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部章节 ------------ 001:死在我手上 满朝文武在烟波台高声齐喝,呼唤皇上万岁,公主千岁,我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总算没有辜负皇祖父和皇祖母的厚望,江山守住了。 举起酒盏刚要和文武百官同饮,只听砰一声,一个满脸是血,身穿红衣玄甲手持利剑的男人仗剑跨进烟波台。 欢呼声戛然而止,满朝文武呼作一团,纷纷向我和皇上靠拢,把我和皇上围在其中。 男人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铿锵有力步伐,带着杀伐果断之气,一步一步的走来,身后蜿蜒血迹蔓延。 皇上有些抖的拉住了我手臂,我拍了拍他,拨开文武大臣,笑着迎他入座,端来酒水,说此次能保住我北凌全都是他的功劳。 酒盏刚举到他的面,他挥起长剑,劈落我手中的酒盏,赤红的眸子盯着我,粗粝低沉的嗓音像是许久没有喝过水般,“吴山峪关一月零二十天失守,翼青两州十天前失守,皇城最后一道防线中州城,两日前失守。” 我脸色惨白,堪堪后退跌倒在地,怎么也不相信两个时辰前,军报来禀,羌无,吐蕃已退兵,十六诸候皆回封地,九王也各回其职镇守九州。 “为什么?为什么不信我?我写给你的折子呢?你为什么不看?”男人嘴角微动,嗓音里如同野兽般隐忍嘶鸣:“没有援兵,没有粮草,我方将士,不光拿命去抵御外敌,还要拿命对内。燕王,齐王,晋王已兵临皇城下,你还在这里高呼万岁?千秋万代?” 我昂着头,在他满是血雾的双眼里看见我如跳梁小丑般可笑,张了张嘴,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武安君,国……国破了吗……” 男人见到我的眼泪往下,赤红如野兽般的双眼出现了仓皇慌乱。 刹那间他单膝仗剑跪在我的面前,他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擦在我的眼角。 我望着他眼泪流的汹涌,模糊之间看见了他的左眉峰里藏着一道细小的疤痕。 我刚要伸手去摸,他扣住我的后颈,把我拉向他:“阿姊,国破了,与其让你死在他们的手里,不如死在我的手上……” 他说着举起手中的长剑,对着我的心口就来…… 我猛然惊醒翻起,手中的佛珠掉在了地上,心突突的跳着,那人为什么会叫我阿姊? 这是我第二次做这场梦,第一次是十天前,在皇宫的佛堂,梦里的他没有叫我阿姊,只有满脸的血腥和悲愤绝望通红的眼。 “公主您醒了?”一声慈悲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可是在佛前梦见什么了?” 我咽了一下口水,环顾了一下四周,捡起掉在地上的佛珠。 大报恩寺的住持站在佛烟袅袅之中,捧着一盏香炉。 我缓了缓心神,跪于佛前,双手合十,佛珠压在双掌之间,看着面前慈悲的大报恩寺的住持道:“很可怕的噩梦,不敢回想。” “梦境皆为心中所想所怕,心中无畏,方可大无畏!”大报恩寺的住持把手中的香炉,摆在了我的面前:“这是您让贫僧看护的五线香。” 燃烧的五线香烟熏的我眼睛泛红。 视线慢慢的模糊起来,正当我想着是不是要去找寻一下梦里的那个男子时。 “公主!” 我的贴身女官浮光破门而入闯入佛殿,慌张的对我执手行礼:“公主,御前骠骑都尉卫长峰求见。” 卫长峰一身金衣金甲,满身风雪紧跟其后,跪在我面前,抱拳道:“公主,皇上病重,请速速回宫!” 我骤然站了起来,裙摆不小心带翻面前的香炉,五线香落地即灭,三长两短,大凶之兆! ------------ 002:王叔要造反 我张口问卫长峰道:“本宫离开皇城,皇祖父还好好的,为何突然间病重?” 我叫萧幸,小字安安。已故皇太子之女,当今皇上的嫡长孙女。 父亲早亡,皇祖父便跳过众王叔早早册封了我二弟萧子望为皇长孙。 皇祖母把我们姐弟四人从东宫接到中宫亲自照料,皇祖父为了萧子望,把曾经教导父亲为君之道翼青州大儒重新请出了山。 也因此导致了众位皇叔表面认同萧子望,暗地里有夺位之兆。 尤其是镇守北方的四叔燕王,南方得五叔齐王,西方的七叔晋王,和东方的十六叔厉王。 他们这几年一直在招兵买马,又因是戍边王爷,根本无法遏制。 卫长峰道:“臣今日在京城之中,查找倭寇暗桩时,宫中御前太监许承恩,找到臣,让臣速请公主回宫!” “速回!” 我当即下令道,一脚踩在五线香上,奔了出去。 枣红色的骏马,已经被牵了出来,卫长峰带了十三位骠骑卫护我上路。 我心挂皇祖父,他不能有事,萧子望现在根本就不能堪任北凌江山,就算有皇祖母辅佐,也不行。 策马奔腾,好在路上没有结冰,更没有雪降,一路畅通,约莫离京城二十里时,天微亮,突然之间窜出来一队黑甲骑兵。 卫长峰连同他的十三骠骑卫,迅速的向我靠拢,把我围在中间,高声命令道:“誓死保护公主,不得有误!” “是!”十三骠骑卫抽出配剑,异口同声。 我半眯着眼睛,看了黑甲骑兵的旗帜,侧身问着卫长峰:“黑衣玄甲?隶属于燕王妃私兵?” 卫长峰思量还没有回答我,围绕着我们的黑甲骑兵停止了步伐,让出一条道来。 我四叔燕王骑着高头骏马一身黑衣黑甲,乍然之间,梦里的那个男人的话语在我脑子里回荡:“燕王,齐王,晋王已兵临城下,你还在这里高呼万岁,千秋万代?” 一抹揪心之痛划过心间,我使劲的甩了一下头颅,四叔勒起马缰吁了一声,望着我温和的笑道:“安安,多日不见,见到四叔怎么也不打招呼?把四叔给忘记了?” “我怎么会忘记是四叔呢?”我冻僵的脸,扯出一丝微笑,与四叔委蛇道:“四叔镇守北方戍边,皇祖父未下宣召,你不在北方镇守,却跑到京城来,这让我想起。” “北方有狐狼,生性阴险狡诈,性情凶狠贪婪,总是喜潜伏在农家院之外,除了偷家畜,还伤及人之性命。有人告诉我,见到狐狼,莫要多说,抄起棍子打便是。” 四叔轻笑出口,跳下马匹,隔着围绕我的骠骑卫对我伸手道:“安安久居深宫,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去凤阳扫墓,供奉。过来,四叔匆忙而来,没有来得及给你备大礼,只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薄礼。” “四叔真是客气,我在京城怎么都不缺。”我出言拒绝他:“四叔的礼物,还请四叔拿去给弟弟妹妹们,侄女在这里谢过了。” 四叔非得没有生气,笑得更加温和:“安安刚才不是说狐狼么,四叔让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狐狼,怎么?真的不想见了?” 我握着马缰的手微微用力,敌众我寡,围绕我的黑衣黑甲骑,至少有五百之多,我只有十四骠骑卫,硬打起来,半盏茶的功夫,我方就会被悉数歼灭。 他现在伸手是在给我脸,让我顺着他给我的脸…下去,不然的话,他的手一收,就会一触即发见血。 我微微闭了闭眼,睁眼之际,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道:“卫都尉退下!” “公主!”卫长峰急切的唤了我一声:“万万不可,臣会誓言保护公主,断然不会让公主受到一丝伤害!” “退下!”我再一次沉声道。 卫长峰不甘的勒起马缰让出位来。 我跳下枣红色的骏马,拍了拍马颈:“卫都尉好生替本宫看着马,这是皇祖父命人给本宫挑选的。” 卫长峰抱拳道:“臣领命。” 我转身走向四叔,四叔依旧伸手,我本无视着他的手,他却道:“天寒地冻路滑,还是四叔像小时候一样牵着你,这样走的才稳当。” 我把冻得发红的手伸了出去,他摊开的手掌,手指合拢只留一个小拇指。 我像小时候一样握着他的小拇指,被他牵着偏离官道,来到一处枯草乱堆之地有一处深坑,深坑内浓重的血腥味传来,里面堆积了满满的尸体。 四叔手指着深坑下的尸体,道:“狐狼,从来不会单独行动,他们会成群结队,锁定猎物,把猎物赶到他们认为万无一失的地方,进行屠杀殆尽。” 剎那之间,我耳畔满是梦里满脸是血男人粗粝低沉的声音:“燕王,齐王,晋王,已兵临城下,你还在这里高呼万岁,千秋万代?” 男人的声音震的我身形摇晃,猛然甩开四叔的手:“皇祖父还没有死,你协同他人,围剿京城逼宫……” “你在大报恩寺祈福,为什么会连夜出现在这里?”四叔打断我的话,眼中划过阴狠道:“你真以为北方地势广阔,四叔策马撒欢,就不想心惦北凌最繁华的之地了么?” 我胸口起伏,大口呼着冷风,压了压手腕上的佛珠,才让自己的气息平稳:“就算你在宫中的人,告诉你皇祖父病重,我弟弟萧子望才是皇祖父亲自册封的太子,你们敢违旨,就是谋逆造反。” 四叔一声耻笑:“萧子望黄口小儿,身体羸弱,文不行,武不行,凭什么坐北凌的江山?萧幸!” 四叔说着一把扼住我的脖子,一下子狠烈了起来:“萧幸,我是你亲四叔,凭什么你们一家子,就得到父皇和母后的喜爱?你一出生,就是皇家唯一一个嫡长孙女,皇上赐名,母后赐字,就连皇上现在传位诏书,都是让你去藏着。” 他说着,把我拉向他,嘴角浮现笑意:“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你把传位诏书给我,我保你弟弟做一方亲王,你随你弟弟去封地,荣华富贵一生如何?” “我若说不呢?” 我的话音落下,四叔一用力,把我甩入满是尸体的深坑。 “你若说不?你就会跟他们一样,成为狐狼屠杀的对象。” 我重重的摔下去,摔在尸体上,蓦然之间我对上一双稚嫩猩红的双眼。 双眼的主人,满脸肮脏血腥,趴在尸体上,对我眨了眨眼,似再告诉我,赶紧装死。 ------------ 003:他奋起如狼 我看着他的双眼,恍若看到梦里身穿红衣玄甲仗剑的男人,用猩红的双眼盯着我。 心蓦然间疼了,我颤颤巍巍伸出手,摸着稚嫩猩红双眼主人的脸上,喃喃地问道:“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猩红双眼的主人一愣,双眼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似完全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间捧住他的脸。 四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微微惊诧传来:“原来还有未死之人,这可真是让人恼火啊。” 猩红双眼的主人听到四叔的话,瞬间凶狠如同一把利剑从死人堆里窜出来,朝四叔方向窜去。 一个弹跳,用黑漆漆的手勾住了四叔的小腿,咬牙用力,一把把四叔拉跌在深坑。 四叔跌倒,他一个翻身跨骑在四叔身上,双手狠狠掐住四叔的脖子。 我这才看清,是一个孩子,瘦骨如柴,衣袍破旧,头发凌乱如毛草,年龄看着只有十多岁的孩子。 而就这个十多岁的孩子,眼神如狼凶狠,动作如豹一样迅速,从他把四叔弄下来,也只不过是顷刻转眼功夫。 四叔是镇守戍边的王爷,腿脚功夫自然了得,哪怕那孩子占了上风,他的手钻进了卡在他脖子上手下,一个用力,咔嚓一声,他把那孩子手指头给折断了。 那孩子只闷哼一声,犹如困兽嘶鸣,凶狠的要和四叔同归于尽。 四叔站了上风,把那孩子甩离自己的身体。 那孩子甩趴在死人堆里,双手撑地,昂头看四叔,眼中戾气狠辣溢出。 四叔抹了一把脖子,甩了甩手,抽出配剑,指着那孩子:“你们是我送给安安的礼物,都得死。” 我爬了起来,踩着还没有凉透的尸体上,走到那孩子身边,弯腰要去拉那孩子。 手还没有触碰到那孩子,那孩子转瞬扑来,一口咬在我的食指上,似要报四叔把他手指折断之仇。 十指连心,锥心刺骨,血液顺着他的嘴角,留了下来,我疼得直皱眉头。 四叔唏嘘:“不入流的野狗,同情他们作甚?瞧着,就要把自己给咬死了吧?” 四叔的配剑与他的话音一起落下劈来,那孩子嘴巴一松,闪身一躲,躲过了四叔的剑,身体紧贴着深坑壁,警惕凶残的盯着四叔。 四叔提剑而来,我手疼的直颤抖,掏起腰间手帕把手指裹住了,端直了背脊,对四叔张口道:“即是送给我的礼物,那就属于我,四叔,这孩子是我的了,你不能碰他,哪怕他是最不入流的野狗。” 四叔目光出现一丝狡诈,眼神在那孩子和我身上扫过:“不,礼物是死物,这是活物,四叔不能让活物污了你的眼,他非死不可。” 我忍着痛举手掩唇嘲笑道:“狐狼猎杀,没有屠尽,狡猾的狐狼恼羞成怒,想要再次举刀,举刀不会证明你成功,只会证明你失败,证明你的孤狼哪怕几人合纵,依旧会存在漏洞。” “母后最不喜喜怒形于色之人,安安,看来你为了讨好母后,下了不少功夫。”四叔舔着嘴角在这深坑如履平地般一步一步走向我,道:“喜怒不形于色,就算再喜欢一样东西,也会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想要这条野狗,可以,与我进京,拿传位诏书。” 我迅速的思量起来,四叔现在要铤而走险与我进京,只要他进了京城,京城有五万骠骑卫,还有十万禁军,力量的悬殊,我可以把他拿下来,以造反谋逆之罪杀之。 “想好了吗?”四叔噙着笑,淡淡的催促着我:“别想太久,天寒地冻,早点解决,咱们叔侄还能快乐的一起过小年。” “好!” 我应了他的话。 “爽快!”四叔反手把配剑插入剑柄之中。 我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放在那如狼警惕做着攻击防备姿势的孩子面前。 后退。 四叔已经跳出深坑,对我伸出手,我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孩子,打从父亲死了,第一次心软给了这孩子,皇祖母若是知道,必然会让我跪在佛堂,罚抄经书。 手搭在四叔的手上,借着四叔手中的力气,爬出深坑。 没了披风的遮挡,冷风袭来,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揉了揉手臂,无视着四叔,小拇指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我的马儿奔腾而来到我的面前,用马头蹭了蹭我,卫长峰扯破嗓子叫着我,我对他打了一个手势,拉过马缰就要翻身上马时,被人拽住了衣袖。 我身体一僵,垂下眼帘,黑漆漆的小手瞬间缩了回去。 我拧着眉头看着他,语气说不好,也不坏:“有事吗?” 他把我的披风塞给我,猩红的双眼凶狠戾气交织夹杂着一丝怯意和希翼,望了望我被他咬的右手食指,问我:“我叫言弃之,我想跟你走……你可以带我走吗?” 心中微震,每个孩子都是娘亲的心头宝,就算我身处皇家,皇祖母教我断情不可轻易露出自己喜好之时,每每提到她几个亲生子,也是神色悲戚,不舍。 眼前这孩子叫弃之,就这名字,承载了他根本就没有得到过父亲娘亲的爱,是父母弃之的孩子。 我一手拿着披风,伸手搭在他的肩头上,他瘦骨如柴的身体僵紧绷,我看着他的眼道:“你可是想清楚了,跟着我走,不一定是活。” 弃之紧闭着嘴唇,上前一步,没有说话,却用行动表示他要跟我走,不惧生死。 “那就走吧!” 我一把抱起他,他身上根本就没有多少肉,骨头咯手,把他安置在马背上。 我翻身上马,不在乎他身上有多少血腥肮脏,他面对着我,我低头拿着他的手,让他抱着我的腰,他身体僵硬如石,一双眼睛越发的猩红。 用宽大的披风把他包裹住,四叔有些阴阳怪气:“安安,你可真是会耽误时间,不知道战场瞬息变化,顷刻之间,一城毁于一旦吗?” 我勒起马缰,瞟了一眼四叔,“四叔,你毁不了一城。”说完马鞭狠狠地抽在马背上,马儿吃痛奔腾出去。 ------------ 004:京师戒严了 用了半个时辰抵达京城外,刚掏出随身令准备递给守城掌司,就听见身后传来马蹄震天响,恍若万马奔腾朝这里来。 我扭头望去,瞳孔微紧,拉着言弃之的手忍不住的紧了紧。 红衣红甲军,是南方五叔齐王的精锐部队! 看着策马奔腾过来的人,比四叔带的人多得多。 四叔脸色微妙的变化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红衣红甲军,眼中阴沉的光芒,恨不得把他们给撕碎了。 我张口问道:“四叔,见到你的盟友,为何不见你有一丝喜色?” 四叔脸上微妙一敛,“谁说四叔不高兴?四叔是太高兴了,一时之间忘记了高兴。” “是吗?”我冷嘲道:“即是高兴,四叔就得笑啊,不笑,会让侄女觉得四叔带了这么点兵进来会很危险。” “怎么会危险呢?”四叔反问着我:“四叔是光明正大的跟着安安进皇城的,这要是危险了,安安也会跑不掉的。” 狡猾的四叔,这是警告我,他若在京城出什么事情,皇祖父怪罪下来,我也跑不掉。 “那四叔可要小心了,我这个人喜欢咬人的!”我话音落下,红甲红衣甲军来到城门外与四叔的黑衣黑甲骑对峙。 五叔齐王跳下马。 守城掌司高声问之:“来者何人,可有进京令?” 五叔随手一指四叔:“我们是跟他进京的,进京令找他要。” 守城掌司再道:“按照北凌律法,大批持戒人员进京,必须有相关文书,你们聚集多人在城门口,欲意何为?” 五叔走过来伸手亲昵要揉我的头。 我偏头一躲,言弃之龇牙咧嘴,横在了我的面前,挡住了五叔。 五叔轻眨了一下眼,眼中出现难以置信:“小安安,这是你养的狗吗?不但脏,还会咬人?” “脏不要紧,五叔,就怕干净了,把你拿枪使!”我反击着五叔,拉了一把言弃之,他瘦骨如柴,浑身散发着血味,力气倒是极大,全身紧绷,就跟困着的小兽谁上来撕谁。 “你在挑拨离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没有进京令速速退去,不然当属叛军论处!” 守城掌司声音盖过了四叔的话,让四叔的话戛然而止。 五叔笑呵呵的说道:“守城掌司火气可真够大的,稍等片刻,我们定人给你一个交代。” 四叔缓了一下语气对我说道:“安安,我们进城吧,如同先前说的那样,莫要更改。” “四叔进去,把五叔留下,这怕是不妥吧。”我为难的继续挑拨离间,希望四叔和五叔咬起来,我渔翁得利。 “没有什么不妥。”四叔眼中寒芒闪烁,带了一分急切。 五叔微微上前:“安安说的对,四哥你进了,我不进,是真的不妥。” “没有不妥。”四叔话音落下,微微抬手,他身后的黑衣黑甲骑拔出配剑来,五叔的红衣红甲兵也不甘落后,纷纷举起手中武器。 两军对垒一触即发。 突兀。 不远处的侧望峰,出现了白衣白甲骑兵,他们的背后背着强弩弓箭。 我手上用力,差点把言弃之的手给捏断了,这是七叔晋王的强弩骑兵队。 难道我之前做我的梦,是一场预警,五线香烧成三长两短,大凶之兆是应验在此? “敲警钟,关城门!”守城掌司大惊失色了,手脚并用慌乱的往皇城中退去,命令道:“通知巡防营,找骠骑卫,上表朝堂。” 四叔五叔脸色骤然一变,像约定好了一样同时出手去抓守城掌司,而就在此时,皇城内传来锣鼓声响,锣鼓声响之后,巡防营的通传声音嘹亮起:“应天京师戒严,只出不进……京师戒严,只出不进……” 我微微张着嘴巴,通体冰凉,京师戒严,只有皇上驾崩,京师才会戒严,不鸣钟鼓…… 四叔五叔和后来的七叔听到这样的声音,瞬间翻身上马。 我伸手把手腕上的佛珠拨到言弃之手腕上,对他急道:“不想死逃命去吧。” 说完我同四叔五叔他们一样,翻身上马,马鞭重重的挥下,马儿发出嘶鸣,冷风扑面,割在我的脸颊生疼。 连续两次同样的噩梦,不是告诉我去找梦中的那个男人,而是梦里的那个看不清楚脸面的男人再告诉我,皇城将破,我将成为阶下囚,直到新帝登基,死亡。 四叔,五叔,七叔,除了一路狂奔,还放出烟丸召集他们在京都的探子,死士,暗卫。 皇宫外,骠骑卫明显少了很多,根本就不是往常的守卫人员。 四叔,五叔,七叔生怕自己落了单,抢不得先机,个个不要命的往里面闯,骠骑卫猝不及防地奋力防守,七叔的强弩骑兵例不虚发,把防守骠骑卫全部射杀。 他们策马闯入皇宫,我紧跟其后,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响起在整个皇宫里。 皇宫纵马,死路一条,他们现在争先恐后,进入皇宫,只要抢得他们想抢得的东西,将来指着谁死,谁就得死。 奉天殿外,我跳下马时,腿脚发软,差点没站稳,四叔五叔七叔已经立在了奉天殿外。 横挡在奉天殿外的是一身素衣的萧子望,他面容憔悴,双眼泛着血丝。 我跌跌撞撞的向他跑去,红了眼眶问他,“皇祖父如何了?” 萧子望扶住了我,嘴角微动,哽咽,“长姐……” “皇长孙,怎么见到众位叔叔,也不知道打声招呼啊!”七叔率先开口道。 短兵相见,七叔的强弩军是最具优势的,所以他就算和四叔五叔相互制衡对峙,他也是自信满满。 萧子望扶着我手臂发抖的手松开了我,对着四叔五叔七叔拱手作揖,唇瓣颤抖道:“子望,见过几位叔叔,几位叔叔可安康?” “自然安康!”四叔上前一步,五叔和七叔寸步不让跟着上前,我扯过萧子望,站在奉天殿的台阶上看着他们,底气不足的说道:“燕王,齐王,晋王,你们带兵而来,闯入皇城,进入皇宫,实属胆大包天,本宫奉劝你们一声,现在离开……” 我的话还没说完,五叔道:“京师应天骠骑卫,禁军,巡防营,都给你算上,也只不过区区二十万人,而我们前来,轻骑部队在前,大部队在后,相差不过三十里。” 大部队在后? 我……我越发觉得不对,一般言,粮草先行,兵者在后,大部队不像轻骑带了几天的干粮就可以上路,调兵遣将是需要过程,和粮草支撑。 之前看到他们彼此见到彼此的神色,震惊诧异,足以说明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会出现在此。 我离开京师去大报恩寺时,皇祖父身体健朗,才短短的五日,他们每个人前来路上就不止五日,又怎会知道皇祖父会在今日病重以及驾崩? 想到这里,我的眉头狠狠的拧了起来,不由自主的猛然转身看着紧闭房门奉天殿。 “少跟她废话。”四叔有些不耐,急切的想进奉天殿,“萧幸,把传位诏书交出来,四叔饶你不死,不然的话,大军压境,你死路一条。” “没有传位诏书!”我心跳如雷,佯装满脸沉静的对他说道:“皇祖父驾崩,太子是萧子望,你们未得宣召,私自携兵进皇城,就是谋逆造反。” 七叔呵呵一笑:“小安安,不要信口胡说,把路让开,叔叔们会给你一口吃的,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他们三人相互警惕,边说边一步一步的踩上奉天殿的台阶,往上面走。 我拉着萧子望慢慢的后退,萧子望竟然还心软的叫道:“四叔,五叔,七叔,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们且不可犯下滔天大错。” 皇位的吸引,让四叔五叔七叔兴奋无比,根本就听不见萧子望好言相劝。 而我带着他刚后退到奉天殿门边,奉天殿门从里面打开。 我和萧子望后背不着力,脚下绊过门槛,直接仰面摔了下去。 四叔,五叔,七叔如箭一样冲来,冲到门口时如雷劈身立在门槛外,脸色惨白如雪,不敢动弹半步。 ------------ 005:权力的巅峰 我趴在地上,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看见皇祖父站在一个长桌前,长桌上铺着一副未完成的丹青。 我忐忑不安的心,慢慢的平和了下来。 皇祖父像没看见我们一样,继续用手中的狼豪挥洒在长桌上的未完丹青之上。 在我准备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皇祖父抬起慈祥威严的双眼扫了过来,我连忙爬跪着,等待着他的话语。 “安安,叔叔们都来了,你不去倒杯茶给他们吗?子望,站起来,趴在地上成何体统?” “诺。” 我应了一声,手撑在地上爬起来,顺便拉起萧子望。 萧子望看了我一眼,忙不迭的跑过去给皇祖父研磨。 心中有了计较,我慢慢的吐出一口浊气,把悬挂半空的心慢慢的放在肚子里,转身对四叔五叔七叔,恭敬道:“四叔五叔七叔,远道而来,进屋喝杯茶,暖暖身子。” 四叔五叔七叔连对望各自一眼的骨气都没有,脸色越发的苍白,把手中拿的武器,纷纷丢到一旁,慷慨赴死般抬脚跨进了奉天殿。 皇祖父是北凌的开国皇帝,泥腿子出身,在战乱的前朝为了一口吃的,上山落草为寇,手下的贼寇越来越多,便被人招安,娶了当时招安他的将军的女儿,也就是皇祖母,至此以后开启了他,南征北伐,戎马半生,建立了北凌宏图霸业。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个王叔异口同声恭敬道。 皇祖父漫不经心的问道:“还有过两天过小年,你们是害怕朕寂寞,特地不远千里赶来,陪朕过小年了吗?” 三人把额头抵在地上,不敢抬头,诚惶诚恐,都在等对方开口。 皇祖父见三人不说话,也不恼,“老四,你来说,你是过来陪朕过小年的吗?” 四叔趴在地上,惶恐的微微掀起眼帘,声音颤抖道:“回禀父皇,儿臣……儿臣听闻有人对父皇不利,故而赶过来准备剿灭贼人,护父皇无忧。” 四叔在甩锅,想把自己私自带兵进皇城摘出去,他想的太简单了,且不说他带兵进皇城,就是番王私自离开封地,其罪,可诛。 皇祖父挥下最后一笔,萧子望伸出双手接住他的狼豪,把狼豪放在一旁,从皇祖父贴身太监许承恩手中接过帕子,双手恭敬的递到皇祖父手边。 皇祖父随手拿过帕子道:“你是太子,这些事情不需要你伺候,有许承恩即可。” 萧子望连忙弯腰,小声的应了一声:“诺。” 皇祖父拿着帕子边擦手边走到四叔面前,顺着四叔的话道:“骠骑卫在京城的确发现了倭寇踪迹,老四消息也是灵通,他们才上报,朕还没有见到倭寇的影子,老四就跨越几百里过来护驾了?” 四叔恨不得把自己缩在冰冷的青石砖里,瑟瑟发抖,“回禀父皇,儿臣得到的消息并非京城出现了倭寇,而是有人想……谋反。” 四叔这锅直接甩到五叔和七叔身上去了,帝王家的兄弟情谊,在性命面前,就是如此不堪一击。 “哦?原来是有人要谋反,朕还活着呢,就迫不及待的想谋反了?”皇祖父饶有兴味说道:“老五老七,你们两个呢?不会也是收到消息,有人要谋反,你们两个来护驾?” 五叔七叔跪在地上,移了身体,头对着皇祖父的脚,同声颤抖道:“是,儿臣们如同四哥一样,请父皇责罚。” 三个人一起甩锅,用的是一种方法,五叔和七叔,死死的抱着四叔,用的是要死一起死的法子。 “啧!”皇祖父啧了一声,感慨道:“孝顺的孩子知道朕遭遇危险,都点兵点将的马不停蹄的赶来,孝顺,真是孝顺啊。” 三人没有一个人敢接皇祖父的话,皇祖父用手怕擦手的动作越发的快。 我压了一下略跳的心,行到皇祖父身边,小声的说道:“四叔五叔七叔的确皆是孝顺之人,尤其是四叔,不光孝顺为了皇祖父的安危远道而来。生怕京城的贼人波及到大报恩寺,特地让孙女和他一起回来,一路上行保护之势。” 四叔微微斜起了眼帘,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瞪我也没用,我就得告诉皇祖父,他威胁了我,他想让我死,他想要我手上的传位诏书。 然而他这么一瞪眼,自然逃不过皇祖父的眼,皇祖父清咳了一声,没有接下我对四叔的指控,只是说道:“老四倒是大方,孝顺的紧,知道关心安安了。” 四叔趴在地上,再也不敢瞪我,只得硬着头皮说着虚伪的话:“都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长兄不在,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而然要替长兄关心安安。” 皇祖父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我在皇宫生活了将近快十年,我揣测不透他此时心中一二的想法。 皇祖父把擦手的帕子往地上一扔,转身经过长桌,坐在龙椅之上:“老四老五老七,你们过来护着朕的,带了多少人来?” “砰砰砰!” 三个人把额头磕在地上诚惶诚恐。 “一个一个说!”皇祖父下令道:“老四先说。” 四叔再一次被点名,踌躇了片刻,颤栗开口:“回禀父皇,儿臣带了骑兵三千六百人,进皇城六百余人,其余三千人在皇城外十里,而后皇城外五十里,隐藏了儿臣五万精锐部队。” 许承恩端来茶水,我上前把茶水放在皇祖父的手边,皇祖父手扶在龙椅扶手上,手指轻轻的敲打:“老五呢?” 五叔回道:“儿臣恐贼人太多,人数比四哥多些,轻骑卫四千,全数进入皇城,随后而来会有精锐部队八万人。” 皇祖父敲打龙椅扶手上的手,越发的重了,眼睛直勾的看着七叔,带了一丝磨牙的味道:“老七呢?” 七叔慢慢的抬了一下眼帘,触及到皇祖父的眼神,连忙又垂了下去:“回禀父皇,儿臣不如两个哥哥厉害,只带了强弩弓箭手八千余人,进皇城有二千。” 皇祖父敲打龙椅扶手上的手指一停,双手一下子握在轮椅的扶手下,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突出,暴露了皇祖父内心不如他表面看的这么平静。 他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些,看着下面的四叔五叔七叔:“老四刚刚说的对,都是一家人,得相互扶持帮衬,安安过了年就到了碧玉年华,身边还没养私兵,你们这些做叔叔的,好不容易来到京城一趟,不能什么礼物也不送给她。” 皇祖父说着停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微微讥诮,继续又道:“十四万多兵马,你们想办法凑个整数,把人留下,送给安安当礼物吧。” ------------ 006:带去做太监 我心中骤然一紧,他们带兵进宫,犯了如此大忌,皇祖父就让他们把兵留下,不定他们的罪了? 四五叔七叔瞬间不言,也是不敢置信! 皇祖父再问:“怎么?不愿意吗?” “愿意!”三人异口同声应道。 许承恩端着一个托盘过去,他们把调兵遣将的令牌,放在托盘里。 托盘被许承恩端了过来,皇祖父随手拿了一块,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丢在了托盘上:“安安,这些东西是你的了。许承恩带三位王爷去休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皇祖父命令刚下,萧子望突兀跪了下来,求情道:“皇祖父,王叔们也是心系皇祖父,才会犯下如此逆天大错,求皇祖父看在他们护主,血浓于水饶过他们一回。” 我气恼恨不得把萧子望脑袋掰开,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皇祖父已经饶了他们的性命,用得着他在这抖机灵心软? 四叔五叔七叔就算再血浓于水,他们现在是有违法度,不把天子放在眼中,再者曰,皇祖父并没有说要杀他们。他这样一求情,不会显示自己以德服人注重亲情伦理,只会显示着自己不堪大任心软如白瓜,故意想着借机杀人。 皇祖父睨了萧子望一眼,开口带了一丝冰冷:“许承恩?” 许承恩连忙应声,富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过去请四叔五叔七叔离开,三位王叔浑身一抖,跪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最后还是跪着后退出去的。 他们一离开奉天殿,皇祖父转头看向我,我忙垂下眼帘遮住眼中所有的情绪,手慢慢的攥紧,脑中浮现各种措辞,准备把萧子望给拉出来。 皇祖父握着龙椅扶手的手一抬,我连忙松开拳头去搀扶,皇祖父直接推开了我的手。 我心中一惊就要下跪,却听他道:“随朕到外面走走,子望去把你的老师请过来。” “诺!”我和萧子望同时应声,皇祖父下了龙椅,走萧子望身边的时候,萧子望俯身额头俯地恭顺至极。 外面飘雪渐大,天空阴沉一片,一切平静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地上没来得及处理的鲜血,洒落一层薄薄白雪显得更加醒目鲜红,昭示着刚刚有一场恶战。 白雪落入皇祖父的发白的头发上,和他的发色一致,他即将迈向古稀之年。 “安安,瑞雪兆丰年,你怕了吗?”皇祖父目视着前方问我道。 许承恩带着四叔五叔离开的时候,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是让我警惕小心,小心的揣摩圣意,护着萧子望。 右手搭在左手手背上,微微用力扣紧,垂目恭敬道:“孙女怕,但…怕无用。” 皇祖父幽幽一声长叹:“子望太过柔软了。” 我的膝盖比我的人反应更快,跪在冰冷的青石砖上:“子望还小,皇祖父健朗,有的是时间慢慢教于他帝王之道,今日之事,父亲早逝,四叔五叔七叔还没有去封地时与他亲近。” “他心地善良,顾念亲情,不忍从小牵着自己长大的王叔们受到伤害,黑化人送白发人的场景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故而他认为都是一家人,吵闹归吵闹,打断骨头连着筋,都会疼。请皇祖父明鉴!” 帝王质疑,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危险的让我担忧皇祖父会撤掉萧子望的太子之位。 萧子望做了几年的太子,他太弱了,弱的我都害怕凭我一己之力,舌灿兰花天花乱坠也护不住他太子之位。 皇祖父再问:“若朕真的驾崩,你四叔五叔七叔或者其他的王叔,占了皇宫,取得了先机,你觉得他们会容忍你和你的弟弟妹妹们吗?” 寒冷透过青石砖钻进我的膝盖,流向我的四肢百骸,让我全身发冷,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的抓紧,我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安安会誓死护弟弟妹妹们,只会死在弟弟妹妹们前面,不会舍弟弟妹妹们而去。” “起来吧!”皇祖父侧过身子,对我伸出手来,我看着面前这个苍老只剩下皮包裹的手,哪怕我没有真正的参与他的任何南征北伐,我也知道这双手沾满血腥要过无数人性命。 “谢皇祖父!”我颤颤巍巍的把手放在他的手上,他轻轻一带,我起了身子,没有忍住的趔趄了一下。 “公主小心!”许承恩不知何时来,在我身后扶了我一把,没有让我在御前失了分寸。 我堪堪站稳,就在此时,殿前司姚敬能前来,身后的侍卫拽着言弃之。 我心中一慌,不是让他逃命去吗?他怎么混入皇宫里来了,这不是在找死吗? 姚敬能跪地抱拳禀道:“启奏皇上,闯入皇宫燕王,齐王,晋王麾下所有兵马,皆已悉数压制在案。” 皇祖父也看见了言弃之,威严的眸子一凝:“这哪来的孩子,穿的如此破碎?” 姚敬能侧目看了一眼压着言弃之的侍卫,侍卫把他压跪在地,按住他的头,让他的头紧紧的贴着青石砖。 言弃之凶狠的挣扎,血雾般的眼睛充满了戾气看着皇祖父如狼一般。 “启禀皇上!”姚敬能手指着言弃之,“此孩童不知何时混进皇宫,因手持暄和公主贴身手串,臣便把他带来。” 暄和是我公主的封号,去年我笈第皇祖父翻了半个时辰法典给我赐封的封号,暄和意指暖和,温暖,取之,风日暄和,江山清美之意。 皇祖父微微凝起了眸子,姚敬能把皇祖母赐给我,我给了言弃之的佛珠手串捧在手心里,给皇祖父看。 皇祖父见之冷然:“朕不知在殿前司姚大人眼中,一串死物,便如同命令,不能违背啊。” 姚敬能瞬间惶恐,趴于地上,“臣惶恐,臣听命于皇上,只认皇上,不认其他。” 我瞧这两个成年侍卫都快压不住的言弃之,皇祖父这是在找姚敬能麻烦,说他不够忠心,御前办差不利,不是一心一意忠诚于他,一串佛珠手串让他留其性命。 脚下的步伐刚刚忍不住要上前一步,身侧的许承恩快我一步,横在了我的身侧。 我怔了一下,许承恩让我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说话,让言弃之任凭皇祖父发落。 “不认其他?”皇祖父意味深长,话风一转:“安安,这是你的人?” 被点名的我不得不上前,再一次跪在皇祖父的面前:“是,这个孩子是孙女的人,孙女从大报恩寺回来,半道上遇见四叔,四叔把孙女扔在尸体坑里,孙女被这孩子救了,继而进入皇宫之前,把皇祖母赐下的佛珠手串给了他。” “皇祖母说过,做人要有良心,别人帮助,且不可忘记别人的好心,至于的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想来他是觉得佛珠手串太过贵重了,想来送还给我!” 我铤而走险的把皇祖母搬出来,又把言弃之夸了一遍,不知道皇祖父会怎样处置的。 皇祖父手指微抬,压着言弃之的侍卫把他拽了起来,死死地卡住他的两个小胳膊,可就算如此,他依旧挣扎不断。 “你想让这孩子留下吗?”皇祖父突然丢下话语给我选择,我心里漏跳的半下,猜不透皇祖父这是何意? 咽了一口口水,我小心翼翼的说道:“这……这得看这孩子,孙女无法替自己救命恩人做主。” “哦?”皇祖父哦了一声,眼中带了一丝兴味,我却因为他这一丝兴味,心突突的跳了起来。 他问着言弃之,手指着我:“你想待在她身边吗?” 言弃之凶狠带着戾气的目光顺着皇祖父的手,看向我,我机不可擦的冲他摇了一下头。 言弃之像没看见我的摇头一样,盯着我半晌,道出一个字来:“想!” 皇祖父闻言把头扭向我,“他做出了选择,你呢?” 皇家人不能有自己的喜好,皇祖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过我,皇祖父现在让我选择,是在试探考验我。 我胸口起伏,跳动的厉害,手指甲镶嵌在肉里,一方面的孩子眼睛太像我梦里的那个男人,一方面我一想到这孩子极有可能因为我的选择被皇祖父杀害,我就莫名的揪心。 “安安……”皇祖父叫我。 我把心一横,“既然他愿意待在我身边,算我还他一个救命恩情,最后能不能留下,也得看他的造化。” 我在向皇祖父说,我看见他身上有可塑之处,并非为救命之恩所蒙蔽,若是他留下的过程中,我看不到他任何可利用之处,他依旧可以被我舍弃。 皇祖父微微一笑,抬起手指落下,压着言弃之的侍卫把他松开。 岂料这一松手,言弃之动作如闪电,一下子窜向姚敬能把他手中的佛珠手串抢了过来,闪到我的面前蹲着,一双赤红的眼睛锁住我,手拿着我的佛珠手串递还给我。 我还没有伸手去接,皇祖父不由自主的眼神一深,对我说道:“皇宫深院,自古以来,只有一个男子,他既想留下,就由你亲自送他去净房,给他净身做一个阉人,留在你身边,安安。” ------------ 007:小奶狗望着 净身! 做一个阉人? 我跪在地上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天上的白雪飘落,落满了我的头发,钻进我的后颈,冷得我直打寒颤不敢直视言弃之锁住我的双眼。 手指合拢拳握成拳,指甲抠在了掌心肉里,头颅垂下,重重地磕在地上,开口道:“皇祖父,安安有一个不请之请,请皇祖父成全!” 皇祖父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睥睨天下不怒之威的气势夹杂着风雪向我袭来:“你可是想清楚了?该求什么,不该求什么?” 眼泪滑过脸颊,落在地上变成了冰,散发出无情的冷意,犹如置身与万年冰窖,冷得透心刺骨。 “皇祖父,皇祖母让我去大报恩寺祈福,说大报恩寺不叫大报恩寺的时候叫报恩寺,她老家人去许过两个愿望。”我泪眼婆娑的仰视着他,把他当成神,而这个神此生唯一的软肋,大袛就是皇祖母,我也只能搬出皇祖母:“一是希望嫁给一个盖世英雄,日日常见君,岁岁与君好。二是与君长相依,苦楚向我依。” “她的两个心愿都达成了,报恩寺也变成了大报恩寺,说我去了,只要虔诚,心中所想,皆会成真。” 说着我泪如雨下,把手贴在胸口,挺直了背脊,继而又道:“我,我被四叔劫持的时候,四叔告诉我有人要逼宫,告诉我有人要谋反,他问我要传位诏书。我不愿意给他,他把我扔进尸体坑里,在尸体坑里,我就向诸天神佛许愿,只要有人救我,只要皇祖父平安,弟弟妹妹安康,我死后愿坠入修罗道。” “现在我的救命恩人,要被我亲手送去净房,孙女其心不忍,恳请皇祖父法外开恩,他救过孙女的命啊。” 我说完跪着用膝行,来到皇祖父脚边,额头触在他的龙靴上,小声的啜泣着。 皇祖父后退一步,错开我的额头,“安安,你太让朕失望了。”皇祖父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我心神一震瘫软在地,好半晌才张嘴大口大口呼吸着夹杂雪的冷风。 “公主起身吧,风雪如此之大,别冻坏了身子,”许承恩把我扶起来,弯腰拍了拍我裙摆上沾染上的雪,把声音压小,小的只有我和他能听见:“您为了这孩子,和皇上心生间隙,往后天寒地冻的日子多了,如履薄冰不好过啊。” 许承恩前朝皇室遗留下来的人,皇祖父攻占了前朝皇宫,前朝皇室帝王早已携众妃离开了皇宫。 留下了宫女太监没来得及跑,许承恩就是其中之一,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小太监,一直兢兢业业,跟着皇祖父身边伺候,变成了最贴身的总管太监。 我扯着嘴角,扭头看向手里还捧着我的佛珠的言弃之,苦笑道:“如履薄冰也得走,明之丢了性命也得走,天下像皇祖父这般聪明的人,又有几人?” “切不可如此说下妄语!”许承恩拉着我远离奉天殿:“皇上贵为天子,自是顾全大局为重,诸王拥兵自重,皇上为的是太子前程。” 许承恩所说的,我在奉天殿外时已猜透,守城军人数变少,王叔们带着几千铁骑,直闯皇城和皇宫,没有皇祖父给他们先前铺了道,他们早就在皇城之外就会被歼灭了。” 若皇祖父真的驾崩了,萧子望守着应天皇城,禁军,骠骑卫就会沦为摆设。皇祖父活着就不同了,他活着,就凭他一人之力应天皇城就是固若金汤。 下了台阶我刚站稳,言弃之也跟着窜了下来,手脚灵活的就跟个猴子,眼中凶狠警惕一直未消散。 “多谢公公提醒。”我对许承恩微微屈膝,做足小辈的姿态:“天寒,您多加一身衣裳,皇长孙请的老师快到了,在奉天殿内,还请您多多照拂!” 许承恩托着我的手,没有让我屈膝下去:“公主真是折煞老奴,皇长孙宅心仁厚,皇上是喜欢的。”他说着从袖笼处掏出一方手帕塞进了我的手心里:“下回小心,莫要让自己带血腥,皇上闻不得这味。” 我微微一怔,握紧帕子,遮住被自己磕破的掌心:“多谢公公提醒,公公慢走小心路滑!” 许承恩转身离开之际,对着我的手被拍了三下,颤颤巍巍的踏在台阶上往奉天殿走去。 收回眼帘,我伸出手对着言弃之,他以为我问他要佛珠手串,便把手串递来,我反手一套,手串再一次套在他的手腕上,“送与你,便是你的!” 他的眼帘瞬间垂了下来,怔怔地盯着套在自己手腕上佛珠,好半晌才嘶哑的开口:“送我?” 他的神情似从未有人送过他东西,郑重之重,都不敢上手去摸。 “是啊,送给你!”我不嫌他手脏牵起了他的手,“往后它就是你的了!” 蓦然之间,言弃之抬起眼帘,目光灼灼望着我,我在他的眼中看见璀璨繁星,我变成了他眼中的明月。 ------------ 008:我要嫁人了 而后,我带着言弃之穿过乾清门,回到了我的住处,吩咐我的贴身宫女花千和夜放去给他洗漱,并叮嘱她们去请一个太医,给他看被四叔折断的手指。 我自己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收拾妥当,带着冬初夏霜去坤宁宫给皇祖母请安。 皇祖母掌管六宫,虽年事已高,心力大不如以前,但各司其政,不敢有一丝怠慢。 踏过长长的宫道时,瞧见一枝红梅出墙来,红色的花瓣在白雪点缀之中,别样风雅。 我让冬初去折了两枝过来,带着娇艳的红梅来到了坤宁宫主殿外。 皇祖母还没起身,众位妃嫔已来,在殿外候着。 然而在众位妃嫔之中,我第一眼就看见穿的华贵非常的母亲,在和众位妃嫔低声说笑,位份高的不搭理她,位份小长得貌美的就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她频频掩嘴而笑。 我微微拧起了眉头,随之上前,说笑声戛然而止,纵然我是小辈,但是我是皇祖父亲封的暄和公主,我在皇宫的位置比皇祖父的公主们都要来的尊贵。 众妃嫔们见到我,妃位以上的娘娘们对我屈半膝,妃位以下的美人们就得中规中矩对我屈膝行礼。 我还了妃位以上的娘娘们半屈膝礼,母亲下巴微一扬,有些得意的扫过众嫔妃。 我拧起的眉头越来越紧,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把母亲拉至一旁,小声的提醒道:“我不是与您相说,不要和这些妃嫔们走得太近,您怎么这身打扮,还与她们相聊甚欢?” 诸王在外,皇祖父在世,王叔的母妃们没有死的仍旧在皇宫里,现在四叔五叔七叔软禁起来,他们的母妃并不知晓。 若是知晓,每个妃嫔身后就是一个家族,一个家族盘根错节,又不知道牵扯多少。 “我这一身打扮怎样?不过是寻常穿的东西,也没碍着谁!”母亲不在意的说道。 我压了一口气,继续提醒她:“皇祖母一得空就亲自养蚕,纺织刺绣,崇尚节俭,您这一身有悖皇祖母崇尚节俭之美德。” 母亲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对于我的提醒充耳未闻,反驳于我:“北凌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近些年来国库充足,早已不像早些年。加之你弟弟是皇太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又岂能在众多妃嫔们面前给他丢脸?” 说着母亲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带了不屑道:“左右不过一件衣裳,我并没有额外花奉银,这是你舅舅孝敬我的。” 风平浪静之下尽是波涛汹涌,不身涉其中,岂能知道其中凶险? “舅舅只不过是一个领了闲职的外臣,您莫让他再往宫里送东西!”我温言重了一丝语气,道:“皇祖母最忌讳外亲过于频繁进宫。” 皇祖父几番三次想册封皇祖母母家亲族,都被皇祖母出言拒绝,更有传闻早些年,江山初定,皇祖父害怕那些有功之臣再次反了,欲屠戮功臣宿将,都被皇祖母以性命担保劝阻。 所以皇祖母一直教导我,人心是最善变的东西,亦是最好收买的东西。 母亲瞬间恼了:“萧幸,什么叫领了闲职的外臣?那是你舅舅,和你血浓于水的舅舅。你深得皇上皇后喜爱,就连母亲和舅舅也不放在眼中了吗?一件衣裳,让你说出花来了?” 母亲直呼我其名,声音之大,惹来其他妃嫔纷纷侧目,我对着众嫔妃回以微笑,伸手扣在她的手臂上,微微用力:“母亲,我才出宫五日,舅舅到底送了多少东西进宫?” 母亲眼神出现一抹慌乱,不敢看我的双眼,吞吐道:“没……也没多……” 她的话没说完,咯吱一声,坤宁宫伺候皇祖母的姑姑,贝兰打开了坤宁宫主殿的大门,跨过门槛,屈膝道:“各位娘娘请!” 母亲瞬间甩开我,小跑似的往主殿走去,瞧她那一身鹤立鸡群的装扮,让我的头疼了起来。 妃嫔们按照位份大小的顺序依次走了进去,冬初把手中的两枝红梅花递给我,提醒着我:“公主,贝兰姑姑在看着您呢!” 我接过红梅花,压了一口气,挺直了背脊走了过去,贝兰见到我屈膝行礼,把我引了进去。 众位妃嫔们已经请过安,都已落座。 我的母亲却站在皇祖母面前,对皇祖母道:“母后,儿媳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母后!” 皇祖母手中拿着佛珠慢慢的捻搓着,神色有些疲倦道:“何事,只管说来!” 母亲转头看向我,见我走的太慢,毛躁过来一把抓过我,把我拉跪在地,道:“母后,安安已经到了适嫁的年龄,儿媳这边给她挑好了一个家世相貌好的男儿,望母后恩准!” ------------ 009:弃之很好看 我微微张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她怎么会有如此念头? 当着众妃嫔面说出此事,大有一副在众目睽睽之下,迫使皇祖母无法拒绝的架势。 皇祖母捻搓佛珠的手一顿,目光落在了母亲的身上:“你刚刚说什么?本宫老了没太听明白,重新说一遍与本宫听。” 母亲昂起头,笑道:“母后您不老,儿媳刚刚在说安安过了年就到了碧玉年华,要是寻常百姓家,豆蔻,及笄之年就已经嫁人了,碧玉年华都已经抱娃娃了。” “儿媳这些日子精挑细选京都各家男儿,终于挑选出一个可匹配安安之人,望母后恩准这门亲事。” 皇祖母恍然,嘴角微翘,目光从母亲身上落在我身上,“安安,红梅清香,在白雪点缀之中风味别致,摘下来之后,总是会少了些味道,你说是吗?” 靠近手边的梅花朵,被我握烂,红色的梅花汁,沾染到我的手。 我欲开口想告诉皇祖母,嫁人与我来说,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不想脱离皇宫这棵大树,我得继续在枝头绽放,护着枝头下面的弟弟妹妹们。 母亲抢先我的话道:“母后,安安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自古以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太子早逝,现在做主的是母后,只要母后同意,安安便同意。” “皇祖母……” “安安,你母亲的话,就是你的话?” 我刚叫出声,皇祖母打断了我的话,漫不经心的问我。 喜怒不与色的皇祖母已经在生气了。 我斟酌一下,我既要保全母亲,又得让皇祖母息怒。 措词刚想好,欲再次开口,母亲再次迫不及待:“那是自然,母后,您且不用问她,一切您做主,儿媳做主,便可!” 皇祖母重新捻搓手中的佛珠,眼尾一挑,对着母亲道:“是什么家是样貌好的男儿家,值得你这样推崇,说来听听。” 母亲一听以为皇祖母同意,没等皇祖母让她起身,就自行站起来要往皇祖母身边走。 我再也顾不得措词,张口便道:“皇祖母,大报恩寺的住持向孙女提起皇祖母,孙女此次前去,更是学了不……” “安安!”母亲扭头皱着眉头,对我斥责:“母后与我说话,你且不可插嘴,一点规矩都没有,成何体统?” “母亲!”我叫唤着她:“皇祖母身体不适,女儿的这点小事,不用劳烦皇祖母操心,您还是先行回宫。”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母亲越发的不耐,看我就如罪大恶极的人:“宫廷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长辈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更何况现在我和母后操心你的婚姻大事,都是为了你好,难道你会得等到十八过后二十挑别人剩下的婚配吗?” 我在皇城里的规矩是皇祖母教的,她的言语就是在打皇祖母的脸,而她自己还不可知。 啪一声,皇祖母把佛珠手串放在桌子上,眼中愠怒闪过:“安安,本宫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却没想到,你分不清轻重,更加拎不清事态缓急!” 我的心一下子跳进了嗓子眼,皇祖母明是说我,暗是再说母亲是一个拎不清的东西。 “如此?”皇祖母目光逐渐的转冷,从我的脸上再次移到母亲的脸上,问着我:“你母亲说你不懂规矩,接下来,你不懂的规矩,是本宫亲自教呢,还是……” 我忙不迭地接话道:“此等小事,不劳皇祖母操心,孙女必然把不足的规矩重新习的妥妥当当,让皇祖母满意。” 说完对皇祖母磕头,母亲惹恼了皇祖母,皇祖母在问我,对于我的母亲,是她亲自动手,还是让我动手。 皇祖母动手母亲会怎样,我无法预料,我自己动手,我可以可控于母亲。 “既是如此,下去吧!”皇祖母挥了挥手,让我离开,还再三的提醒我:“若是让本宫不满意,本宫不介意亲手再重新调教你。” “诺!”我重重的应了一声,手撑地,把头磕在了地上,而后慢慢的膝行后退。 母亲见我要走,着急道:“母后,安安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吗?” 皇祖母不再理会她,端起茶水品了起来,我退到门槛才站起来,跨出主殿。 离开了坤宁宫,把手中的红梅给了冬初,弯腰抓了一把雪,揉搓在手掌上,雪水揉搓不掉红梅花迹。 冬初见状道:“这红梅迹甚是难洗,等回了殿,奴婢给您去库房,给您找一块专门去这个东西的夷子,到时候洗洗就掉了。” 我点了头,也不去管它了。 刚一回到我的暄和殿,就看见洗干净的言弃之。 他身上的衣裳是萧子望的便服,身体瘦弱,腰板绷得很直,也不显便服松垮。 瘦瘦没有肉的脸,长得很俊,俊中带着坚硬,薄唇紧绷,褪去血丝的双眼狭长而又明亮。 他一见我,就从座位上窜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住的包子,往我手里塞,“给你,安安!” “大胆,怎可直呼暄和公主小字?”花千出口喝责言弃之,伸手就要来按他:“见到公主要下跪请安!” 言弃之非但没怕,双眼瞬间染上了戾气,扭头凶狠的看着花千。 花千被他吓得后退好几步,对着外面直喊:“来人,来人,有人对公主不利拿下他!” 我一手拿着包子,斜了一眼花千,抬手覆盖在言弃之后脑勺,他的身体僵硬的像一块石头,盘旋在深山无人搬动。 “花千姐姐可能干了,你不能吓着她,不若下回连吃的都没有,赶紧向她道歉。”我对着僵硬的言弃之道,也不管他听得到,听不到。 “公主……可是公主,他很凶,很危险……” 我眼睛一瞟,花千就说不下去了,只得退至一旁,给我端来热茶。 我落坐在桌前,张口啃了一口包子,这是我从昨夜噩梦中醒来,提心吊胆到现在的第一口吃食。 言弃之僵硬的身体终于反应过来,紧绷着嘴唇,走了过来,蹲在我的脚边,看着我吃东西,眼中欢喜,张口道:“往后有好吃的,都给安安!” 嘴里咀嚼包子的动作一停,凝视着他,他的眉峰很浓,恍若看到梦中那仗剑的男人,浓密的眉峰沾染血迹往下滴。 梦中的那一滴血落于地上,我把嘴里的包子吞下去,张口问道:“好吃的给我吃,你吃什么?” “今日吃了稀饭,包子给你吃,明日若只有稀饭,全都给你,我可以不吃!” 听到他的话,我想笑,笑不出来,心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就跟人用针使劲扎着似的。 我出身高贵,少时,皇祖母没有女儿,我比宫中其他的公主们还要高高在上。 父亲早亡,我早慧懂事,谨遵父亲言照顾弟弟妹妹们,侍奉皇祖母皇祖父,每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可却从没有人跟我说,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会留给我。 眨了眨眼中的酸楚,脸上又挂起了得体的微笑,拍了拍旁边的板凳,“你想要什么?现在说来,只要我有,都给你。” 言弃之看了看板凳,爬起来坐好,被四叔折断的手指,已包扎好,双手放在腿上,乖巧的不像话。 我见他不语,又道:“什么都可以,银子,宅子,仆人,只要我现在有的,都可以给予你。” 他仍旧不语,盯着我拿包子的手,我看了已经咬了两口的包子了,原来不舍包子,吃下去觉得美味的包子突然之间变得索然无味,手向他面前递过去。 他也伸手过来,心中苦笑,到底是个孩子,好听的话,随口就说来了。 然而他的手没有拿我手上的包子,而是用手指轻轻的触碰着我的食指,带了丝丝胆怯,问道:“疼么?安安?” 我再一次被这孩子惊到,酸楚直接蔓延到心里,我右手的食指之前被他咬破了,一排牙印子在上面,我自己都把它忘了。 “不疼!”我活动了一下食指:“你才多大,孩子的牙齿牙齿不够锋利,早就不疼了。” “我十三了!”言弃之纠正着我,言语带着小心:“牙齿很利,怕安安疼会赶我走。” 比我小三岁,我看他的身形瘦弱,还以为他只有十岁多些,甚至不到十岁。 “我不会赶你走!”我刚对他许诺道,夜放突然出现在门口,对我恭敬,若有所指道:“公主,您手上伤了,奴婢拿了药,太医说,不能在太过温暖的地方涂药,请您出来一趟!” 我站起身来,言弃之也跟着我起身,我对他道:“你在这里等我,坐好,别动。” 他当真坐好动也不动。 我行到外面门口走廊上,把受伤的手,伸给夜放。 夜放掏出一个药膏,抠出一点,轻轻的擦拭在我的手上,边擦边小声道:“奴婢刚刚去给小公子拿药,太医说,小公子的手指头是被折断了。但是中间又被接好了,而后又重新被折断,太医包扎之时,已折断两次。” ------------ 0010:小狼狗咬人 我的心往下一沉,看着屋子里坐着乖巧的言弃之,他的年岁只比我的小妹萧瑟儿小一岁,却比我的小弟萧子凌大四岁,比我大弟萧子望凶猛果断。 夜放见我望言弃之,继续揣测:“小公子短时间内手骨被接好,一来是自己,二来是他人,无论是别人帮他还是他自己,其心……”夜放没有把话说尽,跳过了这话,说出自己的担忧:“奴婢担忧,他是有预谋的接近公主,或者身后有他人指使,请公主三思要不要把他留在身边。” 他自己会接骨,为了留在我身边,硬生生的把接好的骨头给重新折断? 若真是如此,这份魄力,的确让人怀疑,更何况谁也不能保证他不是四叔的人。 产生怀疑的我,开始犹豫把他留在我身边是对是错时,母亲带着她的贴身宫女,浩浩荡荡的而来。 见到我在门口,母亲提着裙摆,上来站在我面前满心欢喜的就道:“你皇祖母已同意你的嫁娶之事,回头我给你好好的置办一下随嫁之物,在择良辰吉日,你正好出嫁!” 夜放闻言失口道:“公主,您要行嫁娶之事,为何礼部,司部,钦天监无人来说?” “皇后刚定下来的,还没来得及宣召呢!”娘亲不耐烦的解释,“你们这些贴身的丫头,赶紧去把公主的私库整理整理,到时候都得带着!” “母亲!”我瞧着兴高采烈的母亲,叫唤了她一声问道:“您在皇宫的日子过得如何?” 皇祖母同意? 皇祖母若是同意,她就不会教我这么多东西,她就白养我这么久。 母亲不解:“你要出嫁,跟我在皇宫里过日子有何干系,我这就是为了你好,对方绝对家是相貌一流,绝对配得起你!” 心中苦涩泛着冷笑,谁给我母亲灌的迷魂汤?还是灌要我们兄妹四人命的迷魂汤。 “母亲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是哪家的人!”我把手收回袖笼处,笑着问母亲。 母亲伸手一拍脑门,“瞧我这个糊涂人,说了半天,原来还没告诉你是哪家人,你舅母家的亲侄儿,现在就职于户部,非常得户部尚书器重,户部尚书打算把他培养成接班人呢。” 双手慢慢的交握,右手狠狠的掐在左手的虎口上,疼痛让我压住怒火,再次得体的问道:“母亲觉得我这暄和殿和您的宫殿相比,您更喜欢哪个?” 母亲有些不解我的话峰转得这么快,目光打量了一下我的暄和殿,口气有些微酸:“当然是你这里好,你父亲仙去,纵然我现在是皇太子之母,也比不上你是皇上和皇后的心头好。” “即使如此,母亲在我这里住上两日!”我说着不等她答应,直接对夜放道:“把偏殿烧暖和些,皇太妃住在这里,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不行!”母亲出口拒绝:“我还要出宫向你舅舅舅母,还有外祖说说你要嫁人这天大的喜事呢!” “夜放,把皇太妃请下去!”我下着命令道:“伺候若有差池,我唯你试问。” “诺!”夜放对于我的命令执行总是干脆利落,她挥手把宫殿里的粗始宫女,都叫了过来。 “萧幸,你这是要做什么?”母亲慌了,伸手要来扯我,手没碰到我,就啊的一声惨叫,捂住手背,谩骂:“哪来不懂规矩的野孩子,竟敢伤我?” 言弃之横在我面前,把母亲当成了敌人,以为母亲要伤害我,便出手抓伤了母亲。 我把掐着虎口的右手伸出来搭在他肩头上,扯着微笑对母亲道:“您和舅母舅舅商量把我许配给舅母家的侄子,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去见见人,顺便告诉外祖!” “那感情好,母亲和你一起出宫,母亲也好久没见到你外祖了!”母亲说着,又嫌弃的用手指了指言弃之:“赶紧把这野孩子处理了,竟敢伤我,必须拿命来赔!”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搭在言弃之肩头上的手微微用力,把他往我身侧一拉,双目盯着母亲:“母亲,您不愿意待在我这里,执意要跟我出宫去外祖家,您可是想清楚了?” 母亲听不懂我话中意思,直言道:“这有什么可想,去你外祖家,天黑咱们就能回宫,回宫了我再住在你这里,也是一样的。” “好!”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唤了一声花千:“去看卫长峰都尉回来没有,若是回来,让他在午门口等我,若是没回来,找姚敬能殿前司派人护送于我和皇太妃。” “诺!”花千应道:“奴婢这就去,公主慢些行,小心路滑。” 说完她退了下去,而后奔跑出去。 冬初拿了一个披风披在我身上,母亲见我没有处理言弃之,不高兴的把手举起来:“萧幸,贵为公主你的规矩没学好,身边的人才会如此没规矩。” 人一旦做了决定,就会坚定这个决定,坚定了这个决定,脸上的笑容就会更加和煦。 “时间不早了,若再教他规矩,天都黑了,母亲不用出宫了!” 母亲瞧了瞧仍在飘雪的天色,还与我讨价还价:“那等我回宫,这个野孩子,必须交我处置!” 我笑而不语,她以为我默认。 ------------ 0011:谁心理清楚 我带着言弃之出了宫,犹豫不决不是我的个性,经过母亲这样一搅和,他要待在我身边,我就把他放在我的眼皮底下,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看看他能不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消息,再传递给四叔。 卫长峰回来受了些轻伤,带了一百人护送我和母亲出宫。 外祖是北凌的开国元勋,和皇祖父一起打江山时,虽是武将,却干谋士的事儿,在几次战役之中,因为他的建议,反败为胜,以少胜多。 江山初定,皇祖父坐上江山第五载的时候,外祖急流勇退,挂了龙图阁直学士。 龙图阁直学士,位在枢密直学士下,无吏守,无职掌,惟出入侍从备顾问。多以特恩加赐内外官,带此职者皆享受超迁官阶的优待,正三品。 他生有一儿一女,女儿就是我的母亲,皇祖父给足外祖面子自过来求亲,母亲嫁给我的父亲,就是太子妃。 儿子就是我舅舅,没有真凭实才,却有宏图大志,外祖找了所剩无几的老友,才把舅舅塞进不太忙的吏部,做了一个小官吏。 花千除了找卫长峰,还提前去了外祖家,说我们要过来,所以我到达的时候,外祖率家里一干人等,在门口候着。 外祖总是把天家规矩做的一丝不苟,哪怕是挑剔的御史台,都挑不出他对天家恭敬除外的任何错出来。 见到我,外祖给我行礼,母亲上前搀扶他,像个小女儿家,娇笑道:“父亲,您都年龄一大把了,萧幸是小辈,哪里能受得了您这么大的礼?” 舅母跟在旁边一起劝道:“可不就是嘛,父亲您年事已高,公主和咱们是一家人,大冬天的您就是不出来迎她,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外祖掰开母亲搀扶他手臂的手,略带颤微,对我拱手行礼:“老臣恭迎暄和公主。” 眼睛余光看了一眼在我身旁站着的言弃之,他的瞳孔正中央只有我,眼睛余光警惕着别人。 伸出手去托了一把外祖:“外祖父免礼,今日我前来,有些事情和外祖父商忖,外祖父里面请!” 母亲和舅母已经叽叽喳喳的在咬耳朵,舅母的脸上交织着欣喜若狂激动无比。 “公主里面请!”外祖往旁边挪了半步,摊开手掌,做请的姿势,让我先行。 对于外祖这样守规矩知进退的行为,皇祖父喜欢,皇祖母也喜欢,我虽不喜,但我知道这该有的礼仪,贴近皇家,想要活着,活得更好,就得该如此。 我带着贴身宫女和言弃之率先的走在前面,那怕舅舅脸色难看,我依然昂首挺步。 外祖家院落典雅别致,恰到好处犹如江南富足人家,但比起京城真正三品官以上大人们的家,略显寒酸。 穿过院落,来到了正厅,舅母就迫不及待的戳着母亲,看那样子,让母亲去跟外祖说,我愿意下嫁她的侄儿之事! 我落坐下来,言弃之比卫长峰还像骠骑卫,护在我的右手边。 在屋内,外祖不像在外面刻板,慈祥的看着我道:“安安,你刚刚说与外祖有事商忖………何事?” 外祖问“何事”时候,间隔停顿了一下,他在察言观色,等待我的反应,我若紧张,他就会叫嘴上没把门的舅舅离开,我若不紧张,我和他说的就是些无关紧要舅舅可以听得的事情。 端起滚烫的茶水,在茶烟袅袅清香之中,我抬着眼皮看着母亲:“母亲,这么大的事情,是您说,还是我说?” “我说!”母亲已经被舅母哄疯了头,脸颊泛着红光,站起身来,到外祖面前,半跪着道:“父亲,好事,安安的大喜事定下来了!” 外祖一愣,慈祥的双眼里面盛满了错愕:“谁……谁的好事定下来了?” “安安的好事儿,安安的终身大事!”母亲重复着说道,“今日女儿去求的皇后,皇后恩准了,就等着礼部,司部,钦天监择良辰吉日完婚呢!” 外祖一听皇祖母恩准,苍老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慢慢的把目光看向我,良久方问我:“安安,可有此事?” 我抿了一口茶水,道:“的确有此事!” 外祖的身体一下绷直,“皇后娘娘同意了?” 我勾唇一笑:“这是母亲今日给皇祖母晨昏定省当着众妃嫔的面,跪在地上给我求来的。” 外祖花白的胡子都抖了起来,再问:“你同意了?” 我的笑容越来越冷:“母亲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一个小孩子家家,不需要说话!” “谁家男儿?”外祖苍老的手握成拳,哪怕只剩下皮包的骨头,手上的青筋,也一根一根的爆出来。 我把目光落在舅母身上,外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舅母。 舅母脸上堆满了笑,连同母亲一起半跪在外祖面前,道:“父亲,是我娘家的侄儿,今年刚好十八,和公主的年岁相仿,就职在户部,户部尚书亲自带,很是器重!” 外祖伸出食指,指着母亲和舅母,气息不稳,“你们…你们……” 舅舅以为外祖高兴,咧着笑脸道:“父亲,亲上加亲,希儿娘家侄儿,我瞧过,一表人才。和公主成亲,户部尚书将来退了。皇上和皇后那么喜爱公主,爱屋及乌,会提拔希儿娘家侄儿为户部尚书的!” 外祖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挥起了手掌,对着母亲和舅母一人扇了一巴掌。 ------------ 0012:软禁母亲了 母亲和舅母被外祖扇趴在地,手捂着脸,疼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舅舅满脸的笑容瞬间僵硬,不明的问责外祖:“父亲,您这是在做什么?希儿和妹妹都是为了安安好,谁家姑娘到了碧玉年华还没有嫁人生孩子?您天天不出门,是不知道京师的人都在笑话我徐家呢。” 外祖气得浑身发抖,打完母亲和舅母的手,反手给了舅舅一巴掌,破口骂道:“妇人之仁,井底之蛙,你们想死,我不阻拦你们,你们想让皇长孙死,我不答应。” “我怎么妇人之仁了?”母亲跌趴在地上捂着脸,开口带着骄纵的质问着外祖:“我都是为了皇长孙好,父亲您是开国元勋,只挂了一个闲职,朝堂之上,圣心更是瞬息万变,您闲赋在家什么都不知道。” “皇长孙已经没了父亲,就是没了最坚固的后盾,我是他的母亲,您这个做外祖父的不为他操心,我得为他操心,我不能让别人动了他的位子。” 母亲说着停顿了一下,满眼对外祖的控诉,激进的眼圈都红了,“哥哥明明可以更好,您却只让他在吏部当一个小小的吏史,我们家的外亲,更没有一个人在京都做官的,您说,我给安安寻一门好亲事,来帮助皇长孙,又有什么错?” 外祖指着母亲的手,哆哆嗦嗦的抖了起来,唇角抑制不住的颤:“一门好亲事?小小户部小吏,他也配得上皇上册封的暄和公主?” “父亲!”舅母捂着脸,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杆:“您这样说话,儿媳就不乐意了,儿媳家好歹是……” “陛下的马夫?”外祖打断舅母的话,颤抖的声音,变得逼人起来:“你父亲只不过是陛下的马夫,好歹什么了?有实权吗?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吗?还是说,把你父亲养的马赶上朝堂,杀了肉给满朝文武吃,把满朝文武吃撑着了,就可以解决所有的事儿了?” 舅母的父亲也是跟着皇祖父打江山的老人。 养马一流,却目不识丁。 现在位居太仆寺卿,掌皇帝的舆马和马政,从三品,隶属兵部,在涂中设立的太仆寺当差。 涂中距离奉天京师三百里,除了养马,天子巡视之时,给天子掌马之外,无实权。 舅母脸胀得通红,动了动嘴角,无力反驳外祖不留情面的一针见血。 我用茶盖撇着茶盏里的茶沫子,缓缓开口道:“外祖,这茶口味香醇,可是前年,皇祖母赏赐于您的?” 外祖指着舅母和母亲的手指微微一收,苍老的脸,对我扯出一丝笑,不再叫我安安,而是恭敬的叫我:“公主好口味,一品就品出来了,今年皇后娘娘让公主带过来的茶叶,老臣藏着等着来年喝。” 外祖不愧将军的头衔干着谋士的人,既能武又能文,就算了皇祖父皇祖母多年不召见他,他也会通过皇祖母送他茶叶,知道在皇祖父的心中,对他的激流勇退,是带着旧情和赞赏的。 我笑了笑,欲开口,母亲抢先了我的话语,极其不敬道:“父亲,您是跟皇上打下江山的人,本该封侯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后娘娘几两破茶叶就把您打发了,也就是您咽得下这口气,女儿不服,安安必须嫁人,替皇长孙铺路。” 外祖稍平的怒火,再一次被母亲点燃,恨铁不成钢道:“替皇长孙铺路?你铺的一条满是刀的血路,不把皇长孙弄死,你这当母亲的就过不下去了是吗?” “他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能让他死?”母亲竭尽所能立着自己的立场,说着自己的坚定:“我儿是皇太子,将来要做拥天下之人,如此富贵,我怎么能让他死?父亲,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外祖气的脸色发青,我把茶盏放下,站了起来,来到外祖身边。 言弃之一步一行的跟着我,满满戾气的眼睛盯着母亲。 我伸出手扶住了外祖的手臂,无视着母亲,把选择权给了外祖,道:“母亲今日向皇祖母替安安求亲之时,说安安不懂宫廷规矩,皇祖母微怒就说安安拎不清,让我好好想想,这规矩是她重新给安安立,还是我自己立。” 外祖苍老的手瞬间覆盖在了我的手上,手心冰凉,颤抖,“皇后娘娘亲口所说?” “安安不敢在外祖父面前造假!”我直视着他精明带了些浑浊的眼神,“外祖父应该知道,安安此时应该在大报恩寺祈福,现在在此,难道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外祖双眼陡然睁大,覆盖在我手背上的手骤然间握紧,唇瓣颤了半天:“安安,照你心中所想的去做,不用顾虑外祖父!” 我闻言怔了一下,屈膝行了一个晚辈礼,抽离自己的手:“多谢外祖父理解,我就不客气了。” 外祖微微闭了眼,后退一步,极其缓慢的坐在椅子上。 我扭身把手放在言弃之肩头,他全身紧绷,身体僵硬,似这一屋子里的人都当成了仇人,伤害我的仇人。 我看着跌趴在地的母亲,满身华贵,头上珠翠玲珑,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外祖,对着花千道:“把皇太妃请到她未出阁的院子。” 花千和冬初夏霜三人一起把母亲围了起来,母亲惊蛰,厉喝道:“萧幸,你要做什么,我是你的母亲,你敢不忠不孝?” 我静默不语,花千和冬初夏霜强势的把母亲抬了起来。 舅舅一看忙不迭地要阻止,我寒眼一扫:“舅舅,你一个小小的吏部吏史,哪来那么多银两送东西进宫?母亲身上穿的这一身衣裳,少说千两银子,回头你好好跟本宫说道说道。” 舅舅脚下生钉再也挪动不了办法,因为我的话,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外祖。 外祖双眼瞪着他,他像一只鹌鹑一般缩了起来,不敢动。 母亲进去冰冷的房间,手指着我:“你竟敢越了皇后的规矩,把我软禁起来,谁给你的胆子?” 她的手快指在我的鼻梁上,站在我身侧的言弃之,伸出他那没有指甲的手使劲的挠了过去。 母亲的手背被挠出血印子,她恼羞成怒,谩骂我道:“萧幸,你这个畜生,不忠不义的畜生,我是你母亲,你竟敢放任他人来伤害我?” ------------ 0013:他很烫贴呢 弃之见母亲骂我,眼中染上了戾气,弯起手指,这一次对着母亲的脖子要掐过去,我心中一惊,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衣襟,把他拽到我的身侧。 对他的温柔连自己都没有察觉,温言道:“不可放肆,到一旁等我。” 言弃之眼角微红,倔强的像个小狼崽子,一字一顿道:“不,她要伤害安安,我不许。” 他的话像一块火炭,把我心里烫贴的暖烘烘的,伸手使劲的揉在了他的后脑勺,说着自欺欺人的话:“她是我的母亲,不会伤害我,乖,到一旁去。” 我的手揉在他的后脑上,他一下子像被我治愈了一半,用微凉的脸小心翼翼蹭了一下我的手,而后惊的像只兔子,小小的后退了半步,手指着脚下,“在这里,保护安安。” 似小小后退半步,是他最大的让步。 我嘴角微微勾起,左手摸着右手食指被他咬上的牙印子,对着恼羞成怒的母亲,异常平静道,“母亲,天冷屋燥,您在这里好好修身养性,女儿会想尽一切办法孝敬您,不会让您在这院子里有任何委屈。” “我住的是富丽堂皇的皇宫,不是这破院子。”母亲挥着手指着她所在的院子:“这多少年没住人了,你住在皇宫最好的宫殿,把我扔在这里,萧幸你是仗着皇上皇后的宠爱,无法无天了吗?” 她自持是皇长孙的母亲,在皇宫里就高人一等,不把一切放在眼中,她忘记了,在皇宫里真正掌握生杀大权,可以册封萧子望,就能罢免他的人是皇祖父皇祖母。 “母亲火气太旺,皇宫的火炭一直未停,不再适合母亲,这方小院,是有些清冷,正好可以让母亲好好压一下躁动。”我说着后退,命令着花千:“把门关上,我们走!” 花千冬初夏霜三人听到我的命令,上去把母亲围住,母亲气急败坏:“萧幸,我是你娘亲,我的儿子是皇长孙,你竟敢越矩把我私自关在这里?” 我静静的看着她,一句话没说,花千冬初用身体把母亲一推,砰一声关上门。 我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母亲在房里用力的捶打着门,谩骂难听的声道从门缝里钻出来:“萧幸,你是一个女子,为人子女,如此对待自己亲生母亲,我要禀明皇后,让皇后治你的罪,皇后把你关进大牢……” “你这个畜生胆敢如此对待我,我就该从小把你给掐死,不让你活在这世间上,萧幸,你给我回来,萧幸……” 苦涩的笑了笑,听着母亲的谩骂来到院子外。 外祖佝偻弯曲的后背等着我,母亲的骂声隐约传来,外祖慢慢的给我跪下。 我心中一痛,伸手去托,没有托住,外祖膝盖落地,在冰冷的寒雪之上,给我磕了一个头:“多谢公主顾虑大局,老臣惶恐至极。” 我的眼眶有些酸,慢慢的也跪在了外祖的面前,眨尽眼中酸楚,哽咽道:“外祖父不怪安安,安安谢外祖父才是!” 外祖看着我,反抓在我的手臂上,视线越过约我望着院门,双眼泛泪:“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皇后就算容不得你母亲,也万万不会要她的命,你把她送回来,可是……” 外祖说着停顿了一下,“可是,宫庭里有其他人来了?” 外祖父的聪明,让我无所遁形,心中酸楚更深,凝噎道:“外祖父,西方北方南方三只狼今日进了京城。皇长孙心地太过善良,皇祖父已微怒,皇宫太寒冷,我护住一人已艰难,母亲又来掺合,我……” 外祖眼中浮现震惊,反抓我手臂的手用力:“无论亲王还是藩王,不喧召不得进京,他们三个进京,其罪当斩。” “我知道!”我思量了一下,张口把事情的经过跟外祖说了一遍。 外祖听完之后,大惊道:“不对,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让他们三个进京,还把他们进京带过来的兵划给你。” “且不说你一个女子不能手握重兵,就是你得到了这些调遣令,这些兵都是那几匹狼的精锐,想驾驭这些精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被外祖这样一说,我唇瓣发抖,嗓音嘶哑近乎无声:“皇祖父设到这么大的局要做什么?” 外祖父眼中惊色未减又新添不安,语气如重千斤,吐出两个字来。 “换储君!” ------------ 0014:靠一辈子呢 这三个字像一记闷雷,震在我心间,把我震地身形摇晃发颤,浑身发凉,犹如被剥光了扔进冰天雪地里,半天缓不过劲来。 直到我的肩头搭上了一只手,手的温度透过衣裳钻进我的肌肤里,才让我感觉到一丝暖意,我慢慢的扭头,脸擦过言弃之的手背,他的手微微涩缩了一下,狭长明亮眼尾带着微红的眼溢了仿佛认识我已久的心疼,张口道:“别怕,安安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瞬间,我微张的嘴灌入了一口冷风,冷风犹如一盆冷水把我从头灌到尾,让我从震惊中醒来。 发颤的心,因言弃之一句话慢慢回暖镇静下来,望着他扯出一丝微笑,回眸看着外祖父,心中理智和疑问占了上风,我正色道:“我没有察觉到皇祖父若要换储任何先兆,皇祖父设计让四叔五叔进京,会不会是单纯的只想要他们的兵马?” 外祖眼神微眯了一下,不留痕迹的打量着我身后言弃之,眼神深了些许,带着考量,半响才道:“陛下的心深如海,我等只能揣测一二皮毛,陛下要的是江山继承人,能撑起北凌万里河山,驾驭众多王爷诸侯之人,皇长孙年幼,敦厚善良,心软如泥。” “就算陛下没有真正的要换储,但是这个念头绝对会有,或者说陛下让燕王,晋王,齐王进京,是给皇长孙长大下一剂猛药,来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撑起北凌万里河山。” 外祖父的揣测,让我感觉危机四伏刀光剑影,当下决定道:“我现在就回去,回去想尽办法把子凌和瑟儿送出宫来……” 外祖闻言,制止我,道:“此举不可,你若把他们送出宫,妄图揣测圣心,陛下定会洞察,到时候子凌和瑟儿非但出不来,你们在皇宫会更加如履薄冰。” 外祖父的言语,我明白,皇宫里的公子皇子如同在外的亲王藩王诸侯一般,外出去哪里都得皇上下圣旨,不然就是越了规矩,不符合规矩者,皆是藐视皇权。 我沉默半晌,扶着外祖父站了起来,我道:“既是如此,只能铤而走险用最简单有效的法子,我来做。” “公主!且不可轻举妄动啊,皇宫深似海,皇后娘娘在喜爱与你,燕王是她的儿子,晋王,齐王也得恭敬的叫她一声嫡母后。” 外祖父抓住我手臂的手颤抖着,他听出我话中意思,知道我想让三位王叔死在皇宫里。 但是他又提醒我,皇祖母在孙子和儿子取舍之间,极有可能偏向于亲生儿子燕王。 而现在皇祖母不知道四叔燕王已经进京,若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一个人能揣测得了,毕竟皇祖母能左右皇祖父的一些抉择。 我呷了两口冷气,穿得再厚实,也感觉到整个人凉飕飕的:“外祖父,他们若不死,无论谁得势,都不会有我们姐弟四人的活路!” 外祖父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公主别怕,还有老臣,老臣纵然拼了老命,也会护你姐弟四人周全。” 我后退一步,执手对外祖行至大礼:“安安在此谢过徐老,我们姐弟四人仰仗徐老了。” 外祖托住了我的手,克己有度:“公主殿下折煞老臣,公主信任老臣,老臣便万死不辞力保皇长孙。” 我知道这些年来,外祖之所以待在京城,挂在闲职上不动,是为了我们姐弟四人。 不然按照他的年岁,早已可以请辞回乡颐养天年,而不是在这京城之中,皇权的夹缝中飘飘荡荡。 言弃之坐在马车里,我望着他出神,他温热骨瘦带着粗茧的手,探在我的额头:“安安,你在看什么?” 我一个哆嗦,乍然间,脑子里浮现噩梦之中那个满脸是血瞧不清楚面容的男子,他的左眉峰里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伸出双手一下子捧住了言弃之的脸。 言弃之呼吸一滞,眼中刹那间出现了不符合他年龄的阴鸷,差点甩开我。 我的手触碰他的左眉峰里,言弃之犹如惊蛰一般,骨瘦满是粗茧的手一把抓我的手腕上,眼中的阴鸷被他深埋在眼底,属于少年郎变声期,嗓音哑着带着怯意:“安安,在找什么?” 言弃之身体单薄瘦弱,骨瘦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的禁锢我,让我无法拨开他的浓密的眉头。 手腕上传来细微的疼痛,让我惊觉自己是魔障了,梦里的男子是成年的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杀伐果决,军人的强悍气息。 言弃之就算与他眼睛长得相似,但他还是一个孩子,跟我梦中的男子,并无可比性。 我极其缓慢的摇了摇头,目光黯然,“弃之长得好看,长大之后一定是顶天立地的英俊男儿。” 两场梦而已,我怎么能当真呢? 言弃之薄唇轻颤,微垂着眼帘,遮住眼中所有颜色:“安安想我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便努力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让安安受委屈。” 他这样烫贴的话像演练了很久,每一句都能说到我的心坎里。 看着他默了好久,道:“没有委屈,一切皆好。” 言弃之拉着我的手腕,我的身体向他倾,他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肩头上:“安安靠,一辈子。” ------------ 0015:是一个蠢货 言弃之瘦弱的肩头骨头咯人,让我产生了一丝心疼,用力的抽回手,不愿意靠在他的肩头。 言弃之眼中闪过一丝紧张,直勾勾的望着我,见我不语,再次说道:“安安靠,一辈子!” 眼中的阴鸷和迫切,似我不同意就要扑过来把我压在身下,圈起来一样。 我缓慢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把头一扭,望着车窗,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与他拉开一些距离,从荡起的车帘看着外面。 大雪纷飞的天,京城奉天走卒商贩从来不缺席努力的活着养家糊口。 我如同他们一样,从父亲死的那一天开始,就挑起了重担,努力的让弟弟妹妹们活好。 靠别人,自己的亲生母亲都靠不住,旁人又有几分可信? 言弃之瘦弱咯人的肩头又怎么能承受我的一辈子? 言弃之见我不语,也没有再说话,一双眼睛就像据受盯着猎物,一直锁住我,言直到皇宫下了马车。 皇宫里飘洒的积雪,被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上的血迹也冲得干干净净。 湿漉漉的宫道上,积薄薄的一层冰,踩在上面咯吱声响,脚下一滑。 “公主小心!” 卫长峰出手扶住了我,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心疼之色。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会在他的眼中看到心疼之色,言弃之抓住了我的手,像被夺了食的狼,对着卫长峰龇牙咧嘴眼神凶悍。 卫长峰神色一紧,怕我受到伤害,对着言弃之就出手,我伸手一格挡,“他不过是一个孩子,卫都尉莫要和一个孩子计较。” “我是大人,不是小孩子!”言弃之声音闷闷,奶凶奶凶的纠正着我还带着一丝委屈:“我可以牵着安安,不会让安安摔跤。” 手明明包裹不了我的手还在努力的裹着,我笑了笑,带着我自己不易察觉的纵容:“是,你是大人,大人下次不要如此莽撞,卫都尉武功高强,若是误伤,那可就不好了。” 我细声的安抚着他,之前卫长峰眼中闪过的心疼之色,大抵是我眼花看错了。 “我也是很厉……” 言弃之话还没说完,夜放匆匆忙忙的赶来,人还没到声就到:“公主,大事不好了。” 夜放惊慌失措,让我忙挣脱言弃之的手,迎上她:“出什么事了?” 夜放屈膝禀道:“奉天殿那边传来消息,皇上圣怒,皇长孙已经被罚跪在外。” 我脸色骤然一变,挨脚就走,边走边对急忙转身跟着我的夜放,问道:“皇长孙被罚跪在外,太傅呢?” 夜放道:“太傅正在奉天殿,皇上圣怒,无人敢靠近,具体不知发生什么事情。” 听到此言,又联想到外祖揣测皇祖父可能要换储,心中一方面没有底,一方面又拼命的想着如何让萧子望逃脱皇祖父的责罚而不让他失望。 来到奉天殿外,提着裙摆台阶刚奔上一半,杯盏碎片从上面蹦了下来。 我心头一颤,瞬间拉了一把跟在我身侧的言弃之,没有让上面碎片蹦到他的脸上。 他浑身紧绷,上前一步,明明还没有我高的身体,进入了状态一般挡在了我的前面。 我脚步骤然一停,回头看着那一片碎片顺着台阶崩了下去,不再往上面走。 夜放见我停下来,急切道:“公主,为何停下来?咱们不上去看看吗?” 我后退了一步,下了一个台阶,我盯着奉天殿的檐沿结冰锥,半响道:“不去,是我想差了,不该来奉天殿,而是该去朝华宫。” “昭华宫是德妃的住处,德妃已告病许久没有出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公主现在过去,不一定见得到德妃娘娘。”夜放带着不解的说道:“公主去了,只会碰壁,救不了皇长孙。” “我当然知晓,先下去!”我说着垂下眼帘,言弃之不知什么时候挡在我前面的身体扭转过来,盯着我的脸。 我嘴角缓缓勾起,他看见我的笑容一愣,急忙垂下头颅,耳尖发红。 退下台阶之后,我对夜放勾了勾手指头,夜放低头凑过来,我对着她耳语几声,她眼睛瞬间一亮,躬身道:“奴婢这就去做,公主在此等候。” 我微微额首,让卫长峰离开,招手言弃之一起站到一个视野开阔之地,我眺望着奉天殿,言弃之在我的身侧凝望着我。 大约一刻钟,昭华宫的主人五叔齐王的母亲德妃,带着宫人满眼慌乱紧张匆匆的往奉天殿上赶。 夜放回来把属于五叔调遣红甲红衣甲军的令牌放在了我的手心里,禀道:“奴婢找人去说,德妃娘娘先前不信,看到齐王令牌,她才相信齐王未得宣召进了京。” “她去看过齐王了吗?”我幽幽地问道,眼盯着奉天殿,耳朵竖起来,德妃自从五叔封王,她请旨几次三番要去五叔封地都被皇祖父驳回。 而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连平日给皇祖母的晨昏定省,近些年来都起不来身去了。 夜放恭敬的回着我道:“德妃娘娘没有去见齐王,但是已经派人去查了,关押齐王晋王燕王的地方重兵把守,只要去了,就能察觉不对!” 我细细摩擦着令牌:“再派人出宫通知七叔的外祖家,一去试探他们知不知道七叔进城,二是看看他们会不会为七叔卖命。” 夜放得到我的命令,多嘴一言的问道:“不需要通知晋王母妃林昭仪吗?而是直接通知他的外祖家,他们会不会在外面率先想法子救晋王?” “林昭仪那边不需要我们去通知,德妃为了五叔会亲自上阵告知林昭仪的,到时候我们只要在旁边煽风点火即可。”我说着眼睛一亮,看见萧子望被许承恩扶在了的台阶沿边,脸色一沉:“照我说的去做,无需再多问一眼。” “诺!” 夜放应了声音,退了下去。 我看了一眼的冬初和夏霜,他们两个即刻上了台阶,去把萧子望扶了下来。 许承恩站在高阶之上,对我拱手行了一个礼,摆了摆手,转身颤颤巍巍离开。 萧子望被我带回太子东宫,我倒没开口问呢,他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愤慨:“长姐,江山社稷,君为轻,民为重,血浓于水亲情如民,你觉得此言有错吗?” 我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皇祖父让你请太傅过去,讨论的是江山社稷,还是血浓于水?” “两者有何不同?”萧子望走到烧的旺盛火炭的炉子旁,伸手放在炉子上烤着:“我就想问长姐,血浓于水,亲情如亲民,有何错?” “你说有何错?”我反问着他,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你是觉得皇祖父不讲道理,平白无故让你罚跪在奉天殿外?” “我并无此意!”萧子望把烤热的手,相互搓了搓,弱弱的满是痛心的说道:“子望只是觉得骨肉亲情,是最难割舍的东西,同身为一家人,本就该相亲相爱,而不是像今日一般,皇祖父差点杀了他们。” 怪不得皇祖父会生气,他这样软弱的性子,不问青红皂白到处顾念亲情的样子,是我,也会大动肝火。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多少亲情骨肉,为君者,必须要有压制四方的魄力,必须有斩断骨肉亲情的冷漠无情,他倒好指责起皇祖父不顾亲情骨肉,简直是放肆胡闹拿命去玩。 我压下心中的火,缓缓地说道:“子望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你该好好理解江山社稷四个字真正的含义,过小年之前,好好在太子东宫想这个问题,皇祖父若是不宣召你,你哪里也别去。” 萧子望听到我的话皱起眉头,对我拱手带了一丝愠怒道:“长姐,血浓于水,我不能放任皇祖父不顾亲情伦理杀了四叔五叔七叔!” ------------ 0016:你要撵我走 萧子望的话让我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心中滋生的火气用自己的血压下去:“告诉长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萧子望见我问他,以为我要顺着他,眼中一喜:“我决定过小年之前自己去求皇祖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若还是不行,我就去告知皇祖母。” “四叔是皇祖母的亲儿,是我的亲叔叔,皇祖母应该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亲儿死于自己的丈夫之手,到时由皇祖母出面定能保住四叔,五叔七叔。” 这算狗屁的精心算计法子。 这是自掘死路的算计,四叔五叔七叔来到奉天京师是皇祖父精心算计,皇祖父并没有要他们的命,需要他去保?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哄孩子耐心与他相说:“子望,你相信长姐吗?” 萧子望一愣,“自然相信长姐。” “好,既然你相信长姐,这件事情交给我,你在东宫除了读书,学习为君臣之道,治国之道,什么都别做!”我不能让他去胡闹,更加不能在没有皇祖父的允许之下,让皇祖母知道这件事情:“我保证四叔五叔还有七叔,不会有性命危险,最多被惩罚一二。” “他们的兵权已经给了长姐,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萧子望都没想过脱口而出,言语之间甚至带了一丝责怪,责怪我拿了他们的令牌要了他们的兵权。 我的脸寒了下来,声音也逐渐变冷:“自古以来,各路番王诸候亲王不得召,进京皆为谋逆造反,这一点你的太傅没有告诉你吗?” “我能保住他们性命无忧,安全的回到边疆已是他们的造化,难道依照你的想法,要把奉天京师禁军,乃至周边的兵力全部给他们带走吗?” 许是我的言语太过严厉,萧子望声音变得弱了下来,诺诺的说道:“长姐莫气,我只不过不能看血肉相残,毕竟几位王叔,镇守边关,于北凌有诸多的用处。” 我微微闭了眼,在睁眼时,眼中盛了温情,伸手搭在他的肩头,苦口婆心:“姐姐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骨肉相残,姐姐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在东宫待着,姐姐不会让他们伤了毫毛。” “嗯!”得到了我的保证萧子望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我听长姐!” 他此时的乖巧,让我的心悬了起来,不安越发扩大。 雪停了,屋檐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乌黑低垂,我在宫道上碰见了,正在往太子东宫赶的翼青州大儒季中礼,季老。 他穿了一身青灰色的长衫,外面系了一件绒毛披风,年岁与我外祖差不多。 因匆忙赶来,鼻尖带了些汗水,见到我执手对我弯腰行礼:“老臣参见暄和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伸手一托:“季老免礼,如此大雪寒冬之日,还让季老跑到皇宫里来,着实不该!” 季中礼在东宫是太子太师兼太子太保,从一品官员,负责教导萧子望为君之道,尊师之道,以及教导太子东宫隶属下面的其他官员。 与太子太傅按理平起平坐,可他兼了太子太保一职,身份就比太子大傅要高上那么一层。 恰之他曾经教过我父亲,在民间的威望,学生遍天下,不是一般的大儒可比拟。 我对他一直尊而有敬。 “谢暄和公主!”季老行了礼直了身体,正声道:“公主从东宫而来,可是因为皇上今日召见皇长孙,大发雷霆之事?” “是!”我出言道:“今日皇祖父让皇长孙请了太傅,问了一些,江山社稷,骨肉亲情,谁为轻,谁为重。而后大发雷霆,本宫还不知道太傅是如何教导皇长孙,尽让皇祖父发如此大的火?” 季老在太子东宫,有督导太子东宫官员之职,我说这些话,明的是说太傅不好,实者,我向他试探发难。 季老默了一下道:“江山社稷,以公主所言,该为何因?” 他不留痕迹的把问题抛给我,让我的试探和发难直接拍在软绵上,激不起任何浪花。 我道:“江山社稷,社为土,稷为谷,江山社稷就是君王统治万里河山,老百姓在万里江河山川的土地上种庄稼。社稷之福就是百姓之福,君王的江山百姓的社稷,百姓就吃穿不愁,君王江山稳固。” “这是季老曾经说过的,为了百姓能吃饱饭,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江山稳固,为君者,一切皆为大局着想。有违江山社稷者,无论是谁,皆可杀之。” 季老平静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江山社稷一说,出自于汉秦,来自孟子说,公主如同先太子一样聪慧,老臣高兴,很高兴。” 我微微屈膝,带了属于小辈般的谦卑,“父亲逝世,本宫虽年幼,一直听闻父亲说着季老是天下真正的大儒,本宫恳请季老加以对太子东宫隶属下属官员,多加约束。” 季老忙忙的还了我一个礼:“食君碌,为君分忧,皇上器重老臣,老臣定当万死不辞。” 听他此言,我默了一下,决计给他提了个醒,悄然的把五叔调军令牌亮了出来:“近日宫中不太平,劳烦季老多加约束皇长孙,多加鞭策太傅,莫把太子的善良当成了软弱。” 季老看见我手中的令牌,瞳孔骤然一紧,随即垂下头颅:“老臣谢暄和公主提醒。” “季老客气了,季老请!”我扯过身子让出道,让他去东宫先走。 他也不跟我客气,抬脚便往太子东宫走去。 夜放想过来搀扶于我,言弃之比他更快的停留在我的右手边。 我的手摩擦在被言弃之咬的食指上,看了他一眼:“与我跑了一圈,饿了吧?想吃什么?” 言弃之狭长的眼睛明亮起来:“安安吃什么,我便吃什么,我从不挑剔。” “好!咱们回去!” 我带着他回去,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吃个晌午饭,不料在喧和殿外看见了皇祖父的仪仗队。 我心头一紧,对夜放道:“带小公子去暖心阁和瑟公主一起用膳,我不让人去接,不要让他离开。” 夜放看了一眼外面的仪仗队,正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带小公子去。” 言弃之见夜放去拉他,他抓住我的手腕往我身后躲,“安安,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要撵我走?” 我的心狠狠的痉挛了一下,疼的差点我弯了腰:“没有的事儿,听话跟夜放去暖心阁,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你带些过来给我,可好?” “不好!”他紧了紧抓住我手腕的手,坚定的拒绝我:“我与安安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他不怕我怕,我好不容易保全了他,万一他一不小心又冲撞了皇祖父,我无法凭一己之力,再能护他性命无忧。 “安安别怕,若有什么事情,我愿死你手上!” 突然间,心间上的疼痛让我弯了腰,梦中的满脸是血的男子嘶哑如困兽的声音响彻在我的耳边:“阿姊,与其让你死在他们的手上,不如让你死在我的手上……” “公主,您怎么了?”夜放察觉我脸色的苍白,满目忧色,急忙上前扶我,对着身后的人道:“冬初快去宣太医……” “不用!”我反抓她的手,“带小公子去暖心阁,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回来。” “我不去……” “你不听话你就走!” 言弃之瞬间像一个受伤的狼崽子,全身上下弥漫着悲伤的气息,眼圈红了:“安安……” 我甩开他的手,直起身体,把手压在心口,看也不看他一眼抬脚走进暄和殿。 ------------ 0017:心惊肉跳的 前脚刚踏进暄和殿,皇祖父威严平静的声音便响起:“安安,你的手脚越发的慢了,你在乎的那个孩子,怎么没和你一定要进来?” 我的心漏跳一下,差点误以为外祖父有千里眼,隔着一个院子,都能看到门外发生的事情。 稳住心神,我提起裙摆,跪在地上恭敬的回禀道:“禀皇祖父,他现在规矩缺失,安安让他先去学规矩,学完规矩之后,再来给皇祖父见礼!” “哦!”皇祖父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目光越过我看向外面。 我跪着不敢动,总觉得他的一声哦已经看透了我,看透了我故意不让言弃之进这个屋子,害怕他一个恼怒要了言弃之的小命。 皇祖父看了片刻,手敲在桌子上,发出细小的声音,“起来吧,陪朕用膳。” “谢皇祖父。”我磕了一个头,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皇祖父坐在桌前,桌子上摆着窝头,以及有些发黑的菜式。 发黑的菜我不认识,窝头我倒是小时候在皇祖父的膝头吃过,皇祖父忆苦思甜,说他小时候能窝头吃饱就觉得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父亲还活着,我是一个天真无邪懵懂肆无忌惮的公主,问皇祖父:“过去都过去了,现在过得好,为何想着过去?” 皇祖父慈祥的摸着我的头,塞了一个窝头给我,“因为想着曾经,就想着今日来之不易,就会更加珍惜。” “安安在想些什么?”皇祖父拿筷子夹了一个窝头,放在我面前的碗里,又顺便夹了一筷子发黑的菜放在我的碗边。 “想到小时候!”我斟酌了一下,如实的回答:“想到小时候第一次和皇祖父吃窝头的时候,窝头虽然粗,吞咽有些辣嗓子,但慢慢咀嚼,却别有一番甜味。” 皇祖父嚼着发黑的菜,脸上神色和眼中颜色没有任何波澜:“难得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儿,朕以为你都忘记了。” 我心中一沉,硬着头皮接话道:“前朝暴政,百姓流离失所温饱不济,卖儿卖女皆是常态,皇祖父推翻暴政,结束前朝纷乱,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孙儿如同百姓一般,虽身为皇家,一直感恩皇祖父。” “安安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皇祖父一个窝头基本上就咬了三口,就吞下了肚子:“你皇祖母一直教着你,一直在朕面前说你不像你的父亲,不像你的母亲,到像极朕,懂得忍。”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拿不准皇祖父现在话中的意思,他出现在这里,我以为我去叫德妃被他发觉了,他是过来鞭策我。 现在显然,他只字不提德妃已经知道齐王带兵进京的事,却话中有话,却又让我摸不着话中的意思。 “一切皆是皇祖母教导的好!”我垂着眼帘,恭顺谦卑极了:“皇祖母教导安安的时候,一直以皇祖父为楷模!” 皇祖父把筷子一放,筷子碰撞桌面,发出声响,让我的头皮发麻,手脚发冷,抬眼不敢直视皇祖父的眼。 皇祖父视线停留在我的头顶上许久,手撑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京城倭寇桩子猖獗,羌无,吐蕃都在想着如何瓜分中原这块肥肉。” 闻言,我也站起来了,不敢随便接话,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看着皇祖父,且不敢直视。 皇祖父说着停顿了一下,“他们在京城奉天不但有纵横窝点,还有内应,找出来,安安!” “我?”我有些不敢置信。 “是的,你去把他们找出来,顺便把他们的内应挖出来!”皇祖父伸出手搭在我的肩头。 我瑟缩浑身僵硬了一下,皇祖父像没感觉一般,继续说出来的话让我胆战心惊:“想要子望安稳坐的江山,你是他的长姐,既想引导与他,这些事情就由你来做,朕相信你,不会把老四老五老七之事告诉你的皇祖母!” 腿肚子发软,缓缓的就要跪地,皇祖父压在我肩头上的手一按,把我按坐在凳子上,“桌上的菜式以及这些窝头,都是朕亲手所做,安安千万不要辜负朕的心,更加不要辜负你伸手的长度。” “安安没有……”我小声的底气不足的想辩驳,皇祖父冷淡的打断了我的话:“还有五日不到过小年,之后就是大年,朕给你碧玉年华礼物,你可得好好用。” 我指尖泛白紧紧的抓住裙子,把头垂得恨不得低在桌子上:“安安明白了,必然不辜负皇祖父所托。” 皇祖父不容许我拒绝,我恭送他离开,跪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花千和冬初一左一右才把我从地上架起来。 我拿起已经凉掉的窝头,花千压住了我的手:“公主,这些东西已经凉了,奴婢重新给您做一些。” “不用,我可以吃得下去!”我手颤抖着抓起筷子,去夹碗里面发黑的菜,夹了好几次菜都掉了下去。 最后扒着碗,才把菜吃进嘴里,不知道这是什么菜,进了嘴里,比我喝的苦涩的药还要苦上三分。 皇祖父面不改色的吞咽,我嚼了两口,硬生生的吞下去,待一盘子吃完,我跑出去吐的昏天暗地,整个人虚脱。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满脑子都是皇祖父口中所说的查找倭寇,以及羌无,吐蕃进来京师的贼人,似乎忘了些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忘了什么。 直到冬风透过门缝钻进房间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我从床上翻起来,守在我床边守夜的冬初惊醒:“公主,要起夜么?” 我捞旁边的衣裳往身上一披,套起了鞋子,“不用管我,你在这里睡就好!” 说完就匆忙的往门口走去,拉开房门,一团小黑影栽了进来,我吓了一跳,低斗就对上一双通红的眼。 我忙不迭地蹲下来,伸手去触碰言弃之,他浑身冰凉,像结了一层冰似的。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知道敲门?” 言弃之紧绷着嘴巴,明亮的眼睛带着死寂般的深沉盯着我,不说话,连呼吸都浅薄起来。 ------------ 0018:被人给卖了 我连呼吸都变得浅薄起来,手颤抖自己都未可察,见他不语,小声的再次问道:“可是谁给你气受了?三更半夜的跑来?” 言弃之裹住我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仓惶失措慌乱,嘴角微动:“他们都不是安安……” 我心中发颤,毫不怀疑若是我不起来,他会在门口坐一夜,把他拉扯起来往床上带。 冬初跪在床沿边提醒我:“公主,这是您的闺阁,不应有男子进入,小公子虽然年岁小,男儿和女子九岁不能同席,您把他带进来,已是有悖宫规。” 我对冬初的话充耳未闻,扯着被子把言弃之裹了起来,吩咐冬初:“去熬些姜汤过来,还有防寒的药。” “公主……” 我眉头一拧,冷冷的目光摄向冬初。 冬初神色一紧垂下头颅,“诺,奴婢这就去准备姜汤!”言罢跪在地上后退两步,而后起身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冬初走了出去房内灌入冷风,我觉得屋子里的火太烧的不够旺盛,起身想去拨弄一下火炭。 言弃之不顾身上的被子,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目光中带着控诉看向我,道:“你要离开?” 没有肉的手,手劲倒挺大,我被他拉的不能动弹,伸出另外一只手,碰在他冰凉的脸上:“我去看一下火炭,你不觉得房间里有些冷吗?” 言弃之听了我的话,像个小狼崽子一样扑上来,环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声音闷闷道:“不冷,很暖!” 一个没长开的小毛孩子,全身上下没一点肉,骨头咯人,我幽幽一叹,夜放奔了进来:“公主,小公子不见……”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我怀里的言弃之,话语戛然而止。 言弃之极不情愿的松开了手,我再一次把他裹成像粽子一般,对夜放道:“小公子从暖心阁过来已经有了好大一会儿。” 夜放裙摆一提跪在了我的脚边:“奴婢该死,请公主恕罪。” “下不为例!”我微微抬手,让她起来:“小公子在暖心阁可有什么不如意?” 夜放眼底深处涌现害怕,迟疑了一下回我道:“并无。” 我微微额首,表示知道了。 不多大一会儿,冬初端来了冒热气的姜汤,还有苦苦的防寒药汁。 言弃之皱着眉头把姜汤灌下去,看着药汁却是抗拒,我见状莞尔一笑,抿了一口,递了过去:“不苦,一点都不苦,你尝尝。” 对于哄孩子,我驾轻就熟。 言弃之怔了怔,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我的眼,从我的手中接过药碗,也不管烫不烫,就一口闷了下去,小脸瞬间皱了起来。 我看着他的样子,嘴角浮现了淡淡的笑意,把他按睡在床上,又加了一双薄被。 他躲在被子里露出头颅,通红明亮的眼睛锁住我。不知是屋子里太暖,还是给他压的被子太厚,他一双通红的眼睛湿漉漉的望着我,我本来想走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再次在心中叹了一气:“睡吧,我看着你睡!” 他睁着眼睛,望着我很久很久才没抵住睡意,闭上了眼睛深沉的睡去。 翌日天还没亮,我悠悠转醒,刚刚站起来,伸手刚准备给言弃之拉被子。 骤然之间,言弃之双眼睁开泛着冷戾的光,直视我的双眼,手更是快的对着我的脖子就来。 这样的眼神,一瞬间我恍若在梦里,拥有一双通红眸子的男子,拔剑向我刺来,之前眼中的颜色就是这样。 我的身体巨颤了一下,言弃之的指尖碰到我的脖子时,他惊蛰了一下,迅速的把手又收回去,跪坐在床上,睫毛颤抖脆弱的不敢看我的眼,“安安……我……我……” 他“我”了半天,我才从他刚刚那冷戾充满血腥的目光中醒过来。 “没关系,不必担忧。”我压了压心惊,拍了拍他的头站了起来,腿脚有些抖,安抚着他道:“有防范之心是好事,不打紧的。” 言弃之手攥紧成拳,半响没说话,我用冷水洗漱了一下,就听言弃之出声道:“安安……为什么,为什么对我好?” 我把手中的湿帕子丢进了水盆里,背对着他,默了默刚要开口,夜放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公主,卫都尉求见。” 卫长峰来了? “让他在外面候着!” “诺!” 我理了理衣裳,回头就看见言弃之赤着脚站在床下,像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巴巴地望着我。 我走上前:“天色还早,你再睡一会儿,近日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我让夜放一直跟着你,有什么事情跟她讲。” 言弃之听到我的话,眼神霎那间具有了攻击力,仿佛在思量着对着我的脖子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我故意把他不说话当成了默认,伸手拢了拢他凌乱的头发,用了一根蓝绸带绑了起来。 松了手就离开了我的卧房,卫长峰穿了一身便服在暄和殿外,手握利剑对我拱手作揖:“公主,皇上命微臣保护公主安全。” 之前京城倭寇之事,就是他查的,现在皇祖父让他来保护我,就是让他做我的引路来查这个案件。 “那就劳烦卫都尉多加照拂了!” “微臣惶恐!” 头边说惶恐的人,后边带我离开皇宫,踏上寻找倭寇内应的路上,转瞬就把我给卖了。 我看着五叔齐王的舅舅林瑜洲恭敬的迎着我,侧目看着卫长峰,面无表情的讥笑道:“本宫倒是忘记了,卫都尉是林昭仪的外甥。” 卫长峰眼中浮现挣扎和心疼的光芒,上前一步,拱手垂目道“公主放心,有微臣在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公主。” 林瑜洲紧接着向我走来,附合表明自己的立场:“公主莫要误会,不管卫都尉的事,是微臣想请公主用个早茶,” 我声音冷凝,目光扫了一下林瑜洲身后带的护院,道,:“用一个早茶,用得着这么多人?林大人,你是欺负本宫没带人,还是欺负卫长峰为了你们林家会要了本宫的命?” ------------ 0019:阿姊不要 卫长峰听到我的话,跪在我的面前:“微臣效忠皇上,皇上让微臣保护公主,微臣纵然丢了性命,也会护公主无忧。” 我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既然都卖了,又何必再虚伪说这些话?” 卫长峰浑身一僵,昂头看着我的眼神闪烁的黯然和受伤,就跟我戳了他的心一样。 “公主何必咄咄逼人呢?”林瑜洲站在了我的面前,遮住了卫长峰,直视着我的双眼:“微臣带这些人过来,也只不过为了公主的安全,卫都尉虽然是我外甥,但对我此次前来毫不知情。” 我瞬间眉头一挑:“他毫不知情,林大人却知情,林大人的意思是说,你在本宫的暄和殿或奉天殿安插了人,皇宫的一切,都在林大人掌握之中?” 林瑜洲脸色微变,抱拳拱天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个早茶而已,公主又何必刨根究底?也许微臣会知道一些倭寇隐藏地点呢?” 不得不说他这个诱惑很大,正好说到我的心坎里,我现在就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只从卫长峰口中听说倭寇之事,皇祖父又没派其他人,那我只能有一丝希望就得铤而走险。 更何况,我昨日派人通知了林家七叔晋王进了京,就算林家不找我,我也会想尽办法让人拐着弯让林家进宫惹怒皇祖父,继而达到兵不血刃,除掉七叔最好。 “但愿林大人能给本宫想知道的东西,不然的话,本宫回到皇宫,一定会提醒皇祖父,他吩咐下来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人揣摩的。”我漫不经心的说道,转身之间,就近坐在一个早膳摊前,揣摩圣意是大忌。 我也不担心他会杀了我,皇祖父活着一天,萧子望身为皇太子一天,他也就那个胆子,何况七叔现在还在皇宫里囚禁着呢。 林瑜洲皱起眉头:“此地简陋,公主移驾,小心隔墙有耳。” 我哼笑出口,“朗朗乾坤,一目了然,隔墙有耳?是你带来的人长了耳朵,还是我带来的卫都尉长了耳朵?” 林瑜洲被我不留情的嘲讽脸色微变,坐在了我对面,叫了两碗水面。 卫长峰从地上站起来,站在了我的左手边,警惕的看着林瑜洲,那神色把他看成了敌人,而不是他舅舅。 指尖划过食指被言弃之咬过的牙印上,等待着林瑜洲开口说话道:“公主对我林家误会颇深,我林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族,在京师也有一席之地。” “林大人太瞧得起自己了!”我的手指停留在牙印上,“你虽在大理寺做事,也只不过是大理寺少卿,才刚刚上任根基不稳,一席之地?” 我毫不掩饰的噗笑:“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是说说正事,你跟我提了倭寇之事,也许咱们两个合作,你们林家也许真的能占了一席之地。” 我不留情的抨击,让林瑜洲脸色又难看了一分,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卫长峰,卫长峰目不斜视没有和他对视,他压着声音问我道:“昨日有人过来告诉微臣,晋王进京了,敢问公主可有此事?” “卫长峰告诉你的?” “不是!”林瑜洲仿佛是有意撇清卫长峰嫌疑,想都没想的回答:“陌生乞丐,我起初不信,他却给了我这个。” 他说着摊开一方帕子,帕子上面印七叔晋王调兵令牌的印迹。 四叔五叔七叔调动他们带进京兵马的令牌在我手上,三块令牌是他们的身份象征。 我让夜放找人通知七叔的外祖家,可没让她堂而皇之的拿着令牌的印记出去通知。 盯着桌子上的手帕半响,伸手拿起慢慢的折了起来,林瑜洲见我放起来,张口就道:“公主这是何意?” “没有其他意思,你想问我的事情,我并不知晓,你应该找林昭仪,七叔是她的孩子,她近水楼台查更清楚不是吗?” 林瑜洲神色一紧,言词诚恳:“不瞒公主,若是晋王进京,我林家断然不能让昭仪娘娘知晓,更加不会和晋王有什么牵扯!” 他的话让我心中一惊,不动声色道:“本宫是不是可以认为林大人再向本宫表明什么?” 林瑜洲站了起来:“回禀公主,番王诸侯亲王驻守边疆,镇守封地,无宣召不得进京,晋王若是进京,就是谋逆造反,我林家纵然胆大,也不会和乱臣贼子一窝。” 林家愿意放弃七叔,保全自身,这倒超出我的预想,我慢慢的微眯了眸子,“林大人是在向本宫表明林家不和晋王一丘之貉?” “是!”林瑜洲斩钉截铁的说道:“微臣得知晋王有可能进京,堵住公主,只是想告诉公主,我林家的效忠皇上,绝无二心,恳请公主在宫中,不要把此事告诉昭仪娘娘。” “若是公主卖微臣这个面子,微臣在公主查倭寇之事尽全力帮助公主,让公主尽快查明案件真相,回宫给皇上一个交代。” 我摩擦在食指上的牙印儿,沉吟了片刻:“不让本宫告诉林昭仪也可以,那就看林大人给本宫提供什么了。” 林瑜洲眼神一亮,“公主请。” 我起身,卫长峰突然伸手拦住了我:“公主,林大人大理寺还有事情,倭寇之事,微臣这边的消息比林大人这边更加详细。” 我伸手一把推开他的手,冷酷无情道:“背叛者没有详细之说,皇祖父让你在我身边是替我挡刀子的,你现在的作用只能是挡刀子,而不是在这里指使我,该去哪里,该信任或者不信任谁。” 说完,我向林瑜洲走去,林瑜洲眼中闪过一丝内疚,转身飞快的在前面引着路。 清晨的天,雾蒙蒙的,地上结成了冰,有水洼结冰的地方,一脚踩在上面,冰碎咯吱作响。 林瑜洲带我去了一家远离热闹街市客栈,客栈木头腐朽,石阶上青苔遍布,脚踩在上面滑不溜丢的。 最难得的是客栈柜台之后,还有一个佝偻直不起来腰的老人。 老人浑浊的双眼,滴流滴流的转着,给人一种犹如客栈阴暗潮湿的感觉。 林瑜洲拿出银两放在了台面上,老人龇着没几颗牙齿的嘴,拿起银子咬了咬,把银子放在怀中,绕出柜台,爬上楼梯。 楼梯咯吱发出声音摇晃,我轻轻踩在上面,生怕一不小心踩重了楼梯就会倒塌一样。 爬到三楼,老人指了指紧闭的房门,边后退边用道:“你们要找的女子,就在里面。” 女子? 我拧起眉头,怎么会是女子? 我心生疑问愣了一下,不料退到我身后的老人对我出手,一掌打在我的背后,我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直接向紧闭的房门扑去。 猛然之间,身后响起言弃之如困兽般的嘶吼声:“阿姊,不要!” ------------ 0020:暗猖的儿子 脚下踏空,身体坠落下去到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说也奇怪明明高空坠落,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还闻到一股淡淡熟悉的香味。 我努力的辩解的这种香味,又一时想不起来这香味在哪里闻过。 慢慢的顺着这香味摸索着向前走,走着走着看到前面亮起了一束光,光的后面人影绰约,却又看...... ------------ 0021:以牙还牙吧 我听到拿到女人的话,眉头狠狠的皱了一下,之前心中的生疑和违和感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暗自懊恼,如此简单之事,如此割白解析到这个程度,我才看到了事情的本质,我果真够笨的,一点都不聪明。 白袍厨子刻板声色毫无起伏,回着拿刀女人的话:“暗巷的规矩,拿...... ------------ 0022:他在我心口 离开荒院到达黔东所,皇祖母低低的咳声从萧子凌房间中传来。 我的脚步微微停滞,给皇祖母送补品的夏霜,迎上前两步,屈膝小声的对我道:“冬初去请太医时,碰见了贝兰姑姑,皇后娘娘刚刚来到黔东所。” 我微微额首,表示知道了,夏霜声音压得更低,又...... ------------ 0023:我说别碰她 我的叫唤,让外祖父慢慢的把头扭向我,眼底深处藏着一抹我看不懂的光,嘴角浮动问我:“你识得她?” 我未会回答,许愿冷漠的声音,落在了我的前面,“钟离,我识得她。” 外祖名为徐淮,钟离是他的字,许愿直呼他其字,似认识已久。 ...... ------------ 0024:不过是死人 没有光亮的黑暗,会让人心生恐惧,饶是我,也在这黑暗之中颤抖着身体。 之前还有言弃之奔跑的脚步声,随即,他的脚步声消失,除了从远方传来的人声,别无声响。 我追言弃之脚步慢慢停下来,我不知道前面何处是头,我只知道前方一片黑暗,我伸出手想去触碰什么,却是什么也触碰不了。 ...... ------------ 0025:都不过算计 门被言弃之踹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微皱着眉头,言弃之直奔房间床幔垂下的床上。 血迹从床上蜿蜒滴落,言弃之掀开床幔,我还未走到他身后就道:“你娘亲如何了?” 言弃之骤然转身,手中的床幔垂落,遮住了床上的景上,“无事...... ------------ 0026:就是让他死 言弃之身体一僵,把我的手抓离他的头上,握紧我的手,“不,阿姊不能为难。” 我的头微微斜了一下,把之前觉得委屈的眼泪,狠狠的眨尽在眼眶里,低头看着他的眼,笑问道:“你怕死吗?” 言弃之蹲在我面前的姿势,变成了单膝...... ------------ 0027:转变策略了 我的手骤然攥紧,怒极反笑自嘲:“皇城司司长,原来不是皇祖父亲自任命,是上一任皇城司司长想给谁就给谁。” “徐老,本宫年幼,手段不好,就算你让我做皇城司司长,我怕是调不动您的那些人,所以您的条件,本宫不答应。” ...... ------------ 0028:我不动声色 皇祖母明显的讨好,让我为之大惊。 许愿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对皇祖母拱手行礼:“多谢昕凉,我待他先行告辞。” 皇祖母带着商忖的问道:“许愿离开京师,不知可否有空,再入皇宫一趟?” 许愿心愿达成,冰冷...... ------------ 0029:谁大将军王 我向前一步,“贝兰姑姑,我无意冲撞皇祖母,还请贝兰姑姑去美言几句,夜晚寒冷,我是受不住的。” 贝兰姑姑眼中一喜:“公主受不住,只要您说一声,火炭奴婢给您送来,保证能让您犹如在暄和宫一般,暖如春阳,不带一丝凉意。” ...... ------------ 0030:子望被废了 我一把揪住冬初的衣襟:“你刚刚说什么?” 冬初气喘吁吁:“齐王死了,皇上震怒,宣你,速到奉天殿。” “为何宣我?”我内心震惊,眼中带着浓浓不解:“我这些天一直在暄和宫未出去,...... ------------ 0031:姐妹相残呢 皇祖父的脚在龙袍上碾压,仿佛踩到我的心上,把我的心踩的稀碎,让我抑制不住害怕。 “怎么不说话了?”皇祖父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传来,不急不缓却如冰刃:“萧幸,回答朕的话,骨肉相残,帝王无情,朕杀子,嗯?” ...... ------------ 0032:十六叔叫我 瞧这四叔像没事人一样,我嘴角的笑容僵硬,维持不住,四叔亲呢地拉了一把我的手,把我往皇祖母身边带,边带边道:“母后,安安长成大姑娘,见到儿臣愣住了。” 皇祖母神色疲倦,眼中泛着血丝,手中的佛串,被她捻搓的油光发亮:“这是你们叔侄儿的多年未见...... ------------ 0033:小姑娘妒忌 四叔脸色微微一僵,把我面前的杯盏又推了推:“大将军王,可不是随便受制他人,安安,咱们才是亲的,十六可跟咱们不亲。” “那也只是谣传不是吗?”十六叔是皇祖父皇祖母最小的儿子,谣传他不是亲生的,可是皇祖母又把他养在膝下多年,谣传不...... ------------ 0034:你很神秘的 井井声音瞬间低了,“那也不能随便乱闯将军的营帐,得禀明将军之后,得到将军的首肯才可。” “那就赶紧禀报。”言弃之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不奈,似多等一刻,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一样。 我连忙把湿了袜子往脚上套,营帐内暖和,但...... ------------ 0035:精心设计吧 “德妃娘娘派人为难于你?”我接着他的话问道:“德妃娘娘根本就不知道五叔的死,她怎么会打你?” “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太监罗公公,我听见他的声音了。”萧子望眼中带着恐惧:“他们想让我死在夹道里,以...... ------------ 0036:尸体送给你 我睁大的眼睛敛不下来一样。 教导萧子望的李景李太傅在家悬梁自尽,紧接着德妃娘娘在宫殿里快不行了。 一桩接着一桩,根本就给人没有喘息的机会,目的是什么,想让皇祖父早日立太子,那未免也太迫不及待,是让人心生厌烦了吧。 皇祖父微微蹙起眉头,声音沉稳...... ------------ 0037:敢过河拆桥 冬初在外听到我的声音,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应声:“诺!” “等等。”萧瑟儿出声制止:“长姐您是何意?我也是帮助长姐,哥哥在夹道,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我给他送膳食不是应该的吗?” 冬初并没有...... ------------ 0038:他喜欢你的 十六叔的话让我的心一紧,他眼中的玩味是真,但是玩味带着杀意也是真。 我刚欲说话,言弃之捏了一下我的手,让我把话吞咽在咽喉中,没有说出来。 言弃之微微略昂头:“不是过河拆桥,是大将军王该出宫了,皇上未召见大将军王,只是皇后娘娘想念大将军王,想见一面...... ------------ 0039:谁都能利用 浮光应了一声,有条不紊的去准备。 言弃之从我的手中拿出那一颗东珠,看了看:“这颗珠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熟悉像某人之物。”我道:“接下来我要去昭华宫,你去骠骑卫事事小心些。” ...... ------------ 0040:妹妹惦记着 浮光的手也有些抖,扶着我的手臂抑制不住:“公主太胆大包天了些,奴婢以为公主有了万全之策,才会对上皇后娘娘,没想到公主竟然选择这个时候,直接对上皇后娘娘,这稍有不适,公主就会陷入万劫不复啊。” “择日不如撞日。”我对于自己的胆大...... ------------ 0041:德妃开始动 皇祖母的漫不经心直言一语,让我如同当头棒喝,我有些明白她为何让我替她巡视。 宫中开宴,各司其职,大小细节早有定论,但若是出现什么闪失,督察之人,也是会受到牵连。 我去巡视,就是不管各宫角落,都得走遍了,可现在只有一天的时间,皇宫这么大,事无巨小的过问,一天时...... ------------ 0042:萧幸你记住了 罗公公的话犹如沸油里溅了冷水,惊起了呲啦一声,让在场每一个人面色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独舞的歌舞姬忙不迭地跪在一旁,不敢再跳舞,皇祖父脸色发寒。 皇祖母看了他一眼,率先开口问道:“罗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速速说来。” ...... ------------ 0043:贵在自知啊 面对萧瑟儿的凶狠,我抽起腰间的帕子,要去给她擦眼泪,她后退一步,我出手如电,伸手一拽,把她拽到我的面前。 手指手帕,轻轻的擦拭在她的眼角,忽略她眼中对我的愤愤不甘,以及无尽的恼羞成怒。 边擦我边冷漠:“向我下战帖,看来你是经过深思熟虑,也是,你不...... ------------ 0044:给准备棺材 季老的话让我震惊,也让我明白,他为何能升为名家大儒桃李天下,学生遍布,就算是萧子望东宫搜出龙袍,他也只是告老还乡,没有受到波及,依旧屹立不倒。 他对权,对君主的心理,对自己的位置,摆得清清楚楚,不会因为自己桃李天下,学生遍布,就拿捏姿态,倚老卖老,玩弄权势。 ...... ------------ 0045:你会帮助我 十六叔压着大氅的手很用力,我根本就挣脱不开来,他强势的烟火气息钻入我的鼻尖,让我想躲避都无处躲藏。 卫长峰眼中闪过隐忍的光,瞬间间眼底颜色坚硬,张口道:“十六爷城中到城外,路途遥远,又太过寒冷,公主身体尊贵,无法进行颠簸,请十六爷……...... ------------ 0046:皇上要赐婚 疼痛让我狠狠的抓住了腿上言弃之放下来的衣物,他奔跑去台上的身影,意外和我脑子里那倔强的身影重合。 “等我凯旋归来,你并不是我的嫂子!” 这冷酷孤寂的声音在我的脑子里回荡,让我的脑子生疼,疼得我都看不清楚台上言弃之如何一人挑了对家五人。 ...... ------------ 0047:十六叔伤心 许承恩的手很用力,抓得我的手腕生疼,言弃之瞧见我微皱了一下眉,伸手压在许承恩的手上,口气有些不善:“公公您的手劲太大了,弄成公主了。” 许承恩眼睛一扫言弃之,手一松,弯腰向我请罪:“老奴惶恐,请公主恕罪。” 言...... ------------ 0048:死不足惜的 我的咄咄逼人让浮光轻轻的拉了我一把,我余光看她,她机不可待地摇了摇头。 我假装没有看见浮光对我的摇头,目光直视直言不弃:“需要本宫再给你重复一遍吗?言大将军王!” 言不弃这才抬眼,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垂下头颅,拱手抱拳,似挣扎了许久,方...... ------------ 0049:十六叔身世 “怎么能让她死得无声无息?”萧瑟儿拔高声亮反驳我的话:“五叔已经死了,她在这后宫已经没了仰仗,病劳子的身体每天只能喘气,只要一口气喘不上来,她就可以去见五叔,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口中所说的很好,该谁去做?该怎么...... ------------ 0050:觅红颜知己 外祖父凝噎,面对我的质问,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突地一笑:“果然关于任何人的传说,都是带着巨大的水分的,你们逼死十六叔的亲生父亲,他临死之前,还给你们弄了一个好名声,你们真是……胜者为王。” 我找不到更好的词...... ------------ 0051:余生有你 溪欢一针见血,带着理智的言语,让我觉得我是残忍而又唐突的。 对于自己做错事,伤了人,我是不吝啬认错道歉的:“不好意思姑娘,我家十六叔,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想他幸福,唐突的姑娘,请姑娘不要见怪。” 溪欢微微一愣,后退两步,紧了紧怀中的琵...... ------------ 0052:小情人上门 我的心莫名的一沉,我就从乐楼那边过来的,那边现在生意挺冷清,我并没有看到言不弃。 “也许他是有事路过那里!”我说着回头对着守门言不弃的随护道:“去找你家将军,告诉你家将军本宫来了。” 守门的随护,单膝跪地抱拳领...... ------------ 0053:生气离开了 我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低头凝视着言弃之:“为什么要过去?” 言弃之眼中的幽光越发的深:“那个女子,是乐楼的女子。” 我瞬间恍然,深深的看了一眼言府关上紧闭的大门。 伸手使劲的捏了一下言弃...... ------------ 0054:西域番僧妖 五线香的香味让我皱起了眉头,浮光和烟茶一左一右架着全身无力的我。 言弃之顺着我的视线望着自己捧的香炉,以为我想看的更明白,就把香炉捧起来凑近我:“阿姊,还在生气,不愿意让我想吗?” 青烟渺渺,散发沁人的香味。 我极其缓...... ------------ 0055:逗弄着四叔 “我不会走的。”言弃之在我要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掷地有声的说道:“就算将来要走,去哪里做什么,我都会告知于阿姊,不会像旁人一样,什么都隐瞒于你,算计于你。” 我头微微一斜,侧目看着他,他正好也看着我,靠近...... ------------ 0056:你会恨我的 言不弃视线不但引起了我的注意,还引起了萧瑟儿的注意,她荡起声音天真无邪:“言大将军,你的眼光可真好,大报恩寺里的祈福荷包,长姐拥有的最多。” 言不弃瞬间犹如被人闷头,清醒过来:“是吗?公主是有福之人,多些福报,理所应当。” ...... ------------ 0057:亮如白昼星 德妃娘娘的话,让我酸涩的双眼覆盖了一层隐隐泪光,我的脖子搭在她的颈窝,“不止死亡那么简单,您也愿意吗?” 是的,是她的希望,她死而复生希望,我无法想象她最后得知又我斩杀了她的希望,会变成怎样? “你说了,本宫就愿意了!...... ------------ 0058:在他算计内 我的眉头拧了起来,五叔眼中的憎恨已经烧到了我身上,我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五叔向前一步,眼中的光死死压抑:“对我做了什么?把我弄到你的手上,还不算吗?” “算!”我道:“...... ------------ 0059:我谁也不要 言弃之在我的话音落下,皱起的眉头慢慢的舒展,昂头望着我,睫毛轻颤:“不会不告诉你,只不过差一个契机,契机只要一到,任何形式上的隐瞒都隐瞒不住的。” “为什么?”我执意的想知道一个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像许愿那样?神神...... ------------ 0060:早就有谋划 我站在她面前慢慢的把手指圈拢,“您年轻的时候是一个美人,现在风华不减当年,皇祖父看到您现在的这个样子,肯定再一次为您倾倒。” 德妃娘娘被我这样一夸,笑得风华绝代,仿佛真的回到她还未进宫时的样子。 “那我们去找皇上,现在就走...... ------------ 0061:生既是死啊 “削藩?”我轻咬了一下嘴唇,平静而又冷静,“我问过他,将来的太子是谁,他未说,他现在在给谁扫清楚障碍?” 削藩? 哪里那么好削的? 北凌开国算上皇祖父打仗的时间,满打满算还不足四十载。 ...... ------------ 0062:皇后死了啊 皇祖母的话让我的斥责声,吞咽到口里,默默的从管事姑姑手中拿过喜袍,蹲在了她床边:“皇祖母会长命百岁,会看的安安幸福,不会变成遗憾。” 皇祖母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对于我说出柔顺好听的话,她笑了笑没有拆穿我:“那要得先看看,万一不合身,也好...... ------------ 0063:一起逛青楼 头上的珠纱瞬间剧烈的晃动,脚下的步伐再也迈不向言府大门。 “阿姊!” 言弃之已经到了我的面前,踮起脚尖,透过珠纱满眼着急的望着我,重复着叫我说道:“阿姊,皇后娘娘陨落了。” 我一下子从震惊中,幡...... ------------ 0064:给你们腾地 我在言弃之对面坐了下来,浮光也上来坐在我的旁边,我看着言弃之:“他们是说好了联络感情,同在一家月楼,倒也有趣的很。” “的确有趣。”言弃之嘴角清冷的笑越来越大:“一个夜不归宿,一个白日借着处理朝务之事,去月楼,区别...... ------------ 0065:不过是真相 言弃之眸色闪了一下,清脆的应了我的声:“是!” 十六叔像愤怒的狮子,一直把我拽到,第一次我在月楼找到他的房间里,溪欢见到我们进来,吓了一跳,别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张玉开口,十六叔Binand愤怒的声音就响起:“你身份尊贵,天之娇女,何须受这...... ------------ 0066:成全害怕了 四分五裂的茶盏在外祖父手脚边炸开,水和碎渣溅了他一脚,他神色漠然,“公主气消了吗?” 我不予的看着他,他和我对视了片刻,后退几步,又拿了一个茶盏过来,恭敬的双手捧着递到我的面前。 气消了没有? 没有消接着摔,摔到气消为止。 ...... ------------ 0067:我真很坏的 言不弃盯着我嘴角的笑容,锋利如刃的眼中带了愧疚:“一切皆是臣的错,公主要怎样惩罚与臣,臣都毫无怨言,恳请公主……” “那就让你的心上人和你的儿子在这个府上陪本宫。”我凉凉的打断他的话,满满的笑意:...... ------------ 0068:要被和亲了 言弃之咧嘴绽放出笑容,灿烂的跟言语有的一拼:“阿姊说的没错,想毁掉他,那我们就带上他。” 我若是一个刽子手,言弃之就是我手中的刀子,我若是一个坏人,他就是旁边蹿搓我,说我做任何事情都没有错的人。 “你去把他带过来。...... ------------ 0069:将军出征了 我拽着布牌的手一紧,心微微提了一下。 萧瑟儿要去和亲,并非就近嫁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言弃之抬起的脚步放了下来,慢慢的转过身子,嘴角浮现一抹残忍的笑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命轨迹,你所处的命运就是如此,无论你怎么挣扎都改变不了。” ...... ------------ 0070:洞房花烛夜 都说醉酒误事,我这一醉五天,醒了之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要慌慌张张毛毛躁躁。”我对着夏霜说道:“成何体统。” 夏霜奔跑的脚步停了下来,快步的走了过来,喘着粗气道:“公主,皇上下旨,将军要去...... ------------ 0071:一辈不原谅 我甩了甩身上穿的薄裙,这是她们给我套上的裙子,言不弃也穿着一身简单的里衣,堂堂一个大将军王带了一点手足无措,站在我面前。 我甩过之后,把手搭在腿上,这还没到炎炎夏日的天,赤着脚,冷意从脚底心往上面冒,冷得我在心里直打哆嗦。 “公主,时间不早了,该...... ------------ 0072:再也不会了 “还有吗?”我冷淡到了极致问道。 萧瑟儿拽着我的手腕,指甲狠狠的卡着:“你为什么要这么恶毒?你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什么我一丁点希望你都不给我?” 她的指甲很锋利,把我的手腕刺破:“不是继续凶狠吗?怎么...... ------------ 0073:可带她走了 我嘴角的开心微微僵了一下,随即笑得更灿烂了:“你要她做什么?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吗?” 十六叔眼神暗沉:“没有喜欢与不喜欢,只是觉得她待在身边极好。” “那你跟我回去,亲自跟她说。”我把手中...... ------------ 0074:皇上死了啊 言不弃浑身一个紧绷,眼中颜色,几经深邃,最终归于平静:“我若有一个弟弟,那他就是言府的少主人。” 我无视着言弃之的凶狠眼神:“无论他的母亲是什么出身,无论他是在哪里长大?” “只要他是我言家的孩子,...... ------------ 0075:养的小人儿 我猛然甩开言弃之的手,转身向奉天殿奔去。 萧子望眼泪糊了一脸,趴在床边双手紧紧的握着皇祖父的手。 皇祖父躺在床上另外一只手,虚撑着,像等着牵旁人的手一样。 我慢慢的走过去,裴解也跟着我走进来了,他的嬉笑怒骂玩世不恭,在此时消失殆尽,正声对我道...... ------------ 0076:杀言弃之了 萧子望坐在龙椅上,缓缓的抬头,映着我冒火的双眼:“长姐,自古以来中央集权,所有的权利都得集中在君王的手上。” “皇祖父亡了,他没有做到的事情,朕来做,怎么叫不自量力,怎么又叫谁给我的胆量呢?” 我盯着他,眼中翻...... ------------ 0077:杀鸡儆猴看 “祸星?”我重复着外祖父的话:“许愿说的话,许愿她就在京城,是你们自己,你们自己削藩引起的动荡,来说他是祸星,徐老,你是真的会谋吗?” “你被他迷惑了。”萧子望对我很失望,直呼我的名字:“你...... ------------ 0078:外祖父死了 我听到言弃之的话,望着七叔十叔的头颅,不语。 言弃之手转了个方向搭在我的肩头,攥着我的肩头滑落扣着我的肩膀:“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望着头颅久久,慢慢的上前,伸出手,和上七叔十叔的双眼,把盒子盖上,抱起了盒子,盒子上滴嗒的血...... ------------ 0079:纷争四起战 面对萧子望无比愤怒,我浅浅笑开,眼中没有任何一丝悲鸣,更加没有任何一丝伤心。 就如死一条阿猫阿狗,根本就不值得我看,死得我伤心一样。 “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萧子望气急败坏道:“他是你最亲的人,我们姐弟几人能有今天,皆是...... ------------ 0080:与你一起(大结局) 踏着一地的月色,我上了裴解的马车,扬起了马鞭,在月色中带着我离开了京城。 我不知道他竟然有这么大个本事,能找到萧子望亲手写下的手谕。 我拿着手谕坐在他的旁边,借着马车上面摇曳的灯,看着手谕的内容,唏嘘了一声。 裴解听见我的唏嘘,嗤之以鼻的一笑......