的因果,由你承担。” 我点头道:“可以!” 这个条件明显是对我有利,无间地狱需要用鬼魂去偿还地府的利息,但是又不能随便杀人。我哪有时间去分辨谁应该下什么地狱?有一个鬼神帮我,我自然乐享其成。至于因果,随他去吧!人在江湖哪天不惹是非,不沾因果。 我看向那个女人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条件?” 我总觉得,那个女人让我学全无间地狱才是她真正的目的。等我学全了禁术,她是想要我的命,还是想让我帮她做某件事? ------------ 第一百七十一章你来陪我喝酒么 那个女人道:“我只能跟你签订平等契约,我每次出手,你都得拿出相应的东西作为交换。如果,你拿不出来,我会看着你死。”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可以!” 这种交易方式在我接受范围之内,每次交易都是互不相欠,无论对术士还是鬼神都是一种好事。 那个人再次说道:“当你学会了无间地狱之后,我需要你帮我救一个人,再杀一个人。” 我当即反问道:“这次算什么?” “交易!”那个女人道:“救人,杀人,我都会给你相应的报酬。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交易可以作废。” 我这才松了口气:“好,我同意跟你缔结契约!我叫叶惊龙。” 那个女人把一只手指按在了我的额头上:“鬼神白诗画愿与术士叶惊龙缔结契约……” 契约一成,我便感到丹田里涌出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流,真气顺着我的静脉移动之间,我身上竟然结起了一层寒霜,人也跟着打起了哆嗦。 白诗画一只手护住了我的心脉:“坚持住,你的修为太差了。就算给你时间修炼内力,没有十年也难以小成。我把自己的鬼神之力分给你一层,用来取代内力,可以直接让你成为武林高手。但是,从此之后,你只能修炼鬼神之道了。” “你……”我想要反对,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我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了,我甚至觉得老天是在故意跟我作对,让我一步步往偏离奇门的方向行进。 这样下去,我还能继续修炼奇门秘术么?我还算是奇门弟子么? 我想去改变什么,却又无能为力。因为,我不知道,命运将会跟我开一个什么样的玩笑? 白诗画的鬼神之力在我体内连续运行了十次之后,才松开了手掌:“需要找我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但是,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来烦我。” 我反问道:“你的本体在宝丰楼下面?” “不在!”白诗画道:“那只是我寄魂的躯壳而已,现在那个躯壳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白诗画把话说完便消失在了我的眼前,丝毫不顾我是不是还能站得起来。 我一直在原地躺到了天亮,被冻僵的四肢才算是慢慢恢复了知觉。我想去找叶三奇,宁贝勒却告诉我:叶三奇交代过,他不出来,不许我去找他。 我在宝丰楼等了三天,始终都在戒备着那个让我入梦的对手。但是,对方却再没出手,更没有让我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我觉得,对方可能只是想要在我心里埋下一颗怀疑叶三奇的种子,等到适当的时机,再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 我不知道对方会用什么手段,但是我必须把他找出来干掉他。 我甚至召唤过白诗画想要问个究竟,白诗画却告诉我,她一直在沉睡,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等着对方露出破绽。 我一连等了三天,也没等到对手,却等来了出关的叶三奇和九王爷。 我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叶三奇听完便说道:“你跟白诗画之间的事情,是你的机缘,你也不用纠结是不是可以修行奇门秘术。世上没有什么事情,一定会向你希望的方向发展。真正的人杰,会变不利为有利,甚至能把错的东西变成对的。有些事情,你现在想不通,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大概就明白了。” 叶三奇声音一顿道:“我和九王爷要出去办点事情,你留下来守住宝丰楼。” “宝丰楼明天上午开业,我把那十二个人留在楼里,他们可以压住宝丰楼的气运,财运。你要做的就是宝丰楼开业之后的七天之内,不让宝丰楼破财。” 我犹豫道:“师父,赌场就是有输有赢的地方啊!你说不破财的标准是什么?” 叶三奇道:“我一会儿就会教你望气术,你只要看着,不让赌场的财运流到别的地方就行了。你只要守住七天就够了,七天一过,就算宝丰楼全都赔光了也不要紧。明白么?” 我点头道:“我明白了!” 九王爷又补充道:“这七天里,宁贝勒会帮你。记住,只要能守住财运,就算你动手杀人也没有关系,懂了吗?” “懂了!”我再次点头之后才问道:“七天之后呢?” 叶三奇沉声道:“七天之后,如果我和九王爷没回来,你马上离开算盘城,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行,走得越远越好。但是,你记住,你离开算盘城之后就只能走,不能停,每个地方决不能停留超过三天,知道么?” 我当时就被吓了一跳:“师父,你们要干什么?” 叶三奇摆手道:“你不需要担心我和九王爷。顾好自己的安全就行,江湖上能把我们两个留下的人不多。我们就算是办不成事,想要自保也没有问题。等我们退出算盘城,就会去找你。” “以我们两个的本事,想要找你并不困难。” 从我认识叶三奇开始,他就从来没这么郑重其事过。 算盘城里的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么? 叶三奇交代完这些事情就要出门,我赶紧把他拦了下来:“师父,你把藏天伞带着!” 叶三奇在我头上摸了摸道:“傻小子,如果真要是有人能要我的命,我拿不拿藏天伞都一样。这把伞,你留着吧!等到有一天,你不需要他的时候再还给我。” “相信你师父的本事!” 叶三奇和九王爷头也不回的走了,就连宝丰楼开业都没参加,宁贝勒以宝丰楼二掌柜的名义主持了开业,我却连面都没露一下。 按照规矩,宝丰楼的老板得在开业这天跟算盘城里的三教九流打好交道,但是,叶三奇临走时的那些交代,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了我的胸口上,我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去管这些事情,干脆藏了起来,谁也不见。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白诗画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还拿起了我放在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莫名其妙的看向白诗画:“你是来陪我喝酒的么?” ------------ 第一百七十二章有人闹事 白诗画道:“外面太吵,影响我睡觉,我只能到你这里坐坐。” 我所在的房间,是宝丰楼里的密室,外面只要没有人拿炮轰楼,我这里听不见什么声音。 白诗画又说了一句:“你不会喝酒,跟你喝酒也没有意思!” 白诗画是第二个说我不会喝酒的人,第一个是叶三奇。 叶三奇告诉我:真正会喝酒的人,能喝出酒中的意境,能在酒中悟道。每个懂酒的人,都有他的杯中之道。你就只知道喝。等你喝出了杯中之道,你就成了一代宗师了。 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喝酒。 我喝酒,只是因为酒能压惊。 我看见白诗画在自斟自饮,便试探着问道:“你能告诉我,这宝丰楼究竟有什么奥秘么?” 白诗画说道:“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在宝丰楼里。准确的说,是当年建立宝丰楼的人把我给抬进来的。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地下的密室里了。宝丰楼里除了冤魂和鬼神之外,已经没有什么活人了。” “对我来说,只要有一个可以供我沉睡的地方,我什么都不会在意。宝丰楼也刚好适合我继续沉睡。我也就没去关心过更多的事情。” 白诗画所说的这些事情不会有错,因为她跟我缔结过平等契约,契约双方都有权利拒绝对方的要求,却不能欺骗对方。 换句话说:白诗画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却不能信口胡说,否则,她会被契约反噬。 我正在失望之间,却听见白诗画继续说道:“不过,我知道,宝丰楼只是七大隐阵中的一个。这七座隐阵可以连成一座覆盖全城的大阵,必须要逐个将其激活才行。当年,有人血洗宝丰楼就是为了激活大阵。” 我赶紧追问道:“那个人成功了?” “没有!”白诗画摇头道:“如果他成功了,宝丰楼早就不复存在了。那个人应该是差了点什么东西,才在最后关头撤离了宝丰楼。” 白诗画不等我再问就摆手道:“你别问我,对方差了什么?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阵法,甚至听见都觉得头疼。” 我再次问道:“你知道,剩下的六座隐阵在什么地方么?” 白诗画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么?我告诉过你,我最讨厌阵法。这些事情不要问我。我知道的这些事情,都是听宝丰楼的鬼神说的。” “宝丰楼的鬼神已经被你杀光了,冤魂也被你师父清理掉了。你再敢问我,我不知道的事情,小心我打死你!” 我顿时傻眼了:当时留下几个活口就好了,这回好了,宝丰楼被清理了个溜干净儿,我找谁问去? 我正想拿起酒壶喝上两口,才发现酒被白诗画给喝光了。 “我去拿酒!”我刚要起身,就听见密室外面有人喊道:“龙少,外面出了点事儿,贝勒爷请你过去一趟。” 我推门走了出去:“出什么事儿了?” 报信的人说道:“有群要饭的人堵门了,贝勒爷问你怎么处理?” 我听完不由得一皱眉头:这是有人故意来触霉头哇! 算盘城里要饭的:有一部分是真的吃不上饭的残疾人,算盘城的人都知道,这些人要饭还得给上面的乞丐头上供,着实不易。所以要饭的人到了家门口,家里有富余的,都会给点吃的。下雨天,看见要饭的在门口避雨,也不往出撵,撵了就是失了人性儿,被街坊邻居瞧不起。 另外一部分就是靠着“要饭”俩字恶心人,这些人有手有脚甚至年富力强,专门去恶心商家,不定期给他们点钱,他们白天堵着你大门,晚上往门上泼粪,商家跟他们耗不起,就只能破财。那些乞丐头儿,靠着要饭置办产业的,也大有人在。 但是,一般情况下,这些人不会在买卖开业的头三天就过来要饭,这算是给老板一个面子,三天之后,才是老板给他们面子的时候。要是这个面子要不来,堵门是轻的,说不定哪个要饭的,就能解开裤带挂你门上。 宝丰楼才开业就有人堵门要饭,绝对是奔着搅黄我生意来的。 我走到二楼的时候,宁贝勒已经迎了上来:“龙少爷,我的人正跟乞丐头交涉,你先等等。” 我说道:“你没跟算盘城各路鬼神打好招呼?” “哪能啊!”宁贝勒道:“该给的,我都给了,不仅不比别人少,还多了两成出来。我估计,是有人故意给我们下绊子。” 我边走边说道:“知道对方是谁么?” “不知道!”宁贝勒道:“按理说,咱们刚开张还不到抢生意的时候,我也没得罪过什么人,不应该有人故意下手哇!” 我说着话的工夫,已经到了门口,打眼往外一看,就看见二三十号要饭的,堵在宝丰楼门口又唱又跳,见人过来就拽着衣服要钱,没一会儿,就挡掉了十多个客人。 现在还不是赌场热闹的时候,但是让他们这么干下去,今晚宝丰楼就得没了进账儿,更别说保住财运了。 我从屋里往外走的时候,就看见宁贝勒带来管事,正给一个乞丐兜里塞钱:“这位爷,今天是宝丰楼大喜的日子,几位换个地方,我在外面给几位多摆几桌……” “不行!”乞丐头梗着脖子道:“你们宝丰楼不就有酒席吗?我们今儿个就要吃你们宝丰楼的酒席。你可别说,不让。爷们儿有的是钱,你不让进,就是你们待客不周。” “谁要来宝丰楼吃酒席?”我说着话从楼里走了出来。 “我!怎么着?宝丰楼,不让客人吃饭了?”乞丐头拿出一个口袋往空中晃了两下:“爷来吃饭时真金白银,你不让进是什么意思?” 我淡淡一笑道:“朋友,你是存心来找茬的吧?我要是把你让进去,以后谁还愿意来我宝丰楼吃饭?” 那乞丐头噗嗤一声笑了:“你是谁?” 旁边有人说道:“这是我们宝丰楼的少东家。” 那乞丐头上下打量了我两眼道:“我说呢!这怎么上来就说胡话,原来是少东家。你这毛儿都没长齐就敢出来跟爷喝道啊?回去,把你家大人叫出来,我不跟你个小崽子说话。” ------------ 第一百七十三章一个一个收拾 乞丐头儿的话一出口,就连宁贝勒都皱起了眉头。 不过,宁贝勒这眉头不是冲着那要饭的,而是冲着我来的。 江湖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双方不管多大过节,见了面都得寒暄几句,客气一二。我上来就是问对方是不是“找茬”,就是不懂事儿的做法,只有半大孩子才会干这种事儿。换成江湖大佬过来,得拱手为礼,好言相商,最算真动了手,动手之前也得打个招呼,显得光明磊落。 我这做法,看着横,却会被人看不起。 宁贝勒正要说话,我一抬手制止了对方,自己对乞丐头儿说道:“我就是能做主的人。” 乞丐头儿嘿嘿一笑:“那行,我就问你让不让我进去吃饭吧?给个准话。” 进门儿吃饭,是乞丐专门对付酒楼的办法。 酒楼不让进,那叫酒楼拦客,把客人分作三六九等,容易坏了名声,坏你名声的人,还是你的同行;酒楼让进了,酒楼的名声就更臭了,哪个有身份的人,愿意跟要饭的,同在一个酒楼里吃饭?吃饭的地方配不上身份,客人自然不会再来。 这事儿,听起来有些矛盾,却是旧时候买卖行里的人性。 最好的办法,就是掌柜的给那些要饭的服软,按月给他们包一份儿例钱,大家相安无事。买卖人,再不愿意,也得出这个钱,毕竟比起没了客人,例钱上的损失还在接受的范围之内。乞丐也就在江湖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我点头道:“进我店里吃饭当然可以,来者是客,谁来都行。” 我话一说完,宁贝勒就愣住了,赶紧扯了扯我的衣服:“少东家,你再想想啊!” 宁贝勒虽然不是术道中人,但是对财运这种事情多少也是了解一些。财运,可不是你守住了屋里的钱就叫守住了财运,你得进了账才算有了财运。放这帮要饭的进来,他们吃喝完了,再给你往店里拉屎撒尿,咳几口痰,我们的买卖就彻底不用做了。 乞丐头怕反悔,赶紧哈哈一笑道:“这话说得好,小的们,咱们进去吃席。” “等一下!”我抬手挡住了乞丐头儿,宁贝勒也给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对方马上站出来十多个手下,个个都按住了身上的家伙。 乞丐头脸色一沉道:“怎么了?是爷们儿,说话就得是一口吐沫一个钉儿,说出来的话,还能咽回去么?” 我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说,让你们进去吃饭,可没有说,让你们身上的虱子、跳蚤进去吃饭。你们身上带着那些玩意,进门之后不管咬了谁都叫吃饭,你得把那饭钱付了。” 我不等对方说话,就说道:“你们要么一只虱子别带,我让你们进去吃席;要么就把虱子的饭钱付了,十个虱子一块大洋。它们吃的是人血,这个价钱不贵。而且,交了饭钱,我让人光着膀子站边上,让你看着你那些宝-贝吃席。” 乞丐头儿一撇嘴:“老子,没听过这个规矩。” 我冷笑道:“我宝丰楼就这个规矩,你拿得起钱,带条狗进来,我也照样招待。拿不起钱,就别让别的东西进来。” “花钱吃饭,天经地义。这位爷,要是不想讲这个规矩,别怪我也不讲规矩。” 宁贝勒也站出来一步:“朋友,算盘城的规矩大伙都得守着。今天,你可以进来吃饭,不能堵我大门。你再闹下去,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和宁贝勒的几句话,算是把人给僵在这儿了。 那时候,哪有现在这么多洗澡的地方?别说是要饭的,就是一些看着体面的人,身上都生着虱子。不把衣服里外都换了,谁也不敢说自己身上没有虱子。 乞丐头儿愣了几秒之后,一摆手道:“小的们,抬缸,烧水,换衣服,泡好了澡,咱们进去吃席。” 那伙儿要饭的,是跟我耗上了,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抬来好几口大缸,又在门口不远的地方支起来两口大锅,烧开了水往缸里一倒,用凉水兑好,一个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得精光,跳进缸里连洗带涮。 宁贝勒看着他们远处闹腾,压低了声音跟我说道:“少主子,看热闹的,越来越多了,一会儿,他们洗好了,不放他们进去,是我们理亏。放他们进去,总不能把他们下面那两窟窿都给扎上。堵上吧?这要是在楼里拉屎,撒尿,咱们还是输了。” 我淡淡笑道:“洗好了就放他们进去。” 宁贝勒看我态度坚决,也就不说什么了。 一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才一个个穿好衣服,有个乞丐低声道:“头儿,咱们这可是里外三新的衣服,这个得花多少钱?” 乞丐头儿一撇嘴道:“这点钱算个屁,一会儿进去折腾完了,至少让宝丰楼再给我们一人弄三套。” 乞丐头晃着膀子走到了门口:“少东家,我们这身儿行头还行吧?” 我一摆手道:“楼上雅间,有请!” “楼上雅间,有请——”跑堂伙计一声接着一声传了下去,一群乞丐也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宝丰楼雅间。 宁贝勒哭着脸看向雅间里大吃大喝的乞丐道:“少主子,等他们吃饱喝足了,就得找事儿了,咱们是不是早做准备。” 我冷眼看着一群像是饿死鬼一样的乞丐道:“让他们随便吃,我还不缺这点断头饭的钱。” 宁贝勒吓了一跳:“少主子,你这是要干嘛?” 我淡淡道:“我要守住宝丰楼七天,没打算干长远买卖。我跟他们耗不起,就只能送他们上路了。巡捕房那边,你打点好了吧?” 宁贝勒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巡捕房倒是打点过,可是,那帮孙子要是知道这里出了十多条人命,还不得上来往死里咬我们一口啊?那破财,可就破大了啊!” “那就一个一个的收拾!”我冷笑了一声:“再给他们上点酒!毒药嘛,喝酒才能发作得快。” 我手头没有可用的毒药,下毒的事情,也只能拜托白诗画。 让我没想到的是,白诗画竟然没要我的报酬,按照她的说法,她看见讨厌的人,也想杀,就不收我的钱了。 被鬼神毒死,这些人算是算盘城里的头一份儿了。 ------------ 第一百七十四章你的麻烦来了 我看着伙计把酒端进屋里,看着那些人一杯接着一杯的饮下毒酒;看着他们一个个七窍流血栽倒在地,由始至终眼神中都没有过一丝波动。 宁贝勒的眼睛在满屋子的尸体和我之间来回转了几次,才说道:“少主子,屋里的人都死光了,你看……” 我用脚尖顶开房门,踩着地上的尸体走到了乞丐头身边,在他身上踢了几下:“起来说话!” 乞丐头像是回光返照一样,死死抓着我的裤管儿:“饶了我……我再也……” 我冷眼看向对方:“别废话,告诉我,谁让你来捣乱的?” “巡……巡捕房……”乞丐头说出三个字之后,脑袋一歪就断了气。 “巡捕房?”我不由得一皱头。 宁贝勒咬牙道:“这帮孙子收了我那么多东西,还来找麻烦,也不怕被撑死?少主子,这些尸体怎么办?” 我沉声道:“三楼有间密室,你让人把尸体都抬进密室里锁起来。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宁贝勒带人去了密室,我在一楼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外面的人听了半天,没见到雅间那里有什么动静,也陆陆续续往宝丰楼里走。算盘城里的江湖就是这样,多数的时候是在文打,真正能双方明火执仗,斗个你死我活的事情太少了。 雅间里不见动静,那就是双方谈和了。现在闹事儿的人不好意思走,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也就悄悄走了。 我原本就是打算利用那些赌客的这种心理,在一群人的眼皮底下弄死那些乞丐。现在看,我的麻烦还在后面。 我坐了一会儿,就悄悄用上望气术,看向了三三俩俩往里走的赌客。与此同时,十二道鬼影也出现在了宝丰楼,那些进来找台子的赌客,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跟多少鬼魂擦肩而过了,更不会知道,他们的财运正像是流水一样集中到了那几只鬼魂身上。 我正看得入神,却听见白诗画在我背后说道:“你师父倒是个妙人,夺人气运却不伤人性命。” “什么意思?”我得到了白诗画的鬼神之力以后,就能像叶三奇一样传音了,在别人看来,我只是嘴唇微微颤抖了几下而已,却听不见我在说什么? 白诗画道:“每一个走进赌场的人,都会被他安排的鬼魂抽走财运,所以,只要进来,他们就赢不到钱。但是,你师父却给这些人留了活路,没让鬼魂夺他们心智,否则的话,这些人不到把自己的命给输进去,绝不会离开赌场。” “你看,那还有个鬼魂在悄悄往人身上吹气,那人被阴气入体之后,再输光了兜里的钱,回去就得病上一场,几天都来不了赌场。你师父是在救他。” 为什么有些人叫“赌鬼”,就是因为他们赌上瘾之后,就像是被鬼磨了一样,一天不赌全身难受,上了牌桌就没病没灾了。但是,人越是这样气运就越低,最后不把自己的命输进去就不算完。人要是成了赌鬼,那就离着真鬼不远了。 白诗画笑道:“你师父下手还是不够狠啊!怪不得要用七天聚气。如果,他肯下杀手,不用三天就能聚集气运。” 我低声道:“要是有人在这里出千呢?” “人出千,有鬼厉害么?一般的千手斗不过你师父留下的鬼魂。”白诗画笑道:“你往色子那边看!” 我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看见一只鬼魂已经把手伸进色盅里了。我隔着一层色盅看不见他的手在干什么,但是也能猜到那鬼魂是在拨弄色子。这么赌下去谁能赢得了赌场? 白诗画忽然说道:“你的麻烦来了,你可要小心了!” 我顺着白诗画的目光往门口看过去的时候,却看见外面走进来两个穿着体面的赌客,打头那人大概五十多岁,身上穿着长袍马褂,右手拄着一根镶着文明棍,左手上带着一只翡翠扳指,仅是那一身行头就足够让人高看一眼了。 跟在他后面的人二十多岁,穿着一身西装,皮鞋打得铮亮,进门就扔给伙计一枚银元,派头倒是不小,却只是前面那人的跟班罢了。 我看了对方半天才说道:“这两个人是术士?” “千门的术士!”白诗画道:“你师父留下的鬼魂赢不了他们,想压住他们,你们这边得有千术高手。否则的话,你得输光这栋楼了。”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多人以为千门是江湖术,实际上,那些人所知的千门是拜“孙武”为祖师爷的江湖千门,奉行的是“诡诈之道”,玩的是江湖骗术。 除了,江湖千门之外,还有一支拜“伏羲”为祖师爷的术道千门。术道千门,多数时候跟江湖千门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是,他们最大的本事,却是能做局骗鬼神。 千门的人,怎么跑到宝丰楼来了? 我叫过宁贝勒:“要是赌场里来了老千怎么办?” 宁贝勒皱着眉头道:“来了老千,只能揭穿对方之后再动手。要是拆不穿对方的把戏,让他们反咬一口,赌场的生意就算砸了。” “少主子,你看见有人出老千了?” “我只是看见老千进来,他们还没出千。”我不动声色的指了指那两个人道:“那两个人都是出千的高手。现在没动手,过一会儿可就不好说了。” 宁贝勒低声道:“我找人盯着他们。” 真正的千门中人,除了本身的身手不凡之外,还会有人暗中保护。想要干掉他们并不容易,宁贝勒现在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是先盯着对方。 我正要说话的工夫,白诗画再次说道:“你的第二个麻烦也来了。” 我再次往外看时,却看见外面来了十六个巡捕,宁贝勒赶紧迎了上去:“几位……” 为首那个巡捕没等宁贝勒开口,就把他推到了一边:“谁是老板?” “我是!”我也迎了上去。 那个巡捕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你是老板?” 宁贝勒赶紧解释道:“这是我们少东家。东家有事不在,现在宝丰楼里他做主。” “嗯!”那巡捕点头道:“那就跟我们走一趟。” ------------ 第一百七十五章等你求我的时候 宁贝勒道:“几位官爷,抓人总得有个由头吧?你们上来就要带我少东家回巡捕房,怕是不合适吧?” 巡捕说道:“有人报案,他们头儿进来吃席,到现在都没出去。我怀疑,你们……你们谋财害命,跟我走一趟。” 巡捕房的人本来就不是冲着那些乞丐来的,这个时候,我无论能不能让那些乞丐出来,都得被扣上个罪名。 我点头道:“行,我跟你们走。宁掌柜,好好看着宝丰楼,我往巡捕房走一趟。” 宁贝勒还要说什么,却被我给挡了回去。 我说话之间,一直留意那个巡捕的动作。对方只是摆了摆手,说了声:“带走!”就把我带出了宝丰楼,没搜查,更没封店。 这只能说明,他们是奔着敲竹杠的目的而来,把我带到了巡捕房,目的也就达到了。如果,真是打算干掉宝丰楼,至少也得来个全楼搜查。 那人把我带回巡捕房之后,也没为难我,把我关进一个单间就走了,晚饭有人给我送来,伙食也还算不错。 这就是当时巡捕房里惯用的手法。 现在,警-察办案讲究个证据,那时候的巡捕房,没有证据,我可以给你制造点证据;不肯招供,那就打到你招供。 把你弄来之后,好吃好喝的供着,那是有条件跟你谈。 等到谈不拢的时候,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对方把我晾在这里,是等着宝丰楼当家的过来求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来找我。 我在牢房里待得实在无聊,干脆躺在床上睡了过去。没想到,我刚睡下不久,耳边上就传来了叶三奇和九王爷的声音。 九王爷说道:“叶兄,你让叶惊龙守住宝丰楼的气运的这步棋,下得可谓是绝妙啊!叶惊龙不知道,宝丰楼的气运已经跟他连成一体了,宝丰楼兴,叶惊龙兴,宝丰楼败,叶惊龙败。” “不过,我觉得,你不应该告诉叶惊龙七天守运的事情,你拿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任由着叶惊龙经营宝丰楼,不是更好么?” 叶三奇笑道:“这一点,你可就说错了。” “如果,我拿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来,叶惊龙反而会拼死保住宝丰楼,叶惊龙那个笨蛋是一个应为细节而感动的人,我表现出不在意宝丰楼的态度,他一定会觉得,我是因为护着他,才愿意舍弃宝丰楼,所以,他一定会全力以赴。” “但是,我告诉他守住宝丰楼的时候,他的思维就会转换到江湖道上。算盘城的江湖自成一系,他不敢随便打破这个江湖规矩,反倒会落进下风,被人一步步溃散他的气运。” “叶惊龙的气运太强了,不击溃他的气运,我们难以控制叶惊龙。” “现在,叶惊龙的气运跟宝丰楼连在一起,我们击溃了宝丰楼,就等于击溃了叶惊龙。再想拿下他,也就易如反掌了。” 九王爷道:“叶兄,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杀掉叶惊龙?难道是觉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更精彩么?这可不像江湖人的作风啊!” 九王爷说的没错,真正的江湖中人除非是脑袋抽了,才会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一次次放过对手,还美其名曰让对手感受绝望。江湖人讲求的是一击致命,斩草除根,绝不会给自己留下一丝危险。因为,没有人能够肯定,一时的轻敌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后患。 叶三奇道:“如果,叶惊龙真的那么容易杀,我还会等到今天么?他身上的气运看似和常人并无不同,却无比诡异,贸然对叶惊龙出手必然会受到他身上气运的反噬,就算是以你我的修为,也会灰飞烟灭。” “我已经安排好了后手,七天之内,无论叶惊龙怎么挣扎,我的人都会冲垮宝丰楼的气运。叶惊龙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这四个字就像是一把扎向了我心口的匕首,硬生生让我从梦中疼醒了过来。 我手捂着心口从监号的床上坐起来时,已经是汗如雨下。 那个人又来了! 他用了同样的办法,让我误以为自己听见九王爷和叶三奇在旁边的牢房里说话。 难道,巡捕房就是第二座隐阵? 我在脑海里大致估算了一下宝丰楼与巡捕房的位置,怎么看都觉得,又不太像是第二座隐阵。 我正在思忖之间,白诗画凭空出现在了牢房里:“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看样子,你还挺悠闲的么!我刚才在总巡捕那里看了一会儿,总巡捕是想要宝丰楼一半的红利,你答应他,就等于折了宝丰楼的财运,不答应,你就只能杀出去。还是保不住宝丰楼。” “还有,宁贝勒请来的人,根本不是那两个老千的对手,短短半天就输掉了两万大洋。这是对方还没下狠手,否则,他连宝丰楼都要输出去了。” “现在,你很难脱出这个困局了,需要我帮忙么?” 我看向白诗画道:“这次,你要什么?” 白诗画指了指我的口袋:“我要你的那块怀表!” 我下意识的摸向了金表:“这是我师父给我的第三件礼物,你换一个要求吧!” 白诗画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师父给你的第一件和第二件礼物是什么?” “第一件,是我的命。第二件,是我的名字!”我看向白诗画道:“这块表对我有特殊的意义,我不能给你。” 白诗画微怒道:“一块表对你来说只是身外之物,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么?” 我笑道:“我听人说:剑客有句话叫,剑在人在,剑断人亡。我那时候也在想,只不过就是一把剑而已,断了再造一把不就行了么?难道,一把剑还比人命重要么?” “现在,我似乎明白了,当某件东西带给你的回忆,让你无法抹去的时候,它真的比命重要。” 白诗画被我气得脸色发青:“好,等你求我的时候,我就不止要这块表了,我连你的名字也要。你求我,你就不许叫叶惊龙。” 白诗画正在说话的时候,一个巡捕走过来打开了牢门:“叶少爷,我们总巡捕请你过去坐坐。” ------------ 第一百七十六章他也是老千 “好!”我刚点了下头,就看见白诗画一巴掌拍在了那个巡捕的头顶上,对方像是被冷风吹了一样,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脸色也变成煞白一片。不过,他自己似乎没感觉到什么不对,仍旧是跟我客气道:“叶少爷,这边请。” 这个巡捕活不了几天了。 白诗画那一巴掌虽然没有当场要了他的命,却断了他的生机,用不了多久他就得暴毙。 白诗画这是在拿那个巡捕泄愤啊! 我跟在那个人身后往总巡捕办公室里走的时候,白诗画也悄无声息的跟在我们身后。我们一人一鬼几乎是同一时间踏进了总巡捕办公室。 白诗画刚一站稳,总巡捕摆在桌子上那块风水石就炸成了几块,原本还把脚搭在桌子上的总巡捕,顿时被吓得站了起来,双目圆睁的看向我道:“你身上沾什么东西了?” 叶三奇跟我说过,要说世上什么人最信风水?只有官和商这两种,而且是地位越高,财富越多的中年人,越是相信风水命运。 因为,他们在自己的领域里已经如鱼得水了,在遇上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就会把这些事情归于命运,自然也就相信风水。 我看向了桌上的碎石,淡淡一笑道:“到了总巡捕这个位置,还信这些?” 总巡捕脸上的尴尬稍纵即逝:“人到了一定年纪总得信些东西。” 我坐到了总巡捕对面:“我爹也这么说。不过,我觉得,与其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鬼神,倒不如相信能让你发财的贵人。” 总巡捕饶有兴趣的道:“不信鬼神,早晚要遭报应。” 我笑道:“信鬼神的人,会去赚造孽银子么?” 总巡捕盯着我道:“你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不过,人的胆子太大,容易吃亏啊!你爹把宝丰楼交给你,就不怕你玩砸了买卖?” 我摇头道:“我爹还没把宝丰楼交给我!不过,总巡捕肯帮忙的话,我倒是可以拿下宝丰楼。” 总巡捕一笑道:“你想让我帮你,坑你爹?” “不是!我只是想拿下宝丰楼。”我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宝丰楼有三栋楼,现在的赌场只用了一栋。如果,我把左边开成烟馆,右边开成清楼。是不是能赚更多的钱?” “如果,总巡捕肯点头,我们就能让整个东城只有我们一家宝丰楼。到时候,我们日进斗金也不在话下。” “不过,前提是,我一个月之内不能让宝丰楼亏钱。这是我爹给我的考验。他说了,我能在一个月之内让宝丰楼赚到钱,以后宝丰楼就是我的。但是,一个月之内不赚钱的话,他会派别人过来。” 我敢这么信口胡说,是因为我知道,宁贝勒肯定帮我编造了一个身份。 能在算盘城里开起宝丰楼这样买卖的人,必定要有一定的根基,也必定会有人提前打听我们的来历,宁贝勒这样的老-江湖一定会把我和叶三奇的身份编造得滴水不漏。这才是,我去糊弄总巡捕的关键。 总巡捕笑道:“你小子胃口倒是不小。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直视对方双目道:“因为宝丰楼的收益,七成是你的。” 总巡捕冷笑道:“你是把我当小孩糊弄么?七成是我的,你能得到什么?” 我笑道:“总巡捕,这么看可就错了!你有了钱,就能做更大的官,你做了更大的官,我就能做更大的买卖。而且,我只有十六,总巡捕能照顾我十年的话,我们能不能拿下整个算盘城?” 总巡捕眼睛不由得一亮,嘴上仍旧说道:“那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直接回答道:“不瞒总巡捕,白天那十来个要饭的,我已经处理了。这个投名状,总巡捕还满意么?” 总巡捕笑道:“你的胆子倒是不小!杀了人,还敢当着我的面说。不过,这点投名状怕是不够。” 我继续说道:“我来巡捕房之前,宝丰楼里进了两个老千。这两个人也当投名状如何?” 总巡捕点头道:“嗯,这回够了。” “来人,去把那两个老千给我带过来。” 巡捕房的人离开不久,总巡捕便一招手道:“来人,把文书给我拿过来。” 总巡捕指着文书道:“把它签了,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我扫了一眼那一式两份的文书,心里顿时一沉:那文书上分明写着总巡捕占着宝丰楼的七成红利,我要是把文书签了,宝丰楼的财运马上就会被压下来,总巡捕的财运则会瞬间暴涨。 可是,我不签的话,今天怕是走不出这巡捕房了。 我抬头看向总巡捕的时候,却看见白诗画正站在总巡捕背后拍着巴掌,那眼神也像是故意看我的笑话。 我只是稍一犹豫,总巡捕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怎么?不想签啊?我告诉你,不管你们老叶家是什么身份,在算盘城里都得听我的话,敢耍我就更不行。” 我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冷意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总巡捕根本就没有必要让我签这样的文书。那张文书分明就是对我的试探,要是我敢在上面签字,就等于是要抓他的把柄,他还会让我活着么? 我心念急转之下,赶紧笑道:“总巡捕怕是说笑了吧?这种东西,我敢签,总巡捕敢要么?万一这东西落在别人手里,对你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再说,总巡捕还怕我跑出你这一亩三分地么?” 总巡捕哈哈笑道:“不错!有见识。” “来人,给叶公子上茶。” 我顿时暗暗松了口气:多亏糊弄过去了,要是我刚才精神稍一松懈,才是真要了命了。 有人拿上茶点之后,我就跟总巡捕闲聊了起来。总巡捕看似在跟我拉家常,实际上每一句话都是在试探我的出身来历,好在我从叶三奇和九王爷聊天的时候,听了不少天南地北的风土人情,才算是没在他的面前露出马脚。 没过多久,有人进来报告已经把那两个老千给抓了。 总巡捕一笑道:“叶公子,请吧!” 对方把我带到了巡捕房附近废弃的宅子里时,巡捕房的人不仅绑好了那两个老千,还在院子里架起了相机。 总巡捕似笑非笑的说道:“叶公子是习惯用刀,还是用枪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其中一个老千就喊道:“他也是老千!” ------------ 第一百七十七章我们重新聊聊 总巡捕看向我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老千,玩的并不只是在赌场上搞鬼骗钱的勾当,更多的情况下,是几个人一起做局,把目标骗个精光。他们锁定的目标往往都是不好招惹的江湖大佬。 那个老千明显是注重到了总巡捕表情的变化,立刻喊道:“他们做的是高局儿。他是怕我们坏了他的局,才对我下杀手。” “我做高局儿,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脑袋里却在飞快的盘算着怎么应付总巡捕。 现在,最麻烦的是,我不知道这个老千的来路。 如果,他只是一个过路的,应付起来倒不算麻烦。 如果,他的目标就是叶三奇,他肯定还有后手。 宝丰楼是术士之间的较量,但是直到现在,却没有一方真正意义上动用秘术。双方似乎都在保存着王牌,也在等待着时机。 我被叶三奇留下来跟对方周旋,对方的花样却又层出不穷。我不知道,自己守不住宝丰楼会给叶三奇带来什么麻烦,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被动防守。 总巡捕也笑道:“对啊!你们怎么知道他是老千?” 那个老千仰着头道:“他叫小七,原先就是东城这边儿的小偷,师父是李顺,外号灰毛鼠。五年前,他们的伙子被人给灭了,那时候还是你办的案子。” “他后来,又在和顺楼那边做了五年的杀鱼小工,这个事儿,你随便一打听就知道。” “和顺楼后厨小工都认识他,街上认识他的人也不少,总巡捕,你随便找几个人问问,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我的心顿时往下一沉:这下糟了,总巡捕要是往和顺楼那边走一趟,我不就露馅了? 总巡捕面带狐疑的看向我道:“他说的是真的么?” “是真的!”我一口应了下来,总巡捕却愣住了。 我继续说道:“当年李顺的伙子,就是我爹灭的。我小时候,被人贩子卖给了李顺。我爹一路找过来,没找到人贩子却找到了李顺,我爹能饶了他么?” 总巡捕听完,竟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当年,李顺的伙子被灭,本来就存在不少疑点。 凶手把李顺捆起来开膛挖心,显然是为了泄愤。杀人之后,又没留下蛛丝马迹,可见他们是一群专业的杀手。 空门儿中人,绝大多数都不是独行盗,动手之前都得相人,也就是通过目标的言谈举止,穿着打扮,估计一下对方的来路,免得偷了不该偷的东西,惹来杀身之祸。就算一不小心弄来了要命的玩意,也会按照原样封号,等着失主上门,把东西原封不动的还给失主。这也是空门儿的生存之道。 当年,既然是总巡捕办的案子,他就不会不清楚这些疑点。 我能唬住他第一步,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总巡捕紧盯着我道:“既然是你爹,派人过来接你。怎么不把你带走,还让你当了五年的杀鱼小工?” “我爹说我的劫数没过去。”我只能用这么个理由来搪塞对方,否则,我也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和顺楼的后厨。 总巡捕冷笑了一声道:“你当我是小孩么?” 我不紧不慢的说道:“总巡捕,你可以问问,那两个老千在我的宝丰楼里赢了多少钱?” 总巡捕还没开口,旁边的人就说道:“我们抓人的时候,搜出了三万大洋的赃款。” 我笑道:“总巡捕,我想问问,谁做局能赔进去三万大洋?就算是,我拿着三万大洋在钓鱼吧?我得做多大的局,才敢下这个本钱?” 我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早就骂开了,那个巡捕说搜到了三万大洋的赃款,这不就是摆明了要黑了我的钱么?真要是,让他把三万大洋拿走了,我开业第一天不就折了宝丰楼的财运? 总巡捕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我要见见你爹。” 我犹豫了一下道:“十天,十天之后……” 我话没说完,老千就哈哈笑道:“果然是让我猜对了。你们做的局,就是十天局。” “十天之后,怕是连狗屁都找不着了吧!” 老千做局除非是做“天局”,否则,通常不会时间太长,时间越长就越容易露出马脚,十天就是“短局”的极限了。 总巡捕似笑非笑的看向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你千万别再给我画饼,饼画的越大,就越不香。” 我说道:“总巡捕,我就被你掐在手里,外面还有宁贝勒担保。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能看出我是老千?” “难不成,那宝丰楼下面,还有什么能让宁贝勒连万贯家财都不要了,跟我一起做局?” “再说,我做局要骗谁?” 总巡捕笑道:“那我就得好好问问你了。” “来吧!该做的事情,我们得做,该问的事情,我也得问。”总巡捕说话之间,从手下身上抽出配枪交到了我手里。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把枪举起来瞄准了我的身上。 我稍有异动,就得被他们当场给打成筛子。 这两个老千,其实不需要把我真正的目的说出来,只要让总巡捕对我产生怀疑就够了。 要是,总巡捕再关我几天,算盘城里的牛鬼蛇神就得一个跟着一个的找上门来,宝丰楼的气运别说撑过七天,就算撑过三天都难。 总巡捕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叶少爷,你是不是该动手了?” 我举起枪来对着那个老千连开了三枪,一转枪口又把第二个人打死在了眼前,对着尸体打空了弹夹,由着巡捕房的人连着给我拍了几张照片,才把枪还给了总巡捕:“你看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总巡捕笑着说道:“我们重新聊聊如何?” “我听你安排!”我跟在总巡捕身后往巡捕房走的时候,脑子里也在飞快的盘算着怎么应付对方。 一直漂在空中看戏的白诗画,悄悄出现在了我身边,贴着我的耳朵说道:“应付不了的话,你可以求我啊!” “让我想想,给你起个什么名字,是叫白小猫,还是叫白小狗呢?” ------------ 第一百七十八章你再说清楚点 求白诗画出手确实是最快的办法,但是,我觉得,我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求白诗画出手似乎为时过早。 况且,白诗画的条件,我也不可能答应。这事儿,要是换在我没有名字之前,别说叫猫叫狗,就算叫屎壳郎,我也能答应,反正“小七”跟那些称呼也没太大区别。 但是,现在不行。 叶三奇给我的东西,我绝不放手。 其实,我也在奇怪,九王爷为什么要让我找一个鬼神缔结契约?叶三奇又为什么会点头同意? 叶三奇跟我说过,就算你交游广阔,能自己办的事情也不要去求人,一是别随便给人添麻烦,小事儿办得多了,人情就会越用越薄。二是人情债,不好还。你求人家的时候,人家满口答应;人家求你的时候,你硬着头皮也得答应。 与鬼神缔结契约的术士最多,却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在不断思忖的工夫,已经被总巡捕给带回了巡捕房。这一次,等着我的可不是什么茶点,而是皮鞭,烙铁。 总巡捕指了指摆在地上的刑具:“这些玩意都没见过吧?想不想试试?” 我笑道:“总巡捕,大家都是聪明人,就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总巡捕冷笑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聪明人,为什么还要骗我?”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李顺伙子里的小七?真以为,我不知道,宁贝勒叫你少主子?” “你进门之后给我画的饼,我吃了,只不过是想看看你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其实,我有点后悔把那两个老千活着带过来了,不然,我还能跟你多玩一会儿。” 我不由得苦笑道:“我还是小看了总巡捕大人。” 总巡捕笑道:“某个人能坐到一定的位置,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所以,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 总巡捕紧盯着我的眼睛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来算盘城干什么?” 我起身道:“我回答总巡捕的问题之前,想请你先看一样东西!” 总巡捕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我立即撕掉了自己的衣角,扔向了远处。众目睽睽之下立刻出现了一个背对着众人,往牢房外面跑的叶惊龙。 “开枪!”总巡捕往那人身后一指,屋里的巡捕立刻开火,那人当即被打倒在地,等到巡捕想要过去抬人的时候,地上就只剩了一块碎布。 总巡捕震惊道:“你是红帕子?” 红帕子,也是江湖术道中的一份子,指的是街头上耍戏法的艺人。惯用的秘术就是幻术和障眼法。不过,谁要因为他们在耍戏法就小瞧了红帕子,肯定要吃大亏。红帕子里的佼佼者,素有“一人戏千军”的美誉,惹恼了他们的后果,一般承受不起。 我摇头道:“我不是红帕子,这点把戏,只不过是向总巡捕大人表明,我是个术士罢了。” “实不相瞒,我和我师父到算盘城是为了寻宝而来。” 总巡捕眼中精芒一闪,便又恢复了平静:“算盘城里有什么宝好寻?” 我笑道:“总巡捕这话就说错了。你在算盘城里称霸多年,就没听过算盘城的传说么?” “相传,这算盘城出自于刘伯温的手笔,作用就是拱卫当时的北平。虽然刘伯温在世的时候,北平还不是大明朝的帝都。但是,朱棣迁都之后,又有高手改动过算盘城的风水,算盘城的风水直接关系到明清帝都的气运。” 总巡捕沉声道:“这能代表什么?” 我说道:“这代表着当年,刘伯温修建算盘城的时候,在算盘城里留下了四件价值连城的重宝。这可是,刘伯温惯用的手法。” 关于刘伯温的传说当中,的确有很多关于他用重宝镇压风水的传说。就像是金陵至今还流传着刘伯温借沈万三聚宝盆压过土龙的说法。 我沉声道:“我师父这次来算盘城,就是为了刘伯温的那四象重宝。” “宁贝勒愿意帮我们,是因为我师父许给他四宝中的一件。他那点家产,比起价值连城的宝藏来说,真就不算什么了。” 总巡捕紧盯着我的眼睛道:“你们拿下宝丰楼又是为了什么?” 我说道:“我师父说,当年有人干过同样的事情,那人修建宝丰楼也是为了算盘城里的宝藏。只不过,他没得手,就出了某种意外,不得不放弃了宝丰楼。” “我师父把宝丰楼捡起来,也是借着前人的光儿去寻宝藏。” 总巡捕沉声道:“我听不明白你说什么?你再说清楚点!” 我无奈摊手道:“我也想说得清楚一点,可是,我师父就告诉了我这么多啊!” “至于宁贝勒,我估计他知道的比我还少。” 总巡捕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我回答道:“我师父跟我说:当年修建宝丰楼的人,在算盘城建起来一座大阵,这座大阵一共有七个阵眼,宝丰楼就是第一个阵眼。得把七个阵眼全部激活,才能逼出当年刘伯温留下的宝藏。” “我师父,让我看住宝丰楼的财运,只要财运七天不失,他就能打开下一个阵眼。” 总巡捕步步紧逼着说道:“还有么?” 我说道:“我师父还说,要是他七天之后没回来,就让我赶紧跑,离开算盘城别回来。” 总巡捕冷笑道:“我看,你师父应该是告诉你,如果他七天之后没回来,就让你去救他吧?” 总巡捕被我唬住了。 我听九王爷说过,骗人的至高境界,不是用假话骗人,而是用真话骗人。而且,还得句句都是真话,你在说真话的时候,去引导对方一下,让他往你希望的方向去想,或许就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了。 总巡捕上当就上当在我和叶三奇的师徒关系上了,叶三奇不告诉我后面六座阵眼是为了保护我,在总巡捕看来,叶三奇是在防备我。这也就让他相信了宝藏的存在。 总巡捕淡淡道:“这七天,我就待在宝丰楼里,帮你守着宝丰楼的气运,七天之后,我要见见你师父。” 总巡捕觉得他吃定我们师徒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 第一百七十九章你看看 我看向总巡捕道:“如果,七天之后,你见不到我师父呢?” “那你就带着我去找你师父!”总巡捕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在这算盘城里,我想要的东西,就没谁能不给。你休息一晚上,明天我跟你回宝丰楼。” 总巡捕想要去宝丰楼坐镇,正中了我的下怀。 有他在,我应该可以保住宝丰楼的气运,总巡捕这一手是在跟我示-威,也是在示好。 至于,他有多大胃口,我并不担心。 只要,叶三奇和九王爷回来了,他手里这点人根本奈何不了叶三奇。 第二天一早,总巡捕就带着十多个人住到了宝丰楼。只不过,他们来得比较隐秘,除了宝丰楼的伙计,没人知道算盘城的总巡捕就在宝丰楼。 我见宝丰楼没什么大事儿,就主动找总巡捕聊天去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总巡捕名叫王国豪,背景比我想的还要深厚,能够坐镇算盘城也是家族的安排。不过,王国豪似乎不愿意多说家族的事情,每到关键的时候,就会岔开话题。 我渐渐把话题给引到了当年伙子里被灭的案子上,王国豪说道:“这事儿,你真就问对人了。五年前,我刚到算盘城,只是个小探长,正好接手了这个案子。” “凶手杀人的时候是在晚上,我们是在第二天一早接到了报案。报案的人,叫金宝山,你应该认识吧?” 我点头道:“认识!” 金宝山,明面上是个当铺掌柜,暗地里做着帮空门儿销赃的勾当。那些跟空门儿长期合作的掌柜,不是空门儿里退下来的前辈,就是祖上一直跟空门儿打交道。不然的话,双方互不信任,也就建立不了长期合作的关系。 这些掌柜收空门儿的东西,空门儿也护着他们的安全,真要是东窗事发的那天,空门儿里保证有人站出来给掌柜顶罪,不会让他们吃官司。 一般来说,交易双方不会直接到对方住所见面,这样太扎眼,容易给双方带来麻烦。金宝山会出现在伙子里,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王国豪道:“我拷问过金宝山,他只是说李顺特意约了他见面,说是有一笔重货要出。其余的咬死都不承认。” 王国豪冷笑了一声道:“他以为,自己骨头硬就能在我这儿保住秘密?那他可是真错了。江湖中人的骨头,其实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硬,就算他能扛住刑具,我还有别的办法对付他,等我把他儿子抓来,要当着他的面剥皮的时候,他就全都招了。” “李顺那天把他找来,其实是为了清理门户。具体要杀谁,李顺没说,只是让他一早过来,按照空门儿历劫的规矩把事情给办了。本来,这事儿应该是求佛爷出手,可是李顺跟佛爷之间一向不合,就只能找他动手了!”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后怕:李顺,那是要杀我啊! 按照时间算的话,我是快到晚上的时候,才被叶三奇给扣住。如果,当时叶三奇只是把我打上一顿,没要了我的命,我不回伙子也得流浪街头,李顺想要找我易如反掌。当天晚上就能把我给抓起来,他第二天早上把金宝山叫来,不就是要杀我吗? 空门儿祖师爷关门,不让弟子入门,那人将来就得变成空门儿的劫数,要想除掉那人,也不能简简单单的动手杀了就完事儿,杀人的过程里,还要进行一种仪式,让那人永不超生。这种仪式,在空门里只有佛爷或者长老会用,下面的人,多数都是听过没见过。所以,也就没人跟我说过具体应该怎么用? 王国豪说道:“我当时,还以为是李顺的某个徒弟动手灭了他的伙子。就追问过金宝山,李顺要杀谁?” “金宝山跟我说,李顺要杀的,是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崽子。那小崽子出师那天,李顺特意塞给他一个鸡蛋。那颗鸡蛋,是帮他开运的东西,要是开了运,那小子还开不了门,就必须把他给弄死。” 我这才想起来,当初大狗带着我开门的时候,还酸溜溜的跟我说过:师父对你是真好,别的徒弟出师,他连一口凉水都没给过,你出师还特意给你一个鸡蛋。 我当时害怕大狗,就把那个鸡蛋给他吃了。 现在想想,当时,李顺应该是嘱咐过大狗,把我带到十字路口上,放我背对着十字路口把鸡蛋给扔出去,别回头去看那鸡蛋咕噜到什么地方去了,扔完就赶紧走。 这属于民间开运的办法,具体怎么做,我少说了一步。看到的人,不要去试,免得惹祸上身。 那时候,大狗肯定是嫉妒我,怕我将来抢了他的位置,才故意没按李顺说的办法去做。后来,大狗应该也是怕我回去之后告诉李顺,他吃了那个鸡蛋的事情,才让我去偷叶三奇。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不仅让我跟叶三奇结下了师徒之缘,还让我躲过了一场劫数。 我试探着问道:“那个金宝山就没说,李顺为什么一定要杀那个徒弟么?” “说了!”王国豪笑呵呵的道:“他说,当初李顺是从一个死人手里买下了那个徒弟。” “十年前,李顺出去做买卖的时候,从一户人家后墙上翻下来,正好看见,有个人手里抱着个盖子在十字路口上。那个人,他也认识,知道那是算盘城里的人贩子。往那人贩子身上看了一眼转身就走了。” “李顺的做法没问题,遇人发财不多看,不多说。这是江湖上的规矩。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走出去没多远,那个人贩子就绕到他前面去了,手里还举着那个孩子,往李顺身前凑合,一个劲儿的说:你看看,你看看。” “李顺一生气才给了那人两巴掌,没想到他那两巴掌抽下去,那人贩子七窍当中鲜血直流,嘴里还在那说:你看看,你看看。” “李顺当时吓得想跑,却看见那孩子右手两根手指长得一齐,这可是天生做空门儿的材料啊!李顺当时也就动心了。” 王国豪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 ------------ 第一百八十章行不行先试试 王国豪看着我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李顺,伸手想要抱那孩子的时候,人贩子却死死搂着那孩子不放,还伸出一只手想要找他要钱。李顺当时只有三块大洋,就一起塞进了那人贩子手里。对方拿了钱,才把孩子放开。” “李顺抱着孩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仔细往那孩子脸上一看,才看见那孩子嘴角上带着血。那血迹肯定不是刚滴上去的东西,难道这个孩子被人贩子抱来的时候喝过血?” “李顺越想越觉得不对,转身就去找那个人贩子,结果,他找到的是一具至少死了两天的尸体,可是那人贩子刚刚还在卖孩子给他啊!” “李顺抱着那孩子,扔又不敢扔,带又不敢带。只能连夜去找了术道上的高手,那人只算了一卦就被吓得脸色发青。他告诉李顺,这个孩子是那人贩子从坟里偷出来的人,来历大得吓人。他不敢往后算了,让李顺赶紧把孩子带走,别给他惹麻烦。” “李顺抱着那孩子转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金宝山是空门儿里少数几个会法术的长老,就带着那孩子找上了金宝山。金宝山听李顺把话说完也犯了愁,只能先安排李顺住下,他再想办法。没想到,李顺睡了一觉之后,就像是把什么事儿都给忘了,第二天早上抱着孩子就走,还跟同道上的人说,那是他的第七个徒弟。” 王国豪说完端起茶水喝了起来,我看他故意不说话,才试探着问道:“李顺作为当事人,一夜之间把事情忘了个精光。金宝山怎么可能记得住?这事儿,怕是不对吧!” 王国豪道:“因为,金宝山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要剥他儿子人皮的时候,金宝山就因为受刑之后又急火攻心咽了气,后来,跟我说话的一直都是个死人。” “那时候,金宝山被我绑在架子上,一直是低着头跟我说话,我自然是没看出他已经死了。等到他,给我讲到李顺抱着孩子回去的时候,我也问了跟你一样的问题。” “金宝山告诉我:他当时跟李顺一样,一夜之间就把事情给忘了个精光。不过,他咽气之后就把那些事情都想起来了。他是怕我真的剥了他儿子的皮,才停在尸首上跟我说话。” “我当时气得,抓着金宝山的头发,把他的脸给扬了起来。我看到的,确实是一张死人的脸。金宝山的嘴还张着,舌头已经缩短了一截。打眼就能看出来,那不是刚刚咽气,至少也得死了一会儿了。” 王国豪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之前,我看见过死人,也亲手杀过人,却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那一天,我真的信了,深信不疑啊!” “我被吓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后来,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法师。那个法师给我看过之后,告诉我:这件事儿跟你没关系,以后也不会再来找你。让我放宽心。” 王国豪紧盯着我道:“李顺,当年要杀的那个人是你吧?” “大概是吧!”我含糊道:“我师父收我当徒弟,也是因为我身上有那么几分邪性。不过,你说的这些,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算正常。”王国豪笑道:“那时候,你才多大,不知道不算奇怪。” 王国豪笑容一敛道:“当初,给我指点迷津的那个法师是个高人,没有他的指点,我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坐上总巡捕的位置。” “他还告诉我一件事:如果,我能收服当初的那个孩子为我所用,我后半生就会顺风顺水,所向披靡。而且,那个孩子会在某一天出现在宝丰楼。” “只要,你点头,你就是我的结义兄弟,将来我的荣华富贵,有你的一半。怎么样?考虑一下?” 我看向王国豪道:“总巡捕大人,你这话,我怕是没法往下接了。我还有师父在,这事儿,怕是没法答应你。” 王国豪笑道:“所以,我才必须见你师父。” “你不用拿我当外人,不必那么拘泥,喝茶!” 我嘴上在跟王国豪闲聊,脑袋里却是转得飞快:我不知道王国豪的话,有几分可信的程度。但是,我却能感觉到,王国豪对我客气必定大有目的。 他给我讲述的十五年前的那番过往,虽然没有一句话提到过宝丰楼,我却自动把自己的出生和宝丰楼遇劫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我甚至有种感觉,那个法师说:人贩子是从一座坟里偷出了一个孩子。就是在暗指那个孩子来自于宝丰楼。 我心里虽然是疑惑重重,但是,我也清清楚楚的知道,现在不是我探索宝丰楼之秘,更不是探究王国豪究竟是棋手,还是棋子的时候,保住宝丰楼的气运才是真的。 今天是宝丰楼开业的第二天,如果没有人刻意安排的话,今明两天的生意会顺风顺水,等到后天就是各路牛鬼蛇神过来打秋风的时候了。那时候,才真是我们跟算盘城的江湖掰手腕的时候。 开业三天没人捣乱,是算盘城的规矩。这条规矩看似仗义,其实里面含着一个江湖把戏。开业前三天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你去闹腾人家生意,老板赚不到钱,当然得跟你玩命。就算是你赢了,也得付出不少代价,还捞不到多少水。 让商家安安稳稳做三天生意,他赚了钱,看出了买卖的前景,也就舍不得这个生意了,你这个时候再来打秋风,只要开出的条件不过分,商家多数会选择破财免灾。 所以说,江湖上的仗义和仁义,其实就是江湖人在斗智。 三天一过,果然是有人来了。 宁贝勒过来请我的时候,赌场里已经聚集了七八个混混,就连青眼雕都在里面,这些人都想要过来吃宝局,那就得分出个谁高谁低了。 我站在二楼看着门口那架势,向宁贝勒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宁贝勒道:“准备好了,这些人可都是打死不松口的主儿,少主子,你那办法能行么?” “行不行,总得先试试!”我说着话,就往楼下走了过去。 ------------ 第一百八十一章玩个大的如何 算盘城的混混吃宝局,说白了就是在跟赌场掌柜的斗狠。 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混混儿进门就开骂,等到赌场的人出来了,混混儿脱了衣服,身上只留着一块遮羞的布片,自己躺在地上等着挨打。一边身子骨头打断,他还得自己站起来翻个身,让你打另外一边身子。这个时候,没人会上去帮你,挨打的时候也不能吭声,只要一张嘴喊疼,他就输了,等于白挨一顿打。要是混混儿能挺过去,赌场得客客气气把人迎进门,找大夫给混混儿治伤,养在赌场里直到伤好,以后每个月就能到赌场领一份例钱了。 这种事情,当场闹出人命的情况并不多见,老板要是怕打出人命不敢下手,那他就输了。 如果说,真的当场打出了人命,你可千万别相信,这种看似双方自愿的江湖赌斗,死了人也会一笑了之。只要是当场出了人命,这场官司和安家银子,就少不了了。 这就是,算盘城里商家和混混儿之间的游戏规则。 我还没走到一楼,外面的混混儿已经骂开了,等我和宁贝勒从楼上下来,那个混混儿直接抱着脑袋往地上一躺:“有种,你今天就打死我!” 我面无表情的一伸手道:“上家伙!” 宝丰楼的伙计当即给我拿上来一根白蜡杆。 白蜡杆,是用白蜡木制成的长棍,也是武林中人或者古代军队常用的兵器。白蜡杆,装上枪头就是长枪,不装枪头能当棍棒,主要是看使用者习惯用枪,还是用棍。 这种兵器最大的特点就是柔韧性极高,擅用白蜡杆的高手,一棍下去就足以让对方丧失战力,甚至致命。 我早就料到今天会有人过来吃宝局,自然得有所准备! 我接过白蜡杆往外一抖,棍子嗡的一声震出了碗口大小的棍花儿,我看向外面的混混儿道:“你说让我打死你?出了人命,可别怨我!” 我昨天跟王国豪聊天的时候,就跟他讨论过怎么对付混混儿! 王国豪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说混混儿是真不怕死么?这世上没人不怕死。” “两帮混混儿斗狠,敢往死里斗,那是因为有人管着家里的饭辄。他们不死,家里老少就没饭吃。所以,他们明知道得死,也得硬着头皮上。要是混混都不怕死,怎么会有抽死签的说法?一个一个往上顶,不就完了吗?” “你想对付他们,就得真敢把他们打死,还能让他们没办法对付你。” 王国豪告诉我:“等到明天混混儿来吃宝局,你负责把人弄死,我负责把事情给你压下来,保证四天之内没人动宝丰楼,你看怎么样?” 我仔细一想,王国豪的话很有道理! 如果,我做的是长远买卖,真就不能坏了规矩。不然,算盘城里可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但是,我从来没有做长远买卖的打算。只要守住七天,就算宝丰楼被烧成白地,又关我个屁事! 我手里的这只白蜡杆,一开始就做好了见血的打算! 躺在地上的那个混混儿,还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仍旧抱着脑袋跟我耍横:“打不死我,你就是孙子!” 我冷笑一声,抬手一棍子抽了下去。 混混儿挨打,可不是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而是把身子缩成一团儿,用手,胳膊,双腿护着脑袋,肋骨,小腹这些要害,这样才不至于被人一下打死。 我那一棍子奔着对方肋骨的位置上打了下去,棍子兜风的声音是呼呼作响,可我用的却是柔劲儿。棍子落在对方身上咔嚓一声就断了对方的胳膊,棍子上的劲气透过对方身躯震碎了对方的内脏,那人嘴里的鲜血喷出去半米多远,当时就断了气。 我拎着棍子往那人身上捅了两下:“哎哎……别装死……” 对方没动,我先甩了棍子骂道:“这是哪个锅伙儿的人,弄个人来讹我是么?” 有人站出来说道:“少掌柜,你打死了人,还说我们讹你?” 我往尸体上一指:“谁家青皮,这么不扛打?你们要不是拖着个病鬼过来给我下套的?他怎么一下都挨不住就断气了?” 这下,没人吭声了。 这么多人在场,不可能没人看出我那一棍子里的玄机。 但是,看懂的人,不想说话;看不懂的人,说不出道理,宝丰楼外面一时间鸦雀无声。 我阴沉着面孔道:“去把巡捕房的人给我找来。让他们好好查查,这人怎么死的?是我打死的人,宝丰楼有人陪着死。不是我打死的人,这笔账,我们就得好好算算。” 巡捕房的人本来就在宝丰楼附近,伙计跑去没多久,人就跟着来了。我早就把白蜡杆扔给了一个伙计,那人没等巡捕房的人开口就站出来承认是自己打死了人。 这就是江湖底层的生存规矩,上面的大佬需要你死的时候,就没有愿不愿意的余地。挺胸抬头站出来,说不定还能多得几个安家银子。 几个巡捕安排人把尸体抬走,说是要找法医验尸,还特意说了一句:验尸怎么着也得七八天。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在给我们双方递话儿,赶紧去找关系,找后台。凭本事抹了这场人命官司。 我看向在门外的几个混混儿:“几位不想玩两手么?我亲自坐庄!” “我来!”一个混混儿把身上衣服一脱,往摇色子的台子前面一坐,从身上抽出刀来,一刀切断自己一根手指头,把自己血淋淋的断指,端端正正的横摆在台上:“我押大!” 这是,混混儿第二种吃宝局的办法“割肉对赌”。剁手指下注,也有讲究。这刀不能割的多了,也不能少了,必须是在第一个关节位置上把手指头剁下来,然后横着把手指头摆好,做到了这些礼数,才能开赌。 混混儿赌输了,就等于白扔了一根手指头,不能再跟老板纠缠,要是赌赢了,这个宝局就吃定了。 我拿起色盅摇了几下:“朋友,你既然想玩,咱们就玩个大的,你看怎么样?” ------------ 第一百八十二章你师父教你什么了 那个混混儿也是狠角色,面不改色的对我说道:“你想玩多大?” 我用手指头敲着色盅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一直往下赌。你能割下来多少东西,就往台子上摆多少东西,一件东西赌一把。你输了,不用走,继续跟我往下赌就行。你赢一把,例钱给你翻一翻。直到,我们双方有一方不想赌了为止。” “你敢么?” 我话一出口,就有人跟着起哄:“跟他赌,跟他赌……” 混混儿斗狠,多数时候都是给人看的,人越多越是不能怂。那人明知道,我可能在耍诈,也只能咬牙道:“赌就赌,谁怕谁啊!” “买定离手,开——”我手一抬色盅,开出来点数是小。 我笑着拿起桌子上那根手指头:“这东西是我的了,来人,用红布包好。” 一个伙计拿着红布,把那人手指头包了起来,用木盘子端好站在了赌桌边上。 我仰头看向对方道:“还赌么?” 那人拿起刀来,把自己一只耳朵割下来放在了桌子上:“我买大!” “买定离手。开——”我冷笑道:“还是小。你还赌么?” “赌!” 短短片刻的工夫,赌桌边上就多出来五个手捧着托盘的伙计,每个人的托盘上都放着一个或大或小的红布包裹,从包裹上面透出来的血迹,顺着托盘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跟我对赌的那个混混儿,从脸上到腿上到处是血,整个人都成了血葫芦,还趴在赌桌上不肯下去。 我面不改色的盯着对方:“你连输了五把,还想赌么?你要是自己下不了刀,咱可就别往下赌了。我可不想再惹场人命官司。” 那混混儿咬着牙道:“赌!” “行!”我眼中带着冷意道:“你下注吧!你下几次,我就陪你赌几次。” 那个混混儿,已经没了一只眼睛,一只耳朵,手指头也剁下来两根,腿肚子上少了一块肉。再往自己身上下几刀,怕是没命出去了。 对方拿着刀往自己身上看了一会儿,把刀一扔,拿手捂着脸就往出走。 他这是认怂了! 我把色盅往外一推:“东西还给他。” 有伙计上来掺着那人,把他送到了门外,五个包裹也全都塞在了对方怀里。对方头也不抬的往人群外面挤,却没人给他让路,对方就只能是一个个哀求。 这就是斗狠认怂的结果! 斗狠,赢了,那是英雄好汉,人人称赞。把命输了,那也是不惧生死的汉子。要是认了怂,可就没谁拿你当人看了。 我眼看着那混混儿没走出多远,就因为失血过多倒在了地上,就算是救回去八成也活不了了。 我倒背着双手走到门口:“还有哪位英雄好汉,想要亮亮胆?我这儿还有些东西!” 我挥手之下,一个伙计就提着一只铁皮桶走了出来,侧着桶给外面的人看一圈。 那只挂着铁丝网的桶里,装的全是半尺多长双眼发红的老鼠。 我不紧不慢的道:“诸位,你们谁上来,把这桶扣在肚皮上,让我往桶底下点把火,只要坚持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算你赢。” “不过,我得先告诉大伙儿一声,耗子惊了可是会打洞。要是你肚子上掏个窟窿,再从你后背上钻出来,可不怨我。” 我话音一落,过来吃宝局的混混儿,一个个脸色发青,谁都不敢上前了。 算盘城的混混儿,走铁板,下油锅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耗子钻肚皮这事儿却从来没人见过。走铁板,下油锅(不是跳油锅)或许还是只残不死,被耗子在肚皮上抠个窟窿出来,还能活么? 我看了一圈道:“这铁桶,我就在这儿放着,谁愿意来试试都行。诸位想玩两手的里面请,还有事情要办的,就先忙着。” 我对着宁贝勒一招手说了声“开张”,就自顾自的走上二楼。 王国豪看我进门,轻轻鼓掌道:“叶兄弟,这招有点意思。等以后给人用刑的时候,我也得试试。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有人敢来试你的铁皮桶,你怎么办?” 我笑道:“我还在铁皮桶上做了点手脚,没人能坚持过半炷香。” 王国豪点头道:“那就好!” “看样子,我们剩下那四天算是稳了!” 王国豪仰过头去半躺在了椅子上:“叶兄弟,据我所知,这栋宝丰楼处处都透着邪气,你来了之后,就没仔细检查过么?” “查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到了宝丰楼之后,就一直在房间里没出去,叶三奇和九王爷倒是把宝丰楼给翻了个遍,等他们走了之后,宝丰楼就像是被水给洗过一样,除了白诗画什么都找不到了。 王国豪见我不想多说什么,干脆也不多问,随便跟我聊了几句就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以为自己这一番操作已经万无一失,在宝丰楼里守到了半夜便回了房间。没想到,我刚睡下一会儿,就觉得胸口上发闷,脑袋却变得异常清醒。 我明明知道自己没睁开眼睛,却清清楚楚的看见自己胸口上坐着一个人。 鬼压床! 鬼压床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只要不是怨鬼过来寻仇,很容易挣脱。 我正准备去念咒语的时候,却看见压在我身上的女鬼低下了头来,脸对脸的跟我贴在了一起。 “白诗画!”我惊声道:“你压我身上干什么?” 白诗画挪动了一下身子道:“我是怕,我第一个契约的术士,傻不拉几笨死在别人手里,才过来跟你说两句,你不想听就算了!” “你等等!”我叫住了白诗画道:“你先挪个位置,咱们再说不行么?” “就这么说!”白诗画板着脸道:“不给你点教训,你永远不长记性。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你脑子里除了江湖争斗还有点别的么?” 我脸色一沉道:“你可以说我学艺不精,但是不能说我师父!” “狗屁!”白诗画怒道:“你师父都教你什么了?你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就让你守着宝丰楼,他是想害死你么?” ------------ 第一百八十三章你说谁我去抓 我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白诗画,注意你的言辞!” 白诗画气得掐住我的脖子疯狂怒吼道:“我好心好意过来救你,你让我注意言辞?你去死吧!笨死在这宝丰楼里算了!” 我被对方掐得直翻白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在对方也没下杀手,看我快要断气的时候就把我给拽了起来:“你告诉我,保证宝丰楼财运的根本是什么?” 好在白诗画是个鬼神,如果她是活人的话,这么近的距离,吐沫星子都得喷在我脸上。 我用手挡着脸:“你别激动,别激动,有话慢慢说,别喷我脸上。” “嫌弃我是吗?你怎么不嫌弃你师父,我呸,呸,呸……”白诗画连着往我脸上吐了几口,我能感觉到的却只有一股股凉气。 我看得出来,白诗画是真的着急了,也就不再跟她硬顶了,乖乖闭上嘴,想听听她说什么? 白诗画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你师父让你守住宝丰楼的财运,你以为不让宝丰楼破财就是守住财运了?” 我本能反问道:“要不然呢?” 白诗画翻了一个白眼:“你不知道什么叫风水局吗?人家要是破了宝丰楼的风水,截断了宝丰楼的财运,你怎么办?” 我的脑袋顿时就嗡的一声:“我怎么把风水给忘了?” 白诗画面带狐疑的看着我道:“你不会是没学过风水吧?” “我还真没学过!”我是实话实说,但凡换成任何一个正牌术道出身的人,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风水,因为他们就是从小学的、见的,都是这些东西,思维一定是在秘术上。 我从小就混在江湖底层,遇上叶三奇还不到一年,他也没教过我风水方面的事情。结果,他一说让我守住财运,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不能让江湖人跑我这儿来打秋风。 白诗画骂道:“你拜师多久了,怎么连这么点常识都不知道?” “你别跟这扯闲的!快点告诉我,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我也急了,如果白诗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话,她不会大半夜跑过来压我。 白诗画道:“我感觉到有人在动宝丰楼的财运,只不过对方还没有太大的动作,目前,我还判断不出他具体想要做什么?” 白诗画看我不解,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气运这种东西其实非常微妙,气运达到了一定的强度,就算鬼神都要退避三舍,强行阻挡气运的结果就是灰飞烟灭。但是,气运在某种意义上又很容易被击溃,风水局,厌胜术,咒术,符箓,甚至是某个人都可以将一个人的气运彻底击溃。” “就拿宝丰楼来说,你师父把宝丰楼交给你,你的气运就会跟宝丰楼连在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你觉得那些江湖人在宝丰楼打秋风,讹银子是损了宝丰楼的财运,并非没有道理。但是,因为这些事情损失掉的气运,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你只要操作得当,就可以把气运给补回来。” 白诗画道:“真正能击溃宝丰楼气运的办法,是借用风水大阵截断宝丰楼的气运,或者干脆对你本人下手。” “宝丰楼的气运被截断的话,对方只要稍稍用点手段,就能彻底击溃宝丰楼。” 我大概明白白诗画的意思了,她是说,宝丰楼的气运就跟往一个有裂缝的水桶里倒水的道理相同,只要水桶裂开的口子不大,倒水的速度又够快的话,其实漏出去的那点水就可以忽略不计了。但是,有人不让你往桶里倒水的话,桶里那点存水早晚都会漏个精光。 白诗画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没底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对方用了什么手段?” 白诗画道:“我只能感觉到宝丰楼的气运出现了波动,像是有人在酝酿什么手段。但是,我也说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白诗画无奈道:“我不是气运鬼神,也不懂风水。能看出来的只有这些,如果,我有本事解决宝丰楼的事情,早就跟你谈条件了,还需要等到现在么?” “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半信半疑的看向了白诗画。 白诗画又生气了:“你当鬼神是万能的吗?鬼神就跟人一样,除了有所专长,绝大多数的事情都是听过,没学过。你想聊,可以陪你聊两句,但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诗画看我没出声,忍不住把声调拔高了几分:“我问你,如果让雷部诸神去放把火,他们能不能做到?能,因为雷火不分家。但是,你让雷部诸神去给人牵红线,他们能做到吗?” 我顺嘴说道:“不能,让他们用两道雷把俩人给劈进一座坟里,还有那个可能!” “这不就完了吗?”白诗画道:“你想打架的话,可以喊我,不打架,别来烦我。宝丰楼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白诗画气呼呼的走了! 我赶紧从房间里冲出去,发动望气术看向了宝丰楼。 宝丰楼的气运还在,但是这气运就像是蕴含暗流的湖水,看似平静,却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一举冲垮湖岸上的堤坝,一泻千里。 我心里急得不行,却毫无办法,我连最简单的风水都看不出来,拿什么去稳固宝丰楼的气运? 我在屋里连着转了几圈才喊道:“来人,把宁贝勒和总巡捕请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 没一会儿,宁贝勒和王国豪就被人从被窝里给喊了起来,我开门见山的对两个人说道:“有人动用了风水秘术,要击溃宝丰楼的气运。不瞒两位,我对风水术一窍不通,还请两位帮帮忙,给我连夜找个风水先生过来,稳一稳宝丰楼的气运。” 宁贝勒皱眉道:“算盘城里的风水先生本来就不多,真有本事的更少。要是请高手得去北平,或者去沪上,不然真找不着顶尖人物啊!” “不行!时间来不及!”我断然道:“实在找不着高手,找个差不多的人凑合一下也行。我们不求反击,只要能守住就可以。” 宁贝勒道:“要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认识几个风水先生。只是这大半夜的……” 王国豪冷声道:“你说人,我去抓!” ------------ 第一百八十四章猛然醒悟 宁贝勒一咬牙,连着说出了三四个风水先生的名字。 王国豪一挥手招来几个手下道:“名字都听清楚了么?去把那几个人全家都给我抓来。” 几个巡捕带着人走了,王国豪才说道:“叶兄弟,这回,你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了。该怎么还,你得跟你师父说清楚。” 王国豪这么说,我倒是松了口气。 在某种意义上说,跟王国豪这样的人打交道更让人放心一些。因为,他帮你办事就得收钱,你能接受,他就出手,拿了钱就一定会把事情办成,反之则是袖手旁观。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明显感觉到王国豪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而且,对叶三奇和九王爷产生了兴趣,颇有几分拉拢的意思。 我不得不说,这个王国豪比起我见过的独眼蛟,更有几分枭雄气度。我敢肯定,如果将算盘城的四件重宝和两个能助他成事的奇人异事,放在一起让王国豪取舍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叶三奇,九王爷当然不会为他所用,但是,这不妨碍,我借着王国豪的势力,帮自己办点事。 宁贝勒在算盘城里虽然有些势力,但是,跟王国豪比起来,简直不能同日而语,王国豪想要灭掉宁贝勒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这才是,我一直盯着王国豪的原因。 我正急得团团乱转的工夫,王国豪的手下已经带来了三个风水先生。宁贝勒把人挨个看了一遍才说道:“还有一个裴先生呢?” 一个巡捕回答道:“那人已经摊在床上了,实在不方便……” “放屁!”王国豪抬手给了对方一个嘴巴:“我要的人,就算是死了,也得把尸首给我弄来。去,把人给我抬来。” 那个巡捕捂着脸走了之后,王国豪才开口道:“这座宝丰楼是我兄弟的买卖。现在有人,要用风水阵败坏我们的财运,你们给我想办法稳住这里的财运。” 一个风水先生战战兢兢的说道:“总巡捕,这是坏规矩的事情,我们不敢做啊!” “跟我讲规矩?”王国豪冷笑道:“来人,把他全家都给我抓起来,定个诈骗罪,关上十年八年再说。” 那个风水先生顿时吓得跪在了地上:“总巡捕,你高抬贵手,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现在就弄。” “晚了,带走!”王国豪看都没看那人一眼,那人被几个巡捕从宝丰楼拉出去的时候,还能听见他哭喊求饶的声音。 王国豪看向剩下的两个风水先生:“你们呢?也打算去吃口牢饭?” 王国豪绝不是在吓唬对方,风水、算命这些事情,本来就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来衡量。一般的风水师布下的风水局,不可能当场就发挥效果。况且,历朝历代也没把风水、算命之类的事情列为合法的生意,最多也就是睁眼闭眼而已。王国豪想要给他们按上一个诈骗的罪名,真能名正言顺的把他们送进监狱。 两个风水师吓得当场就跪了下来,哪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能保住命才是要紧事儿。 王国豪对我说道:“兄弟,这些事情,我不懂,你看着弄吧!他们不听话,你就说一声,我把他们送进大牢去看看风水。” 我抬手指向一个风水师道:“你先来!” 那个风水师拿出罗盘,里里外外的看了半天,才带着哭腔道:“这位爷,您这宝丰楼有高手布置过风水阵啊!谁要是能把这个阵给破了,你就是把我家三代人捏一块,也不够人家一口嚼裹的啊!” 我听完心里往下一沉,指着另外一个风水师道:“你来!” 那个风水师刚一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喷出了一口血来,人也跟着倒在了地上,等我去把他扶起来的时候,却看见他头发白了一片。 我好不容易让他顺过一口气来,他才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位爷,宝丰楼里的风水阵碰不得啊!我用祖传的风水术往楼里看了一眼就被反噬了,布阵的人太厉害……” 那人话没说完,就在我眼皮底下断了气了。 最开始跟我说话的那个风水先生,也在这时惊叫道:“你们快看!” 我顺势往他手里的罗盘上一看,却看见罗盘海底里的指针已经转出了一片虚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灰色的圆圈,在罗盘中间嗡嗡作响。 我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罗盘里的指针就啪的一声炸成了两节,断开的指针就像是两支利箭,打向了风水先生的双眼。 风水先生捂着眼睛翻倒在地,指头缝里也渗出了两行鲜血。 宁贝勒赶紧招呼伙计道:“你们快点把他送医。” 几个伙计还没等把人给按住,那个风水先生就断了气,到死他还瞪着两只眼睛,黑色的眼仁里正插着两截断开的罗盘指针。 我顿时懵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楼里就死了两个风水先生。还都是因为看了叶三奇留下的风水阵当场暴毙! 我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双手抓住尸体的衣服,猛力往外一扯,马上就看见了写在尸体前胸上的血色符文。 我虽然不知道,那符文是什么意思?却能认出那是厌胜门的手笔。 我猛然醒悟了过来:“王哥,快通知你的手下,别把那风水先生给带进来。” 叶三奇知道我不会风水术,还让我守住宝丰楼的气运,肯定已经把我没法解决的问题提前处理掉了。只留下了,我能应付的麻烦。 算计宝丰楼的人,大概也知道,他没办法攻破叶三奇的风水法阵,才故意只影响宝丰楼财运的波动,不直接攻击宝丰楼的风水阵。 这个时候,如果我不慌的话,他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我一旦慌了神,请来了风水先生,就中了对方的奸计,普通的风水先生根本承受不住叶三奇风水阵的反噬,稍一触碰风水阵就得当场暴毙。 他们临死之前的怨气,也就会激活对方刻在他们身上的符文,进而影响宝丰楼的风水大阵。 这不就等于是我帮他们攻破了宝丰楼么? ------------ 第一百八十五章你怎么选 王国豪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却起身下令道:“通知那边,不能让裴先生进来。” 王国豪的话没说完,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总巡捕,我们把人给抬来了。” 我刚刚转头看向门口,刚才死在了屋里的那两个风水先生便同时坐了起来,与门外的人齐声冷笑道:“叶惊龙,我们又见面了。” 三个人的声音,在不同方向诡异响动之间,王国豪马上抽出手-枪指向了其中一个风水先生,宁贝勒拔出一把砍刀,对准另外一人。 三个人同时说道:“我劝你们别动,你们动手越快,死得也就越快。” 王国豪、宁贝勒同时往我脸上看过来时,我对着他们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自己沉声说道:“你是纪无瑕!” “叶惊龙,你没想到我这么快就会来找你报仇吧!”纪无瑕道:“我给你设局的方式,你熟悉么?” “这还是叶三奇教我的本事!” 我不禁一皱眉头:“我师父教过你本事?” 纪无瑕哈哈笑道:“给对手创造一种思维,然后让他自己入局,让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儿都是符合设局者的目的,不就是叶三奇的招数么?” “作为敌人,我不得不承认,叶三奇的招数确实有他高明的地方。” “叶三奇把宝丰楼打造成了铜墙铁壁,即使他人不在宝丰楼里,我们也无法打破他留下的风水阵。但是,他没教你奇门术,就是他最大的败笔。” “我们御鬼进不了宝丰楼,不代表你不会把鬼魂请进楼里。” 我心中微微一沉道:“那些人,是你故意送来让我杀掉的弃子?” “不错!”纪无瑕得意道:“比起叶三奇,你更精通江湖道,也懂得如何跟江湖底层的人较力。你要守住宝丰楼,就得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消失。” “我在反复推敲了,你会怎么对付那些上门捣乱的江湖人之后,就把他们分成几批送到了你的手里。” “你杀了那些乞丐,把他们的尸体封进了密室。他们的鬼魂,同样会被困在楼里不得而出。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如果,你现在去密室看一看的话。你就会看见十几条等着杀你的厉鬼了!” 我沉声反问道:“那两个老千也是你安排的人?” “当然!”纪无瑕道:“你没注意到,第一批被你杀掉的乞丐是十二个人么?正好可以对应叶三奇留下的十二鬼王阵。” 我这才想起来,那些被我毒死的乞丐,年龄确实有大有小。说不定,那就是十二个不同属相的人。 纪无瑕再次说道:“十二厉鬼对阵十二鬼王却只是势均力敌,还不足以破坏叶三奇的风水阵,所以嘛!我还需要一个七鬼啸月阵才行。所以,我就又给你送来了七个人。” “两个老千,两个混混,加上三个风水先生,人数够了。” 纪无瑕没等我开口就反问道:“你是不是想说:两个老千,两个混混儿,都死在了宝丰楼外面,他们的魂魄进不了宝丰楼哇?” “如果,我让他们都死在楼里,一定会引起你的警觉,让他们死在外面才正合适。” “叶三奇的法阵能防住别人,却不会防备他的宝-贝徒弟。我只要稍稍施展点法术,让那些鬼魂跟着你走,他们也就进来了。” 纪无瑕道:“你亲手毁了你师父的布局,让他陷进了必死之局,这跟欺师灭祖没有任何区别!你应该是三刀六洞,自绝当场!” 纪无瑕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屋里的两个死人,面带着笑意往我脸上看了过来,那种表情就跟当初我看到过的纪无瑕一模一样,自负,得意,享受着把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 我看向了其中一个风水先生:“纪无瑕,你既然进了宝丰楼,那就别走了!” 我声落之间,手中的飞刀爆射而出,两把飞刀打进了两个风水先生眉心的瞬间,第三把飞刀也穿透了房门,打向了门外声音传来的方向。 门外,暗器入体的声音刚刚传来,房间的大门也被飞刀上的劲力震断了折页怦然落地。 我看向门外的时候,走廊里却只有一个被飞刀穿透咽喉钉在了墙上的巡捕,一副空荡荡的担架。 那个被抬来的风水先生,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王国豪见状从兜里掏出一只巡捕用的哨子,使劲吹了起来,尖锐的哨声当即便引动了楼里的巡捕,宁贝勒手下的弟子同时抄起家伙冲出了房间。 下一刻间,宝丰楼的门窗,就像是被鬼神所操控,在一瞬之间全部闭合,把所有人都锁死在了这栋楼里。 “坏了!”我厉声道:“快到大堂,他们要杀人!” 王国豪,宁贝勒的脸色顿时一变,跟着我冲向了宝丰楼的大堂,我们三个人还在走廊上的时候,宝丰楼里的枪声就响成了一片,人在濒死前的惨叫声乍然而起,等我们三个冲到了二楼边缘,宝丰楼的赌场里已经横尸遍地。还活着的人,不论是赌客还是伙计,都像是疯了一样抓着所有能够拿起来的东西,往身边的人身上乱砸。 刚才开枪的巡捕和辫子堂的打手,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用过的武器就被扔在地上,那些发疯的人,却宁可用嘴去咬对手的喉咙,也不捡地上的东西,仿佛他们的脑袋里,就只剩下杀掉对手这一种意识。 “住手!”王国豪连喊了几声,见没有人听他命令,举起枪来就连杀了两人。那些人却像是看不见有人在自己身边鲜血飞溅,仍旧是不要命的在跟人厮杀。 纪无瑕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方向传了过来:“叶惊龙,你看到了么?十五年前,宝丰楼里的人就是这么死光的。现在,十五年前的事情又上演了。你是不是觉得无能为力啊?” 我冷笑道:“应该觉得无能为力的人是你吧?我让你出来杀我,你敢么?” 纪无瑕道:“我的确不敢,我的秘术不能用在你身上,却可以用在宝丰楼上。宝丰楼的气运崩溃,叶三奇必死无疑。你想要救叶三奇,就自尽在我眼前吧!” “你们师徒之间谁生,谁死。你怎么选呢?” ------------ 第一百八十六章你师父太狠了 纪无瑕不想给我考虑的时间,一步步的紧逼道:“你再不选的话,我可要动你们的十二鬼王了!” 纪无瑕声落之间,那间存放尸体的密室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凄厉的鬼哭也从密室中狂涌而出。 宝丰楼第三层也跟着传出了房门被巨力振飞落地的声响,门板砸向走廊的声音连响了十二次之后,双方的鬼啸声便在三楼碰撞在了一处。 叶三奇摆在三楼的十二鬼王阵被破了! 我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纪无瑕哈哈笑道:“十二鬼王已经被压住了,你还有什么本事?你再不动手的话,我带来的七只厉魂可就要在宝丰楼里扎根了!” 纪无瑕跟我说话的这会儿工夫,我已经连着喊了白诗画几回,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诗画是我的契约鬼神,就算不想出手,也不可能对我置之不理,我召唤不到白诗画的原因,肯定是纪无瑕已经切断了我跟白诗画之间的联系,或者,她用什么办法困住了白诗画。 纪无瑕这一次真是把我给算到骨头里去了。 纪无瑕见我没动,便厉声呼喝道:“布阵!” 这几天来,死在我眼前的七只鬼魂全部出现在了大厅各个角落当中。 我眼看着赌桌上出现了一只全身上下鲜血淋漓的鬼魂,那是跟我赌过色子的混混儿,对方睁着一只眼睛,对着我冷笑了几声,踩着血一瘸一拐的走向了大厅中心。 我双手同时扣紧了暗器的当口,白诗画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传来:“不管他们,去三楼!” “帮我看着宁贝勒和王国豪!”我飞快传音之下,身形微微一顿便纵身跳出了二楼护栏,转身抓住了三楼护栏下沿,双手发力之下,窜上了三楼的走廊。 我身形还没站稳,就看见一具端端正正的坐在太师椅上的尸体,那人正是被叶三奇买了命的混混儿。 尸体的一只手跟一个乞丐的鬼魂紧紧扣在了一起,双方看上去像是正在较力,实际上,却是尸体把鬼魂给锁在了自己身前。 我的目光只是稍微往下一挪,便看见了他右手拇指上的指环上泛起了一层血光。 下一秒间,尸体手上的指环便怦然炸裂,血色的烈焰带着雷声从他手上狂涌而出,首当其冲的厉魂,当场炸成了磷火。红绿混杂的火光,暴涨数米直奔我眼前冲击而来。 我刚刚站稳脚跟,就只能再次发力,倒着翻向了二楼。我空中翻滚了半圈之后,双手同时抓住了二楼护栏,把自己吊在了空中,才没直接落到楼下。 宁贝勒和王国豪一起抓着我的胳膊,想要把我拽回二楼的时候,宝丰楼顶部陡然炸出了万道金光。 符文连成的法阵,就像是一只遮天的巨掌,从楼顶压落而下。 符文法阵所到之处磷火四起,刚刚死在楼里的那些冤魂甚至没来得及喊叫就被绞成了磷光,法阵拍落地面之间,楼下磷火就像是被巨石击中的水面,磷光直冲数米。 等我低头看时,宝丰楼的大厅已经被莹莹绿火全部覆盖,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波动的磷光。 与此同时,楼顶上忽然垂下来三道一米宽窄的白布,那上面有一串龙飞凤舞的大字。 “我不在宝丰楼,你仍旧不是我的对手!” “无瑕公子,又败于我手,有何感想?” “学我,你永远赢不了我。”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楼上垂下来的三道条幅,自言自语道:“这是我师父写的?” 我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宝丰楼的角落传来一声喷血的声音,纪无瑕声嘶力竭的喊道:“叶三奇,你欺人太甚——” 纪无瑕话音刚落,楼上便又落下两道条幅:“欺你又能如何?” “明日之后,我徒弟足以杀你。” 纪无瑕明知道叶三奇不在宝丰楼,也知道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却在发疯般的喊道:“叶三奇,你给我等着,我不杀叶惊龙,誓不为人!” “噗——” 纪无瑕誓言未完就被一声喷血的声音,把后面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结果,楼上又落下了一道条幅:“发誓杀我徒弟,愚蠢至极。” 这下纪无瑕再不说话了,我不知道,她重伤之后逃之夭夭,还是躲在暗处咬牙切齿;但是我知道,她上了一个最低级的当,纪无瑕知道厌胜术对我不仅无效,还会反噬施术之人,却在叶三奇一再相激之下,说出了“不杀我誓不为人”的话来,结果当场被誓言反噬,受了重伤。 说不定,她的伤势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过了好半天,王国豪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叶兄弟,尊师是神仙么?怎么每一步都算准了?” 我傲然说道:“不是神仙,也差不多!这里的尸体,还请总巡捕帮忙收拾一下,再坚持一天,我给你引荐我师父。” 我心里很清楚,那些字是叶三奇写的,但是内容却是九王爷的口气。叶三奇似乎也没那么无聊,为了气纪无瑕特意算上几卦。 我敷衍王国豪是为了找白诗画问问,她为什么不出来。结果,我刚回到房间,关上了大门,白诗画就出来了:“别问我为什么不出来!这很丢脸。” 我咬牙道:“还有什么比鬼神毁约更丢脸的么?” “我毁个鬼的约!”白诗画激动道:“那个纪无瑕出来的时候,我就想要过来帮你,结果,发现你师父在宝丰楼顶上留了一座专门斩鬼神的寂灭大阵。我掺和进来,不是等着被你师父的阵法拍死吗?” “还有,你师父下手太狠了。那个纪无瑕杀人之后,就让他们进入化厉的状态。结果,你师父一道阵法下去,把所有鬼魂全都拍死了,不仅没让纪无瑕成阵,还把杀灭上百鬼魂的因果推到了纪无瑕的身上。” “纪无瑕这下惨了,因果和誓言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不追杀你,这段因果就一直压着她;纪无瑕必然是劫数不断,直到灰飞烟灭。她追杀你,就得废掉她原先的布置,再想其他的办法杀你。这样一来,主动权就全在你的手里了,你想怎么跟她玩都行,你师父这是把她送给你练手哇!” ------------ 第一百八十七章王国豪的条件 拿厌胜四公子给徒弟练手?世上大概也就是叶三奇能干出这种事情吧? 我想岔开这个话题,就顺口说了一句:“宝丰楼的气运,这下能保住了吧?” 白诗画道:“不知道,我总有一种感觉,你师父好像不太重视宝丰楼。当然,这仅仅是我的感觉,我没有任何证据。” 白诗画是高阶鬼神,她的感觉不会出错。 可我同样不理解,叶三奇既然不重视宝丰楼,又为什么要让我守着这栋楼? 我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听见白诗画道:“我说……” “你想说什么?”我看向白诗画:“你一个鬼神说话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白诗画犹犹豫豫的道:“如果,你师父真让你守着宝丰楼气运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没守住。” “什么意思?”我把话问完也猛然醒悟了过来:“坏了!贝勒爷,总巡捕,你们先等等……” 现在,正好是第六天刚过,离着叶三奇定下的时间还有一天。这六天,我挡住了江湖人,叶三奇挡住了厌胜门,但是我们谁也没挡住宝丰楼里的死人啊? 王国豪,宁贝勒的人只有一小部分藏在了楼里,更多的手下埋伏在了宝丰楼附近。这边枪声一起,他们肯定听得见。他们一动,附近的街坊邻居就得出来。宝丰楼里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的事情还瞒得住吗? 明天一早,那些死者的家属就得堵着宝丰楼的大门讨-说-法。就算王国豪能压住那些人,不让他们闹事儿,可是宝丰楼里死了这么多人,谁还敢进来玩两手? 我推开门就往外面跑,等到赶到宝丰楼门口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宝丰楼的大门已经被人打开了,外面虽然有巡捕拦成的人墙,但也挡不住那些看热闹的人啊!我甚至怀疑整个东街的人全都跑来看热闹了,人山人海的把宝丰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忍不住狠狠闭上了眼睛,我不想去看这种结果,却又不得不看。 宝丰楼的气运没毁在秘术上,没毁在江湖上,却彻底毁在了对方的算计当中。 这不是纪无瑕的风格,纪无瑕背后还有高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宁贝勒,明天关闭宝丰楼吧!” “是!”宁贝勒现在只有苦涩称是的份儿了。 反倒是王国豪显得异常冷静:“叶兄弟,宝丰楼气运受损已成定局,不如回去等消息吧!你现在不适合待在这里。” 我明白王国豪的意思,他是说,用不了多久这些死者的家属就得找上门了。我站在这里,没法应对情绪激动的死者家属。 我回到房间不久,王国豪就跟了过来:“叶兄弟,那个纪无瑕对宝丰楼里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你不觉得,是有人在给她通风报信么?” 我看向王国豪道:“以总巡捕的经验看,谁最有可能是那个内鬼?” “我!”王国豪极为认真的说道:“所有人里,我的嫌疑最大。” “那群叫花子,是我派过去的人;赌场的两个老千,也是被我抓起来,送到了你眼前;三个风水先生又是我带来的人。怎么看,我都最值得怀疑。” 王国豪面带微笑的看着我道:“叶兄弟,你现在是不是应该问我点什么?” 我摆手道:“王哥,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你的嫌疑最大。但是,我却觉得,你的嫌疑最小。一个真正的内鬼,绝不会在没达到目的之前,把这么多的疑点暴露给我。” 王国豪笑道:“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兄弟,我见到你师父的本事之后,觉得很迷茫啊!你师父的本事太大了,绝不是我能驾驭的人物。更不是,我能对付的角色。我怕自己忙活到了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我说道:“王哥,我们师徒三人,每个人为你出手一次,够不够换你全力以赴帮我一次?” 王国豪沉声问道:“让你们做什么都行么?” 我摇头道:“奇门有奇门的规矩,超过奇门规矩的事情,我们不能做。但是,杀人,改运,布阵,避祸,挡灾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出手。” 王国豪听完才满意点头道:“好!有你这个承诺,就不枉我跟你赌上一回。” 王国豪说话之间抬起了右手跟我连击了三掌,我不由得一皱眉头道:“王哥,击掌为誓,可是术士之间的约定,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王国豪长叹了一声道:“不瞒兄弟,其实我们王家就是靠着风水发迹,那个风水先生让王家兴盛了三代。到了我这一代,王家已经开始没落了,要不是当年追查李顺伙子被灭的时候,我又遇上了一个秘术高手,我现在可能还是一个小探长。” “等到算盘城的事情了结,我希望,你和令尊师能帮我王家重塑气运。” “可以!”我一口答应了下来。 王国豪道:“我看,宁贝勒也不像是内鬼。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和你师父,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敬畏,这种人做不了内鬼。” “不过,我确确实实有一种被人盯住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糟糕。不解决掉那个内鬼,我们怕是还得栽在对方的手里。” 我沉声道:“先不管那个内鬼,他迟早会跳出来。” 我正和王国豪说话的工夫,宁贝勒也赶了过来:“少主子,外面的事情已经被我暂时给压下来了,只是,那些死掉的赌客中,有不少人都跟各路大佬关系匪浅。想要在短时间里把事情压下去,怕是没那么容易。” 宁贝勒说话之间有意无意的看了王国豪一眼。 我沉声道:“王哥,宁贝勒,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全力去打听宝丰楼的事情。” 宁贝勒道:“这件事,我已经在做了。但是,我却没拿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我指向了窗外道:“那就打听一下林和堂的事情,越详细越好,还有那个莫先生的根底也得挖一下才行。” 我一早就怀疑过挡住了宝丰楼的林和堂,只是叶三奇和九王爷谁都没提到过林和堂,所以,我也没刻意去打听过林和堂的事情。 现在宝丰楼丢了气运,我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 第一百八十八章四象死阵 第二天一早,宝丰楼就被死者的家属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生意肯定是做不成了。我告诉王国豪直接查封了宝丰楼,找几个大状出来主动去联系死者家属,要帮他们状告宝丰楼索要赔偿,拖住了那些想要闹事的家属。 我要的是时间,至于过几天之后,那些家属怎么闹腾,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我在冷冷清清的宝丰楼里整整等了一天,直到天黑也没见叶三奇和九王爷回来。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我对宁贝勒说道:“贝勒爷,林和堂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 宁贝勒道:“林和堂在东街上传了三代,底子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查到啊!” 我皱眉道:“底子清清白白?” 当年,建立宝丰楼的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虽然不懂得风水秘术,但是也知道一些普通的风水常识。林和堂的位置正好挡住了宝丰楼的风水,却还能安安稳稳的开到现在,说这里面没鬼,我第一个不信。 王国豪却在这个时候说道:“我派人调集了算盘城的卷宗,发现在十多年前,林和堂的东家遭遇了一次绑票。当时,林和堂拿出过不少赎金。” 宁贝勒一拍脑门儿道:“对,这件事儿,我也知道,当初林和堂掌柜的为了筹集赎金,差点把铺子给押出去。这事儿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还憋着劲儿要吞了林和堂,联起手来往下压价。” “后来,还是林和堂掌柜的一个老友赶到了算盘城给了他一笔钱,才算是保住了他家祖业。” “不对!”我起身道:“绑票案是不是发生在宝丰楼修建之前?如果是的话,那场绑票案,就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烟幕。” “对啊!”王国豪一拍大腿:“但凡是遭遇绑票的人,都害怕家属被人撕票,绝不会逢人就说。林和堂掌柜的做法,明显就是要把家里人被绑票的事情弄得尽人皆知啊!” “我这就安排抓人!” “不!”我沉声道:“我们去找林掌柜。” 王国豪一声令下,巡捕房的人就把林和堂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宁贝勒的手下,也堵住了东街,挨家挨户的敲门,告诉那些店铺里的人,谁都别出来。 林和堂的掌柜,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给吓得脸色发白:“总巡捕,贝勒爷,两位大驾光临……” 宁贝勒不等他把话说完,就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闭嘴,我们少主子有话要问你。” 我对捂着脸的掌柜说道:“林掌柜,我的话,只问一遍,你不老实的话就会发生很严重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珍惜这个活命的机会。” 我紧盯着林掌柜道:“你给我听好,林和堂和宝丰楼究竟有什么关系?” “没……没关系!”林掌柜刚结结巴巴的说了句“没关系”,就被宁贝勒一脚给踹倒在了地上,宁贝勒怒吼:“我看你是骨头痒痒了吧?” “来人,把他手指头,给我一根一根的往下剁。我看他能挺到几根?” “慢着!”王国豪一摆手道:“剁他手指头,来得太慢了。把他儿子、女儿都带上来,从那两个小的开始剁。” 林掌柜的一家老小早就被宁贝勒的手下给绑了过来,儿子,孙子全都按倒在地上,踩住了手掌,明晃晃的钢刀就压在几个人的手指头上,几个小孩吓得哭破了嗓子,却没人理会他们的哀求。 林掌柜看着有人把刀给举起来的时候,就撑不住了:“住手,住手,我说,我全说。” “住手!”宁贝勒一摆手道:“把人带下去。要是,他不老实,就在外面把人剁了,给我送进来。” 我走上去把跪在地上的林掌柜给扶了起来:“掌柜的,我只想知道真相。所以,你在说话之前,得把事儿给想好了。” “哎……”林掌柜定了定神道:“这件事儿,还得从我爷爷那辈说起。” 当年,关里人都在闯关东的时候,我爷却带着我们一大家子人,从东北往关里走。而且,我爷在帝都转了几天之后,也不知道去见了什么人,从那人手里拿了一大笔钱,就带着我们全家赶到了算盘城,在这里支撑起了林和堂的门面。 我爷刚来的时候,就有人提点过他:“去串串门子,拜拜街坊,以后大家也有个照应。” 我爷却冷笑了一声:“能让我拜街坊的就仨人,都不住在这街上。我在这儿,住三年就走。没事儿的时候,咱都别见面。省得互相看不顺眼。” 那人被我爷给噎的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拱了拱手走了。 我听到这时,打断了对方:“你确定,你爷说过这话?” 我是因为好奇才打断了对方,那个林老头的行事作风,不就跟叶三奇一样么?都是,借着一个店铺去掩饰自己的身份,在某个地方扎下根儿来,方便自己办事。而且,连什么时候走,都计算得明明白白。 “说过!”林掌柜道:“我爷名叫林和。林和堂就是从他名字上来的。” 我故意说道:“你爷办事够怪的啊!” 没想到,林掌柜竟然点了头:“更怪的事情,还在后面。” 林掌柜继续说道: 我爷既然住了东街,支起了门面就得开张。 别人家开张都得选个黄道吉日,提前用红布把门匾包了,放了鞭炮再开彩儿揭匾。 我爷不但挑了“黑煞日”开张,还在门口挂了一根铁丝编的绳套,离老远一看,就像是在门口挂了一上吊绳子。 在东北住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铁丝是在大雪天里,勒野鸡的绳套。 街坊看了,都说我爷有毛病,门前挂绳子也不怕招来吊死鬼? 我听见他们议论我爷还不服,站在门口就说:“我家在门上绑绳套,就是套野鸡咋拉?不行啊!” 听我说话的人当时就笑了:“你当算盘城是什么地方?这里别说是野鸡,就是家雀都没几只。你爷要套什么?” “再说,要套野鸡,也得大雪天,野鸡找不着食儿的时候才行。现在连个雪花子都没有,你爷要套啥?” 我被对方说得满脸通红,还是在嘴犟:“说不定……说不定明天就下雪了。” ------------ 第一百八十九章四象死阵2 林掌柜说到这里忍不住说道:“我爷后来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有些人啊!自己没有见识,就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总把自己想出来的事情当成理……” 宁贝勒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脸色一沉道:“没让你说废话,继续往下说。” 林掌柜被吓了一跳,赶紧继续说道: 那时候,有人笑得不行了:“你当你爷是龙王啊?说下雪就下雪。” 这时候,我爷走过来了:“我不是龙王爷,但是我说话龙王爷不敢不听。” “今晚上,就有大雪。” 那人撇着嘴来了一句:“要是不下雪呢?你爷俩过来给我磕头啊?” 我爷转身看着他道:“今晚,不下雪,你明天来收我房子。今晚下雪,你给我从街上滚出去。” 我爷的话,在东街上叫“喊号立腕”,说了话,就等于打了赌,一口吐沫一个钉,谁不认账,以后就不用在东街上混了。 我爷把话扔下了,我却急得够呛。 从天-黑就盯着外面看,一直盯到半夜也没见外面飘雪花。 我都要急哭了,我爷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了,就招呼我睡觉。 谁知道,我睡下之后,外面就下起了大雪,房顶上的雪能积起来半尺多厚。 我第二天早上,一出门就看见,家门口挂着一只羽毛通红的野-鸡。 那野-鸡也不知道,挂了多久了,身上都冻上一层霜了。 我爷把野-鸡摘下来埋进门前,就带着我回了屋。 跟我叫号那人,当天就带着礼物,请了街上有头有脸的人过来说和。 结果,让我爷连人带东西一起扔了出去。 东街上的人,从那之后就不敢再惹我爷了。 我爷真正吓着他们的时候,还是在第二年。 第二年开春,我爷先是在家左边竖起来一根带尖儿的铁棍子,说是等龙盘。 又在院子右边盖了一座两尺高矮的小房子,说等虎居。 最后,又在房子后面挖了一个水坑,还天天往里扔生石灰,说是等玄武。 后来,这些东西真的被他等着了。 没过几天,那铁棍子上就串死了一条胳膊粗的青蛇。 那蛇就像是自己爬到杆子上面,把脑袋给穿在了铁尖子上,身子还死死盘着铁棍子不放。 转过天晚上,就有一只白猫钻进那小房子里出不来了,声嘶力竭的叫了一晚上,死在了房子里。 几天之后,等到真有一只水盆大小的乌龟,被石灰煮死在了后面那池子里,东街上的人才都慌了。 当时东街上的风水先生,带着重礼跑到我家,进门就给我爷磕头,一口一个前辈的求着我爷高抬贵手,别祸害东街。 那人跟我爷说了半天,我只听出来一个大概。 那人好像说:我爷摆了一个四象死阵,这阵法一落下,就能断了方圆几十里的地气。 那时候,东街可就完了。 东街上的人,愿意一家出点钱,给我们爷俩做盘缠,求我们赶快搬走。 我爷却说:“我-干我的事儿,跟你们不挨着,过一年我就走,咱们谁也不认识谁。” “至于说,你们街上那点风水地气,我还看不上眼。” 那人见说不动我爷,就只能回去了。 当时,整条街上的人都不愿意跟我家说话,但是,我爷不在乎这些,他们不跟我们说话,我爷也不想搭理他们。 就这样,我家又在东街上住了一年。 我掐算着我家该搬走的时候,算盘城里忽然闹了一场瘟疫,那时候,整条东街天天都在往外拉死人。 我爷不让我们出门,他自己也整天在院子里转圈,有时候嘴里还不住的念叨:“怎么办?怎么办……按理说,不应该啊!” 我们谁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问他,他也不说。 有一天,我爷忽然问我:“要是有人给了一大笔钱,但是,这笔钱要拿成千上万的人命去换,你该不该换?”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爷,我爷也知道我答不上来,就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你还这么小,我问你这些干什么?” 那天晚上,我爷就把自己给关在了屋里,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那屋里就飘出来一股炖肉的香味儿。 那时候,算盘城里的米都快要卖光了,谁家都是数着米粒子下锅,肉香味儿一出来,谁还能坐得住? 我想去吃肉,却被我爷几巴掌给扇了出来,他告诉我:“这肉不是给你吃的。我们林家人谁也不能吃。” 我爷不让我们林家人吃肉,却请了四个跟林家没什么关系的人过来,让他们吃饱喝足了之后,拎着四个大桶走了。 那四个人走了没几天,算盘城里得了瘟疫的人,就像是不药而愈了一样,一批一批的活了过来。 算盘城又恢复了生机,我爷却换上了一套寿衣把我们全家给召集到了一起,安排了三件事: 我爷说他马上就要死了,等他死了之后,那四个吃过他饭的人,会来给他送行,下葬。家里除了我大伯之外,谁也不许跟着。 你们好好记住那四个人的模样,他们以后就是守着老林家的人,老林家不管出了什么事,他们都会过来帮忙。但是,平时你们都得装着跟他们不熟,他们的事情少去打听,知道他们是谁就行了。 以后老林家就在算盘城扎根了,将来要是有人逼问我们老林家的来历,你们能扛住就扛,扛不住就往出说,记住,凡事别逞强,保住命才是要紧事儿。 我爷说完这些话,就把我们撵了出去,把自己锁在了屋里。 到了晚上的时候,那四个人就抬着一口薄木棺材来了,成殓了我爷的尸体离开了林家。我大伯本来是要一个人去给我爷送行,可是,他家的一儿一女却非要去送爷爷一程不可,大伯拗不过他们,就只能把人给带上了。 等那些人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那四个抬棺材的人,我大伯一家却没跟过来,那些人说:“大伯一家都去伺候我爷去了”就再没说什么。 那之后,我大伯就一直没回来,我伯母也在一年之后上吊死了,林家就只剩了我们这一支。我爷的本事,没传我爹,只传给了我大伯。我们林家的本事就这么断了。 ------------ 第一百九十章心里没底 我把林掌柜的话,在脑袋里飞快的过了一遍。 术道当中确实有一部分家族,秘术只传长子,甚至会在必要的时候跟次子断绝关系,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全家族的香火。 但是,当时的当家人林和分明有几分想要带着长子一同赴死的意思,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继续问道:“十多年前,你家遇上的那场绑票案又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要把家人遭到绑票的事情弄得尽人皆知。” 林掌柜苦着脸说道:“我家遭了绑匪这事儿,不是我说出去的,是绑匪自己在折腾。要我看,他们应该是想找什么人出来。” “当初,绑了我儿子的人,也是跟你们一样,逼问林家过往的事情。我把知道的全都说了。他们又问我,当年吃过我家饭的人都有谁?我也告诉他们了。但是,我只知道其中三个人啊!” “然后,绑匪就让我回去筹钱。我本来是想要找当初那四个人想想办法,可是他们其中两个人自己吃饱饭都难,哪还有余钱给我去支付赎金?另外两个人,却一早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最后,还是我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带着钱来找我,才保住了我一家平安。” 我听林掌柜把话说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林掌柜的这番话,可以说是合情合理,却又把自己摘得太清。这究竟是他胆小怕事想把自己摘出去,还是他有意在隐瞒什么? 我转头看了看王国豪,后者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对方的话可信。 我沉声道:“你说的那四个人都是谁?” 林掌柜道:“一个是混混儿,青眼雕。一个是东街头上的莫先生……” 王国豪刚听了两个人的名字就站了起来:“你说,青眼雕和莫先生?他们还能长生不老么?” “他们可不就是长生不老吗?”林掌柜道:“他们自从吃了我爷给的那碗肉之后就一直这样,这都过去四十多年了,他们跟当初也没什么区别!” 王国豪厉声道:“去,派人去把青眼雕给我抓起来。” 我也对林掌柜问道:“还有两个人是谁?说……” “那两个人是……”林掌柜话没说完,双眼猛地瞪出了眶外,七窍当中更是鲜血直流。 我赶紧抓住林掌柜的衣服逼问道:“快说,那两个人是谁?” 我心里很清楚,林掌柜已经是救不活了,与其去救人,还不如趁着他没死之前赶紧问点有价值的东西出来。 “张家……”林掌柜的嗓子像是被一口血给堵住了,勉强说出来两个字,后面的话便一点都说不出来了。 我抬手对着林掌柜的胸口拍了一巴掌,对方在喷出一口黑血之后彻底断气了,对方七窍当中也随之冒出了一丝丝的绿火。 杀人灭魂。 我把林掌柜的尸首扔在了地上:“王哥,安排人验尸。我要知道,林掌柜是怎么死的?还有,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控制起来,一个都不能走。” 对方杀掉林掌柜的时间把握得太准了,就像是故意戏弄我一下,在最为关键的时候,把人给杀了。 王国豪嘱咐了几句道:“叶兄弟,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找青眼雕和莫先生,我怕他们也被人灭口。” “我们去找青眼雕!宁贝勒,你派人去盯住莫先生,千万不能让他们再出事。”我说着话就往外面走。 我记得,青眼雕跟我说过,他的锅伙就在林和堂附近,让我有事儿去那边找他。 我没想到,青眼雕竟然跟林掌柜之间还有这样的联系。 我们几个人还没赶到地方,被王国豪派出去的巡捕就回来了:“总巡捕,青眼雕的锅伙让人给灭了。人都死光了。” 我心里顿时一沉,王国豪也铁青着脸道:“别废话,带我过去看看。” 我们赶到青眼雕的锅伙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并排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三个人的脑袋全都被凶手给砍了下来,像是摆放鞋子一样摆在了三具尸体的脚底,人头的面孔也正对着锅伙儿的大门。 青眼雕本人被捆在了一根柱子上,从胸口开始被人给开膛破肚,对方的内脏全都被掏出来扔到了一边,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腔子。 我的双手不由得攥成了拳头:杀人的那个王八蛋是在故意挑衅。他把尸体摆成这样,分明是告诉我:他能在杀人之后从容退走,而我只能跟在他身后,去追他的线索。 我正要往尸体边上走,就听见王国豪喊道:“去那边井里看看,有没有人被烫死在了井里?” “还有,去看看那道门后面,有没有被砍了脚的死人?” “再去,那边看看床边上,是不是有个被砍了脑袋坐在椅子上的死人?还有看看,他脑袋是不是在床底下?” 我莫名其妙的看向了王国豪的时候,对方却伸手挡在我身前,带着我一起往门口的方向退:“叶兄弟,你先别进去,这地方不对劲儿。院子里那几具尸体摆放的位置,就跟当初李顺的伙子一模一样,我怕这里有蹊跷。” 我的脸色顿时一变:如果,凶手真是在还原当时李顺伙子里的情景,那就代表着两次杀人的凶手,不只是同一个人,他们杀人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在施展某种秘术。 我看着几个巡捕往王国豪指定的地方跑了过去,我和王国豪也退到了门外。 王国豪咽了咽口水道:“叶兄弟,当年的事情,我印象太深了……每具尸体在什么地方,我都知道……,叶兄弟,这里要是真闹了邪,你能压得住吗?” 我紧盯着院子说了一句:“有事儿的话,你们先走,不用管我!我出了事,我师父饶不了他们。” 能不能压得住邪,我心里确实没底。 以前,不管遇上什么麻烦,叶三奇都不会离我太远,我自然是敢放手一搏,因为,叶三奇就是我的底气。 但是,现在叶三奇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凭我自己,真不一定能压得住场面。 ------------ 第一百九十一章我有名字 我暗暗戒备的当口,却看见一个巡捕把手插在兜里,晃悠悠的走了出来,走几步眼睛就往附近扫上那么一下。 大狗! 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那个巡捕走路的样子,不就跟大狗一模一样吗? 王国豪没等那人走过来就训斥道:“把手拿出来好好走路。看你那个德行,巡捕房的脸面都要让你丢尽了。” 那个巡捕却看都没看王国豪一眼,径直走到距离我们四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小七,你回来了,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大狗!”我双目猛然一缩。 没错了,这个人就是大狗。 可是,李顺和大狗的鬼魂,不是在五年前到天王寺外面见了我一次就走了吗? 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阵法! 我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凶手用青眼雕的锅伙,复原当年的血案,其实是用尸体摆出了一种阵法,强行带回了大狗他们的魂魄。 大狗嘿嘿笑道:“小七,我们等了你快六年了,你想知道当年的事情,就一个人进来。不然的话,我们不会出来见你。” 大狗说完就原路走了回去,王国豪拿出哨子拼命的吹了几下,围住锅伙的巡捕赶紧跑过来列好了队形,院子里的人却一个都没出来。 王国豪只是清点了一下人数,就用手按住了腰间配枪:“我们这边少了八个人,正好跟李顺伙子里死亡的人数相同。你别进去。” 我凑近王国豪耳边道:“你让人多准备一些长竹竿子,竹竿前面绑上红布。如果,我一个小时之后还没出来,你就放火把这里烧掉。不管谁往出冲,一律用竹竿顶回火里烧了。” “要是,我在约定的时间走出来,你看见我的时候,就问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我答不上来,你就开枪。” 我转头对宁贝勒说道:“贝勒爷,你尽全力去找莫先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转身要往院子里走,王国豪拦着我道:“不行,太危险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师父找回来,我怎么交代?” 我笑着拍了拍王国豪的肩膀:“你想多了,我师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我扔下宁贝勒和王国豪一步跨进了院门,我身后的大门跟着怦然闭合时,大狗再次出现在了我眼前:“小七,你该死!” 我笑道:“觉得我该死的人不少,可惜,没人让我死过。” 大狗厉声道:“当年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谁都不会死,最该死的人是你。” “是吗?可惜,我现在还好好活着,你们却都成了冤死鬼。”我微笑道:“好了,我不是过来跟你斗嘴的,你也没有跟我对话的资格,带我去找能跟我说上话的人。” 大狗把牙咬得咯咯作响:“你是在跟我说话?” 我往前跨出了一步,一个嘴巴抽在了大狗的脸上:“我在跟狗说话!要么,带我去见你主子,要么,我现在就杀你,你自己选吧!” 大狗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了我好半天,眼中终于露出了畏惧,低着头带我往屋子里走。 曾几何时,大狗稍不如意就能打我几个耳光。 以前,我每次挨打都是低着头。不是我不敢跟大狗他们对视,而是,我不敢让他们看见我眼睛里的杀意。那时候,我想过无数次将来出师之后要杀了大狗,甚至弄死高买李顺。但是,那时候,我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如果,让他们知道我的想法,得把我活活打死。 这才过去不到六年,我就能像是打狗一样把他抽得不敢吭声。 大狗走出去几步之后,低着声音道:“当年我走的时候,还把自己藏的钱留给你了。你这么对我,是恩将仇报。” 我冷笑了一声道:“大狗,你什么德行,我比谁都清楚。你告诉我你的钱放在哪儿,只是害怕死后没人给你烧纸钱,希望我能念着点情分给你烧两张纸罢了!” “当初,要不是你悄悄在热水里做了手脚,李顺也不会把我的手按在铁桶里,硬是烫掉了一层皮;要不是你吃了李顺给我的鸡蛋,我也就出师入了空门;我去摸我师父钱包被抓住的时候,按照空门儿的规矩,你得过来帮我求情,你又在什么地方?” 大狗低着头不说话,却把手给握成了拳头。 我慢悠悠的说道:“其实,我确实应该感谢你一二。当初,要不是你让我去偷我师父的钱包,我也不可能拜入师父门下。” “小七……”大狗刚说了两个字,我便打断道:“我有名字,我叫叶惊龙。我师父给我起的。你最好不要再喊我‘小七’,否则,我真会杀你。” “大狗,你还不知道吧?我敢走进来,可不是在赌你们念着以前的情分不会杀我,而是我学到了能走出去的本事。” 我话音没落,眼角的余光就扫见从门后面钻出来的人影,对方暗搓搓从门后面伸出手来,想要拽我的脚踝。 我手指轻轻一动,便从袖子里翻出了一只索魂刺,指尖轻轻往外一弹,索魂刺便穿透了门板,将躲在后面的鬼魂给打成了磷火。 大狗惊叫道:“那是小五!他以前还分过你吃的。” “我知道哇!”我冷笑道:“他以前的确分给我半块饼,但那是我用挨上李顺一顿毒打换来的东西。我并不欠他什么?他想杀我,我只能先杀他。” 我缓缓道:“大狗,你最好别跟我提以前的事情。你说得越多,我就越想杀人。你想把自己的命先给我,你就接着往下说。” 我是故意在吓唬大狗。 大狗这个人,看似凶狠,实际上他胆子很小,你弱的时候,他就是一条疯狗,你强的时候,他就是一条舔狗。打到他怕了,他才会乖乖的听你的话。甚至一转头,就会忘了你刚刚打过他,马上会过来对着你摇头摆尾。 其实,当初李顺伙子里的人,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因为,他们都是李顺打出来的徒弟。只不过这个大狗更明显一些罢了。 ------------ 第一百九十二章李顺的条件 大狗果然站在原地不动了,以他的性格,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应该是还想再挣扎一下。 我沉声道:“大狗,你是等着李顺出来给你撑腰,还是打算转头跟我拼个你死我活?我告诉你,以李顺的性格,在没判断出,我有没有本事杀他之前,就算看着你们都死光了,也不会出来跟我叫板。” “他当年输给了佛爷,不是他本事不到,只是因为他胆小。这点全伙子的人都能看明白,就是没人敢说。” 我说话之间,抽出一把匕首扔到了大狗的脚下:“别说,我不念伙子里的旧情。我现在就给你一个了结旧情的机会。把刀捡起来,给我一刀,我跟伙子的恩怨就算是两清了。” 大狗低头看向了地上寒光闪缩的匕首,却怎么也不敢伸手去捡。 我笑道:“你要是不敢捡,就快点说话,我们好早点去见李顺。” 大狗眼睛是在看地上的匕首,腰杆子却拔得笔直,生怕我误会了他要出手捡刀,从后面给我来上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大狗才说道:“小七……不,叶少……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留我一条命么?” 我看火候已经到了,马上点头道:“可以!你跟我走,我就救你的命。我数到三,你往后退,记着,只能是你的鬼魂往后退,我护着你出去。” “行!”大狗咬牙道:“你数吧!” “一” “二” 我数到二的时候,就看见大狗的身子动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我暗暗戒备之间,飞快喊了一声:“三!” 我话音一落,人就跟着往后暴退而去,与此同时,被大狗附身的那个巡捕背后也飞出了一道鬼魂。 那个人的模样分明就是大狗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珠却是一片血红,身形奔来的速度也快如利箭,对方还没贴近我身前,就伸出手来想要抓我的胳膊。 我同样是伸着手臂,手掌却攥成了拳头,人也在飞快的向后倒退。我是刻意让大狗觉得生机就在眼前,却又故意不让他跟我接触,就像是钓鱼一样拖着大狗往门边上靠。 我们一人一鬼渐渐贴向大门的当口,我左手两指悄然捏住一枚枣核镖,屈指一弹,打向近在咫尺的大狗。 枣核镖,在江湖上并不算什么罕见的暗器,但是,它的大小就跟真正的枣核没有太大区别,极为容易隐藏,用的手法也相对简单,如果是在近距离上动手,只需要弹指之间就能造成致命的杀伤。 我刚才一直抬着右手,就是在转移大狗的注意,给我动用枣核镖制造机会。 不到一寸长的枣核镖带破风声打中大狗的眉心,对方也在一瞬间魂飞魄散,磷火四溅。我刚把右手往下一放,又一道人影冲开了飞舞在空中的莹莹绿火,往我身前死命扑来。 李顺! 李顺最擅长的就是缩骨功,他那压箱底的工夫,从来就没教过七个徒弟一分一毫。他活着的时候,缩骨功就不知道救过他多少次,就算是死了之后,也在用他的缩骨功算计对手! 李顺和大狗一直都藏在同一个巡捕的体内,只是李顺一直没有说话,只让大狗跟我应付。直到我把大狗从巡捕的身上引出来,他才躲在大狗背后,发出了致命一击。 我眼见李顺向我袭来,立刻拿出了身后的藏天伞,伞尖对准李顺,按动了伞柄上的绷簧。 藏天伞陡然开启之下,往我身上扑过来的李顺,撞在了藏天伞上,向外弹出了数米。 我却手举着藏天伞,紧追着李顺疾行数步,一脚踩在了李顺身上,用藏天伞遮住了我们两个人的身形:“李顺,我们又见面了。” 我故意踩住李顺的肚子狠狠碾动着脚尖:“李顺,被我踩着的感觉如何?当年,你差点把我踩死的时候,我就发过誓,将来有一天,我也会把你踩在脚底。这一天来了。” 我踩在李顺身上不断发力,李顺恶狠狠的看着我,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出。 我的眼睛是盯着李顺,耳朵里却在留意附近的每一个动静。我不相信,凶手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给李顺制造一个偷袭我的机会。 李顺很有可能只是凶手抛出来的一个幌子,他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出,对方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 过了好半天,李顺的锅伙里仍旧是没有动静,我再一次加大了脚上的力道,眼中带着杀机盯住李顺道:“李顺,你是个怕死的人。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是灰飞烟灭,还是让我找个人帮你超度,让你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什么叫好人家?”李顺忽然狂笑道:“这个世道,好人还活得下去么?被人压着活一辈子,我还不如在阴间待着。哈哈哈……小七,你自己也在走江湖,你告诉我,在这世道上做好人,能花天酒地,大鱼大肉的过日子吗?” “哈哈哈……你想用一个好人,让我告诉你当年的秘密?你想多了。” 李顺眼带杀机的说道:“小七,你想知道当年的秘密也可以。只要,你保证我能投胎到大富大贵的人家,我就告诉你。” “这件事,你得发誓!” 我的目光瞬间一寒:“你不是术士,怎么会知道这些?” 术士在雇主交易之前,一旦立誓,誓言便无法更改。 李顺得意笑道:“你不发誓,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要不,你就杀了我,让我魂飞魄散。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没下过地狱,不知道地狱里面受的是什么苦,我实话告诉你,在阴朝地府里面魂飞魄散反倒是最轻的刑罚,那些让你恨不得马上就死的酷刑多了去了。” 李顺这是吃定了,我想要知道当年的秘密,不敢对他痛下杀手,才跟我狮子开口想让我帮他消孽转生! 我真要答应下来,以他贪得无厌的性格肯定会不断加码。 我脸色渐渐发冷之间,却觉得脚下传来一阵阵异动,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伺机猎食的猛兽,潜在地下正在慢慢往我身边挪动。 ------------ 第一百九十三章少康公子的赌约 我的目光稍往震动传来的方向挪了一下,就看见地面上莫名出现的一道人字形的土垄,正在往我的方向飞快接近。 与此同时,同样的震颤声也从不同的方向蓦然而来。 一共八道土垄向我飞速冲进。 我调转了一下伞柄,将藏天伞抛向了空中,踩在李顺身上的脚掌猛然发力向下碾压而去。 我在被人围攻的情况下,根本顾及不到李顺的生死,与其力保李顺去赌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消息,还不如直接灭了李顺,腾出手来去应对暗处的对手,说不定还能抓个更有用的人回来。 就在我要把李顺踩得灰飞烟灭的当口,却被斜下里忽然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架住了腿弯。 我凛然一惊之下正要出手,却发现架住我的人,正是我的契约鬼神白诗画。 “你不能杀他!”白诗画轻轻把我推到一边,自己抬脚跺向了地面。 八道肉眼可见的气流,如同劈山巨斧,携带万钧之威,往八道土拢方向迎了过去,一声巨响之后,院落当中飞沙走石,磷火弥漫。 白诗画掐住了地上的李顺把人提了起来,像是搓纸团一样,三两下就把对方揉成了一团,强行塞进了我的兜里:“先别说话,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白诗画也不管我同不同意,拉着我翻过了锅伙的后墙,七拐八拐的穿过了一片民房之后,在一座跨院旁边停了下来:“你听!” 我把耳朵贴在墙上发动了地听秘术之后,就听见有人破口大骂道:“纪无瑕,你是不是个傻子?我废了那么多工夫,去算计叶惊龙,结果,被你一个狗屁计划全都毁了。” 纪无瑕冷声道:“黄少康,别以为你的排名在我之上,你就可以对我颐指气使。我的计划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不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小心我先拿你开刀。” “好哇!”黄少康冷笑道:“要是,我能说服你,从此以后,你见到我,就得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少康公子。” “一言为定!”纪无瑕抬起手来与黄少康连击了三掌。 黄少康这才道:“你用秘术把李顺他们的鬼魂从地狱中偷换出来,又在青眼雕的锅伙里重现了当初李顺被杀的情景。你的目的,并不是要重演当年针对叶惊龙的杀局,而是剑指叶三奇。” 黄少康并没把话说明白,但是我大致上可以听出,当年有人用李顺他们八条人命给我布置了一个陷阱。如果,不是当我赶回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巡捕房查封,尸体全部运走,我怕是已经难逃一劫了。 黄少康继续说道:“李顺,算是叶惊龙的师父。叶三奇,也是叶惊龙的师父。你在李顺身上动用厌胜秘术,只要叶惊龙杀了李顺,就代表着他是在欺师灭祖。这个咒诅一旦成形,他就会干出第二次欺师灭祖的事来。他下一次要杀的人,不是叶三奇就是九王爷。” 我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好,我刚才没杀李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了。 纪无瑕反问道:“这有什么问题么?叶惊龙是惊龙王尊,可以绝对压制厌胜术,我动不了他,但是可以让他去动叶三奇。叶惊龙虽然没恢复王尊之威,但是由他发动咒术,威力起码可以增加三成。他杀了李顺,攻向叶三奇的诅咒就变得极为恐怖,哪怕叶三奇有宗师之能,也得遭受重创。这有什么不对?” “糊涂!”黄少康怒骂道:“你以为自己借刀杀人的把戏用得精妙?只是借用叶惊龙的力量把矛头指向叶三奇,就不会引来秘术的反噬?” “我告诉你,厌胜门里‘术不可加于王尊’,除非是王尊级数的人出手,否则,都会造成秘术的反噬。你现在没事儿,只是因为叶惊龙还没灭掉李顺的鬼魂。等他出手了,你不死也得重伤。” “呵呵……”纪无瑕冷笑道:“按照我的计划,叶惊龙现在早就该把李顺送上路了。” “我精心推算过,每一个步骤,包括他们所说的话,都是我一字一句教给他们的东西。” “一旦我藏在院里的鬼魂,同时偷袭叶惊龙。他作为一个江湖人,必定会出手杀了李顺,同时自保。这有什么不对么?” 纪无瑕又说道:“退一步讲,就算是叶惊龙保住了李顺。以李顺当年对他做的事情,叶惊龙在利用完对方之后,也一定会让李顺永不超生。” “我的计划,不会有任何纰漏。” “我现在,不就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么?” 黄少康冷笑道:“你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是因为叶惊龙还没动手杀人,等一会儿,你就知道厉害了。” 纪无瑕不屑道:“你说要等多久?” “最多两个时辰就够了!”黄少康自信道:“两个时辰,足够叶惊龙把事情做完了,我们就以这个时间为限。时辰一到,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就算是我输了。” “行!就等你两个时辰。”纪无瑕一口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半天没有说话,我悄悄向白诗画传音道:“让你出手杀了他们两个,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不需要代价!”白诗画的眼睛里渗出的寒光,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他们两个该死!” 按理说,白诗画不需要我付出代价就帮我杀人,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我怎么总觉得,这个便宜捡得心里没底啊? 白诗画眼中的冷意越来越重:“现在就动手么?” “先等等!”我反问道:“以你看,黄少康和纪无瑕谁说的对?” “黄少康!”白诗画毫不犹豫的说道:“你杀了李顺,纪无瑕非死即伤。” “那我就放心了!”我-干脆在墙外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悄悄的留意着两个人的动静。 我估计,他们两个不会安安静静的等上两个时辰,这中间肯定要说点什么?万一能得到对我有用的消息,比抓住他们逼问结果要好得多。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纪无瑕先开了口:“黄少康,十多年前宝丰楼的事情是不是你这一脉做的?” ------------ 第一百九十四章有人布局算盘城 黄少康说道:“是,也不是!” “这件事,要是往前追述,得从林和入算盘城说起。” 我听到黄少康提起林和,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林和,不就是林和堂的第一任掌柜? 黄少康道:“林和是地师一脉的高手,专精于风水秘术。当年,他受人雇佣来到了算盘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启出算盘城的镇城四宝。” “算盘城的风水布局出自刘伯温之手,刘伯温擅长超控风水大势,每次出手都是大气磅礴,非同凡响。他定下四象阵,把城池修筑成了矩形,如果有人能从天下往下看,老城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算盘,算盘城也因此得名。” “还有传说,当年朱元璋下令修筑算盘城的时候,拿不出筑城的银子。刘伯温就给他画了一个带着四个圆圈的草图,朱元璋派人在四个圆圈的位置上挖出了四块金砖,解了燃眉之急。挖出金砖的地方,也就是算盘城的四角。” “这个传说,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是,也间接证明了刘伯温四象阵的存在。以刘伯温惯用的手法,那四象阵阵点上肯定埋藏着重宝。” “当年,林和在家里摆出四象死阵。很有可能是为了死灵压阵灵,暂时压住算盘城的灵气,带走宝藏。” 纪无瑕听到这里,打断了对方:“你怎么知道,当初林和不是以四象死阵斩杀了算盘城的四大阵灵?” 黄少康道:“我也有过这种怀疑,从当年算盘城的那场瘟疫上看,很有可能是林和斩杀了阵灵引发的结果,只是我没证据证明自己的怀疑罢了。” 黄少康话锋一转道:“不管怎么说吧!林和当年确实差点毁了算盘城。虽然,他又在关键的时刻救回了算盘城。但是,那只是延缓了四象阵的溃败而已。” “后来,有人在城里建立宝丰楼聚集邪气,也是准备以邪阵冲击四象,一举击溃当年被林和伤到根基的四象阵。” “只不过,当年建立宝丰楼的人,错估了四象阵崩溃的时间,虽然对阵法造成了一定的冲击,但是,他们也遭到了阵法的反噬,不得不仓惶撤离了算盘城。” 纪无瑕追问道:“当年建立宝丰楼的人,是你们这一脉?” “不是!”黄少康道:“只是,我们这一脉的前辈受人雇佣参与建造了宝丰楼而已。根据那位前辈的说法,当年被东家雇佣的人里,不止有厌胜弟子,还有奇门和地师的传人。” 纪无瑕像是自言自语道:“好大的手笔!竟然能把这么多水火不容的人给凑到一起。” 黄少康笑道:“只要是钱给够了,谁还在乎跟谁合作?大不了,就是拿了钱之后再去了结恩怨呗!” “事实上,雇主也确实存着杀人灭口的心思。当年,他们从算盘城撤离之后,就对那些术士痛下杀手。本派的那位前辈虽然已经做好了一些防备,仍旧被对方打成了重伤。等他逃回门派的时候,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并没留下多少线索就含恨而去了。” “说句实话,比起给那位前辈报仇来说,本派对算盘城的宝藏更感兴趣。所以,这些年也一直在盯着算盘城的动静。” “五年前,叶三奇在算盘城寻宝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我们的视线。如果,不是我们连续掩饰的话,叶三奇说不定已经把目光投向宝丰楼了。” “你跑到算盘城之后,我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也是因为算盘城里始终有我们的眼线。” 纪无瑕道:“林掌柜说,当年林和留下了四个人,你们就没在那四个人身上下过工夫么?” “我们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重要的线索?”黄少康道:“不止我们在找那四个人,就连当初建立宝丰楼的人,也在找那四个人。” “青眼雕,莫先生,确实是当初林和留下的人。但是,这明面上的两个人却不是什么正主。” 黄少康解释道:“就拿青眼雕来说,他以混混的身份在林和堂附近晃了几十年。除了长生不死之外,连最简单的秘术都不会用,他能替林和堂做什么?最多,就是吸引有心人的目光罢了。” “当初,修建宝丰楼的人连下了两次重手,都没能逼出除了青眼雕和莫先生之外的那两个人来,可见他们隐藏得有多深。” 纪无瑕道:“林和留下这四个人,不是为了守护后人么?你下手狠一些,人也就出来了。” 黄少康笑道:“我黄少康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男信女么?林和留下的四个人,肯定有他的目的,但绝不是守护林家后人。你自己想,一个连自己长子都能带着去送死的人,会在乎自己次子的死活么?” “当年,那些人试探了林和堂两次之后,觉得那四个人可能不会出来了,也就暂时放过了这条线索,专心布置邪阵去了。” “其实,我也在怀疑,他们当年遭遇阵法反噬。跟那四个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黄少康道:“这次,叶三奇和九王爷赶到算盘城,正好给了我试探林和布局的机会,有他们两个打头阵,林和当年的布局藏得再深,也得被他们给挖出来。” 黄少康说到这时,略带着几分担忧道:“不过,我也怀疑当年修建宝丰楼的人,也在算盘城里留下了暗局。而且,他们跟我的目的一样,都是想让叶三奇去打头阵,做替死鬼。叶三奇的忽然失踪应该是他拿到了那伙人留下的某种线索,赶到当年安葬林和的地方去了。” 纪无瑕道:“你说,当年林和会不会因为自己差点毁了算盘城,心生愧疚,用自己的尸体重新布置了风水大阵,镇压算盘城的气运?” 黄少康沉吟道:“我们不是没有过这方面的猜测,只是我们并不觉得,一个为了钱就能毁算盘城风水气运的人,最后能做出舍生取义的事情来。要知道,以身镇压风水可是要祸及子孙的事情。林和难道在临死前大彻大悟了不成?” “你说的也有道理!”纪无瑕忽然反问道:“叶三奇他们来了之后,你用什么办法在对付他们?” 各位朋友:作者最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暂时停止更新,等把事情处理完,再看是否能够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