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引子1 我爷爷和我讲往事,总是避重就轻,其实和普通家庭一样,长辈和你讲的故事,他亲口说的是一个版本,他身后,旁人唏嘘的,是另一个版本。 两个版本混起来,才可能是真相。我还记得,我爷爷身后办白事,奶奶时而镇定,时而又悲伤难耐,守夜的时候,断断续续地和我们几个晚辈说了很多,奶奶说的这些事,和爷爷笔记里写的,还有他平日里讲的故事,有很大的不同。 也不可说不同。或者应该说,奶奶说的那些事情,让老九门更像是人而不是话本小说中的人物。 爷爷嘴里,多是九门叱咤风云的故事,年少时如何起事,张启山和二月红长沙初见,揭开了长沙九门最盛的时代,老六入湘,阿四拜二,九五主事,爷爷内心中希望他记得的九门,是长沙烟火气中的传奇,而不是时代洪流中,身不由己的那一群疲惫不堪的当事者。 我开始了解九门,因为上面说的原因,初而是一截一截的片段,不是一个个完整的故事,这些片段相对独立,我们无法窥得片段与片段之间发生的事情,但借由那些细碎的往事碎屑,我开始了漫长地拼贴,久而久之,老九门那个时代的气息,从这些碎片中扑面而来。 我不由心驰神往,毫无疑问,那是一个浪漫主义泛滥的时代,也是一个欲望深重、身不由己的时代。 人这种东西,在任何一个时代,如能以浪漫主义面对自己的命运,不管结局如何,都应该是幸运的。 望你们也能感受到,我所感受到的一切。 ------------ 第一章 我爷爷和我讲往事,总是避重就轻,其实和普通家庭一样,长辈和你讲的故事,他亲口说的是一个版本,他身后,旁人唏嘘的,是另一个版本。 两个版本混起来,才可能是真相。我还记得,我爷爷身后办白事,奶奶时而镇定,时而又悲伤难耐,守夜的时候,断断续续地和我们几个晚辈说了很多,奶奶说的这些事,和爷爷笔记里写的,还有他平日里讲的故事,有很大的不同。 也不可说不同。或者应该说,奶奶说的那些事情,让老九门更像是人而不是话本小说中的人物。 爷爷嘴里,多是九门叱咤风云的故事,年少时如何起事,张启山和二月红长沙初见,揭开了长沙九门最盛的时代,老六入湘,阿四拜二,九五主事,爷爷内心中希望他记得的九门,是长沙烟火气中的传奇,而不是时代洪流中,身不由己的那一群疲惫不堪的当事者。 我开始了解九门,因为上面说的原因,初而是一截一截的片段,不是一个个完整的故事,这些片段相对独立,我们无法窥得片段与片段之间发生的事情,但借由那些细碎的往事碎屑,我开始了漫长地拼贴,久而久之,老九门那个时代的气息,从这些碎片中扑面而来。 我不由心驰神往,毫无疑问,那是一个浪漫主义泛滥的时代,也是一个欲望深重、身不由己的时代。 人这种东西,在任何一个时代,如能以浪漫主义面对自己的命运,不管结局如何,都应该是幸运的。 望你们也能感受到,我所感受到的一切。 ------------ 第二章 湘西有一些县志的记录官,很是调皮,这里多来往客商,所以各地传闻很多,他们一一都记录在县志之中。多有阅读的乐趣。 往缅甸边境西江的某个寨群中,有一个叫十孔的寨子藏有一种草药,名字叫换草尸,换草尸有横根和竖根两种种类,吃了可以在怀胎的三个月里,随意改变婴儿的性别。 十孔是个非常神秘的寨子,几乎不和外面通婚,近亲结婚十分严重,早年间几乎就是靠贩卖这种草药维生。换草尸比较罕见,要进到深山才能采到,由专门的药师进行调制,传女不传男,当地人男女人口比例几乎一比一,似乎印证了它的功效。 这种精准到可怕的性别比例,后来据说是因为一个可怕的“骗局”而来,换草尸就像是当地一种约定俗成的骗局,事实上,当男女人口比例失调的时候,为了维持换草尸的神药的神话,当地人会在夜晚用酒溺死婴儿,重新达成性别的平衡。 识破这个骗局的是因为一个官吏对于“失去的两年的”的刨根问底。这个官吏发现十孔的孩童年龄结构,一个家庭经常会出现相隔3到4岁的孩子,而当地人大多不采取避孕措施,按道理孩子的岁数应该更近。 但却不是这样,这里有很多孩子之间相隔3到4岁,还有的相隔5到6岁,那个官吏就认为,在这些家庭大儿子和小儿子之间,还有一个孩子失踪了,甚至还有一些家庭,中间失踪了两个孩子。 这些个失踪的孩子去了哪里?官吏后来调查到,是被寨子中的鬼师,用烧酒直接溺死的,而且是在孩子生下来的当场。 据说用烧酒溺死的人,不会那么痛苦。 也有说寨中的男女平衡,就是换草尸的功效,因为单一的换草尸还没有用处,需要多种草药混合。这种药的配方十分神秘,世界上几乎只有几个人知道。而如果询问寨子里的人,妇女都表示对于这种药的作用十分信服。 换草尸起效的关键,是它一定可以使这一胎的性别,和头一胎相反,而当地夫妻一般只生育两胎,一男一女,就不再生产。 到底是溺婴的残忍陋习,还是神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确实的定论。 另一方面,十孔溺婴的尸体证据,从来没有找到过,据传言的人说孩子的尸体都要带到深山之中,交给山娘娘照顾。 这个山娘娘,就和湘西的土姑娘传说十分相似,都是生活在土中的女性,县志的另外一个故事中,记录了在八十二寨子外的深山里,有一个土匪,杀人之后,就将人抛入一个天坑之中,尸体累积在一起。后来有一次他们被剿匪的追捕,也逃入天坑之中,就看到之前所有他们抛下的尸体,都被拖入了土中,血肉都被吸食干净了,知道这里竟然成了土姑娘的老巢。 而在尸体中,竟然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婴,一身酒味,被他们救了上来。这个女婴他们一开始以为就是土姑娘的幼体,长大了是要吃人的,于是想等长大一点去城里卖了换钱,没想到越养女孩子越可爱,最后养出了感情。 那女孩子成年之后,极其漂亮,成了当地有名的花匪,继承了养父们的一身本事,残忍无比,杀人如麻,又天真烂漫。 后来那些土匪们分析,这个女孩子,应该是抛入山中的女婴尸体,可能是十孔中有人旅居到此,贩卖换草尸,将这个陋习也带了过来,小姑娘从小活跃,肺活量大,烧酒没有将其溺死,反而成就了她之后的好酒量。 女孩子长大之后,自然是要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于是带着匪帮的十三人,来到了十孔寨子中,不知道为何,杀光了十孔所有的人,最后将这个寨子整个烧了。 换草尸的传说后来演变成各种不同的版本,草药的名字也多种多样,在云贵川流传。但至今仍旧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一种这样的草药,还是民间的骗局。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在十孔中,到底知道了什么真相,做出了如此极端的事情。 之后女孩子到了湘西,以十三人的匪帮起家,打出了八十二寨子,这就是八十二寨子的由来。这是发生在六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这十三人的匪帮,就是八十二寨最开始的十三个土司,到了后来,后代兼并相伐,结构发生了多次改变。那个女孩子没有后代,而剩下的十二个人,都有后来传下来,到了这一代的最高领袖,就是那十二个人后代中,最后一个。 因为八十二寨子在湘西相对稳定,所以这个故事还是完整地记录了下来。除了这个故事之外,还有几个传说,和整个事情有关。一是,有土姑娘的地方,就会有换草尸长出来。第二就是,八十二寨的最高领袖,代代相传,在山中有供奉什么东西。这个神秘的东西只有八十二寨的最高领袖才有资格知道。 我当时听完这个,第一反应就是心里咯噔,我有一个直觉的想法,张启山进山,是和那个神秘的东西有关,而这个神秘的东西,和六百年前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婴,也有关系。 ------------ 第三章 我到达八十二寨调查这件事情,是在夏天,湘西出奇的闷热。八十二寨的说法早就没有了,土司也早就消失了,但连绵在山中的寨子还在。 我寻了很多个当地民俗学的学者,有些还写着湘西题材的报告文学,但都没有关于八十二寨那个瞎眼老人的故事,这在当地苗族几乎属于最高机密。但是,在民间走访百岁老人,就会发现有一些老人,都记得苗寨中有这么一个人。我后来变换方向,往宗教和神话方向去探寻,发现八十二寨,有很大一部分在贵州境内。这块区域比我想的要大很多。 而在贵州的部分,就有一个非常清晰的传说,讲的某些黑寨子里的宗教领袖,偷偷供奉山中的怪物,从而获得更长的寿命。而每一次得到怪物的允诺,则需要这个宗教领袖供奉身上的一样东西,通常都是眼睛,手指,或者一块血肉。 当年二月红护送大土司进入死人谷,据说就是一种将夭折的孩子,送给山神的仪式。孩子,也算是一种血肉。说明这个传说是有广泛的基础的。 那么八十二寨子的那个领袖,是否也和山里的山神怪物有所交换,他让张启山进山,是带去了什么祭品呢?又交换了什么出来呢? 结合所有的背景,我把《盗墓笔记》中,有一个我小时候非常喜欢看的故事挑了出来,这个故事是我爷爷平时当做寓言故事和我讲的。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名字叫叶福大,是一个军官。因为这个故事里有诸多细节,和我调查出来的八十二寨太过于相似,我一直怀疑这个故事和张启山有关,再到后来,胖子和我说,叶福大倒过来,不就是大佛爷么?我才恍然大悟,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一个故事了。 在这个故事里,苗寨的大土司,也就是现实中的最高领袖,确实希望叶福大将寨子中的一个孩子,带入深山,交给山中的山神,以换取苗寨的再五十年的安全。 传说在六百年前,从山中出来过一个少女,以一个少女的身份,体验了人间的情爱,但是那个少女其实不是人,在她四十多岁的时候,她就逐渐长成了另外一种生物。在临走之前,她要求和她一起生活的人,每年都要提供人的血肉给她,让她可以在山中生活。否则,就会出山开始捕食寨人。同时,她允诺如果每年能得到供奉,则她会给予寨子的统治者更长的寿命。否则将会出现一年没有男婴,或者一年没有女婴这样的灾难性的杀婴事件。 据说在历史中,曾经有领袖反抗过,那几年,几乎所有的新生婴儿,都被怪物猎杀了。以至于所有人最后连提都不敢提这件事情。 到了六百年后,张启山进入寨子,听闻了这件事情,他听到寨子的领袖和他说了怪物的可怕。这种食人山神的故事,让张启山认为过于食古不化,于是他和领袖约定,以后长生的福报,由张启山提供。而山中那个食人的山神,也应该改朝换代。 于是张启山带人进山,开始了对这个山神的狩猎。 张大佛爷猎神这种故事,对于我这种从小叛逆,认为人就不该守规矩的人来说,简直是爽快中的爽快。 这是何等的气魄,我小时候时常幻想自己骑着马进入深山,去猎一个山神。这也让我明白了,世间是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挑战的。 不好意思花了一些笔墨讲清楚了来龙去脉,如今接下来,就是我抄录张大佛爷猎神的整个故事。爷爷每次大概要花两个晚上讲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里面有些细节,非常精彩,是不可多得的睡前消遣。 ------------ 第四章 张启山带进山的都是张家亲兵精锐,清一色的冲锋枪和德国造手枪。一人双马,按道理进山带骡子更稳妥一些,但骡子只能负重,如果要打猎,还是得靠短距离冲锋的能力。 湘西的山中有些地方有当年的官道,打仗打来打去,早就不见了踪迹,领袖送他们进山。他此时并不知道张启山是要去猎神的,只是将一个孩子交给了张启山。 “这是寨子里的新生儿。”领袖对他道,“我已经太老了,眼睛也早就奉献了出去,如今连年战乱,找不到进山祭神的路了,你帮我完成这件事情,我就会答应你的请求。” 张启山看着那个孩子,是一个小男孩,有着当地人特有的深邃五官,长大了应该是一个英勇的苗族武士。 身后是孩子的父母,父亲的眼中满是麻木,对于八十二寨里的男人来说,这些年死太多人了,无论是军阀混战,土司相伐还是抗击日寇,死亡和失去已经让人彻底麻木。但母亲心中的痛苦还是无法抑制,她不停地痛哭。 张启山点头,一行三十人,就开始往山中走去。从寨子往后山有一条捕猎小道,是猎户常走的,这条道要走上一周,才能进入真正的深山。 当时他的随行警卫官叫做张小鱼,他背着孩子,觉得十分别扭。走出去几公里,后面相送的队伍才停下来,慢慢看不见,张小鱼就问张启山:“将如此重要的祭神之事,交给我们这些外人来做,是否太过草率了,八十二寨那么相信我们么?” “我打听过,以往随领袖进山的人,没有一个人出来的,每次都是一行人进山,只有领袖一个人出来,所以祭品可不仅是孩子。”张启山说道,“这一次我们逼领袖太紧了,估计领袖是想将我们也送入山神口中,他们没觉得我们能活着出去。” “啊,这怎么能行,我们怎么能让他们得逞。”张小鱼道,“八十二寨和我们关系一直不错,怎么忽然间下这样的杀手。” “这里环境太过恶劣,最近更是如此。人心善恶是激烈变化的,对错也因环境的改变而改变。最高领袖对于八十二寨的苗民,有着极大的责任,在他们的善恶面前,我们是可以被牺牲的。”张启山看着面前的原始丛林,两座巨大的野山已经出现,中间的峡谷,叫做黑天门,过了这里后面就没有官道,行进的路线会非常复杂,只有最厉害的猎户,才会在里面狩猎。 过了这里,野兽就会多起来,但还没有到山神的区域。张小鱼做了个手势,四周警卫兵都开始打醒十二分的精神。 “也是。”随后,张小鱼拍了拍身后的婴儿,那孩子出发之前被灌了一点酒,现在睡得很香。可以预见醒了只要没有妈妈在身边,估计会嚎啕大哭一段时间,什么妖魔鬼怪都会被引过来吧。 “您觉得那个山神是什么?”他继续问张启山,张启山道:“只需要当它是猎物而已,这么多年来,你有见过比我们更凶残的东西么?” 这时候在张启山身后,就传来一个瑟瑟发抖的声音:“佛爷,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不能轻敌啊,这东西可是活了600多年,期间肯定有不要命的猎户想要擒杀,都没有成功,说明这东西是经历了历史的考验的。” “我最讨厌长寿的东西了。”张启山回头,就看到老八缩在队伍里面,手里拿着一把王八盒子。 “你可把枪收好了,别走火伤人。”张小鱼道。齐铁嘴嘿嘿一笑,把枪塞回兜里:“你放心,我出发之前已经算过,这一次是无惊无险,还有艳遇,说不定回到苗寨,就有苗女垂青,齐家就有后了。” “你可知道苗家结亲,你得躺在竹床上,被他们家所有女眷,在身上用指甲掐出无数乌青。因为苗女跟了你,所有吃的苦,他们一并在结婚之前,就给你清算了。”张小鱼道。 “不会的不会的,我家的苗女,肯定心疼我,和我一起逃了去长沙。”齐铁嘴扶了扶眼镜,看着四周的大山:“这湘西到处都是养尸之地,佛爷,你说这山神,会不会就是山谷之中古墓里的老尸,生活在七窍玲珑土里。” 张启山也看着四周的大山没有回答,这风水格局诡谲多变,一座山正看侧看三四种解法,都各不相同,简直妖冶。难怪湘西那么多诡异的故事。 一路继续往内,长话短说,过黑天门一周之后,马队已经走到了林子最密的地方,这些马都有灵性,勉力往前,在山谷中找路前进。实在遇到灌木密集的地方,它们就停下来,由开路兵下去开路。 忽然开路兵就回来,说前面有苍蝇聚集的声音,张启山策马硬踩着灌木过去,进入到一片山谷中的密林之中,就看到有一个猎户的尸体,被扒了皮,低矮地吊在遮天蔽日的密林之中的一根藤蔓上。 尸体已经死了有六七天,苍蝇已经聚集了起来,密密麻麻,虽然脚被藤蔓缠着倒掉,但尸体的头却被埋入了泥土之中,而埋住他头的泥土,和四周的泥土,有些不同。 ------------ 第五章 张小鱼想要下马,被张启山拦住了。张启山指了指地面。尸体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危险来自地下,在马上至少可以有一个缓冲。 张启山活动了一下脖子,策马往尸走去。灌木很高,马走的很不舒服,也无法直线前进,只能寻找空挡。 张启山绕着尸体一圈,以螺旋的方式走到尸体面前,苍蝇被惊开。他对一边的亲兵挥了挥手,亲兵砍刀砍掉一边一根一人多长的树枝,丢给他。 张启山用树枝拨掩盖住尸体的土,就看到尸体的头部已经没有任何皮肉,天灵盖上有一个大洞。 “脑浆被吸走了。”张启山道:“老八,说说。” “海内北经,蜪犬如犬,青,食人从首始。穷奇状如虎,有翼,食人从首始。所食被发。在蜪犬北。一曰从足。”齐铁嘴说道:“山海经里说,蜪犬和穷奇都是从脑袋开始吃人的。”张启山回头看着他:“你是说,这是我吃的。” “也有可能是蜪犬吃的。”齐铁嘴默默的躲到张小鱼身后。张启山一刀砍断藤蔓,尸体掉在地上,齐铁嘴继续道:“聊斋中有一种怪物,只知道外形如野狗,吸食人的脑浆。”张启山就问道:“为何人皮没了?难道只吃皮,不吃肉么?” “取皮常常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穿。”齐铁嘴道:“我们要小心,也许猎的东西,穿着人皮似人。” “也许就是你的姻缘呢。”张小鱼笑道:“八爷也不要嫌弃了,毕竟是个山神。”这里离领袖说的区域尚远,张启山有些奇怪,为何在这里就会看到这样的景象,难道确实如领袖说的,这里连年战火,山中的山神已经被惊动了。 离开了深山,开始在寨子附近捕猎了。他想了想,忽然有液体滴到他脸上,他抬头,就看到树枝上,有血在往下掉。 他顺着血迹往前看,发现这里的树的树枝上,都有血,有些在藤蔓上,有些在枝丫上,形成了一条血线。 显然这尸体是被人在树枝和藤蔓上拖动过的。最后才拖到这里的。张启山顺着血迹往前,挥手让其他人注意,心中疑惑,一会似乎是被地下的怪物袭击,一会似乎是被树上的东西袭击。 为何会有两种那么奇怪的痕迹同时出现。 “取一点这个土,我看着不是很像这里的土,继续往前。”八爷对张小鱼道,一边就跟着张启山往前,走不了一百步,张启山又停了下来。 前面又出现了一具尸体,同样被扒了皮,满身的苍蝇。但是这东西似乎不是人,张启山缓缓靠近,发现也不是野兽,这尸体,他从来没有见过。 似乎只有两肢,身体很长。他回头看了一眼齐铁嘴,齐铁嘴也满脸的惊奇,他缓缓的靠近到张启山身边,张启山靠在马上,脸色凝重。 这是个怪物。齐铁嘴看着那尸体,不自信的说道:“如果我看的没错,佛爷,这是一只贰负。这是一种蛇。” “它有人脸。” “这东西非常凶,食人脑髓,生活在地下,刚才那尸体,应该就是它吃的。但是它——”齐铁嘴纳闷道:“怎么也死了?” ------------ 第六章 张启山回头看着齐铁嘴,就笑:“什么?你再说一遍?” “佛爷,这是个怪物,叫做贰负,是一种人面蛇,吃人脑浆,刚才那猎户就是它吃的。如今它也死了,山中一定有更加厉害的怪物。”齐铁嘴说道。 张启山摆手:“你过来。” 齐铁嘴看张启山表情不善,立即摇头:“我不,我不过来。” 张启山看了一眼张小鱼,张小鱼点头,然后踢了一脚齐铁嘴骑的马的屁股,马悠悠往前,任齐铁嘴怎么拉也拉不停,就来到了张启山身边。 张启山看着他,阴恻恻地邪笑。齐铁嘴捂住鼻子,看着那贰负的尸体,脖子都扭过去了。但是此时,他也意识到张启山为什么让他靠近一点。 这不是一整具尸体,这是一具人的尸体和一条大蛇拼接起来的。齐铁嘴尴尬地朝张启山笑笑,表情阴沉下来,故意装作匪夷所思:“这又是为什么?将人的尸体和蛇相接,这有什么用意么?这里离寨子很远了,难道是——傈僳麻?” 傈僳麻是傈僳人中的一支,这几十年日常从缅甸和贵州广西的丛林里到湘西出现,苗人把这几支傈僳人称呼为古麻人,因为当时在山中有的傈僳人的部落结构非常奇怪,有一些傈僳非常发达,寨子林立。但有一些非常原始,衣服都是麻制的,几乎是在奴隶制度下。 当时的德国人在这一带考察,都说其实傈僳其实是好几种人的统称,他们把深山之中的原始傈僳,称呼为老傈僳。古麻人,就是老傈僳的一支。 傈僳麻有猎头的习俗,他们是丛林中的游牧民族,打猎到哪里,就吃到哪里,住到哪里。而且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特有的宗教仪式。 这扒皮和尸体拼凑,应该是有智力的人干的。傈僳麻是一个很好的解释。 张启山默默地看着尸体,没有下结论,他策马做手势,所有人下马。一行人训练有素的地把马藏匿起来,子弹上膛,匕首都磨锋利了,张启山就道:“这个杀人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非常调皮,它是在玩尸体。这个世界上,我见过的最凶残的人,乐于玩弄尸体的人,都是把尸体当成活人在玩弄。但这个东西不是。” 齐铁嘴立即理解了张启山的话,回头看那具“贰负”的尸体。这个杀人的东西,它把死人的尸体,就是当成没有生命的肉块,在玩弄。说明这个东西,是没有世俗的人性的。一行人带上可以隐蔽的树叶斗篷,几乎可以隐入丛林之中,张小鱼就道:“这里离我们的目的地还有好久的路程,不能在此停留太久,今晚入夜之后,把这里地毯式搜索一下。” 齐铁嘴问道:“能找到的么?” “那东西就在附近。”张启山看了看四周的密林,空气非常潮湿,到处都是瘴雾,虽然有一些阳光,但阳光也是闷在林子里的,没有任何透爽的感觉,“它不会离玩具太远。很可能现在它就在看着我们。” 齐铁嘴就道:“我们这么多人?有老虎也被吓跑了,而且还有您这么一位在这里。你看看你,什么东西敢靠近。” 齐铁嘴就看着张启山的四周,似乎是张启山体内的血比较活络,气血旺盛,瘴气靠近他都会被轰开,整个人似乎有一层气在身体四周。 张启山看着齐铁嘴,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我们改一下策略,小鱼,让八爷今晚落单一下,作为诱饵,我们跟在后面。” 齐铁嘴瞪大眼睛,“佛爷,你才是在玩弄人性吧?”张启山道:“放心吧,无惊无险,你算过了。”一行人都开始暗笑,齐铁嘴立即掏出铜钱,又开始算。张启山就对张小鱼道:“小鱼,准备一下那个东西,等一下给八爷穿上。” “什么东西!”齐铁嘴又惊了一下。张小鱼把孩子报到怀里,逗了逗,说道:“张家的秘密武器,下斗神器,你一定会喜欢。那佛爷,这孩子……” “这孩子极少哭,将来不得了,带着他猎,你做好保护。”张启山玩了玩孩子的脸,就看到那孩子死死地看着他们头顶的一棵树。张启山忽然生出一丝警觉,回头看着树上,树上什么都没有。 ------------ 第七章 齐铁嘴身上被绑上了一个链子甲一样的背心,在背心上,绑满了手榴弹。 夜色已经慢慢深了,林子里到处是夜枭的叫声,还有各种虫鸣。夜晚湿气更重,所有人身上几乎都是全湿润的。蚊虫倒是还好,张家人在身边,蚊子几乎没有。 齐铁嘴看着张小鱼摆弄自己的盔甲,就道:“你说,佛爷是不是针对我?” “佛爷这么做一定有理由的,不会贸然让你进入险境的,他一定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有十足的把握,手榴弹是否就可以不要了,我包里还有十几个苞米,你帮我替换了手榴弹怎么样?” “佛爷说,如果你被怪物拖走了,丛林之中估计也很难救回来,直接拉响手榴弹,你也算为八十二寨立下了汗马功劳。” “我明白佛爷的十足把握是把握在哪个方面了。”齐铁嘴说。张小鱼道:“佛爷说你自己算过了,应该会坦然面对。所以,这根手榴弹的拉线就交给你自己了。” “我不会拉的,我要叫救命到最后一刻,惨叫,让张启山内疚一辈子。” “我们会内疚的,放心,八爷。” 张小鱼给他准备妥当,就给了齐铁嘴一个风灯,风灯是特制的,用一根棍子插背心上,高高地悬挂在齐铁嘴脑袋上面,这样不至于走远了看不见。 其他人全部隐入黑暗当中,一下子,齐铁嘴什么都看不到了,仿佛丛林中只有自己一个人。 “会内疚的,会内疚的!骗鬼呢。”齐铁嘴冷静了一下,也豁出去了。确实如张启山说的,他对自己的卦象十分放心,就大摇大摆地在丛林中走起来,一边走,还一边唱:“张大佛爷草菅人命啊,他没良心,我手持钢鞭,将其打啊……打不赢。” 齐铁嘴唱的绍兴地方戏,所以口音很南方,他就赌张启山北方人听不懂绍兴话。 走了有半个时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一遍一遍地绕圈子,走着走着,他就开始有点害怕起来,因为后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忽然他就开始幻想,自己是不是走丢了,身后根本就没有一群人一堆机关枪跟着。 “佛爷,你要是还在,就逼逼一声?”齐铁嘴对着四周的草丛,说道。 没有人回复他,他走几步又问一遍,还是没有人,齐铁嘴就开始发毛了:“佛爷,这时候别耍人玩,你就是丢块石头,也让我知道一下啊?” 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复,而且齐铁嘴此时忽然意识到,四周鸟叫声,虫叫声,都消失了,整个丛林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潮气在树干凝结,低落下来的轻微水滴声。 “嬲你妈妈别,你不要告诉我,那东西现在就在我身边。”齐铁嘴说道,立即就摸出了手榴弹的拉线,一边拔出手枪。 就在这个时候,齐铁嘴忽然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就在身后发了出来,他立即转头,那啼哭声就在身后六七步的灌木丛里。 齐铁嘴松了口气,又吊起一口气,孩子哭了,说明张启山就在自己六七步,但孩子一哭,张启山岂不是暴露了。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齐铁嘴有点不知道所措,就听到那孩子的哭声开始一点一点朝自己靠近了。 齐铁嘴忽然觉得不妙,这张小鱼背着孩子朝自己爬过来了?但为什么灌木丛几乎没有什么动静? 正想着,忽然就在他的左边,又出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怎么有两个婴儿?齐铁嘴惊讶万分,这丛林密林子里,他们带一个孩子进来已经很离谱了,怎么这里还有一个婴儿?两个孩子? 地里长出来的。 如果只是一个婴儿哭,齐铁嘴是分不清谁是谁的,但是两个婴儿同时哭,齐铁嘴一下就意识到,左边的那个婴儿,才是村里带出来的那个。那孩子哭起来,就很敷衍。 但朝他爬来这个是什么?那婴儿的啼哭声,瞬间就到了齐铁嘴的面前了。齐铁嘴举着枪,已经做好了黑暗中出来一个怪物的准备。忽然,那冲过来的婴儿的啼哭声就消失了,只剩下了张小鱼那边的孩子哭声。而且那哭声越来越远,似乎是张小鱼把孩子抱远了。 齐铁嘴举着枪,满头大汗,就看到一个人影子几乎就是从他身边站了起来,齐铁嘴吓了一跳,但立即发现那是张启山。张启山一个飞跃,扑向他面前的黑暗中,一下就扑中什么。 佛爷一直就在我身边保护我呢,齐铁嘴意识到张启山从来就没有离开他三步的距离,心中一暖,十成把握是这个啊,但刚才他放了好多臭屁,佛爷岂不是……忽然就听到面前凄厉的婴儿般的惨叫声,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 张启山从黑暗中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奇怪的球状物体,齐铁嘴一看就知道,那是一个什么东西的头颅。他对齐铁嘴道:“你昨晚吃什么了? ------------ 第八章 一行人蹲在地上,所有的风灯和手电都打亮了。 张启山杀掉的怪物就躺在地上,有两米多长,手脚都很短,身体却很长,浑身不长毛。皮肤发白潮湿。 头被拧掉了,应该是先拧断脖子然后用力扯断的。把头放回去,能看到一张浮肿的人脸,犹如巨人观的尸体。没有头发,眼睛特别小。 “这是条娃娃鱼?”齐铁嘴忽然醒悟过来,结合刚才的哭声,还有这东西的样子,这是一条两米长的娃娃鱼。 张启山掰开头的下颚,能看到一口烂牙,密密麻麻地在嘴巴里,那不是鱼的牙齿,那是人的牙齿。人的牙齿是非常容易辨认的。 这是个人。张启山心说,“这是个畸形的人。” “是人么?” “是人。”张启山按了按尸体的肌肉,“肌肉要长成这个样子,得十几年,这东西起码有十几岁了。是个畸形的人,看皮肤这样,应该长期生活在水里。” “山神竟然是长这样的,真没有想到。”齐铁嘴啧啧,“我说了无惊无险,佛爷我还是可以的,你考虑以后每次做事之前,都来找我算一卦。咱们这一次旗开得胜,连地方都没有到,这东西就先找上门来了,之后打仗也一定能够建立伟业。” “天下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张启山默默道,“传说中的山神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了,而且还可以和人达成如此坚固的协议,说明有清晰的智力。山神生活在深山之中,说明她遵守诺言。现在这个东西,拿人的尸体当玩具,和蛇拼接,明显智力还是孩童,而且出现在了人口密集区的外延,不符合约定。这不是山神。” “不是山神,难道是外来的怪物?” 张启山不答,只是让人牵马,准备出发。齐铁嘴知道张启山有结论,就不停地追问。 问了几遍,张启山才说道:“我猜想,这会不会是山神的孩子。一山不容二凶,如果有这么一个怪物入侵这里,山神肯定会捕杀以确认领地。现在,山神放任这个怪物在这里玩耍,像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 “哇,那佛爷,这梁子结大了。”齐铁嘴道,“咱们赶紧埋了,这杀子之仇,山神会疯的吧。” 张启山提起人头,丢给后面的亲兵,“找根杆子,竖起来。” “这不好吧,佛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齐铁嘴道. 张启山说道:“进山就是要杀子去母,这同情心做给谁看?八十二寨多少母子分离,因为这些怪物,况且我们需要他们帮忙抗击日寇。”刚说完就看到一边去牵马的亲兵冲回来,还喊道:“佛爷,不好了,马!” 张启山立即跟着他跑,一路跑回到藏马的地方,就闻到了一股巨大的血腥味。 所有的马都不见了,地上灌木上全是血,血都是从天上滴下来的,张启山抬头,就看到所有的马都挂在树上,马头全部都被撕掉了,不见踪迹。只剩下驱干在疯狂地流血,下雨一样落到下面的灌木上。 “这是刚才那娃娃鱼做的?” “不是。”张启山道,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喊了一声:“小鱼!” 没有回答。 “谁看到小鱼了?” 所有的亲兵摇头,齐铁嘴想起来,刚才张小鱼抱着孩子跑远了。张启山就道:“糟了,这东西的妈妈就在附近。”是啊,母亲永远不会走远,大意了。 刚说完,他们就听到在马尸血泊中间的灌木中,传来一声婴儿的笑声,所有的手电照过去,看不分明,只看到很多的飞虫。张启山走过去,就从灌木地下抱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来。 是刚才张小鱼抱走的那个孩子,在孩子的身子下面,有一只断手,死死地拽着孩子。 断手是张小鱼的,是被活活撕断的。 张启山动了一下脖子,眼神变得非常阴沉,他领口下的纹身闪现了一下,这个时候,他发现那个孩子,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一个方向。 那是他面前偏左的位置,一片漆黑的方向,那里有一棵大树,因为光线很暗,只能看到树的影子。 婴儿看着那颗树,发出咯咯的笑声,张启山盯着那棵树,忽然就意识到,那并不是树。 ------------ 第九章 张启山看着那棵树一样的黑影。 他为什么发现那不是一棵树,不仅仅是因为婴儿看着那个黑影,这个孩子的眼睛似乎和其他人不同。他能从肉眼极难分辨的复杂光线下,看到东西。同时也是因为,那个黑影形成的树的样子,和他刚刚杀掉的娃娃鱼很相似。 那似乎是一只站立的巨大娃娃鱼,因为身上覆盖着很多树叶,就和一棵大树一样。 如果是普通人,是绝对不可能在黑夜中那么轻易发现的。就算是受过训练的人,也得有人指着那个方向,才能看出来。 张启山先做了一个动作,所有人都看向那边,而齐铁嘴,压根看不见,一直在努力打望。 “你就是山神么?”张启山问道。 那“巨大娃娃鱼”一动不动,张启山用手电直接照了过去,被太多的树冠挡住了。在他准备让所有人开枪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从那棵树上,传来了张小鱼的声音。 “佛爷,不……不能……不能开枪。”张小鱼说道。 张启山用手电去搜索张小鱼,就看到那树缓缓地退入了手电找不到的黑暗中,张小鱼的声音也远去了:“这……真的……真的是……山神,不能开枪。” 声音越来越远,慢慢地听不到了,手下立即想要追,被张启山拦住了。 “佛爷!”亲兵都非常着急。张启山说道:“它在勾引我们过去。” “小鱼副官他。……” “我们杀了她孩子,她还能保持冷静,那不是野兽,不要轻敌。”张启山看着那婴儿,婴儿还在看着山神离开的方向,“不太对劲。” ===今天实在没时间了,就写那么多。 ------------ 第十章 张启山凝神皱眉,心中想张小鱼说的话。 张小鱼是什么出身他很清楚,不是村野里抓来的壮丁,是随他从东北出来的兄弟。东北张家受的教育很严苛,不会轻易对一件事物下结论,除非他看到了无可辩驳的证据。 所以张小鱼说这真的是山神,不能开枪,一定是有坚固的根据的。那么人看到了什么迹象,会认为一种生物一定是神? 瘴气弥漫,其他人都聚了过来,张启山让他们检查子弹。同时指了指山谷两边的山腰,在山谷里跟踪很容易跟丢,怪物藏在密林中,有时候错过了都不知道,最好的跟踪是在两边的山腰,视野好而且还可以互相照应。 齐铁嘴脸色也很凝重,但是一路闹了一个晚上已经让他气喘吁吁了,张启山就问他:“你的卦不准啊。” 齐铁嘴道:“卦一定准的,如果不准,只有一个可能性,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什么?” “佛爷,我们的敌手,不在五行之内。不是咱们这个世界的东西,可能真的是山神。” 张启山看着那个婴儿,婴儿开始毛躁起来,看样子那怪物已经离开了婴儿能看到的视线。没有其他东西在吸引它注意力,它有点委屈起来。 张启山还在想张小鱼为什么叫这个是山神,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但细想已经没有时间了。他让齐铁嘴去另一队带队,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行事,自己带着婴儿和人往左边的山脊上爬去。 手下人就问他,为什么要要把齐铁嘴支开到另一边去。张启山就道:“八爷,其他不行,自保还是家传的高手,此外他不在,我们行动可以贴得更近。” 两队分开,张启山带着队伍迅速爬到峡谷左边的山腰,山腰树林浓密,在林间行走基本看不到峡谷底部的情况。要不时地爬上树冠,往峡谷中眺望。 月色下,峡谷底部犹如一片树的海洋,这个峡谷往里非常平坦,好像一个小小的平原夹在两座山的中间。最开始的时候,还能看到峡谷的中心,有一处树冠在抖动,似乎有巨兽在拨开大树前进。 跟了一段时间之后,峡谷变得非常广阔,两座山的距离拉开了,抖动就不见了,只能随时看被惊飞的鸟,知道那儿下面有东西在动。 一路跟到大概两个多时辰,就再没有鸟儿惊飞,同时婴儿被带到树冠上之后,直直地盯着峡谷中的某一处地方。 怪物回到巢穴,大概率会进食,张启山知道自己不能等了。他回头看了看对面的山,因为距离太远,齐铁嘴他们已经完全看不见,也看不见灯光。如果他料想得不错,齐铁嘴的脚程和自己差了一倍,应该还在一个时辰之前的位置。 子弹上膛,一行人快速进入峡谷下方的树海,朝婴儿目光注视的地方赶去。 没有人可以像他们一样行军,几乎是见缝插针,这下面的树林之密集,大部分地方都无法通行,树根盘根错节,藤蔓犹如编织的网一样,各种角度360度横亘在空间里。但张启山一行人,犹如水一样,在这些障碍物之间,几乎没有停留的地快速奔跑跳跃,从缝隙中快速越过,或者干脆攀爬过去。 张启山也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走着走着,那山神就不见了,因为这树海地下,很快出现了沼泽。 这个峡谷大量积水,山神进入沼泽之前,应该是贴着树冠爬行,像树栖动物一样,但是到了沼泽地带,它立即就沉入了沼泽里。在沼泽下方快速游泳前进,只在换气的时候出水。 出水的瞬间,大概就是鸟被惊飞的时候。 那张小鱼可千万别淹死了,张启山心想。 一路迅速地靠近,四周越死寂,很快,他们发现整个林子安静了下来,一点活物的声音都没有了。 而张启山也意识到他已经靠近了,因为他发现他们进入了一片特殊的林地。这里的植物和外围的完全不同。靠近山神栖息地森林,全是榕树,按他的经验,这片榕树林,其实是一颗榕树发展而来的,独木成林。这片森林的中心,一定有一棵,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真正的“大树”。 ------------ 第十一章 榕树有强大的固水作用,在榕树林中,蚊虫非常多,而且非常密集,比外面的林子里还密集好几倍,他们都看到蚊群几乎充斥着所有的缝隙。但是四周鸦雀无声,连蚊子都没有声音,似乎这里的生物都被进化出来,不能发声。 边上的亲兵抓了一只,月色下也看不清楚,他放到嘴巴里嚼了嚼,轻声说:“有血味,是吸血的,但不像蚊子的口感。” 尝水和尝虫是张家的技术之一,很多时候,在视野不好的情况下,需要大量依靠味觉和嗅觉来判断周围的情况。 张启山他们上树,在榕树蔓延的枝丫上行走,可以免于涉水。这里到处是气生根,犹如帷幔一样,视野非常不好。一路往前,张启山就看到了那棵大树。 那真是一棵巨大的榕树,它没有一根独立的树干,它的本体是由无数的长大的气生树根凝聚而成的,因为这些气生根已经比一般的大树都要粗了,所以它们之间的空间已经非常狭小,看上去就是一棵树一样。 有多大呢?在张启山看来,这棵树就和森林里的一堵墙一样。他先一挥手,所有人都趴了下来,开始在树枝上爬行。 榕树所有的树枝,几乎都是相连的,还有很多的藤蔓和青苔附着上面,比较隐蔽。树干群里面,一片漆黑。 张启山低头看婴儿,那孩子的眼睛死死地的盯着树根群的最里面,似乎和这个山神有什么感应。山神就在这片漆黑里吧?他想。 他等不了了,一挥手,所有的人,都开始往这树干群里小心翼翼地爬去。 刚爬进树干群的区域,张启山立即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从最深处发出来,他们摸黑往里爬,爬地很慢很慢,慢慢地,四周就完全一片漆黑了,只剩下头顶的月光,也极难透过树冠,对下面有什么影响。 里面的蚊子更多了,但是这些蚊子飞舞的时候确实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咕噜咕噜的声音,非常奇怪,让人寒直竖,犹如是什么怪物,在快速地吞咽液体。 张启山活动了一下脖子,心说千万别是张小鱼被吃了。 顺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往里爬,就发现这里的榕树干上,全是洞,是被人用爪子挖出来的,里面放满了骨头。张启山看不清楚,但摸着就知道有人骨和兽骨,骨头都被用植物的纤维编织的麻绳串了起来。 大块的骨头,都被敲碎了,和棍状的东西穿在一起,似乎是一些装饰品。再往里面,他忽然看到了前面出现了火光。 张启山确认了一下四周的人,都在黑暗里,有没有跟上不知道,就小心翼翼地往里爬去,就发现这个巨大的树干,或者说树干群的中间,是被挖空的。 大概有四五根巨大的气生根被砍掉了,剩下的是最原始的那一棵榕树母干。 那真是巨大的树干,大概三十多人才能环抱,上面无数的枝丫辐射出去。 火光来自于风灯。在主榕树树干的某一个枝丫上,挂满了风灯,估计都是被怪物杀掉的人留下来的,都被收集了起来,而只有一只风灯点着。那巨大的怪物就趴在那根风灯枝丫下方的一根更加粗大的枝丫上。 而张小鱼就趴在那怪物的身上,一动不动。 一盏风灯,光线非常微弱,那怪物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婴儿蝾螈,或者是人的胎儿没有发育成熟,却无限长大变成的样子。怪物雪白的皮肤非常病态,大概有六米多长,手臂则更长,这个距离,怪物的手可以直接伸到张启山面前。 另外一个黑暗的角落中,又探出了一个亲兵,用手势问张启山,要不要动手。 张启山先摆手,他穷尽目力,去看张小鱼的状态,就意识到,张小鱼现在和这个巨大“婴儿蝾螈”有一种诡异的互动。 这个动作姿势,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山神,正在喂张小鱼吃奶。 张启山能看到张小鱼卧的地方,就在怪物胸口的突起上,那是怪物的**。 仔细看,还能看到这怪物长有头发和体毛,张小鱼的表情看不清楚,似乎已经昏迷了,或者完全沉浸式的,在吸奶。 远处的亲兵在给张启山打手势,问他怎么办。 张启山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里太安静了,如果再靠近,怪物很可能发现他们。 但是这里距离,如果他以最快的速度,直接跃起飞过去,用匕首刺入山神的脑门。就这么三四秒的机会,他相信这么暗的光线下,没有任何动物可以反应过来。 他也仔细看了那山神身上,没有看到任何“神”的痕迹。张小鱼说那句话,他无法理解,难道是张小鱼和它交手的时候,感受到了巨大的差距? 张小鱼的功夫不弱的,在几个副官里,张小鱼应该算前三了,这怪物能够重伤张小鱼,确实不能轻视。 而且,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是如何产生的呢?这东西身上有很多人的特点。 想着,忽然张小鱼就开始咳嗽,那怪物把张小鱼扶起来,张启山发现这奶水竟然是黑色的。而且,怪物的指甲死死地扣在张小鱼的头皮里,指甲直接刺入了头皮很深。 来不及想太多了,张启山做了三个动作,第一个动作表明他要奇袭,第二个动作表明所有人在他奇袭重伤对方之后,齐射开枪,阻止对方在死前追过来。第三个动作,表明如果自己奇袭失败,那么所有人全部出来,吸引山神的注意力,伺机再找机会。 表达完,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关节,拔出军刺反手握住。 这怪物的脑袋很大,头骨肯定很厚,军刺必须全部刺入头部,才可能重伤。想着,他往树冠上方爬去,爬到树冠里,看着几根树枝的位置,忽然加速。 张启山是用了最大的爆发力的,第一跳他几乎跳出去一半的距离,落到一根中间的枝丫上,然后踩着枝丫狂奔了十几步。 那怪物瞬间转头,看向张启山,张启山此时已经第二次跃起,已经到了怪物的面门,军刺直接刺出。 几乎在这一瞬间,张小鱼的身体忽然挡住了张启山的掉落路线,张启山差点一下刺穿他。 张启山立即凌空翻身,落到怪物的身上,它身上特别滑,全是**,他一下滑到,直接军刺一下刺入怪物的肋骨里,才没有摔下树去。怪物张大嘴巴,竟然没有发出惨叫,但表情极其痛苦,一下把张启山甩飞。 张启山控制自己姿势,直接落进下方的沼泽,同时听到枪声四起,亲兵开始开枪了。 张启山从水里爬了上来,抓着一根气生根,快速爬了回树干。瞬间,所有亲兵的枪声,都听不见了。他顾不上这些,快速爬到树冠里,刚站稳,就看到张小鱼的脸从一遍的黑暗里探了出来。 是那山神单手抓着张小鱼的脑袋,把张小鱼提溜了过来,张启山刚想开枪,就忽然听到张小鱼开口说话了。 “你是谁?” 张启山楞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不对。张小鱼完全翻着白眼,根本没有意识。 谁在和他说话? 谁在通过张小鱼的嘴巴和他说话?山神? “你是山神?” “为什么杀我孩子?” 山神的脸也从黑暗中探了出来,露出了满嘴的牙齿。 这东西起码有十几排牙齿,全部是乱长的,现在嘴边全是血。 “你吃人?” “人好吃。”那山神通过张小鱼说道。张小鱼嘴巴的动作幅度,和它自己嘴巴的一模一样,看上去毛骨悚然。 “吃人就要死。”张启山说道。 “我不要死。” “由不得你。”张启山近距离拔枪,对准山神的脑门,瞬间山神就把张小鱼挡到了自己面前。 ------------ 第十二章 张启山无法开枪,这山神看着体型庞大,但是速度非常快,每一次都在自己快速移动枪口的时候,他就抢先把张小鱼挡在面前。 张小鱼就开始“笑””,每一次移动,他都会发出几声笑声。 张启山怒了,一是愤怒这山神戏弄自己,而是愤怒这山神像对待玩偶一样对待张小鱼。他突然发难,直接把枪往天上一扔,然后人就一个翻滚冲了过去。 张小鱼直接朝他撞了过来,张启山像泥鳅一样,用体技一下从张小鱼的腋下钻了过去。 这是人类才会用的技术,贴着一个人把自己用最快速度移动过去,一般是用于贴身搏斗。 那山神显然没有想到张启山还有这样的动作,一下就脸直面张启山的军刺,后者没有直接冲向山神的脑袋,而是直接反手一下把军刺刺入山神的肘部关节。 军刺一下就刺穿了,张启山是对准关节的软骨刺进去的,那山神想收回手,但是关节被卡住,他无法灵活地移动,手一下砸到边上的树枝上,张小鱼直接从他手里脱手,掉了下去。 这里还是非常高的,张启山心中一惊,但那山神的另一只手,一下凌空捞住了张小鱼。 同时,张启山的枪就从半空落了下来,张启山一把接住,直接顶住山神的头。 张小鱼忽然说:“我会杀了他,如果你开枪。” 张启山直接开枪,他扣动扳机的速度极快,瞬间把子弹全部打完。全部的子弹都打进了山神的脑子。山神一下子倒靠在枝丫上,不动了。脑浆和血快速地流出来,顺着枝丫往下滴落。 僵持的时候,越犹豫,人质越危险。 张启山重新上了一个子弹匣,又补了一弹匣,把山神的头盖骨都打碎了。 然后他去抱挂在山神手上的张小鱼。 这山神的指甲,死死地扎入了张小鱼的头盖骨,刺入了大脑,指甲非常细长,犹如针一样,似乎这些针在人的大脑里可以控制人说话。他小心翼翼地把张小鱼从指甲上拔下来。 整张头皮都已经惨不忍睹了,他把张小鱼背到枝丫上,摸了摸心跳,还是在跳动的,只是双眼翻白,张启山见过这种情况,头部中弹,大多数都是这个表情。 他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只能先止血。然后他快速翻到原来风灯的位置,对着黑暗中发出信号。 没有一个亲兵回答。 他一盏一盏地点燃风灯,挂到各处的枝丫上,把这里照的尽量亮一些。 到处是血,枪落在枝丫上,有些枪已经折断了,有些掉在水里,但是一个人都没有。 张启山心中有些寒意,难道,刚才的那个瞬间,人都被杀了么?可那山神并没有太厉害,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损失。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从头顶的树冠处传来。 此时此刻,张启山不知道的是,齐铁嘴的队伍,已经非常靠近这片榕树林了,但是他没有靠近,他在远处一颗树的树冠上,焦急地眺望这里。 “八爷,为什么我们不过去?” “那是棵榕树,对么,特别大的一棵榕树?”齐铁嘴问。 亲兵点头:“刚才探过了,是榕树。佛爷应该已经进去了。” “我觉得那不是一棵榕树。不对,不只是一棵榕树。它很像一个容器。” “容器?” “苗民用来养蛊的容器。”齐铁嘴看着那片榕树林,“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东西不是山神,但也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那东西是一个蛊,是苗民的祖先炼出来的。蛊是要养的,这是长生蛊,让我们来的那个老领袖,就是把婴儿送到这里,把婴儿的寿命转嫁给自己。” 亲兵半信半疑,齐铁嘴擦了擦汗道:“你们得想办法通知佛爷,要赶紧出来。” “八爷,您不是说,算出来是咱们这一趟是安全的么?” “这蛊不是人世间的东西,非人非鬼,所以算出来未必能准,但我也没有想到,会不准成这样。那还有一个原因。”齐铁嘴脸色煞白:“我们齐家有三不看,首当其冲,纹麒麟的不看,看不准算不明白,还可能倒血霉,我记得佛爷纹的不是麒麟,你们都没有纹麒麟,那难道那山神,变蛊之前,其实是个人。” 不仅是个人,还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纹着麒麟的女人。所以卦象里,他没有批到这个人给整个事件带来的影响。 那这山神是人变的,张家本家人?这地方,就是拿张家人炼蛊的地方,一早就设计好了? 齐铁嘴掐指再算,不由眉头紧锁,穷奇遇麒麟,佛爷这是要做老本行了。这是命数啊。虽然算不出来,但两个人在这里相遇,是命数啊。 不对!齐铁嘴觉得这样太巧合了,谁是纹麒麟的人,我操,该不是,那个婴儿? 在榕树林内,张启山一直在树冠中,朝着婴儿啼哭的方向,慢慢地摸过去。那山神的头已经被他扭了下来,挂在风灯边上。张小鱼躺在原地,还在深度昏迷。而张启山缓缓看到,树冠的深处,那个婴儿,竟然自己独自站在一根枝丫上,正在假模假样地哭泣。 是在假哭,虽然发出了哭泣的声音,但婴儿的表情很平静,而且死死地盯着张启山,他不仅能看到张启山,而且似乎看得非常清楚。 “你到底是谁?”张启山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晃晃悠悠,朝张启山走了过来,做着要拥抱的动作。 ------------ 第十三章 齐铁嘴看亲兵没有啥反应,心中默念了几句,就往榕树林爬去。亲兵立即就跟了上来,齐铁嘴明白这些当兵的除非有精确的命令,否则是不会自己妄动的。 刚才佛爷把指挥权给了自己,得自己指挥才行。 齐铁嘴虽然是市井师爷,但也知道行兵打仗,排布的是人命,有些人有这个命格,可以以人命为棋盘,掌大义而灭人心,少有人用人命做调度还能不出错的。 所以他仔细一想,自己指挥也只能指挥个球来,万一一个不好,把人指挥死了,自己这辈子不安生不说,命格上也可能会背上太重的业数。 不如就把所有人都当成自己比较好,他对后面挥手,指挥所有人爬成一条毛毛虫的样子,一点一点往榕树林挪动过去。 爬了大概有三十柱香的功夫,后面的亲兵就对齐铁嘴说:“八爷,等我们爬到就天亮了。你还救不救佛爷?” “我是在救你们。”齐铁嘴满头冷汗:“佛爷的能力,如果要逃生,肯定能逃出来。你们就不一定了,只是佛爷愿不愿意逃生的问题。” “为什么佛爷会不愿意逃生?” “他何时逃生过?”张启山这个人除了战略上机动调整,只要是能进攻的,他一定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直接进攻。 在榕树林内部,张启山确实如齐铁嘴所想,完全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他死死地盯着那黑暗中的婴儿,婴儿也盯着他。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张启山问道。 小婴儿咯咯咯咯咯地笑,在张启山三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张启山举枪对着他。他就楞住了,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婴儿在这个时期,表情时而狰狞,时而可爱,时而市侩,都说是孟婆汤的劲还没过,上辈子的记忆还在影响他。 几乎是同时,张启山看到婴儿身上,有纹路显现出来。 只能透过一点点月光看到一部分,那是没有完成的纹身,张家人纹身,在婴儿阶段,会先现出极小的一部分,但是从鳞片上已经能看出是麒麟还是穷奇了。 “张家人?”张启山惊讶,这寨子里的老妖怪,是拿张家人的孩子,来和山神交换续命么?这是想要极致的长生么? 这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那婴儿万分警惕,张启山收起枪,从旁边折了一个榕树枝,做了一个类似于逗猫棒的玩具。 这是小时候父亲给他做过的,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玩具之一。 他给那小婴儿逗着,那小婴儿的动作捕捉能力很强,很快就被拿玩具吸引,逐渐放松了下来,并且开始笑了起来。张启山过去,将其重新抱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小婴儿忽然脸又变的狰狞,但却不是看向张启山,而是看向张启山身后。 张启山回头,一下就看到山神耷拉着脑袋又爬了过来,一下挥动手臂,把张启山从树枝上打了下去。 张启山在空中变化动作,一下摔入水中,立即把孩子托出水面。巨大的山神一下从树冠跳了下来,张启山看到它的腋下,竟然还有一个人头。 双生连体! ------------ 第十四章 那小脑袋正好在山神**的位置,张启山意识到,刚才张小鱼恐怕不是在吃奶,而是在——接吻? 那小小的脑袋,有一只眼睛是睁不开的,而且位置也不是特别适合舒服,所以张启山顺利躲开了第一击。他转头去看,有一杆冲锋枪卡在树墩子上,于是直接冲过去,一手托着孩子,然后一把把冲锋枪单手抬起。 枪管已经弯了,他又躲过一击,抬手把孩子往天上一丢,用力把枪管掰直了。 那怪物目光被孩子吸引,一下用爪子去拍那个孩子,张启山举起枪一个扫射,打的山神一下缩回了手。 他跳起来再把孩子接住,山神已经躲到树枝之间的阴暗处了。张启山看着孩子的目光,直接孩子看哪儿,他就点射哪儿。那山神在黑暗中辗转腾挪,子弹的曳光跟着它,像跟着滋尿一样。 一下子,子弹就打光了,那山神自己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已经满身是弹痕。 张启山发现这颗脑袋控制身体,并不如之前的那么顺畅。 他想了一下,忽然直接翻跳上树,把孩子往树枝上一挂,直接迎着山神就冲了过去。 山神一巴掌打过来,他直接空中转身,掠过巴掌,一下就拽住了它的手腕,在空中荡了一圈,然后落地直接冲向怪物。 那怪物俯身下来,它的双腿在沼泽里,行动稍慢,张启山的速度已经提到最快了,瞬间到了怪物脚下,他也就到盆骨的位置。怪物整个包起来,想把他按死在怀里。张启山就像刚才绕着张小鱼一样,一下绕着山神的身体,直接翻到怪物身后,直接双手,插入怪物的后背,捏住脊椎骨,双脚蹬在怪物背上,大吼一声,用力往外扯。 半条脊椎被他直接扯了出来,脊髓液和神经直接炸了出来,怪物浑身抽搐,一下倒在了沼泽里。 张启山也直接摔进沼泽,爬出来,快速来到怪物腋下的脑袋处,拔掉怪物关节上的军刺,对准那个脑袋,直接刺穿。 那个脑袋竟然没有头盖骨保护,一下就像尿袋一样泄了,里面的脑浆流进水里,像豆腐一样。 怪物彻底不动了,张启山喘着气,身上有六七处很深的伤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伤的,但没有伤到要害。 他看着怪物,心里说道:“还是凡人。” 他爬回到枝丫上,抱回婴儿,那小朋友这一次已经不看着怪物了,似乎东西死了,他就不感兴趣了。 “你怎么会是张家的孩子。”张启山看着婴儿,心里已经放松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却发现,婴儿的眼睛,仍旧看着某一个方向。 怎么还没完?张启山心说,他回到张小鱼的边上,一路婴儿还是看着那个方向,他检查了一下张小鱼,情况还算稳定,就直接抓起边上的一盏风灯,直接往那个地方丢去。 风灯往上飞,一下砸在树冠部分,碎了,火油烧了起来,把那个部分照亮。 张启山就看到一巨大的黄洞老棺,架在树冠上,已经和树几乎都融为了一体,被气生根和藤蔓完全盘绕。张启山能看到,上面镶嵌满了各种颜色的宝石。虽然因为蒙尘都暗淡了,但是在火光下,还是反射出光晕一样的闪光。 那婴儿看着这个棺材,目不转睛。 ------------ 第十五章 张启山到处都找不到其他亲兵,尸体也没有,他刨开山神的肚子,就发现里面全是肉糜。能看到军服的残渣,还有子弹,皮带扣。 这是全部被吃了,而且嚼的稀碎。 他站在山神的尸体前,久久没有说话。 死亡就是死亡,并没有痛苦和不痛苦的区别,但来的时候,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啊。 他看到肉糜之中,有一把信号枪,就拿了出来,爬到树冠之上,对着天空打出了信号弹。 命运就是,跟着张启山的人,除了最先重伤的张小鱼,其他人反而都死了,而跟着齐铁嘴的人,都活着。每每都是这样,自己从东北带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虽然并不都是张家人,但乡音,越来越难听到的,这不免让人感伤。 但他没有思考太多。 不久后,齐铁嘴他们的哨子声,就在林子边缘传来,张启山回喊让他们进来,两边汇合。 一行人看着惨状,都沉默不语。有人开始精细地为张小鱼包扎,有人照顾婴儿。齐铁嘴看着张启山,拍了拍他。张小鱼的头盖骨被刺穿,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大脑,那山神可以通过指甲在人脑中控制人,也是神奇。 “张小鱼醒了之后,要不要告诉他实情?”齐铁嘴问。 “告诉他实情,骗他,事情才过去一半,只有告诉事实,他真的接受了,过去了,才算真的过去了。” “佛爷,这不容易过去。” “世界上真的痛苦的事,都不容易过去,但总会过去。” “普通人会老,你们——” “这是已经存在的事实,我们没什么要怨天尤人的。”张启山给齐铁嘴打了一个眼色,两个人爬到了那个棺材之前,张启山问齐铁嘴意见。 “这是口铜棺,古代铜为金,黄铜都是当黄金用的。看棺材汉代左右了,为何是在树上?” “刚才是我问你。” 齐铁嘴仔细去看,就道:“你看这株藤蔓,是从棺材里长出来的,盘绕在榕树上,我从未见过。我们家学之中有药理,要辨认百草,如果是其他地方的,我不认识也情有可原,因为我学的就不是很好,但你看这藤蔓长的,你以前见过么?” 张启山仔细去看,果然如此,有一株藤蔓,是从这棺材里长出来的,而且这藤蔓的叶子,长的有点像卷曲的指甲,所有的叶子都是卷曲的,就显得和之前见过的植物,格格不入。 “这是一口古棺材,你看着藤蔓,从棺材的这个孔里出来。”齐铁嘴指了指棺材的一个孔洞,“这似乎是设计好的,有人把尸体放进棺材的时候,就知道尸体里会长出东西来。” “为何不是有种子从洞里掉进棺材里?” “你看这里。” 齐铁嘴指了指棺材上的浮雕花纹,只见花纹上画的,就是棺材里长出了一条藤蔓,就像有舌头从棺材里生出来一样。这浮雕是用极小的锥子,一点一点敲出来的,为了能够让沟壑更深,所以每一条线条,都要敲几千次,才不会被氧化掉。 所以这就是一个盆栽,张启山心说。 “这是什么藤蔓?”齐铁嘴用手电照着藤蔓的叶子,“和山神有没有关系?” “叫人上来,开棺。”张启山说道,“这棺材在这里,和怪物肯定有关系,寨子每年供奉婴儿到这里,是为了长生的。这些都是线索,打开棺材,看看里面有没有佐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